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老的家族的掃墓日，不料碰上個又濕又冷的陰雨天
太祖公的墳地位在半山坡的私人茶園裡，既遠又難找，路小到僅容一車通行
整片山坡籠罩在雲霧細雨之中，放眼所及無一人煙，景象清新似夢又迷離如幻
該是種茶的土地，今年改種薑，要走到墳地去，得踩過被雨攪得黏稠的大片紅土
一行人跟著叔公輩長者魚貫顛簸前進，身體任由忽大忽小的雨勢潑得上下濕透
待狼狽抵達目的地後，望見的卻是荒草堆裡的一塚隱密孤墳，太祖長年獨眠在此
男人們拿出除草機、斧頭、鐮刀等進行清墳，女人們相互介紹著彼此家中的成員
之後，如同新聞畫面，各地趕來焚香祭拜的後代子孫一字排開，陣容顯得壯觀
完成太祖公的掃墓之禮後，轉戰另一處曾祖父那兒，之後再輪到祖父、祖母
就這樣，一路由鹿谷掃到名間，由名間轉二水，再由二水調頭回鹿谷…
年年的掃墓，有時遇上陽光毒辣，有時遭逢淒風苦雨，天候不同卻一樣濃情
有的家庭三代一起來，有的老人家行動不便坐在車裡望著，有的孩子跑不停
沒人搞得清公輩、叔輩、晚輩，反正全出於同一祖宗，不停點頭微笑就對了
而，難得集合的這票「自家人」，細看之下果真有共同的純樸笑容與親切態度
這個嬸婆邀大家去她家用餐，那個叔叔要重編族譜，一旁的大哥幫忙指揮倒車
雖然沾染一身燒紙錢的味道不好玩，但又覺得親族能這樣一年一會是很棒的事
偶逢心情大好之時，甚至會衍生出一種「根本是南投半日遊」的隱藏性趣味
先人們世代務農，離世後就近葬在農田附近風水佳之處，此事原是天經地義
然，生生不息的子孫們如今分居南北各處，獨留先人們的墓在最初的山裡茶園
每回掃墓再如何趣味橫生，畢竟都是大隊人馬的來去奔波，大家都不免疲累
尤其先人墓地所在的茶園如今是他人的私有土地，風水再好也還是佔人土地
因此，老的多次提案「把先人們遷移、集中到同一靈骨塔去安眠，拜一處就好」
但，或許老的輩份不夠，或許老人家有其情感考量，遷移的提案連年被否決
年輕一輩期待簡化、環保、集中，老一輩堅持齊備牲禮、燒紙錢、每門都拜
在老少青各代找到共識之前，大家就繼續南投半日遊的行程吧，反正挺好玩的
那日，應是風雨生信心，老的透過二叔再次提出遷移建議，叔公則再次靜默不語
畢竟是典型的台灣家族，長輩不點頭，晚輩不敢造次，這層倫理無論如何會守住
突然間，不知何來的俏皮靈感與點子，老的提出「不然，擲筊請示先人的意見」
對老實的叔公輩而言，「擲筊」是很符合天理的作法，「問先人」自然是該做的
於是，沒有杯筊就用銅板代替，總是趕緊趁著天時地利人和之際問先人的意向
結果最偏遠茶園的太祖公第一個就同意遷移到靈骨塔去，太祖公果然好風範
既然太祖公都同意了，那守著孝道的曾祖父與之後的各代，還怎麼說「不」
是先人們選擇遷移，叔公輩可免去掙扎自責，年輕一輩將來也不用奔波太多處
真是太好的結果了…
只是，問題又來了，先人們同意遷移，卻沒有指示該遷移與集中到何處去
居住名間的叔公希望集中到名間的靈骨塔，二水的伯父說是二水的比較有人顧
那這樣，鹿谷的地理風光也很優，不如全遷移集中到鹿谷來…
結論是，明年依舊進行半日遊的掃墓，然後進一步請示先人們比較中意何處
凡是沒有共識的事，就一一請示先人吧，總是找得到解套方向
從中，我看到傳統家族的純樸善良與慎終追遠，也見識到人多意見多之難整合
慶幸的是，至少遷移是確定的事，或許仍得費一些工夫，但早晚可以辦到
最謝謝先人們體諒後代子孫的時空壓縮，以及簡便行事
春節時黃澄澄的油菜花田，現在已是盈滿稻苗的綠世界景象，這是美麗的鹿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