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畫 青樓
碧藍的天空，徐徐的微風，樹上掛著鳥籠，兩隻畫眉鳥在裡面嘰嘰喳喳的叫著。
我一人坐在石椅上獨自酌飲，欣賞這片偌大庭園，時不時在畫上兩筆，頗感悠閒。
「我交代妳畫的肖像畫，妳可畫了？」李命基不客氣的出現，也不客氣的坐在我前方的石椅上，擋住我眼前的美好景觀。
我不悅的白了他一眼，從畫筒中抽出昨天畫的肖像畫「拿去！」
「哦？」李命基摸了摸頷下的鬍子，思慮了一會兒才說「想不到傳聞是真的，妳這混混果然好色！」
「我哪裡好色！？」我生氣的回道，這人真的有夠沒禮貌！
李命基奸詐的笑道「昨天才見面的莫非蝶，今日便出現在畫紙上，果然妳這小子也被她的美貌吸引啦！怪不得畫女人成癡。」
「胡說！」我握緊了拳頭，不懂莫老師怎麼會喜歡上李命基。
「這幅畫我就珍藏起來啦！」李命基轉移了話題，對著畫嘖嘖出聲「筆法雖不夠成熟，卻還可以接受，今天的肖像畫請快點呈交啊！」
我怒視，低沉道「拜託！我才剛把畫拿給你，你就開始催下一幅！」
李命基嗤之以鼻，捲起了那幅肖像畫「身為一位畫師，這點能耐都辦不到，那還畫什麼畫？街頭討乞去！」
他一甩衣袖，頭也不回的走了，我也懶得叫他，倒了一杯酒繼續喝著。
「小少爺，莫老師要妳今天到茶館跟她會合。」福香突然冒出一語，讓我忍不住回神。
我低嘆，放下杯子後道「那就出發吧！」
「福香可能無法與小少爺一同去。」福香低下了頭，緩緩的說
我背起畫筒續問「為何？」
「老爺吩咐我，倘若少爺是要和莫老師外出的話，我絕不能跟隨。」
我冷笑一聲，什麼跟什麼？這是要製造機會給我是嗎？只可惜佳人心裡有屬了！
我不以為意的哼然「妳管妳家老爺說什麼！跟我走便是！有事我來扛！」
福香躊躇著抿著下唇「可是…老爺千叮萬囑…」
我不耐煩的催促「走啦！妳家老爺既然將妳給了我，不是所有事情都該聽我的嗎？」
「是…」福香深鎖眉頭，仍然覺得此事很不妥，卻還是認命的跟我一起出府。
※※
我邊走邊觀察著清國人，在腦海中記下一幅又一幅的畫，順便也記了茶館老闆的臉，以便我畫今天的肖像畫。
我摩臨完老闆的臉後，就直接尋找莫非蝶，她坐在靠窗的角落，喝著熱茶發愣，竟然連我坐在她對面了都尚未察覺。
「咳咳…」我輕咳兩聲，喚回她走丟的三魂七魄
原神歸位的她立刻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低聲說「抱歉，沒有注意到妳。」
「又再想李命基啦！他到底哪裡好？」我拿了空茶杯獨自倒了一杯熱茶啜著
莫非蝶的臉瞬間變的緋紅「他很溫柔，待我很好…是一個好人。」
「就這樣？他有沒有做過什麼令妳永身難忘的事？」我難以置信這樣就可以使女人為他死心塌地。
「他救過我，把既髒又病懨懨的我從人口販賣商那裏買回來，並且帶回家裡休養，甚至親自餵我吃藥，直到我康復，自始自終他都待我很好……真的很好…」莫非蝶說這些話時，臉上洋溢著幸福，卻也在幸福的表情中留下哀傷的淚水「我好愛他…很愛他，可是他卻偏愛青樓的那位柳釗燕。」
我有些不解，低聲的詢問身旁的福香「何謂青樓？」
福香望一眼哭得傷心欲絕的莫非蝶，輕嘆口氣，在我耳邊小聲的說「就是妓院。」
我一怔，李命基喜歡的人竟是妓院裡的妓女？
冰清玉潔的莫非蝶在身旁愛慕著他，而他竟像瞎子般未察覺，反而沉迷妓院，這不是苦了莫非蝶的一片癡心嗎？
莫非蝶擦乾眼淚，笑道「我怎麼說著說著就忘了正事呢！還得教妳和清國人對話呢！」
「老師…」我有些擔心的望著她，感覺她隨時都會因為傷心過度而昏倒
「放心！我一定會在一個月內教會妳一般對答，現在跟我來吧！」莫非蝶站起身，緩緩步出茶館，在後面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很是心疼，那是一位女人因愛而堅強的背影，同時，也令人肅然起敬。
