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真的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女孩。」
在地下鐵月臺上等車的時候，妳突然幽幽地說。月臺呼嘯的風飛揚著妳的發絲，正如妳淩亂的心緒。我不知要怎麽安慰妳，阿光說話了。
「這不是妳的問題，完全是他的錯。」阿光的語調堅定，「是那個男人沒有眼光，不懂得欣賞妳。」
「沒錯，他的眼光和審美標準比我還爛。」我在一旁接口。
妳對我們的話充耳不聞，眼睛似乎望到一片虛空裏。那一刻，我心疼地想上前擁抱住妳，讓妳靠在我的懷裏好好地哭一場，但最後，我還是沒有。
阿光突然走到妳面前，板過妳的肩，堅定地看著妳。
「龍龍……」
列車進站，巨大的聲響讓我無法聽到阿光說了什麽。我只看見妳擡起頭，怔怔地看著阿光，眼中的水珠慢慢地越凝越大，終於滑出眼眶。
車門開了，你們卻站著不動。
「你……」妳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懷疑，「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沒有開玩笑。如果妳不相信我，那麽，請給我時間，讓我來證明我是真的喜歡妳。好嗎？」
我不相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阿光突如其來的愛情，傻掉了。
「可是，我們剛認識不久，你就說喜歡我，這讓我怎麽相信。」妳緩緩低下頭，「你不是爲了安慰我，才說這些話的吧。」
「我不會因爲善良而欺騙自己的感情，我也不會因爲同情而施捨我的愛。」阿光認真的眼神讓妳無法抗拒，「龍龍，從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被你的單純和開朗吸引。我喜歡你。」
（爲什麽我總是錯過最好的表白機會？爲什麽我總是無法像別人那樣大聲地說出我的愛？難道，我永遠只能這樣，在情感之路上和妳平行相望嗎？）
在阿光的幫助下，妳很快重新建造了愛情國度。原來，一場愛情的挫敗，並不意味著失去幸福，反而可能是另一段幸福的開始。如果真是這樣，那麽，我的幸福又在哪里？失去妳是否意味著，可能因此也會有一段新的愛情向我招手？
我儘量讓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同時也用這個理由麻醉自己混亂的心。我對自己說，阿光是我的好哥們，把妳交給他，我應該放心才對。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後，當我看到阿光和妳在一起而不會憤怒的時候，我都以爲，我可以心平氣和地祝福你們愛情順利。
但是，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情讓我發現，我錯了。愛情裏一定含著自私的因 子。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希望可以擁有她的全部，似乎少了一點，就不足以證明自己的愛。即使得不到，你也不希望得到的人在你眼前炫耀。
所以，阿光和妳走到一起之後，我就儘量避免在你們面前出現。每次你們約我一起出去玩，我總是找著各種理由推脫。直到有一天，妳終於在電話裏向我埋怨：
「阿良，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沒有啊。爲什麽這樣講？」
「每次我約你，你都拒絕我。你是不是在談戀愛？」妳突然這麽問。
「我沒有。」我急忙辯解，似乎怕妳誤會，「因爲最近功課比較忙，抽不出時間。要不這樣吧，下回我請你們吃飯好嗎？」
「下回是什麽時候？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我叫阿光下課後去找你，然後你們再來學校找我，我們一起去Starbucks喝咖啡。」
「今天？」
「就這樣說定囉，這一次你不許再拒絕我，否則，我可真的生氣了。」妳用威脅的口氣說，聲音裏卻帶著迷人的撒嬌。
「好吧，我答應妳就是了。」
我再度被心中的女神打敗，即使，妳已不屬於我。
（我彷彿被妳牽引的陀螺，妳只要輕輕地一揮手，我就會忠誠地在妳身邊旋轉，永不止息。）
在Starbucks再度見到妳，我發現妳變得更漂亮了。妳穿著一條粉紅色的棉布裙，長長的頭髮傾瀉在肩頭，幸福讓妳煥發著和平常不一樣的情感。
阿光很自然地坐在妳身邊，而我坐在你們對面。妳看到我，立刻用一種誇張的語氣說：
「哎呀，終於把你請來了。阿良，你還真是大牌咧。」
我覺得妳說話的語氣好熟悉，想了一下，才驚覺那是阿光的口吻。原來，長久和一個人在一起，連說話的方式都會被對方同化，到最後，你只能在他們身上看到一個統一體。
被接下來的一個個場景，更像一把把刀，把我傷得體無完膚。
你們的笑容那麽相似，嘴角揚起的弧度似乎也是一樣的；他默契地幫妳加糖，而妳則配合地將咖啡杯送去；妳的頭髮垂下來遮住眼睛時，他順手幫妳把頭髮撥到耳朵後，小心地夾好；當他嘴角留著咖啡的時候，妳貼心地替他拭去……
我感覺心中有一頭獸，正揚著邪惡的微笑不斷啃噬我的心。我一邊說服自己，我和妳之間根本沒有愛情，我不應該嫉妒，可是另一邊，我又發狂地被傷害，被摧殘，被打入絕望的地底……
他竟然吻了妳。
我看到阿光的唇那麽自然地吻上妳的唇，帶著甜蜜的氣息，讓幸福的味道滿溢。彷彿一記驚雷，我默然。
看到我呆呆的樣子，妳不由臉一紅，害羞地起身。
「我去一趟洗手間。」
「好啊。」阿光微笑著和妳告別，同時，又在妳臉頰留下一吻。
我憤怒地看著阿光，他並沒有注意到我的異常，直到妳離開，他才發現我正一直瞪著他。
「小良，你幹嘛這麽看著我？」他摸了摸臉，「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
「小良，你怎麽了？」
「你是什麽意思？」我冷冷地說。
「啊？什麽什麽意思？」
「你心裏明白。」
「小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做錯什麽事情了嗎？」
「你心裏明白。」
阿光被我的態度弄得有些生氣，他氣呼呼地看著突然情緒爆發的我。
「你有什麽話就說啊。幹嘛這麽陰陽怪氣的。」
「你幹嘛吻她。」我低吼出來。
阿光聽到這一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神經病喔。她是我女朋友，我當然要吻她啊。難道，你連這個醋都要吃……」
他突然停住，看著我嚴肅的表情，臉上的笑漸漸褪去。我們對峙著，那一刻，我知道阿光懂得了我話裏的含義。
知道好朋友竟然愛著自己喜歡的女孩子，一定很讓人震驚吧。看著阿光眼裏的震動，我有一種報復的快感。這是第一次，我在別人面前宣泄出我的情感。而因爲這樣，我和阿光終於成了「情敵」。
妳恰巧這時候從洗手間回來。妳並不知道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麽，還開玩笑地說：
「呵呵，我才剛走一會，你們兩個就對上眼囉。」
妳笑著從背後環住阿光，整個人像無尾熊一樣挂在阿光的背上，然後從他肩頭探出頭，對著我說：
「阿良，你可不許和我搶阿光喔。他是我的阿光，少了他，我就活不下去了。」
妳的這句話將我徹底打垮。我可以向阿光宣戰，但是，卻無法對妳的決定做出絲毫的反抗。我推開椅子，轉身離開，再也不管妳怔在那裏的錯愕表情……
（如果妳也宣判了結束，那麽，我只有孤獨地離去，然後，在一個人的角落，繼續想著妳落淚！）
圖◎電影《雨鱒之河》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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