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九月的氛圍是橙色的。
每一口呼吸都是孤寂。
不論是蕭瑟的風或是離別的樹葉，都是乾枯的橙色。
遇見R也是在橙色的季節。
昏黃路燈下，安靜等待某人的灌溉。
於是我們相遇在此。
———
九月七日。
剛結束工作準備回家時，我瞥見在公司外的R。
這是我們第一次的接觸。
它或許是長年生活在貧瘠沙漠的植物，乾癟如我擱置在古文觀止內的壓花。
即使我給予不少水份，它的頭依舊低垂。
它是屬於哪個季節呢？
我一無所知。
一邊灌溉，揮之不去的問題一直在腦海裏盤旋。
R，什麼時候會開花呢？
———
九月八日。
R還是在原地不動，清晨的露水披在它的肩頭，卻一絲希望也沒有。
回想起昨晚翻遍資料也找不到關於它的一切。
我依舊取了幾瓢水給它。
R沒有注意到我，只是痴痴的望著南面。
遙遠的南方有什麼呢？
我也跟著它望著南面。
R，什麼時候會開花呢？
———
九月十二日。
許多時日過去，R依舊無精打采。
但今天是它第一次跟我說話。
問我能不能給它酒。
它的眼睛裡有一顆星球，黯淡無光的星球。
充滿絕望。
我走去巷口的便利商店，腦海裏還是揮之不去那顆黯淡的星球。
是否用酒精能夠點燃。
還是早已嚐盡百年孤寂，不再為誰而綻放光芒。
兩手啤酒。
它一口接著一口將苦澀灌入體內。
但是卻從眼睛流了出來。
真是浪費呢。
———
九月二十四日。
R還是沒有開花，但是滿地的酒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收拾乾淨。
它看起來心情彷彿有好一點。
是發生什麼好事嗎？
它告訴我今天發生在它身上的邂逅。
在南方的小鎮上，與一個女孩短暫的錯過。
「那為什麼沒有把握呢？」
我似乎問了一個太過直接的問題。
它又再次垂下頭，跟之前一樣。
R，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開花呢？
————
（十月）
橙色的九月過得很慢。
行人腳步像是被街道上的樹葉黏住，每一步都很難從過去的泥淖中脫離。
然後就在痛苦的回憶中來到了十月。
十月的天空仍是灰濛濛的。
偶爾會有一絲陽光透入，但總是會在午夜時分被夢靨的烏雲覆蓋過去。
再用棉被將孤單寂寞包覆起來。
每晚躺在床上，都將與它們共存。
十月，充滿被窩悶熱的味道。
———
十月一日。
我將R搬移離開路燈下。
豢養在左邊和室的角落，靠窗的位置。
在那個無理的問題過後，我們的互動也開始變多，偶爾它會顯露出內心的那片森林，但也僅是一剎那。
我始終不理解它眼底的孤單是什麼。
如果它提起，可能會有一段故事。
很長很長的故事。
或許有一天R會跟我說關於那顆星球的事情，以及關於居住在上面的人是誰。
———
十月十日。
剛從南國回來的R還是沒有發芽，更別說開花了。
溫暖的氣候以及突來的大雨並沒有讓它因此綻放美麗的花朵。
它蜷縮在角落。
用哀怨的語氣談起被遺落在路旁的經歷。
或許是在前些日子已經將眼睛裡面的酒流光了，這次它很平靜的說著。
它，與一個來自南方的女子。
或許眼底的星球上，住著的就是它最放不下的女子吧？
但是R，即使回到南方你還是忘了怎麼開花。
———
十月二十一日。
R的眼神開始出現些許的色彩。
可能是南國的雨沖刷掉它背負在身上的回憶。
但它仍是排斥與其他新的緣份接觸，無論我怎麼勸說，它總是冷淡的拒絕任何邀請。
自從將R豢養進左邊和室後，我也開始養成凝望窗外的舉動。
即使窗外只能看見後面的其他房子。
每次這要這樣做，我總覺得能夠體會R的感受。
那凝望好似用孤獨與悔恨集結而成的。
你知道嗎？
R ，我很想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開花。
—————
（十一月）
秋日在遠去時僅留下無限的惆悵。
像絲一般，纏繞在生活中的每處。
上頭沒有寫警告標語，反正也無處可躲。
當你還在不知所措時，冬夜便悄悄來到。
停滯不前的腳步剛好可以推給太過寒冷的季節。
除非，這一年是個暖冬。
到時候所有逃避的藉口都顯得窘迫。
十一這個數字，像是你的傷痛與你面對面聊天，你不肯面對但也無法逃避。
十一月，是面對傷痛的月份。
———
十一月一日。
身為冬季的第一天，這氣溫實在是不太稱職。
就連想在床上流連的欲望也降低不少。
而我發現，R總是起得很早。
為什麼都這麼早起呢？我這麼問它。
睡眠早已遺失在九月的一杯黑咖啡，它這麼回我。
每天醒著迎接新的一天。
時間推移的聲響很細微。
度日，如年。
我從未失眠過，也從未嚐過黑咖啡的滋味。
R，酒精是否能夠沖淡黑咖啡，讓你找回睡眠？
我只是想，卻沒問。
———
十一月五日。
R終於停止用酒精灌溉，眼睛裡面再也跑不出酒水。
取而代之的是漫長的沉默。
我不喜歡沉默。
總是讓房間裡呈現真空狀態，怎麼大口吸氣都是撲空。
尷尬不已。
R倒是很習慣真空狀態下的漂浮。
反正它都低著頭不說話。
等待花開的過程異常辛苦。
好不容易才從一個深淵裡逃離，又再次掉入另一個黑洞。
R，衷心希望你能夠快點開花。
————
十一月十一日。
沒有邀約的我跟R一同坐在窗前。
密佈的雲將月色擋住。
只好拿窗外的路燈來當作美好的月光。
冬夜並不冷，但是R卻不停顫抖。
我也是。
這也是我第一次覺得我與它如此相似。
我們倆永遠都會陪著孤單度過。
R，我也曾愛過一個來自南方的姑娘，你知道嗎？
————
十一月二十日。
近日不斷下雨，氣溫也隨之降低。
幾個月過去。
R還是沒有發芽，甚至讓人懷疑它是否不會開花。
你被什麼困擾著呢？我問。
漫長的等待讓煩躁終於按耐不住。
R瞥了我一眼。
眼底的星球不知從何時換了一個，發著黯淡微光的藍色星球。
上面沒有人。
R，你不會再開花了，對吧？
————
十一月三十日。
R已經不可能再開花，於是我將它從左邊和室趕出去。
它的憂鬱和孤獨碎成一片片，一個不小心劃傷我的手指，偷偷滲入。
隨著血液循環蔓延全身。
R，我也跟你一樣曾經愛上一個來自南方的姑娘，也傷痕累累。
R，你也跟我一樣，眼底的宇宙中都有一顆蒼藍小點，上面什麼都不存在。
R，我也跟你一樣，曾經也相信地久天長，而那些浪漫的過往和愛情都只是故事。
R，我們都不要再難過了。
即使只剩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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