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過世了。留下一書房未完成的感嘆!他是樸實、純潔、天才和不得志。怎能再教人信那露骨而欺人的俗話:好人得的好報?不過是春假前麼,怨恨卻留不住地揚起了帆,吹不滿的春風帶走它搖搖盪盪,淚水則隨了才來不久的暖流。而揮不去、抹不掉的是淡淡的哀傷,慢慢地沈澱,鋪了灰濛濛的一層膜。沈澱在灑進日光的屋內,沈澱在靈堂前爸爸笑滿嘴的相片;積垢在媽媽和我孤單而吹彈欲破的心底。但,再厚的哀傷,也壓不平未來的坎坷。
數我歲數的,原有爸爸和巴哈。爸爸的建築,是宇宙時空;巴哈的音符,則是宇宙的詮釋。他們在我的意識,呈獻了上帝的真善美聖。然不肖的我,直到爸爸去世的前個月,竟怨了他有六、七年!怨他作個甘心受騙的濫好人,怨他一生長無數噁人的氣焰,怨他把生命的臘蠋燒成一時的火炬,怨他把上帝吻過的腦子,冷卻在不到五十三的這一年。但,對著躺在病床的,躺在棺上的,收在骨灰罈裡的,除了惜憐、淚水、心碎,是提不起怨恨的…
一個人的人生觀,不是環境的結晶麼?如今數我歲數的,只剩和爸爸一樣的消瘦臉龐,和右手筆下的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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