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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場
阿靖輕擁著阿雪的腰子，跟她在舞池中跳著華爾滋。

音樂是輕柔的，但是阿靖的心情跟他的腳步一樣沉重。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阿雪，生怕在眨眼間失去她。

他愛阿雪是義無反顧的，可是他同時知道阿雪始終無法放下另一個人。

“阿雪，”阿靖把她的身體擁向自己，鼓起勇氣說：“不要離開我。”

阿雪覺得心煩意亂，眼前的人對她百般寵愛，她對他不是毫無感覺，可是她知道她心底裏仍然想念著阿豪。

她到底在幹甚麼？她竟然背著情人跟另一個男人跳舞。她的眼神閃過一絲迷亂，她知道她快要把持不住了，於是她輕輕推開阿靖，“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阿靖不忿氣地說：“但是他根本不愛妳。”

“誰說他不愛我？”她仰著臉，倔強地說。明知道是自欺欺人，她就是要令自己對一切謊言深信不疑。

“如果他真心愛妳，便不會跟另一個女人鬼混，如果他愛妳，便不會個多月不找妳，如果他愛妳……”

阿雪掩著雙耳退後，“你不要再說了。”

阿靖不想眼睜睜看著阿雪沉溺下去，於是步步進逼，捉著她雙手，說：“妳得聽我說，放棄他吧。”

阿雪別過臉不理會他，阿靖扳過她的身體，含情脈脈地凝望著她，“阿雪，我是真心愛妳的。”

阿雪抬頭，他們四目交投，她知道阿靖快要吻下來，她應該閉上眼默默承受著，可是當她望進阿靖的眼眸內，她吸一口氣，用手捂住嘴，忍不住笑起來，破壞了原本應該很浪漫的氣氛。

　　　　　*　　　*　　　*

每次演到這場戲，我都無法忍住不笑。我總是不能接受江智誠故作深情的神態，簡直笑死人。

江智誠無奈的看著我，說：“林小姐，妳不可以認真一點嗎？”

我叫林蘊，大學二年級學生，正在排練暑假公演的舞台劇《雙十年華》。

我之所以會當上舞台劇女主角，其實只是機緣巧合。

某天睡醒覺得無聊，看見報章招請舞台劇演員便來玩玩。劇社的人要我唸一段獨白，開頭要怒罵男友對自己不忠，跟著要哭哭啼啼的求他回心轉意。開頭很簡單，上星期我才在現實中上演了這一幕，那天我總共摑了那個賤男人三個巴掌把他趕了出門口。要我扮演弱者的角色則有點難度，我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講出那些不是人說的話。

結果，我順利通過面試，成為舞台劇女主角。

事實上，我一向都是女主角，台上如是，台下亦然。

小學開始，我已經是班中的焦點，大小活動都有我的份兒。升上中學後，男生從無間斷的圍著我團團轉，女生則開始疏遠我，我明白她們的感受，她們太平凡了，卻又那麼渴望別人的目光，於是把自卑轉化成對我的妒意。她們實在太可憐了，所以我絕對不會怪責她們。

正如我不會怪責江智誠一樣，他的演出差勁極了，但那是天份問題，他根本不是演員的料子。

導演阿越跟我們檢討剛才的表現，他有點不滿，“你們怎麼攪的？完全表現不出劇中人物應有的感情。”他對江智誠說：“你在第一場戲中，無法表達對女主角一見傾心的神態，你要加強身體語言，台下的觀眾才能夠體會到你對女主角那份嚮往和渴求。”

江智誠在劇本上猛寫筆記。

阿越跟他說完，轉身望了望我，嘆一口氣說：“阿蘊，其實妳已經基本上掌握了女主角的感情脈絡。”

“我知道。”我認同地點點頭。

阿越笑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但是妳要注意跟對手的交流，妳跟智誠完全擦不出火花。”

我沒有辯駁，問題根本不在我身上。我瞅了江智誠一眼，他正在跟郭慧心咬耳朵。

郭慧心是他的女朋友，每次綵排，她都會坐在一角默默地看，卻從不表示意見。

郭慧心的樣子看來笨笨的，一點慧心也沒有，我猜想她是那種一定要依附著男人才能夠生存的女人。

可能因為我剛剛失戀（雖然是我主動提出分手），所以覺得眼前這對卿卿我我的男女特別討厭。

我走到他們身邊，故意提高聲線問郭慧心，“我們的排練妳看足全程，妳覺得我們的表現進步了沒有？”

她望了望江智誠，然後低聲說我們的表現一向都很好。幸好我沒有重聽，否則我一定無法聽清楚她說甚麼。

“那麼妳有沒有擔心過我跟江智誠戲假情真？”

郭慧心漲紅了臉，尷尬的笑著不懂回應。江智誠面如死灰，盯著我一副憤怒的樣子。然而，他根本不會發怒，我敢說要是有人突然用粗話問候他祖宗十八代，他依然會心平氣和、禮貌周周地問對方是不是自己開罪了他。

“慧心呀，”我熱情的拉著她的手腕，“妳放心好了，我跟他在戲中是沒有結果的。”

江智誠連忙拉開話題，“剛才導演跟妳說甚麼？”

“他說我們欠缺火花，需要多點溝通。”我跟著在他耳畔說：“我想我們要培養一下感情，你的女朋友不會介意吧？”說完後我吃吃地笑著走開。

捉弄完江智誠，我的心情並不見得特別痛快。他一定有點恨我吧，其實我也不明白為甚麼我一開始就對他不存好感。如果非要有一個理由的話，那一定是他的樣子跟我的初戀情人有點相似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