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時候我常拿文化跟淡江比較。大學聯招結束填志願卡那時,我比較哪所學校比較能接受我那七科加起來剛好兩科滿分的成績;當小幽新生報到的陪客那時,我比較哪所學校比較能吸引潛質優秀的學妹;冬天與寒流肆虐那時,我比較哪所學校比較能將低溫發揮到極致來凍死人。
淡江的美味豬排飯也是我常拿來比較的快餐,文化的大學城賣豬排飯的店家不少,可離絕品好味就差那麼臨門一腳,我敗了好幾千塊的便當錢終於吃出箇中差異:juice的問題。山上的店家炸出來的豬排總是稍嫌乾了些,而且切的太薄,像是裹上麵皮的肉乾,不是不好吃,就是口感差了些。而這家美味豬排飯的豬排就很嚇人了,我第一次看到整齊平鋪在米飯上一塊塊厚實的豬排,每個切面都流出juice,marbling的分布很均勻,這表示每一塊豬排切片都富含油花。小幽第一次帶我來吃的時候,我還真的被這麼氾濫成災的juice嚇到,這也是我唯一不處於中立將票壓給淡江的一次。
和各位閒扯了這麼久,總算是看到小幽從轉角出現,不過臉色不是很善良,看來剛剛應該有陣腥風血雨。我揮了揮手,小幽皮笑肉不笑的擠了個表情給我,我們走進店裡,點了兩份豬排飯,裝了兩碗湯。由於位子是我找的,所以我們坐在離廚房最遠的地方。
「你看起來怪怪的。」我不敢跟小幽說“你看起來臉帶賽。”
【沒.事,只.是.剛.被.電.腦.火.到。】小幽遞了雙筷子給我,自己拿了一雙準備打開。
「白天那台嗎?」
《啪!》我看到小幽手中的筷子瞬間變成四截,折斷的聲音讓我心頭顫了一下,小幽的表情看起來殺氣四溢。而這時候一個年輕小夥子端上了豬排飯,小幽的殺氣在豬排飯的熱氣中和下化解。
【算.了,別.聊.電.腦.了,】他拿了雙新筷子後說:【怎.有.空.找.我.吃.飯?白.天.那.個.女.生.呢?】
我將整件事情始末run了一遍給小幽聽,小幽只是一直嗑他的豬排飯,只有我在說到被強吻那段時他才抬頭說了句“你就這樣被上了?”當下我被小幽這個問號打的毫無招架之力,只能苦笑。
【你.吃.吧。我.整.理.一.下。】小幽放下筷子抽了張面紙擦拭嘴角。
說完故事後感到肚子一陣空虛,我開始埋頭苦幹,從早上那塊蛋餅到現在我都沒吃過任何東西,我甚至開始考慮清盤後順便把盤子舔乾淨…當然只是考慮,我必須顧及形象,因為附近幾桌有幾個潛質優秀的女孩子,雖然不及婁小姐的一抹笑容。
【你.在.白.沙.灣.被.她.硬.上…】
「嗯!」
【她.在.你.家.睡.一.覺…】
「嗯嗯!」
【她.在.漁.人.碼.頭.跟.你.說.心.事…】
「嗯嗯嗯!」
小幽不愧是念化學的,聽話都聽重點,而且邏輯觀念真好,簡潔又有力。
小幽沉思一下後說:【我.有.結.論.了。】
「有什麼建議嗎?」我放下筷子,滿足的靠著椅背。
【哩.系.北.七。】
「哩共啥?」我以為我聽錯了,直接反應就是問個明白。
【哩.系.北.七。】
「為啥米?!」我沒聽錯,那就更該問個明白。
【她.收.放.自.如.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憑.你.這.在.室.的.本.事.怎.麼.跟.她.玩?所.以.哩.系.北.七。】
「不是這樣吧?」
我嘴上置著否定,心裡卻是認同小幽的話,婁小姐身上有太多問號,即使聽了那個故事卻也得不到解答,只是徒增更多疑點。
【不.然.你.打.給.阿.宏,看.他.怎.麼.說?】
我贊成小幽的提議,馬上撥給阿宏。阿宏也是我的高中換帖,跟我一樣剛從糜爛的大學生活解放,跟大學同學宏仔是不同人;另外還有一個換帖叫做布丁,一個懶到癱在地上就像坨布丁的帥哥,有機會再跟大家聊聊他們的白爛事蹟。
