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再怎麼說,也不該把自己心底最深層的東西給翻出來放在天光亮晃晃的文字網海裡任由人人皆能一窺究竟才對!可是,我依然這麼做了!
可能我覺得在網路上印上文字會比在紙上印上文字來的安全。
總也是會來翻找你所有的紙上文字的,多半有著某種企圖心,並且也對你太熟了!
在網路上就不會。
哪一天再來一個地震,可能整座島的網路世界就會受損,然後所有的文字全部遺失在空氣中,全部delet的安心;就是那種塵歸塵土歸土的乾淨。況且,隱身螢幕後的人,誰也不認識誰,這種感覺,挺好。
【藏一】--【詩之藏】
我從十二歲開始很喜歡詩。
那一年也就是快要離開漫長六年小學的那一年。
從來,除了十歲那年曾經和父母親短短分開數月,否則我是從來不能明白生離死別的那種愁緒的;儘管記憶中,我總是極端地搖擺在快樂和悲傷之間。
當然我的悲傷起源不是被恨鐵不成鋼的母親責罰;而是很愛翻 人壓箱寶的性格在有一個漫長得不得了的暑假裡翻出了一張由父母親共同落印的協議書,內容的標的是立協議書後,標的物 --我,從此歸由母親所有…。
那一刻,我開始不相信親情。心中的掙扎很大;從此成為一個怪怪的小孩;青春時期也成為一個怪怪的女中學生;長大後成為一個怪怪的大人;未來,我也會是一個怪怪的母親和怪怪的祖母或外婆(據說我要是能生育,應該只會生女的)。不過怪則怪矣,我發誓不讓我的小孩步我的後塵。
言歸正傳。
小學快要畢業那一年,突然發現心底會有一種煩躁的不捨。
雖然有點竊喜終於可以脫離欺侮我近五年時光的那些臭男生,可是,總有那種不太臭又有點溫柔的男生是會讓人懷念的。
三、四月的木棉棉絮霸著所有我能經過的路段,我猜想,如果台灣的冬季也下雪,白雪綿密的質感一定就像這些木棉棉絮的溫柔而又蕭條了整條街。所以,我管木棉飄的棉絮叫「夏初雪」。
木棉的棉絮在那一年似乎飄得特別狂亂。
我們交換著簽署的畢業留言也悄悄地在桌子底下傳來傳去。
然後是坐我身邊那個很會畫圖的模範生小元給我寫了這一段話:
『當歲月在我們身上恣意地
來往像風的時候
我的朋友
請把我當成輕拂過你的和風
每當四季的和風又親吻妳的臉頰時
你會知道
那是我在不知名的地方懷念妳
摯友 小元 』
說真的,如果不是小元這一則留言,否則那本畢業留言簿早被我扔掉了!那個年代,每個小孩都是含蓄又不懂表達的。除了教條式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萬丈高樓平地起」…,一點感情都沒有!
據說小元的父親是醫生。
所以他會寫出這種東西來給我(我暗地裡調查的結果,他給別人寫的是教條式的),我雖然不是很訝異,卻是很驚亂!這種文體是什麼?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以前背的國語課本的課文,真的沒見過這一種的!
當然,我不可能回家去問父親或母親,這是哪一種文體?我天生記憶就很好,不瞞你說,我在襁褓時的記憶,此刻仍然猶新。所以不會忘記小三的時候跟母親說我想讀「水滸傳」時,因為不懂怎麼把「水滸傳」三個字用台語跟母親說;和母親雞同鴨講了半天,母親說:『水佛傳?不行!小孩子不讀書看什麼水佛傳?看一看跑去山上去當尼姑怎麼辦?』
後來有一天,我忍不住跑去問鄰家的看來很有學問的阿娟姐姐,這種文體到底是什麼?
阿娟姊姊果然有學問,她說這算是新詩,雖然這詩寫的有點拙,不過小學生寫這樣算不錯了!阿娟姊姊還把她很喜歡的詩集借給我一本。
詩?不是李白跟杜甫寫的才叫詩的嗎?就是那種要押韻還有點語焉不詳的文言文嘛!怎麼這種東西也叫詩?既然阿娟姊姊說了叫新詩,就不會錯了!
以後讀了許多的詩篇。
正式開始寫詩,是上了高中以後的事情。
在那種鬱悶到就像夏天該下雨又不下的那種鬱悶,你懂吧?在鄉音很濃郁的老師課堂上,為了不使自己成為漁翁,就用隨堂測驗紙寫了又寫,也趁機練練字。
就這樣,高中的文章和詩,多半都發表在校刊上。(一篇的稿酬是二百元,不論字數,所以,寫詩比較划的來。)
高中畢業後,停筆了好長一段時間;不過仍常常閱讀詩篇。
去年又開始寫,卻明顯的退步,主題總是散漫。我的一位好朋友曾說:『年紀越大越寫不出來…。』
當然,對於一位「素人詩者」來說,詩心可以是隨性而自我滿足的事情;相對於有心向詩者,詩心則增加了一層使命…;所以好友會有這樣的感嘆也就不足為奇了!
於我來說,詩心仍然熱切,卻有些迷失了。
以佛教出世的觀點來看,人們太迷戀於物化的執著,所以生來許多煩惱;也就是所謂的「形而下者謂之器」的執著。而寫詩的人,總望著「形上」來洗滌性靈。
我也經過這樣的歷程。
一篇篇詩和詩的相遇,擦爆了炫爛而又短暫的火花!
有一些時日,愛戀地翻閱那些詩篇,不捨又難以釋然;曾經那麼樣的用詩紀錄放煙火的步履,如今是那麼的沉重和驚心!
而適才,我又想及無論那煙火多麼的如煙似幻,總是筆下的四季采風,曾經有人看透過、欣賞過;我總也愛說那些藝術品或者文章詩篇「唯有出自靈魂的,才能走進靈魂」。
如若想知道我曾經有多麼的傻,多麼的形下,那麼就看看我對自己的懷疑有多可笑了!有些詩篇曾經真正屬於我,而那些詩篇不僅深深藏在我心靈之秋,它們也曾經那麼真誠地走進了許多讀過它們的靈魂,藉由眼,藉由心。
問我還愛那瞬間即爆的炫爛煙火嗎?
我愛的。
終其我一生,明明白白有個詩的印記;無論是我從異國留的語音或者是那瓶仍未開封的古龍水,甚至那日終於不能停靠基隆路的慌亂西雅圖;都曾留下美麗的詩。
一路走來的詩路,我真想問問小學同學的小元,離開小學後,你還寫詩嗎?或者,你也曾用詩擄獲某個美麗女子的芳心嗎?無論如何,保留意象美好的詩篇,走進他,總有驚喜和美好在等著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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