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舞」怎麼跳？
怎麼跳？這樣吧！先閉起眼睛，傾聽.......城市的聲音。
在闔眼之前，站在建築物頂端的你的視野，無限寬廣，要記住這個畫面，以及更遠方，那片昏暗地天空。閉上眼睛，你聽到底下許多急速奔馳的音源，從左耳膜貫穿右耳膜，或是從右耳膜鑽回左耳膜。你終於靜下心，緩緩呼吸，細細吐納，然後迎風舉起雙手，雙腳也不自覺踩動。
於是你配合著呼吸，一落一合一跺步一轉身，不成熟的身段也沒什麼大不了，因為這次你不是準備要跳給誰看，這「城市之舞」是每個份子組成的，而你，正不疾不徐創造著自己的角色。你心頭擱淺著寂寞與煩悶，你的肢體才剛開始替它們譜寫詞語。
舞阿舞著，你情緒愈漸激越，轉了一圈再一圈，然後又一圈跟著一圈地延伸著，速度越轉越快，越轉越快，彷似一部想甩脫靈魂的離心機，可惜，當你明白很多東西是甩也甩不走的，之後，你便隨著漫天旋轉的星光，頹然地倒坐地上，不想再做任何爭辯。
大地的呼喊，說，休息吧！放鬆吧！你乾脆躺了下來，心中不免犯嘀咕，什麼大地，不就是鋼筋混凝土？離地面七層樓在高一點，人工的偽大地。
你睜開疲倦不堪的雙眼，再度看見灰撲撲地天空，剎那間，你認為連那都是人造的……不，你不敢想像，對你而言，那片象徵著程度性真理的天空，如果也是偽造的，你的思維將會衝突得多麼劇烈，往後的人生，又該如何面對這種空前混淆？你得相信你所相信的，所以你舉起雙手，啞口於天，真心奉上至誠至信，它（天／上帝／真相）永遠明白你的委屈與不滿，你不該無端由的猜忌與質疑。你這樣想著想著，心理總算好過了些。
哭泣的身軀有了傾訴對象，你也卸下平日的武裝，鹹濕滾燙的淚珠，彷彿壞了開關的水龍頭，沿著微微抽動地臉的輪廓，一粒銜接一粒，漠然直下。
你發不出任何聲音，或者你只是不想哭出來也不一定。抑鬱的苦感配合著難以言喻的心境，使你再度頹敗渙散，那模樣，活像《大地的女兒》裡那披頭散髮的茱蒂佛斯特。你蜷曲起身體，吸吮著抖得厲害的大拇指，眼睛睜得老大，神情呆滯，背部及腹部肌肉仍快速地上下起伏著。
五分鐘後，你拿著一根七星香菸，在這城市某棟大樓的陽台上，靜靜抽將起來。那竟是你寫於二十二歲的城市之舞。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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