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
到了香港國際機場,等待著飛機起飛。
我將要乘搭的是會在英國倫敦轉機,才到冰島。
我納悶的揭著剛剛買來的雜誌,其實在想著自己實在太衝動,如果看不見她又怎辦呢?雖說冰島只有一個機場,但是自己實在太魯莽...
看看手表,是時候上機了。
***
把行李放置後,我便坐到自己的位置,看著窗外的跑道。
其實如果看不見她也可當作一次旅行吧!反正我從沒到過歐洲。
「飛機在五分鐘後便會起飛,請大家扣好安全帶。」一把聲音在整架飛機迴響著。
我正想轉身扣好安全帶,竟發現隔壁坐了一個人!我剛才想得實在太入神。
看看那個人,奕曉帆?不是吧?
「你...」我正想止住自己的說話,卻已引起她的注意。
「郵差?噢!真是巧呢!早前沒聽過你會去英國嘛!」我在她的心目中,果然是一個沒名字的郵差。
「我不是去英國啦!我去冰島呢!」
她瞪大眼看著我。「冰島?你去哪裡幹甚麼?」
「我探探親戚吧了。」糟糕!我竟胡亂說出了一個原因。
「估不到呢...那是你的誰?」她好奇的問道。
「我...我...外公!」我口齒不清地說。
「嗯。」她隨便的應了一聲,便呼呼睡去了。
***
奕曉帆在候機大堂沒有焦點地望向窗外,似是在想什麼困擾的事。
我看來不應打擾她了。
但她發現了我。
「我未到過英國呢。上次我到冰島是在西班牙轉機的。」
「我連歐洲也沒到過呢。哈哈。」我打趣的笑道,卻換來一陣沉默。
「其實...你暗戀人也太明顯了。」聽到她這句話,我僵住了。
她像是看到我的反應,「算了,當我沒說過。」
說過又怎可當沒說過呢?
到冰島的航班中,我無法入睡,腦中不斷重複著那句話。
走出雷克雅未克的機場,大雨傾盆而下。
據說,冰島的天氣很不穩定。
「我走了,回香港再見。」她拖著行李箱,逕自走出機場。
直至她的背影在我視線內消失,大雨停下來了。
這數天,我也在環島旅行,但是卻有悶悶不樂的感覺。
冰島只有很少建築物,有時會見到只有幾棟房子,那是他們一家人的,就像一條村子,他們會不會在那裡生活一世呢?
可能,他們就是喜歡那種寧靜,又或者喜歡那種與世無爭的感覺。
我,卻喜歡那裡一家人的親切感覺,在那裡用不著虛偽,只有真誠。
***
在最後那數天,竟給我撞上了一個香港人,他叫舒明新。
那天,我在一個叫Husavik的小漁鎮停留下來。
那小鎮不大,景觀卻很漂亮。它有間很著名的教堂,被認為是冰島最美的建築物。
我就在那教堂前撞到那個正在踏單車的他。
我衝口而出:「對不起。」我才醒覺這是冰島,便說了句sorry。
他跨張地笑了笑,指著我道:「香港人?」
我驚訝的張開口,從沒想過會撞見香港人呢。
我們坐在亂石群前的海灘暢談。
細問之下,才知道他的外公本來在這裡生活,但得了重病,他的爸媽又在意外中死去了,因此便拋下香港的一切,就來到了冰島。
「不如你到我家住宿吧,反正大家都是香港人。」他說。
「那怎好意思啊?」
他滿有誠意的說道:「不打緊。」
「那謝謝啦!」說實話,其實我也很想參觀冰島人的房子呢!
