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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12-02 19:06:59| 人氣7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雪融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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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以前的人若是生了重病,只要喝了山上的雪融煮後的茶,就能治癒。

我從來沒有愛過他。因為聽了太多他把別的女人帶回家的事,在那個年代,娶個細姨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沒有人教導過我,有關那個年代的感情是如何複雜,有時是家族與經濟使命,有時更會扯上骯髒的政治。
當別人談論他與那些外面的女人時,我還不懂什麼叫追求真愛,只知道自己無法愛他。縱使,我們體內流動著一脈相同的血。

對他,我有著另一種程度的尊敬。基於晚輩對長輩的。他就是天,家中每個女長輩都這樣說著。而我,卻始終相信屬於我的【天】,是在這棟大宅子的外頭。

當時唯一年幼的我,常在天色剛微微發光,就由褥中被翻醒,負責捧著浸有玉蘭花的水碟,跟在長輩身後穿梭在宅子的每個房間,亦步亦趨不敢灑出半滴水,最終抵達清香環室的佛堂,跪在酒紅色軟墊上,直到腿桿子發麻到快吃不消,還得等長輩們擲筊向祖先請安完畢,才容搖搖晃晃起身。

若真要說【天】,對我而言,那些佈滿灰塵的祖先牌位也該比他大些。

兒時的記憶中,熟悉的聲音是後院養的家畜家禽吵雜叫聲,果園裡長工們的忙碌吆喝,我的紅木屐與石子路的短暫磨擦,還有他夜裡猛烈拍門的叫吼聲。

【小孩子有耳無嘴】,這是長輩們兇狠硬塞進腦袋的規矩,在他每次深夜吵醒整個宅子的人之後。
但是,他們卻忘了說,小孩子也不能有眼睛。

在那樣的環境下,我學會了用耳朵代替眼睛,以防夜裡太黑,什麼都看不清。

即使,在下著滂沱大雨的夜裡,我仍能清楚的以腳步聲,分辦出是誰,用哪種速度、姿態、以及心情穿過我的門外。那是屬於我與自己的秘密。

半掩門遞給三輪車夫的硬幣鏗鏘聲,舶來品百貨行的皮鞋與台階接觸的喀噠聲,從訂作西裝背心口袋的掏鑰匙聲,以及插入鑰匙孔後的緩緩嘎啦轉動聲。
除了聲音,我還嗅到了陣陣濃郁水粉味,宅子中誰都從未有過的那種牌子。

那是種藏於心底非常深處的聲音與氣味,時間流轉,扣了蓋上了重鎖。

說也奇怪,原本熱鬧擁擠的宅子,卻在我梳起辮子的那年變空蕩了許多。
那些常坐在天井下矮板凳上,補衫繡花撿菜葉的老媽子,都在過年後讓她們陸續返鄉,果園也只剩不到幾個僱用多年的老工人。

聽說是外頭的女人,把宅裡的財富與福氣一點一點的分走,我卻連個新兄弟都沒有。只有張掛在牆上的昏黃,照片裡漫無表情的南洋勇夫,他們說是我從未見過的大哥。

每日清晨的擲茭請安,是否也是種傳遞到另一個空間的問候呢?

他已經不再是宅子內的天,宅內上上下下看他的眼神,還有彎腰鞠躬時的角度都透露著這個事實。這個我早在幾年前就發現的事實。

深秋,他患了肺病,聽說是那陣子,隨著我們清晨起早焚香擲茭引起。壯年從不沾露水的他,在晚年想用行動懺悔時,輕易的被困在榻上。捧玉蘭花水碟的我要走的步伐,增加了一段往大廟的路,除了水不能灑落,還得提神別跌進田溝裡。

宅內的祖先和大廟的神明,都閉眼笑著。請來的每位大夫,都搖頭嘆氣著。漆黑的夜裡,女人們小聲的哭著。而我,躲在荒廢的果園內雜草堆中,望著天,躺著。

半個月後,猛烈的拍門聲又喚起那個上鎖的記憶,我驚醒時還以為是他又重返以前的嗜好。
敲門的是心急如焚的女長輩,髮髻已全散開,眼睛佈滿血絲,跌跌撞撞的進門直奔廚房,後頭追進來的是車夫,吵著要車錢。

一宅子的人全都衣衫不整,從房裡跑了出來,連睡在果園工寮的老工人,也以為是遭人闖空門,攜著棍跑進宅內喊著。

唯一留下的老媽子燒著開水,桌上擺了只茶碗,碗底放了一小撮茶葉,女長輩坐在爐旁,盯著火發愣。除了還在找賊的老工人和站在廚房的我之外,宅子裡的每個被吵醒的人都盯著那爐火。

這次沒被吵醒的,只有病重到快失去意識的他。

那碗茶被端到他面前,整宅子的人都屏氣凝神的看著他小口的啜完那碗茶。

放下茶碗後,他低頭瞧了瞧那位女長輩的手,把她的手翻了過來,她的掌心通紅,那是凍傷的痕跡。

他,整宅人的所謂的【天】,捧著女長輩的手,肩頭微微顫動,慢慢抽搐哭了起來。
淚水,像是某種煙塵散開般,全都佈在屋裡的人臉上。

那夜,我在那扣了蓋上了鎖的記憶,又補進了幾滴眼淚。

或許,那是愛也說不定。




紅鞋

台長: 紅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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