【喂!找我喔?我剛做完打烊班。今天有夠累的啦!一個同事提早走,我又不忍心讓新來的自己幹,弄到自己現在才剛離開麥當勞。ㄟ~我覺得我有時對人太好,可是我又沒辦法對人不好,像我這種老手都嘛會想幫幫新人。我應該是那種很有愛心的前輩對吧哈哈!阿沒有啦反正我剛下班。你找我喔?】
阿宏就是這樣,每次電話撥過去要先聽他念一下手邊剛結束或者正在不然就是準備要做的事情。好處就是我能馬上知道他的近況;壞處是我不知道怎麼讓他閉嘴然後開始聽我說我的近況,只能等他自己丟疑問句給我。
「我正在跟小幽吃飯。跟你說一件離奇到不行的事情。」
我把整件事情又run了一遍,只是阿宏插話的次數真的太頻繁,直到他騎車回到住所我才全部說完。而且當我說到被強吻那段時他很大聲的說了句“你也太好上了吧?”我想大概有好幾條街的人都聽到了這句話。阿宏跟小幽不愧是我的換帖,注意的地方都一樣,問的話都讓我還不了口。
「講完了,有沒有建議?」我殷盼的說。
【哩系北七。】
「呃…」我愣了一下,這四個字剛剛很像有人對我說過。
「喜歡就上,不喜歡就當當朋友,管她天上掉下來還是地上爬出來的,阿這樣形容有點恐怖啦當然我不是說她是天使還是惡魔,只是這樣一個女生就只有你接觸過,該不該、要不要,你不覺得該要自己決定嗎?」
「嗯…」
【好啦你自己想想阿幫我跟小幽打一下招呼,我要打給我馬仔了。】
掛上電話,小幽就問我阿宏說什麼,我說結論一樣都是四個字,小幽很機車的說了句“你看吧,就說哩系北七。”可我沒告訴小幽說其實你們兩個的看法不同,只是結論一樣,而且一樣機車。
結束宵夜,小幽回實驗室繼續對付電腦,我跨上attila卻沒回士林,從小坪頂的蜿蜒小路來到北投,路上還經過一個公墓,牌額上寫的是“復活山莊”讓我呼吸不由的沉重,因為現在時間是凌晨三點多,很多虎爛的鬼故事都說這個時間是孤魂野鬼外出運動的好時光,我很怕後座突然出現聲音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兜風。到了北投,再走陽投公路上山,目的地只有一個—文化大學,不知怎了我突然好想回學校看看,或許是在經歷過詭譎事件後想找個熟悉的地方緩和情緒吧。
將attila停在一區停車場,走到OK買了罐台啤,一般的、苦口的,金牌的太好入喉不適合我現在的心情。走在仇人坡上,四周靜的不像話,路燈射出的橘黃色光線像杯濃茶苦著我的視線,不想眼睛被苦出淚來,我快步走到曉園,那裡較灰暗,有路燈不可及的陰影,適合我現在需要沉澱的情緒。
打開台啤,俐落的氣泡聲傳來,望著依然燈紅酒落的台北市,突然有股想哭的衝動,灌上一大口啤酒,味覺的苦澀掩蓋了喉頭的酸楚,腦子裡紛飛的畫面不停的碰撞著,我試著想將每個畫面理出規矩,卻只是被每個不規矩的碰撞砸的更混亂。說穿了也不過就是婁小姐的出現對我有什麼影響,又有什麼後續?最直接的影響就是讓我一個人三更半夜在這傳過鬼故事的曉園喝啤酒,而她現在跟鬼一樣倏乎消失所以也不可能有什麼後續。小幽說我沒本事跟她玩;阿宏說該不該要不要是我自己該要決定…很煩,於是喉頭的酸楚愈是頻繁,啤酒的苦澀愈是體會,當最後一口酒汁滑入口中後,才真的覺得自己是北七,不回去好好睡一覺在這鬼地方浪費自己時間。念頭一轉,就飆回在士林的住所,滿身的髒污不去理會,甚至連鞋子也沒換下,狠狠的把自己摔在床上就這樣睡去。禮拜日就在我昏睡中渡過,只記得自己起來洗個澡吃碗泡麵就繼續死在床上。
