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身處在安全的地方,就表示你不再進步了。』
過了30歲,人生似乎該有些新嘗試,
離開漸漸堆積而成的安逸生活,
在不斷變懶和遲緩的退化階段起跑點上輕輕煞車暫停,
回到那稍微放肆無常理可循的生活。
其實,
想學潛水已經好一陣子,
去學『潛水』似乎是對目前生活的一種小小轉彎,小小抗拒。
這次真的下定決心,想要克服我長久以來對深海的恐懼。
從小對會在海裡會滅頂的恐懼時時跟隨我,讓我裹足不前,
常常只能望海興嘆。
也因為害怕,
每每都只能在游泳池游泳,而且必須是最靠邊的水道,以補救萬一狀況發生,能趕緊浮著岸邊不致淹死。
早聞夏威夷有著名的潛水海域,如果參加專業潛水協會認證的潛水班,
密集課程只要整整三天就可完成,考試通過後就可等執照發下來,
聽起來似乎不難…
而且可以在海裡練習,總比在游泳池好玩些,
盤算一會,二話不說就報名了,
夏威夷潛水去。
因為轉機,飛了將近十一小時,才抵達茂怡島。
第一晚時差沒睡著,
第二晚又因緊張沒睡好,
上課當天一早就帶著浮腫的熊貓眼,九點準時報到。
潛水班是小班制,總共只有五個人,就我一個女生,
教練是個大肚子的日本夏威夷人,
名字為MIKE,
人非常幽默熱誠,看著他一口白牙,讓我體內百分之十的細胞突然”較”不緊張起來,況且很少有人覺得胖子會是壞人, 萬一我深處險境,他應該不會不救我才是。
MIKE解釋了潛水所有裝備:REGULATOR、TANK、CV、MASK;教導我們穿好個人裝備後,就直接帶下水,往海邊走去。
我要先說明一件事,
在所有這些教導過程中,我一直是很專心且認真的,
因為實在不想MISS任何一個環節而導致生命危險,說穿了不過是個貪生怕死又愛嘮叨的人罷了,
但是這更加顯示我認真的精神…
我想MIKE看到我那時堅定的眼光應該很感動才對,
嗯,穿裝備→揹氧氣筒→戴蛙鞋→調節氣壓→換上呼吸器→呼吸→下沉→呼吸→游泳,
這步驟早已在我腦海裡演練千遍, OKOK,應該沒問題。
然而,
就在離開海岸三十呎,陸續開始下潛時,
問題來了。
我沒辦法用嘴巴含著呼吸器太久,
知道自己一直有這問題,嘴裡不能咬著食物太久,就比如我不能吃口香糖一般。
才過了十五秒,因為感覺嘴裡有異物,
開始流眼淚想吐,就在快要呼吸不過來時,
我把呼吸器從嘴巴裡拿出來,
胸部像嗆到似的,應咳了幾聲,
MIKE看了我一眼,讓我靠著救生圈休息,帶其他人先下去,
我趴在救生圈旁,試著再次戴上呼吸器調節呼吸,沒想到這次更糟,
不到十秒就受不了,只好再度把它從嘴裡拿出來,眼睛這時卻淚流不止了。
這時的我已經開始慌了,
想著就算能下去,可能也會在下面嗆到,甚至也有可能噎死,
到最後會變成浮屍一具,心裡想著所有可能發生的慘劇,正打算開溜時,
MIKE的大臉突然現身,
原來他已經送其他四人下去,現在輪到我。
我把呼吸器拿離嘴巴,告訴他我無法呼吸,
無法用”呼吸器”呼吸,
因為我不能含著呼吸器太久。
MIKE看看我,停了三秒,
輕鬆的對我說:
『任何人都可在水裡呼吸,包括剛出生的嬰兒,
嬰兒甚至能憋氣在水裡30秒,不要被你的大腦騙了。
只要輕鬆咬著呼吸器,一吐一進就好。』
口氣溫和但是態度堅決的他拉著我,
讓我想衝回岸邊的機會完全沒有,
咬著牙,
再把呼吸器塞回嘴裡,他和我筆了OK手勢,就帶著我下沉。
進入水中的我腦筋一片空白,
水面下聽不到任何岸邊嬉戲囂鬧聲音,
只有自己的呼吸聲,伴隨著吐氣時散發的泡泡聲,
咕嚕咕嚕,呼嚕呼嚕著。
所有的現象都改變了,
在四十呎下的海裡,
事情的順序開始變慢,
非
常
慢
的 ----在----移---- 動----
而且----放----大。
無數泡泡從嘴巴的呼吸器散出,
海裡的世界寂靜無聲,
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像是加了喇叭,
放大音頻似打著拍子
呼,嚕,呼,嚕……
感覺自己變成兩部分,
一部分的我從大腦不斷散發恐怖因子提醒自己將會淹死,趕緊上岸,
另一部分的我卻叫我忽略大腦警訊只專注在呼吸上。
我倉皇失措地嘗試鎮定自己,
刻意忽略每天不斷操縱身體運作的大腦,
努力咬著呼吸器,費力呼吸,
沒想到這個最簡單理所當然的動作,
卻是在水裡最重要的環節,
過了大概天長地久的三十秒,
莫名其妙覺得不想吐了,
也莫名其妙呼吸順暢起來,
眼睛可以開始正常的往四周觀看,
這時才發現身邊景物的美麗。
哇,NGC頻道正在上演,
身邊出現整群熱帶魚,好整以暇從身邊游過,
一隻小丑魚甚至把我的腳當作珊瑚般,輕輕用背鰭頂著搔養,在這時我才”真的” 忘了呼吸是怎麼一回事,慢慢學會放鬆下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要騙騙大腦,才能享受意外人生,
在四十呎的海裡,我征服了自己的恐懼,看著另一隻熱帶魚游過,感覺真不賴。
喔,照片是我在水裡賴以維生的所有求生工具,我的潛水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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