為什麼是你...(廿九) 心碎
這……是哪兒，芷涵呢？啊——好刺眼的燈光，照得我眼睛好痛……我想揮手去遮，才發現全身動彈不得。
「醫生，病人醒過來了。」不知誰的聲音，傳進了耳裡。
「給他注射麻醉藥。」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說話，想看清楚是誰時，卻又感到一陣暈眩，使得我不支的睡去……
當我再一次醒過來時，四周圍的景象已經變了，令眼睛生痛的強烈燈光不見了，映入眼裡的是一大片白色。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白色的枕頭。
這裡，是醫院吧？我想要呼喚人來，然而張開嘴巴卻發不出聲音，想要側過身去，卻發覺身體完全動彈不得了。我現在變成怎樣了，芷涵呢，她在哪？啊——又來了，又是一陣強烈的疲倦感襲來，我不想睡呀……
迷迷糊糊間，我彷彿看見了芷涵，她仍是這般美麗。穿著一套淡藍色連身裙，配合上飄逸的長髮，遙遙望去彷彿像天界下凡的仙子，這麼聖潔，這般清麗。
我遠遠的看著她，她似乎也瞥見了我，對我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微笑著招手呼喚我過去。我邁開腳步向她跑去，跑了好久、好久，仍是追不上她。我心慌了，意亂了，嘶啞著嗓子大聲叫著她的名字，她卻越行越遠，直到消失在那層白霧後方……
我頹喪地跪倒在地上，淚水再也忍不住，悄悄滑落兩旁。「芷涵啊——」
眼前的景象忽然完全亮了起來，我的眼睛一時無法適應，只好微微瞇起雙眼。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這，應該是小田的聲音吧？
過了一會，我慢慢的適應了房裡的燈光，半瞇著眼睛往四周瞧去，卻發覺除了頭部以外，身體幾乎一動就是一股劇痛。
「耗子，你別亂動，你傷得挺重的，必需好好休息。」小田的聲音緩緩傳進耳裡。
我啞著嗓子，艱難的道：「小田，是你嗎？」
我往著聲音來源處望去，終於見到小田坐在我左手邊。我瞧見他本來英俊的外表上，此刻卻生出許多鬍渣，頭髮有些零亂，雙眼微微凹陷，眼袋上佈滿黑眼圈。
我不禁笑了出來，哪知這一笑卻牽動了我的傷勢，臉部頓時抽莖了一下，又是一股劇痛襲來……
小田見我醒轉過來，似乎十分得開心，笑容顯得十分燦爛，然而配上他現在這邋遢的外表，卻令人感到相當滑稽。
我微微淺笑著，不敢笑的太過用力，怕又牽動到傷口。小田一直看著我，臉上帶著喜悅的神情，令我感到一絲暖意。
清醒固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然而我也沒忘記我最關切的她，芷涵！於是我問小田道：「小田，芷涵她有……」我話才剛出口，馬上被小田打斷。只聽他道：「對了，我跟你說哦，你昏迷了四天了，不過慶幸的是，除了骨頭斷了不少根，還有些內傷外，其它都還好。」
我輕輕的點點頭，才剛開口要說話時，小田又道：「還有，這段時間，公司的人都來看過你了，只是你當時昏迷不醒。連陳區經理也有來唷，你瞧你，面子多大呀。」
我輕輕地點點頭，有些煩悶的道：「這些先別講，你跟我說芷涵……」小田再次打斷我的話，他道：「公司的事你不用擔心，陳區親自打電話叫別站的領班來支援了，保證比之前的趙領班來得好。」
我不耐煩的搖搖頭，怒道：「我不是要聽你說這個！」
小田先是一楞，隨即笑道：「哦，我知道了，你口渴了吧？我去買飲料給你喝哦，等等就回來。」話一說完，小田飛也似的逃出病房外，任憑我如何叫他，也不理我。
忽然間，整個病房完全靜了下來，我躺在病床上，腦海裡努力的回想那天的情況。我只記得當時為了救芷涵而被車撞，接下來的事就完全不知道了。芷涵呢，她有事嗎？她在哪裡……
為何小田完全不跟我說芷涵的事呢？他應該明白我最想知道的是有關於她的事啊。回想起剛才的情況，每當我提到芷涵的名字，他便馬上打斷我的話，似乎害怕我繼續追問下去。