之後的兩個時辰，我全部都在清國話的世界度過，那些商人們每說一句清國話，莫非蝶便翻譯一句，要我把她剛剛說的話記下來。
莫非蝶看著我說「好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回去記得溫習，不然一個月內實在難以與人溝通。」
「老師，李命基的肖像畫我兩天後會拿給妳。」我想我能為她做的，也僅僅是畫一幅肖像畫。
「小少爺要回府了嗎？」福香站在莫非蝶身邊問
「我想自己一個人去逛逛，妳們就先回去吧！」
看她們走遠後，我便從衣囊裡拿出李命基給我的銀兩，只要畫一幅肖像畫給他，他就會給我五十兩報酬，身上那袋沉甸甸的銀兩應該夠我去妓院吧！
今天我倒要看看那位叫做柳釗燕的女人是怎樣的魅力法！竟然能讓四十幾歲的未婚男人動情。
青樓倒也不難找，既然是北京城中最大間的妓院，其建築裝潢必定高貴，果不其然，我立刻就看到招牌匾額上刻著蒼勁的青樓二字，十幾位的妓女在門外拉著客人。
我微微一笑，走往門口，一位濃妝豔抹的女人立刻勾住我的手，用清國話說「哎唷！這位英俊的小少爺也想來裡面嘗嘗鮮嗎？」
我聽不太懂，但還是點點頭，妓女不論是在朝鮮還是清國，其實問出來的話都應該差不多吧！？
老鴇在裡頭見到我一身華麗的服飾，搖著扇子走過來，很有老鴇的氣勢，她上下打量著我後開口說「這位小少爺氣質非凡，相貌英俊，第一次來吧！」
老鴇身旁跟了七、八名妓女，這幾名妓女跟外面招呼客人的妓女，有著迥然不同的氣質，但她們還是會像外面的妓女一樣不斷瞧著我，看得我渾身不對勁。
「柳釗燕……」我用著不流利的清國話說道，這可是我記了很久的名字，第一次記起來的清國話竟是名字，也讓我很訝異。
老鴇挑了挑眉，竟然開口說出非常流利的朝鮮話「原來小少爺是朝鮮人，柳釗燕現在已經不再接見任何客人了，她只屬於李命基老爺的。」
老鴇頓了一頓續道「再者，柳釗燕向來賣藝不賣身，小少爺還是自己挑選其他的女人吧！她們全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保證會讓少爺滿意。」
老鴇身旁的女人各個掩嘴偷笑，還是一直望著我，讓我有些語塞。
我拍拍掛在一旁的銀兩，有些婉惜的說「我只要柳釗燕，如果不行的話我就走了。」
老鴇有些為難，但見到那包銀兩卻又心癢難耐，於是道「如果妳非要見她也是可以，不過會隔著一道布，這樣我就不會違背李命基老爺的話了。」
「甚好！快領我去吧！」我開心的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道裡亙古至今未曾變過。
我被帶到一間廂房，我坐在客坐，對面是一塊很大的布，等待間我斟了杯酒，緩緩喝著。
老鴇突然出現在我身側「小少爺，釗燕也不能開口向妳說話，待她彈完一曲古箏便得請小少爺離席了。」
「好吧！這拿去。」我留了五兩銀在身上，將其餘四十五兩銀子拿給她，老鴇便識趣的退出廂房。
門一關上，古箏的音律便緩緩揚起，時而慷慨激昂時而細如流水，彷彿能穿透自己靈魂般讓人震撼，想不到當今世上除了貞香的伽伽琴外，另外有人能使我驚豔，真可謂『清國柳釗燕，朝鮮之貞香』，若要比拚琴技，兩人應該不相上下。
曲子在最後一聲單音而停止，再來全無聲息，我拍了拍手，這女人很不簡單，我也無語繼續留駐，把五兩銀子放在桌上便離開了，這五兩，是我身上僅有的全部，獻給這位柳釗燕。
回到了李命基的府上時，便趕緊回房畫肖像畫，距離太陽落下，剩不到半個時辰。
福香見我回來的匆忙，便問道「小少爺是去哪了？」
「這等等再說，先幫我備顏料吧！」我將畫紙攤開來後開始磨墨
