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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底下陰影──訪清貧戶（一）

　　　　　　　　　　　　　　　　　　　　　本報記者　王白石　　　　

　　今天的澳門五光十色，繽紛姿色讓四海過客樂而忘返，萬千靈魂甘心痴醉於繁華的聲光閃爍，全身遊憩於花樣夢曲。
　　然而，光與影是最好的朋友，他們永遠不離不棄。在澳門的繁華光采底下，也有不為人知、或人們不想提起的處處陰溝，活著在社會邊緣掙扎的一掫人。何玉棠一家，就是澳門其中一個典型的清貧家庭，他們一家四口寄居在親戚的家，過著困窘的日子。
　　年過40的何玉棠，是處於半失業狀態的紮鐵工人，由於長期開工不足，原本日薪有480元的他，往往月入不過6、7千元。「這個糧期，我只開了8日工，這個月大概就只有4000蚊吧。」何玉棠邊說邊翻看他的《記工簿》，眉頭漸緊。何玉棠的情況像澳門很多工友一樣，在地盤工作日薪並不算低，但是由於工種關係，不會每天都有工開，有時候遇著下雨，就可能半個月也要在家「休息」，每月收入並沒有保障。
　　「我曾經做過清潔工，當時收入比較安穩，每個月都有5000蚊，但後來兩個仔要入學讀書，一個仔的書簿雜費就要過千，家庭開支大了，每月5000蚊根本應付不了，所以只好回到地盤找工作，如果開足工的話，紮鐵收入會比較高。」何玉棠育有兩子，一個7歲，一個12歲，太太為了照顧兒子沒有外出工作，四口子的生活擔子都落在何玉棠一人的肩上。「不過，我左腳曾經做過手術，醫生勸我不要做太粗勞的工作，只能做雜工，但是為了生活，我還能選擇嗎？」何玉棠邊摸著左腳，邊輕聲地說。記者看見何玉棠的左邊腳背上，的確有兩道長長的手術縫合傷痕，而且左隻腳的皮膚明顯比右腳深色。
　　何玉棠又拉開客廳裡雙層床下面的抽屜，裡面全是藥。何玉棠邊向記者展示衛生局發出的藥單邊說：「我除了腳有傷外，之前曾到衛生中心看過病，又發現有尿酸病，病發時身體疼痛難受，要長期食藥。」
　　雖然，何玉棠貧病交迫，但並沒有申領到社會的福利補助，他解釋說：「以前都試過去申請援助，但往往得到的答覆都是『等消息』，工作人員的態度讓人感覺好難受。」要一個大男人向人求助，始終都會尷尬，即使開了口，但得到的又是一個「等」字，真叫人沮喪。所以何玉棠不管身體狀況如何，一直都堅持工作，希望在自己還有工作能力的時候，盡量靠自己來養活一家人，活得有尊嚴。
　　不過，何玉棠一家最近正面對相當迫切的住屋問題。「我現在住的這個地方，是我太太家姐借給我們住的，不用交租，減輕了我很多的生活壓力。這裡兩房一廳，我太太家姐的兒子睡一間房，我和太太睡另外一間房，兩個仔就睡在客廳的雙層床。但是今年初，我太太的家姐對我說，她的兒子快要結婚，希望我們一家在年底前搬走。」何玉棠邊介紹邊嘆氣。
　　何玉棠結緍初期住在朋友借住的青洲木屋，後來政府清拆該區，何玉棠搬到平民新村的出租屋，但由於租金日漸高昂，無法負擔，何太家姐就借出地方讓他們暫住，不過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現在何太家姐要收樓，何玉棠一家又只好想辦法搬遷。
　　何玉棠無奈地說：「現在樓價和租金都太高了，我們無能力每個月交幾千蚊租。」對於快將失去居所的何玉棠一家來說，當務之急是要找個落腳點。「如果真的在年底前都找不到地方住，我和太太唯有搬去大陸住，兩個仔寄居澳門親戚屋企，以便在澳門返學。」何玉棠又說：「其實我有申請政府房屋，而且排期經已數年時間了，但一直亳無消息，就像石沉大海。真希望政府可以幫我們安排一個地方，給我們一個家，即使是租的也好，人始終都要有個『竇口』。」的確，家是人的根本。
　　何玉棠一家的狀況，是澳門繁華背後的一個百姓故事，情節不算特別悲涼，但卻道出了基層一族的困境──開工不足、中壯年問題、住屋難… …。故事天天上演，情節天天發生，我們希望藉著這些社會裡的真人真事，反映澳門的另一個側面。

後記
　　從前我曾到訪過一些清貧戶的家，看到的都是堆滿雜物，相當髒亂的場面，但是今次我和攝影師踏入何玉棠的住處，發覺那裡地方雖然不大，傢俬電器也有點破舊，但卻相當整齊，出乎意料。
　　當我完成這個訪問，快要離開的時候，才驀然醒悟，這個被發黃發黑的牆壁包圍著的地方，並不是一個「家」，只是何玉棠與家人寄人籬下的一個地方、一個飄泊家庭的暫停點，那種出乎意料的整齊，不是出於因為有人來探訪，而精心打掃，而是因為何玉棠四口子清貧得沒有多餘錢去買不必要的家庭用品，或為孩子張羅滿地的玩具，一部可讓全家人圍著觀賞的電視，經已足夠，他們不敢奢望擁有太多家當。

何玉棠向記者展示的藥物、診療單及記工簿　　　本報記者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