***
舒明新帶領我到一棟白色的平房,他拿出的那一抽鑰匙的鑰匙扣好像似曾相識。
進到他的家,只見一個面色紅潤的老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患了重病?我心想。
他好像發現了我在想甚麼,小聲地說:「他早前已治好了那個病,就像一個奇蹟呢。」
我跟隨著他到了二樓,到了一間房間前,「這間就是我們的客房了,你先整理衣物吧,一會兒後就會吃晚餐了。」
「好啊,麻煩你。」
我推開房門,立即步往窗前。
房內的窗子剛好看到海邊,這時剛好是日落,很美,很美。
***
舒明新弄的晚餐很美味,從他的外表觀察實在看不出他懂廚藝。
晚上十時,還未有睡覺的意欲。
窗外所看見的房子也是漆黑的,看來所有冰島人也睡了。
就好像只有我未睡...不,還有在客廳的舒明新,我看見客廳的燈著了。
他好像在等誰那般。
突然,車子的剎車聲在寧靜的海灘響起,相信就是他等的那個人了。
在舒明新家客廳的燈光下,我看到了那人的面貌。
那是奕曉帆。
我坐在樓梯的最上一級,聆聽著他們的對話。
放下行李的聲音響起後,奕曉帆問:「明新,你怎麼還未睡?」明新這個稱呼給我的感覺太親密了...難道他們是...?
「我睡了怎讓你進來?」舒明新開玩笑地問。
「那又是。」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隨後的五分鐘,他們二人也沒有作聲。
突然,他又再問:「你又來寫作?」
「嗯。」她簡短地回答。
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續說:「對了,我睡哪兒?」
「你睡我的房間好了,我睡客廳吧。」
「為什麼?你有客人嗎?」
「對,他是一個香港人呢,男來的,你明早看看他會不會跟你有發展可能吧,哈哈。」
沉默又再侵襲,海浪的拍打聲此時變得響亮。
不幸的是,手中的電筒在不恰當的時候掉下,滾下樓梯的聲音傳遍整間房子。
返回房間似乎已不能洗脫我的嫌疑,我只好走下樓拾回電筒,扮作無知。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我身上,我很不自然地別過身,三人的目光同時接上。
「你...」奕曉帆首先說:「為什麼在這裡?」
「奕曉帆?你又為什麼在這裡?」我反問她。
「他就是我說的那個香港人了,你們早就認識了?」
我倆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兩個認識的人在外地遇上,真是有緣。」他像是對我倆滿有興趣的。
她咳了兩聲,我識相的說:「我睡覺了,晚安。」
舒明新禮貌的跟我說了晚安後,我便衝上樓梯了。
在跑上樓梯的途中,我隱隱約約聽到舒明新問她:「這個有沒有可能?」
她說:「沒有。」在聽到了「沒有」兩字後,我輕輕的關上門,倚在窗邊。
難道真是沒有可能嗎?
可是,我還差一個明確的答案。
***
一大清早,我正想到她房間說清楚時,已見到她佇立在我門前。
「不如到外走走吧。」她這樣說。
「嗯。」我頷首。
又再次到了那海灘。
在那個小漁鎮唯一的大街上,只看見一個人把閘門拉起,掛起「營業中」的牌子。
「估不到在這裡會遇上你。」我對她說。
她沒有回應,只是若有所思的低下頭。
她作聲了,「我相信你能從我跟舒明新的對話中,也能猜測我們是甚麼關係吧...」我正想反駁時,她吸了一口氣,續說:「如你不能猜到的話,那我現在告訴你,其實我倆是舊情人的關係。只不過...」
我明白了,我接著她的話說:「你還喜歡他?」
「對。」她堅定地說。
「那他呢?」
她搖搖頭,「無謂說了。」
「那你還真不值呀?」我一方面是真的為她不值,但卻暗地顯出了我的嫉妒。
「連我自己也不太搞清楚...」她苦笑了。
我迅速轉變話題:「對了...我還未問你為什麼把你的名字改了?」
「這個嘛...我老爸去胡混,離家去了,老媽又在我出生後死了...連姓氏也不知道的我就進了孤兒院。」
我尷尬地說:「對不起...」
「不要緊,好像以前沒有這樣跟你說過話。」
「對啊。」一陣冷風吹來,我打了一個噴嚏。
「冷了,你回去吧,我還想坐一會兒。」
我脫下外套給她,她並沒有抗拒,我便回到房子裡去。
看到時鐘顯示05:39AM,睡意突然來臨,便睡在床上了。
***
滿身大汗的我坐了起來,不詳的感覺由夢境帶到現實。
我再望望時鐘,只見顯示著02:13PM,人聲也從窗外傳了進來。
唯獨是房子內沒有一點聲音。
我打開房門,分別看過了奕曉帆,舒明新外公的房間,一樣是空無一人。
再走到客廳,今早還在睡覺的舒明新也不見了。
除了他們外,唯一不同的是桌子上多了一抽鑰匙,那個有著風帆的鑰匙扣?那不是舒明新的嗎?