想到這裡，我不禁開始感到不安，難道……芷涵她……她發生了意外……
我越想越驚，越來越怕，不由得暗自為芷涵祈禱起來。不論我變得怎樣都無所謂，只要芷涵沒事就好，天啊，拜託你保佑芷涵吧……
門被打開了，我歪著頭緊張的看向轉角處，心裡期待的下一刻出現在我眼前的，會是她。
兩條人影閃了過來，小田手裡提著一包塑膠袋，欣雅則跟在他後面。一見到是他們兩，我不禁感到有些失望，只好再向他們問道：「芷涵……」甫一出口，小田馬上打斷我的話，搶先道：「小雅來看你了。這幾天她一直都很擔心你，剛剛我打電話跟她說你醒了，她馬上就跑來醫院看你哦。」
我對著欣雅報以一絲微笑，以表感激之情，便繼續道：「芷涵在哪裡？」小田立即插嘴說話，然而我再也不理會他，只是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芷涵在哪裡？」
一時間，我與小田僵持在那。我自言自語的問著，他答非所問的說著，每當我問一次，內心裡不安的感覺就更強烈些。
良久，欣雅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泣道：「耗子，我求求你別再問小涵了，你……忘了她吧……」
小田見到欣雅哭了，皺起眉頭趕緊上前抱住她、安撫著她。然而我見到欣雅的淚水，忽地想起撞上車子前的最後一慕，芷涵眼裡泛著強烈的求死之意。難道……我……沒救到她嗎……
我啞著嗓子，顫抖著聲音，緩緩地問出我最害怕的事。「芷涵她……她是不是……發生意外了……」
欣雅一聽到我的詢問，本來低沉的啜泣聲立即轉成高亢的痛哭聲，小田也痛苦的緊閉起雙眼。
他們兩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然而透過他們情緒的變化，等於間接的告訴我，我的猜測並沒有錯。
瞬間，我感到眼前的畫面忽然變得迷朦不清，整個世界彷彿劇烈晃動起來，一陣天旋地轉，我不由得暈眩過去……
＊ ＊ ＊
半個月後，我被轉到了雙人房，與我同房的是一位老先生，至於他是得了什麼病我並不曉得，因為我沒問。
自從知道芷涵過世了，我再也對任何事情提不起勁。大哥、陳區都有來看過我，小田、欣雅、還有我那些可愛的班員三不五時便會往這裡跑，嚴格說起來，算挺熱鬧的。
只是除了父母親跟我講話時我會回答外，其它人跟我說話，我只有點頭或搖頭。
這些天來，我最大的樂趣就是看著白色的天花板，想著她，想著我們曾經一起去過的地方，想著我們曾經說過的話，想著她的笑、她的好、她的溫柔、她的體貼。
第一次唱歌時，我喝醉酒，她讓我枕在她的大腿上……
第一次載她回家時，她在巷子口靦腆的對我說，我人很好……
第一次約會時，她牽起我的手，緊緊抱著我，在我耳邊跟我說她喜歡我……
第一次拒絕她時，她仍是悉心照料著我。還記得，她微微漲紅著臉，害羞的餵著我吃下那一口口滿是愛意的粥……
第一次與她漫步在晨間的街道上，她的溫柔，終於徹底融化我的心防，那熾熱纏綿的吻，使得我忐忑的心，不再惶恐……
直到最後想起那天，她面帶著微笑，伴隨著兩行淚水的臉，心裡又是一陣絞痛……
芷涵，妳在上面過得好嗎？這些年真的是苦了妳，好不容易走出了陰霾，卻又碰到我。
我好想妳……難以忘懷妳的一顰一笑，腦海裡滿滿的都是妳。妳的深情無悔、妳的溫柔婉約……妳令我深深的愛上了妳，為什麼如今卻不再回來……為什麼是妳？該走的人……是我才對啊……
芷涵，我好想妳……妳在上面過的好嗎？我過得十分痛苦，妳……知道嗎……
天涯海角也是有到盡頭的一天，唯有心中對妳的思念，伴隨著悔恨，永遠存在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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