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h購物| | PChome| 登入
2001-02-27 12:59:36| 人氣1,19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Interview】張大春訪談(下)

推薦 0 收藏 0 轉貼0 訂閱站台

(續上文)

張大春認為小說在過去一直被視為一種很奇特的、不重要的東西,是茶餘飯後的消遣,被稱為小說家的人,絕大部份都是在懵懵懂懂中踏入這一行。有的很有名,有的很有錢,有的可能打開了心內的門窗之後,也打開了房內的保險箱……許多小說家可能童年時被父親打、被母親遺棄、長大後又被女朋友甩了,他想把這些形於文字,求取讀者的認同。

但是「如果你是為了追求自由、為了逃避你的壓抑才寫東西,那寫日記就好了嘛!幹嘛那麼費勁出版呢?所以我真他媽討厭《寶寶日記》。」

過去這幾年他一直在自問:你小時候既然已經是懵懵懂懂地開始寫小說,你打算這樣懵懵懂懂地寫一輩子嗎?在小說這一個領域,到底還有什麼可能性值得你繼續投身其中?

歷史上真正有影響力的小說作品,當它們發展到某一高度,會在思想史上佔有一席之地,例如《三國演義》,在之前從未有人是以歷史上的失敗者為主角,該書以劉關張三個在歷史上最早被淘汰出局的人為重心,完成了一椿悲劇,也改變了大多數中國人的思想,「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已成為中國人對歷史的常識。

《水滸傳》則是談108個陳進興的故事,它影響中國所有的農民革命,並且是毛澤東謀略教科書,他甚至以「宋江架空晁蓋」這樣的詮釋來批鬥劉少奇。

偉大的作品會影響整個國家的民族性,例如《希臘左巴》成為世界名著之後,全世界的觀光客全湧到希臘去,希臘人都知道他們是衝著左巴去的,為了不讓觀光客失望,只好把自己變得跟左巴一樣,一變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

有可能寫出這樣的作品嗎?這是張大春的目標,他認為這些作品很少是為了撩動讀者的情緒而創作的。「也許在你的文藝青年時期最受感動的是《公寓導遊》,到了我女朋友那一輩則是《我妹妹》,但是對於今天的我而言,再造《公寓導遊》及《四喜憂國》的感動太容易了。」他說只要他願意,他可以隨時再寫一整本技巧更好的《將軍碑》,但是小說的終極目的實在不是只讓人感動而已,好的小說應該可以創造「另類的知識」,它可以以文學的身份,擴充整個文明的認知領域。

所以他越晚期的作品,越是要壓低讀者的情緒反應,人們的生活中實在有太多的情緒了,包括看電視及忍受飛車黨小伙子從你家窗外呼嘯而過在內,他要的不是讀者的情緒,而是「相信」,即使這個人只是利用五分鐘隨手翻了他的作品,在那片刻這個人認為那是真的,他覺得那就是個很好的小說讀者,這種寫作方式要挑戰的是讀者的懷疑能力。

這種態度很顯然是累積了長期寫作經驗之後的產物,從個人私密的日記本,到寫給別人看的作品,現在又回到了可以不用那麼在乎別人的情形,一個由青澀到成熟的作家會經歷那些歷程?

最早是《雞翎圖》時代,真是個文藝青少年,那時台灣的文學流行著寫實主義對鄉土生命力的關懷,張大春那時還會為了拍美濃的紙傘用掉了一堆幻燈片,不過在當完兵之後,他面臨了一個問題,既然你打算一直幹這行,你要如何讓自己的作品與別人不同。在《公寓導遊》中,我們看到了他的這種猶豫。有比較傳統的黃春明式的對小人物的關懷,以及實驗式很強的《公寓導遊》、《走路人》,這樣的情形到了《四喜憂國》時則完全不同了,他成了一個犀利、有些玩世不恭的作者,穿梭在魔幻及現實之間。

「在《將軍碑》完成後,我自知已完成了中國近代短篇小說的一個小經典,寫實、政治、歷史與辯證的問題都在其中,當時我很狐疑自己到底在幹嘛?我是為了錢才寫作嗎?最後我決定要在小說寫作的形式上變成一個特別的人、先進的人、前衛的人、有顛覆能力的人,此後他便自我要求,只要是寫出來的作品,不管在形式上、類型上都要想盡方法放入不一樣的東西,在形式及美學上有著極大的自我要求。」張大春說。

後來高信疆請他去當中時晚報當副刊主編,只作幾個月,辭職信上的理由是「不願以一流作家之尊,伺候三流作家」,高信疆改請他擔任「撰述委員」,這個職位的任務是「你愛寫什麼,就寫什麼」,小說《大說謊家》便是在那時完成,那是一次大膽的冒險,張大春每天早上到報社寫作,到晚報出刊時,讀者可以在《大說謊家》的連載上看到當天早報的頭條、社論、乃至分類廣告都變成了小說的一部份,從1988年12月至1989年6月,所有在傳播媒體上被稱之為「事實」,以及我們應該相信的東西,從立法院打架、貝魯特的恐怖份子、總統換行政院長,訃聞、乃至六四天安門事件,都被他串聯成一個巨大的、彼此息息相關的陰謀。這部小說徹底顛覆了我們對所謂「真相」這玩意兒的瞭解與認知,現代人閱讀新聞,其實是為了減消自己的焦慮感及被害妄想症。