我拿起鑰匙,出門去了。
***
最後,我在一間餐廳找到舒明新的外公。
「伯伯!」我在他耳畔說了五次,他才像聽到我的聲音而把頭轉過來。
「香港人?」他問我。
「你不是見過我嗎?」
他想了又想,憤怒地說:「我記起了,看來你就是自己無端走進我的房子,還在客房裡住下來的那個香港人吧。別以為你是香港人就可以這樣做,我是瞎的,不是街坊告訴我有人從我的房子走出一個陌生人,就不知道有人多麼的荒謬!快交出你的鑰匙!」
「鑰匙?舒明新帶我進來啦!。」
他愕住了,他也知道自己理虧吧。
「明新...?你怎會見到他的?」他抓住我的手,激動地說。
我被他這奇怪的舉動嚇壞了,「就在昨天...」
他鬆開我的雙手,然後示意我跟著他。直至到了一個無人的小角落,他停下來,指著山上一個石碑。
看來是一個墓碑。
「他死了。」
我先是愕然,然後衝到墓碑前,上面寫的是中文字,清晰地寫著他在一年前已死去。
不安的感覺突然由心底湧上來,那奕曉帆呢?
***
他的外公最後也請我留下來,在途中,又不停問他碰到舒明新時的情況,我現在只想衝到他的家看看奕曉帆在不在家。
到了他的家,依舊的無人,我跟他說我有點不舒服,就進房了。
她的行李沒有移動過,現在的我幾乎所有東西都做齊了,卻什麼收獲也沒有。
我倒在床上,感到眼睛濕潤了。
手不經意的碰到枕頭,摸到一些像紙的東西。
「不要乘二十四號的飛機回港。舒明新」
我的確有跟舒明新說過我會在二十四號離開,會是惡作劇嗎?
***
在冰島雷克雅未克的機場內的書店,赫然發現有一份中文報紙,日期就是昨天呢!
看看店主,原來是一個華人,他發現了我,我也禮貌地對他笑了一笑。
最後,我買了那份報紙,消息看似預料之中,但看到在玻璃反射的臉上,看到了自己的眼睛變紅了。
奕曉帆的屍體被發現在沙灘上,估計已死去數天。
***
旁邊的位子看似還有奕曉帆的氣息,但定神一看,卻是沒有人的。
終於忍不住,還是哭了。
一把似曾相識的聲音卻在我耳邊響起。
「奕曉帆?」我目瞪口呆。
「你聽舒明新...快點走吧...」
我禁住鎮驚,反問她:「我幹麼要相信他?」
她說:「那你當相信我吧。」
我的心不禁動搖了。
「就當相信我最後一次!」她誠懇的說道。
我點一點頭,正欲離開時,「先生,快起飛了,請你一陣子後才到洗手間吧。」
飛機起飛了。
身後的她怔住了,然後無奈的低下頭。
「請大家扣好安全帶...」這聲音使我像如夢初醒般打量四周,奕曉帆呢?
飛機開始不穩定,突然震盪了一下,行李也全都掉到地上。
「請大家扣好安...」聲音明顯是斷裂了。
我抓住座椅,慌亂起來。
呼叫聲不斷的響起,我看著像顛倒了的天空,呼了一口氣。
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我要不相信他們呢?妒嫉累事。
登時,我像看到了他們在我面前。
在那裡,只見奕曉帆與舒明新拖著手,歉疚的看著我。
「我沒有怪你們呢...」我笑了一笑。「你可別惹怒我,我可是你們唯一的見證人啊!」
剎那間,藍藍的海水在我眼前出現。
眼皮好累,累得要合上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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