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Side
這是我其中一個秘密。
有一天下午我和你都沒有前往原本計畫好的目的地，你問我想去哪裡，我聳聳肩。於是你說，那跟我一起去一個地方吧。
牽著我的手推開那扇門，你的眼神與肢體告訴我這裡對你來說一點也不陌生，果然點了兩杯咖啡上樓，就看到幾個你的朋友坐在那裡，有些挑高的屋頂，三分之二塊的落地窗，那天是個晴朗的日子，午後三點的陽光懶洋洋的舖滿每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窗外的天空乍看之下是寧靜的，等我坐在那兒端詳了一陣子之後才發現原來雲朵好動得超乎我想像。你的朋友併了幾張桌子，大家都用最舒服的樣子攤在椅子上，間隔著左右各可以伸出半隻手臂，又稍微頃斜一下就可以靠在另一個人耳盼的距離，滿的、一半的、空的杯子；捻熄的(有許多)、短的、剛燃燒不久的香煙，訴說著這群人坐在這裡的時間長度都不一樣，我和你不是最晚到的，四十分鐘以後還有別人加入，而那個時候這當中有人大概已經坐在這裡四個小時囉。
雖然這當中也有些生面孔，不過這些人我是都知道的，對他們來說，或許我才是那個生面孔吧。不過那倒無所謂，不說話也好，扯個幾句也好，幾個人偶爾抽幾口煙，每個人都背著一小團灰色的薄霧，你也是，我也是，只是當時我沒有看出來。直到過了很久很久以後，我再次和這當中的幾個人一起坐在這裡，回想起那個午後，你當時身上的薄霧才慢慢清晰起來，不過這個時候，你卻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的不只是你，再更久之後的某一天，燈熄了招牌不見了，從外面看進去那三分之二片的落地窗，當初合併著的桌子彷彿生悶氣似的各自背對背，陽光好像也說好了似的悄悄收起觸角，一片黑壓壓呢！哪裡還有讓我們背著灰色薄霧聚在一起的地方呢？
這是我的一個秘密；一個包含著你的秘密的秘密；一個與你一起，卻沒察覺你也背著灰色薄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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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Side
「在幹麻，吃飯沒？」
「還沒啊！」
「有沒有空？要不要出來？」
「好啊。」
「嗯那老地方見！」
「好，老地方見！」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那裡突然的就成為了我們的老地方，我這個人啊，平常沒什麼嗜好，空閒的時候真要我做些什麼我還真想不出來呢！也沒有多餘的閒錢去做些交際應酬的事情。老實說是怎麼跟這些人成了這麼親密的關係，還有了一個「老地方」，也是完全不自覺的呢。
因為種種原因跟人家說了要去工作，但其實沒有吶。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下意識的就撥了那個電話，對方啊，是比自己小很多的後輩呢！興趣習慣什麼的更不用說的完全搆不著關係啊，可是什麼事情都會想到要跟他一起呢！不只是他，還有幾個朋友也一樣，就是那天我帶你去那裡碰到的那幾個人啊。那個下午我看你好像也沒事，問你要去哪裡果然你就無所謂的聳聳肩，於是我說，那跟我一起去一個地方吧。
當我牽著你的手走進去的時候，我知道你大概愣了一下，想不到吧，我也是會來這裡的人呢！而且我對這裡非常熟悉喔，像走自家廚房一樣。當我們上樓的時候我的朋友已經到了，看來已經待了一陣子喔，還有人準備去點第二杯飲料了呢！不過也有人四十分以後才到，呵呵，這樣的情況我們早就習慣囉。雖然你不認識這些人，不過他們的名字你都不陌生吧！把幾張小小的桌子併在一起，由於是週間的午後，那一塊有落地窗的地方就成了我們的小城堡，幾個人坐在可以讓自己充分放鬆又只消伸直手臂就可以勾到另一個人肩膀的距離，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有時候不說話大家就看著彼此吐出來的煙霧，如果在其他時候面對其他人，我早就拉著你離開這難聞的味道，可是很奇妙喔，這些人的煙味並不討厭呢，你也是這麼想的吧！向來不習慣煙味的你，完全沒有露岀不舒服的表情呢。
你大概不知道吧，很多時候我都是這個樣子的，在這個地方。你有時候看著遠方，有時候看著我，嗯，我想以你的理解，大概猜中了一點點吧。嗯，要回去的時候你看著我的那個眼神，我想你是真的猜中囉。
啊，這裡是我的老地方喔，我的一個秘密被你知道了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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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Side
「在幹麻，吃飯沒？」
「還沒啊！」
「有沒有空？要不要出來？」
「好啊。」
「嗯那老地方見！」
「好，老地方見！」
這樣的對話，再也不會聽到了呢。
有一天接到電話以後，我就知道那樣的日子再也不會重現了。雖然你離開了以後，我們幾個人還是去了一趟老地方，一樣也併著桌，一樣在那塊落地窗前，一樣偶爾抽幾口煙，搭上幾句話，偶爾發呆這樣的坐著。好像看起來沒什麼不一樣呢，只是你不在而已，而且是即使遲到也不會再出現了的那種離開。不說話的時候我緩緩吐出白色的煙霧，一邊把玩著打火機，想起你曾經說過的某個關於火的笑話，忍不住自顧自的笑了出來，感覺很奇特呢，知道你不在，卻又感覺你在，坐在我對面的那個人也是這樣想著的吧，都不說話的那個時候，他盯著窗外的天空，也自顧自的笑了呢！大概也是想起你的另一個關於什麼的笑話吧！不知道你有沒有跟我說過那個笑話呢？
可是再有一天，路過的時候看見那裡燈熄了招牌不見了，從外面看進去那三分之二片的落地窗，當初合併著的桌子彷彿生悶氣似的各自背對背，陽光好像也說好了似的悄悄收起觸角，一片黑壓壓呢！我站在對面的路口緊盯著那片黑暗許久，彷彿盯的久一些就可以看見有你一起坐在那裡的某一天；我們各自背著自己的人生與心事坐在那裡的某一天；你牽著另一個人的手走上來的某一天；你說了個很難懂的笑話的某一天；你壓低著聲音說這個說那個，我輕輕點點頭的某一天……，視線怎麼的就模糊了呢？
你不在了，老地方，也沒有了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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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因為某些原因，某些時候我還是會經過那裡。一直到現在，我還是無法認清當我站在對街看著的心情，究竟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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