「這是一個特例,全世界只有華人世界的報紙,有每天登的連載文學,而且這樣的連戴文學還必須是由一個被報社養得什麼事都不用做,又愛看報紙、又要會寫小說的人來完成才行。現在似乎已經沒這個客觀條件了,其實這種寫小說的方式在更早一點,在我還是副刊主編的時候,我把這點子給了黃凡及林耀德,找他們兩位在報上寫這種新聞性的連載小說,一人負責三天,不過這是一部失敗的作品,致命的錯誤是:我找了兩個作家一起寫,兩人互相較勁,互相幹掉對方創造出來的人物,使劇情一直無法開始。」

之後開始主持節目,其實張大春早在學生時代就參予電視節目的幕後工作:「最早領我入這行的人是俞凱爾,當年我參予了他在中視的《週三掃描線》。」當兵的時候在通信學校負責拍攝莒光日,學到了不少幕後的技術,所以在做《縱橫書海》的時候,從幕前的主持到幕後的打光幾乎都由他一手包辦。

「如果問我作電視有什麼收穫,就是它與文字工作一樣,細節部份決定了作品是否夠格稱之為藝術。」他說:「我認為台灣電視界最值得尊敬的人是那些技術人員,他們反而最專業,大部份的製作人反而不過是只會吃飯喝茶吹牛而已;小說也是,你認為那些『職業作家』專業嗎?」同樣的論點在演講時也出現過,當他說「吳淡如侯文詠這些人老寫些垃圾」時,曾引起台下一片叫好聲。

張大春非常重視所謂的細節部份,也就是文字的基本層面,他描述了他蒐集資料的方式及每天的工作情形,然後他突然說:「要不要來我們家坐坐,再看看有什麼可以談的。」

對一個讀者來說,能夠到小說家的家裡參觀,這可真是最高的讚許,我一直有一種錯覺,小說家的家與小說的家似乎是重疊的,對於這未知的建築是如何孕育各式各樣古靈精怪的念頭,我深感好奇。

張大春位於桃園龍潭的住宅,是父親多年前買下自建的獨棟建築,不遠處有廣大的茶園,在這裡,他輕鬆了起來,熱切地對我們介紹裝飾了整個房間的植物、院子裡的海芋,以及他與木匠友人如何地為樓梯裝上新的扶手,廚房也讓我們豔羨不已,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使你「只要作菜兩個禮拜就會曬黑」。

當然還有那間文字工作者夢寐以求的圖書室及工作間,難怪他說「我寫作很少遇到靈感不足的問題。」這棟房子可以像溫室一樣地培育小說家的創作泉源。

「還有什麼問題?」拳擊手的攻擊性已消失,現在在我面前的是一位溫暖好客的男主人,他很愉快地談著他的文學歷程以及在這條路上的種種心情轉折。

我也趁這個機會,觀察了小說家不碰文學的時候的情形,他的生活非常規律,「一點也不浪漫」,每天早上起來餵狗、種花、把女友送去上班,接下來就是工作時間,一天工作十五、六小時,用大量的時間在閱讀上,不限文學類,化學、地質、歷史類的書籍亦花了許多工夫來閱讀,有時不曉得要讀什麼,就隨便從書架上抓一本,強迫自己讀,住宅整個三樓是圖書室,他幾乎記得每一本書放的位置。自認每天的生活非常枯燥、乏味,他猜女朋友一定也這麼覺得,因為她下班後老找些『我今天要看牙』、『我要買花』之類的理由晚回家。每天生活廿四小時的人都巴不得少幾個小時,你看我有多乏味。」

他最痛恨的是連出門吃個自助餐都會有人來搭訕:「請問你是不是那個寫小說的張大春啊!你的小說寫得不錯喔!」讓他連喝湯的胃口都沒有。

基本上,目前張大春除了固定到咖啡館射射飛鏢外,可以說沒什麼社交性,讀者除了看他演出的信用卡的廣告外,也沒什麼看他亮相的機會。在訪問前我發給他的傳真上,我問「想請你談談隱居這兩年的生活。」不過他並不認為自己處於隱居的狀態,他在他那舒適的空間裡不斷虛擬人們所有可能的遭遇、實驗人類對待文字的所有態度,以及享受這種創造世界的快樂。






台長: 黃允中
人氣(1,197) | 回應(0)| 推薦 (0)| 收藏 (0)| 轉寄
全站分類: 藝文活動(書評、展覽、舞蹈、表演)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 請輸入識別碼:
請輸入圖片中算式的結果(可能為0) 
(有*為必填)
TOP
詳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