禮拜一,一樣三點要到COSTCO上班,我也照舊給它睡過頭,25分鐘內要殺到內湖,只是今天沒下雨,所以我用更短的時間就到了目的地,不過當我騎到那個路口時有刻意放慢速度張望四周,沒見著熟悉的身影才離開。今天我自願跟宏仔說要站櫃檯,宏仔稱讚我“非常的有企圖心。”殊不知道我只是想碰碰運氣看能否遇到婁小姐。整晚下來的收穫只有站到麻痺的雙腳,依然不見想看到的人。回到房間,看著泡在熱水裡雙腳顫抖著,才真的覺得自己是北七,終究還是念著婁小姐,我果然是好上的人,不論身體還是心靈,這樣的表裡一致還真可笑。
禮拜二,失落的心情持續高漲,而禮拜二跟禮拜四是去駕訓場飆車的日子,所以打了電話給我的教練跟他請假,但是我沒去的話他就少了一個助教分擔學生,所以他嘗試說服我去上課,跟我說今天陳小姐有來,一瞬間我站起身就想要出門,但是腦中在下一瞬間閃出了婁小姐的身影,我下意識的一口回絕了教練的美人計,才真的覺得自己是北七,跟免錢的冰淇淋過意不去。
禮拜三,還是要上班,可是我沒有睡過頭,也提早在兩點半出門,三點整到了那個路口,頂著瓜皮安全帽在可以烤熟人的日頭底下等著,就這樣一直曬著,汗水沿著帽帶滴落在attila上,直到生命又被打卡時間威脅時才發車離去。看到2點59分的標示跟熟食部老大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神,才真的覺得自己是北七,莫名奇妙提早出門去曬太陽再接受精神驚嚇。
禮拜四,禁不起教練路跑威脅跟飲料利誘才去駕訓場報到,教練一見著我就丟句“哎呀,肯出現啦!”連帶一杯休閒小站的百香綠,也跟我說哪幾台車是剛入門的女孩子,我跟教練說今天只想幫忙帶男生,那傢伙居然丟句“哎呀,你轉性啦!”本來兩個小時的課我卻幫教練擋了四個小時,還都是男生,才真的覺得自己是北七,跟一堆初次見面的男生開了一上午黃腔。
禮拜五,距離遇到婁小姐那時恰好一個禮拜,我已經不抱任何期望會再遇到她,她有我的電話,但整個禮拜打給我的除了教練就是家人,我很後悔那麼長的相處時間卻沒跟她要電話,突然又覺得自己是北七了。做了整晚的pizza,我的神都處於渙散狀態,因此每次宏仔來看我做的pizza時都要再處理一次,宏仔說我今晚做出來的都很“藝術”餡料的鋪放亂中有序還顏色分明,只是這種pizza到客人手上的話老大一定會一直被叫出去道歉。打了卡,離開前一個女同事喊住了我,遞給我一張發票跟一張邀請卡,說是一個女客人託她交給我的,我突然感到呼吸急促,努力平緩後跟女同事道了謝,只是我喊不出這位同事的名字,我記性很差,所以通常只有辦法記住身材勻稱臉蛋貌美女生的名字。
將attila停在COSTCO外頭,迫不及待拿出發票跟邀請卡觀看,發票是我第一次遇到婁小姐時遞給她那張,上頭有我的手機號碼跟西瓜兩個字,另外還有一句英文︰
-Would you come for me?-
看到這句,我馬上打開邀請卡,上頭的意思大致上是有場音樂會在泰北高中禮堂,時間在6月19號晚上7點半。那不就是明天晚上?我興喜若狂,她沒忘記我的,還邀請我去參加音樂會,積了一個禮拜的鬱悶終於可以一吐為快。但下一秒鐘卻石化了我—音樂會?!不會吧?!我這種只有大四專討要報告才穿過西裝的人要去音樂會這類正式場合?而且我沒啥音樂涵養最多就是跟大學同學去錢很貴跟死亡獅子頭唱過歌罷了,可是我高音飆不上去;中低音又會走調的嚴重,宏仔還曾經問我要不要花錢去找老師學發聲…這都不是重點,主要是我沒有合適的衣服去正式場合阿!焦慮之餘才在邀請卡最下方看到一句話:
-請著輕鬆整齊服裝參予盛會-
好哩佳在,我慶幸著,也為自己剛才的慌張傻笑,也讓我更確信自己真的很在乎婁小姐,明晚無論如何我都要到場!