我立即拿了畫筆，開始在紙上描繪那位茶館老闆的模樣，我現在畫半身的肖像畫最少也要一個時辰，現在等於在挑戰自己最後的極限。
我大略勾勒輪廓，便直接採上色法，用顏色代替線條，但是整幅畫看起來會很粗糙，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果講求速度，本就會不夠精細。
當我開始收拾畫筆時，李命基果然直接推門進來「妳這小子今天去哪閒逛！為什麼讓她們兩人先回來？」
我伸指比了比桌上的畫「當然是去尋找畫中人！」
「是嗎？我來看妳畫了誰！」李命基走到桌子旁，看我剛趕出來的那幅肖像畫，低沉片刻「原來是茶館掌櫃，筆法粗糙、線條極度不明顯，這是我在這看過最差勁的肖像畫！」
我早就知道他會批評，自己心裡已有底了，就隨便他說吧！
李命基將畫拿起一個距離看，卻忍不住說道「細看之下或許粗糙、線條不明，但是因為用了大量顏料，遠看時更顯得人物的逼真性，彷彿栩栩如生的一個人站在面前，不錯。」
我錯愕地看向他，他現在是誇我的意思嗎？還是諷刺？
李命基哼然的看著我，只是眼神中已經沒有不屑的成分「想不到妳這混混果然有資質，金弘道沒看走眼。」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解的說，他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看來妳抓到我要妳畫肖像畫的理由了，這樣妳就有資格跟我進宮去，我在清國這麼久，沒一位學徒有自己的主張和畫風，全部都是照本宣科的畫，果然朝鮮畫師還是比清國畫師來的強。」李命基驕傲的微笑
我這才會意過來「你是說要帶我進宮？」
「沒錯，讓妳見見當今清國的乾隆皇帝，這可是妳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李命基說完後就將五十兩銀子放在桌上，拿著畫走出房間。
「去見皇帝啊…」我喃喃地念道，並沒有很緊張，因為我見朝鮮皇帝已經見習慣了，知道帝王大概的氣度是怎樣，尤記得第一次見主上殿下時，我因為太緊張不敢直視，導致斜眼對著主上殿下，現在已經不會犯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了。
「小少爺…您剛剛是去青樓吧？」福香低聲的問
我被她驀然冒出的一語，忍不住一愣「妳怎麼知道？」
「因為小少爺身上有女子的胭脂香味。」
我聞聞身上的味道，皺著眉說「我原本只是想去瞧瞧那位柳釗燕，可是卻見不著！李命基把她獨買下來了。」
福香幫我倒一杯茶「小少爺其實可以不用去，兩天後老爺就要把她帶回來府上了。」
「是嗎？那我依然沒有白去青樓，因為我聽到了能撫慰人心的琴聲。」我輕輕一笑，喝掉手中的茶。
福香低頭微笑「小少爺高興就好，明日還要去見皇上，不如早點洗澡歇息吧！浴桶裡已經幫您熱過水了。」
「好！我這就先去洗澡，辛苦妳啦！」我微微一笑，正想起身，門外忽然有兩名小廝敲門。
我和福香不解的對望一眼，「進來！」
「申少爺，老爺要我們幫您量尺寸，以方便訂做進宮時的官服。」兩名小廝進來後頭也不敢抬，低著頭對我說
我皺皺眉，向他們說道「可是我又不是清國官！為什麼要穿清國官服？」
「奴才不知，是老爺吩咐的，您就配合吧！」其中一名小廝已經拿出量尺，開始比對我的肩和手臂。
無所謂了，就隨他去吧！
(李命基)
註：
我找不到李命基的劇照，反正同一個人演造型又一樣
這張照片取自大長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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