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我、你、琪以前一起照的大頭照片,屬名的日期是2000.01.05,你還記得那天的情景嗎?早上我們各自去信義盤零用金,然後相約在衣蝶,我突然提議照大頭貼,所以才有這張照片,下午跟順去清香齋喝茶,傍晚去淡水看夕陽,不過我們晚了,夕陽不等我們了,回家的路上,我買了仙女棒,沿河岸揮舞。
往事歷歷在目,彷如昨日,然而卻已人事已全非,最近新婚的你,將來大概會在美國定居吧,當初說好將來要一起唸中文研究所,大概也不可能了吧,不過也無妨,本來就是說說而已,而我事務所一家換過一家,再換大概也沒人要收了吧,然而我們是否真的就此底定,誰知道呢?以前認為理所當然的未來,現在看來竟是脆弱的不堪一擊,總結一句「人生難測」,唯一可測的是時光的消逝,我們的老去!
當年我在照片背面題了兩組詩句,分別是「今年歡笑復明年,春花秋月等閒過」及「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其實現在想想能’今年歡笑復明年’應該是一件好事吧,總比今年愁苦復明年好吧,至於’等閒過’也難說,畢竟隨著時間的經過,我們對等閒的定義也不同,只是當年欲惜春,想不到一晃眼四年等閒又過去了,碰巧是此時又逢春,然而我已經不會有惜春的妄想,其實東坡先生在九百多年前就已經說過不容惜,可是我卻偏偏還是要痴心傻想的走那麼一遭,才能覺悟。
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當女人開始裝可愛時,就表示她已經老了,因為少女本來就可愛,根本不用裝,而剛老的人因為還不習慣,為了騙別人跟自己她還未老,所以才需要裝可愛,但當女人已經連可愛都不裝的時候,是否表示她更可悲呢?因為老之於她,已經年深月久,成為她的一部分了。
以前我很不喜歡告訴別人我的年齡,討厭別人叫我姐姐,因為我以為別人看我總比我真實的年齡年輕,漸漸的不知從何時起,我會自動讓別人知道我的年齡,彷彿提醒別人也告訴自己我已經很老了,不知自己為何如此,感覺上有一點自暴自棄,反正再怎麼追也追不過時間,再怎麼騙也騙不了自己,乾脆認命,本小姐不玩了,老就老吧!
同理,黛玉說「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我以前總是擔心一朝春盡,現在反正已經花落人亡,反而有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豁然。
市上琳瑯滿目的保養品都在強調對抗歲月,其實我們何能與時間抗衡,不過是苟延殘喘的拖時間而已,想想,與其耗費精力去打一場不可能贏的仗,不如棄械,反而有一種安之若素的從容。
其實世上唯一能封存青春的,大概就只有死亡了,記得看悲情城市時,它中間有提到明治維新的時候,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不知如何保存她如櫻花般美麗的生命,於是她自殺了,讓時間永遠停在那一刻,而她也永遠活在那一片繁櫻中,不可思議的是,她的行為竟然鼓舞成千上萬的日本青年為明治維新推波助瀾,日本還真是一個奇怪的民族,然而曹雪芹也說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几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淨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
然而死生之間,究竟怎麼樣才是最好的,恐怕也永無定論。只是世人大都怕死,所以就任由「今年歡笑復明年,春花秋月等閒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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