禮拜六晚上,我在泰北校門口等著,牛仔褲加上T–shirt再穿件薄外套,應該不失禮節吧?門口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我引頸期盼尋覓著那個身影,心情的起伏比浪潮還澎湃。隨著時間愈來愈逼近開場,我也愈來愈著急,還是不見婁小姐。該不會被晃點了吧?不可能!要晃點我就不會特地託我同事交給我發票跟邀請卡。可是她行事總是出乎我的思量,但應該也不會開這種玩笑吧?
眼看就要開演,我只好抱著莫名的失落進場。前排和中間都已經坐滿了人,我挑了離門口最近的角落坐下,打算睡完整場音樂會後馬上離開。四周燈光突然全滅,只剩下台上打著燈,我也調整好睡覺姿勢,隨著台上的人依序步入,我的眼皮也跟著不斷下滑,就在瞥見最後一位女子後,我也闔上了眼。
即便眼睛已經閉上,但是剛才視覺讀取的資料早在腦袋中分析。最後那位女子,身材勻稱,一身黑色連身長裙修飾出完美的曲線;臉蛋貌美,淡色唇蜜銀飾耳環得體的公主頭更突顯其氣質。順帶一提,我的視力有2.0,看到美好人事物時還能過目不忘,這算是個人的天賦吧!經過上述分析後的結論:這女子我見過,而且是不久前,似乎不只是見過,我們還有段接觸,這接觸不只肢體,還透至內心雖然依舊很謎…這女子是婁小姐!我馬上睜大雙眼開始搜尋剛才的身影,最後在台上左後方看到她,手上拿著直笛,端坐在譜架前,聚精會神的注視著指揮,笑容裡散發著自信;眼神中透露出光芒,我甚至覺得她看見了我,因為她的坐姿是正向著我的。
原本人聲鼎沸的會場霎時寂靜無聲,只有台上指揮翻譜的聲音,指揮舉起雙手在空中定格停住,下一秒鐘揚手揮動,會場也跟著音韻繚繞,一件件樂器發出的樂音互相激盪著空氣卻又結合成厚實的波動闖進在場所有人的聽覺,那是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只是我感受不到,我只聽得出來台上是在演奏,卻聽不出來令人醉心的音符跳躍,原因很簡單,我是音樂白痴簡稱音痴。但是我的視覺卻受到莫名的感動,婁小姐在吹奏直笛時的表情跟姿態,讓我有如置身天堂,因為我看到的是天使哪!
看著婁小姐,思緒也被帶回第一次見到她那天,接觸的種種像老舊的膠卷放映機撥放出的黑白影像,雖然清晰卻不真實,缺少的色彩就像我對她少了真切的熟悉…我還是處在矛盾之中。影像一直撥放到我和她在白沙灣分別那幕我才回過神來,此時台上早已空無一人,台下的聽眾也離開大半。婁小姐就這樣又消失在我眼前,難道她只是要我來聽她演奏嗎?
當我在困惑時,一個女孩子走向我,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是個高中生,當然是泰北的,制服是很好的依據。簡單的掃描後我判定這位小女生也是潛質優秀的未來系花,如果用外貌來評斷,這位高中生果然是婁小姐的學妹,真可謂一門忠烈。她說她們婁學姐託她捎個口信給我,要我在泰北附近的MOS門口等婁小姐。我連聲道謝後就快步走出泰北,看了時間9點03分,演奏會整整一個半小時?我陷入回憶的時間還真長
站在MOS外頭,店裏的燈光映出我的影子,我的心情也在明暗中來回游走,明的是即將能見到婁小姐我很開心;暗的是這是否是最後一面呢?總覺得自己在面對自己時都帶著很多自己打自己嘴巴的矛盾,而無論是矛或盾勝出那也只是一時念頭,在頃刻間勝出的想法就會被敗退的想法打到另一個世界去懺悔,我就在這樣的矛盾裡生活了二十幾載。
『hello, dear watermelon!』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而我知道這聲音是誰的,明與暗的心情突然重疊,灰色的情緒讓我冷靜下來,我緩緩的轉過身,脫口問出我現在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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