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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之地》劇情主要圍繞在搖滾樂手莫子、暢銷歌手凱西、紙紮師傅阿林師、墓園管理阿月嬸、房屋仲介小剛身上,描述一個家庭面對的生存樣貌,以及一對音樂伴侶的聚合和離異。人類棲身的房屋串連起兩個故事,一席之地產生巨大的交集。
雖然影片聚焦於人與鬼的生存空間,故名一席之地,其實片中暗喻的想像無限延伸,人類生存的世界面臨龐大資本主義的籠罩,面對國家機制的層層限制,如何逃脫?鬼族飄搖寂靜境域,仍與生人爭取著土地,若有遺憾,如何處理?(亡者)墓園、(原住民)部落、(阿林師)違建……生者與亡者都需要現存世界的空間……然而,現實際遇卻大大阻隔存在的意欲……
2˙
誰的一席之地?
莫子的一席之地是展現非主流媚俗的搖滾音樂,凱西的一席之地是登上流行音樂的樂壇,兩人曲風大大不同,生活情境也各有選擇。影片開頭已設定兩人相愛而屢有齟齬,有趣的是兩人相處磨合的過程,怪謬的是精神層次裡嚮往的境界屢屢拉扯著彼此。
阿林師的一席之地是展現紙紮技藝的精湛呈現,雖然完成之後便是火舌吞噬與焚燬,他仍極盡追求著另一時空的生存狀態。阿月嬸的一席之地是妥善管理墓園,聆聽鬼族的抱怨,幫助他們了卻凡塵心願,早早遁入輪迴。小剛的一席之地先是網路遊戲的領土與軍隊,進而轉入現實世界的金錢與職業,繼而發揮房屋仲介的銷售長才。層次雖多,演繹起來卻是普通至極。
3˙
這般底層小人物的生活狀態,一向是高捷、陸弈靜演技的強項,可是我卻在劇中一再感到失望。對照前作《停車》、《流浪神狗人》等等,高捷的演技仍是散發著小人物的辛酸與無奈,但是卻是少了一種深刻的印記,角色能夠吸引人、說服人,可硬是減滅了一種韻味。尤其對兒子小剛敘說亡逝之後葬於前庭,棺木面水,妻子出現制止,阿林師仍舊叨叨絮絮,高捷陷入刻板的演繹,令人看了欷噓。
對照前作《深海》、《漂浪青春》、《你那邊幾點》等等,陸弈靜的演技有了另一種想像,呈現了對鬼族騷擾的無奈與憐惜,本是一個可茲玩味的精彩好戲,可惜深度不足,刻畫的痕跡過多,削弱了自然的味道。每每看到她與空氣對話,隨著鏡頭搖擺,彷彿另一處有「人物」,拍攝技巧有韻,表演方式稍稍窒礙。反而,僅僅只是阿月嬸的獨自走路、數鈔票,都讓人覺得渾然天成,值得細細回味。不過,觀賞阿林師與妻子在庭埕的許多場戲,仍是過癮極了。雖是言語的交鋒,卻可感受內在心理的關愛、流動,以一種爭執的方式呈現出來。
莫子儀、路嘉欣的表演方式算是中規中矩,莫子儀演出了搖滾歌手的邪氣,不是匠氣,而且多了一些詩意,我仍期待多一點的野性。唐振剛的演出有時讓人捏把冷汗,尤其他與人對話,為了呈現出不善人際關係,投身虛擬世界的天真,常常以「喔」帶過。我卻常常在對話的語句之間陷入膠著,不安難耐,導演處理天真(或不善應對)的方式,我無法認同。
4˙
我期待看見導演處理眾人演繹劇本的私心:
捏塑一個角色,填補血肉,創造想像──
想像之內,細微處理人性的種種變貌。
想像之外,擺脫刻板印象的表演方式。
5˙
編導處理《一席之地》,巧妙融入三鶯部落的抗爭,著重台灣社會事件。又以流行歌手的跨界與伸援,暗諷商業體制的曝現策略,凱西的質疑與猶豫,大大說明歌手受限於合約、受制於公司的無奈。
若依劇情邏輯,不流俗的音樂歌手,批判意味濃厚的莫子,不是更適於在三鶯部落的抗爭中獻聲?可惜他為了專輯債務,淪為暖場歌手,圖求溫飽不可得。反而已經飽受大眾好評的商業歌手凱西獻聲,不啻搧了自己與體制一巴掌。
後來,凱西明白自己的立場嗎?凱西搜尋了三鶯部落的資料嗎?
6˙
諷刺的是,生病開刀的阿林師活了過來,失意落寞的搖滾樂手卻墜樓殞落。阿林師面對借貸還款未清,眼睜睜看著自己捏塑的通天塔移交給他人,生人在世卻為亡逝生活準備,求來求去都為一個棲息之地。殞落的莫子意外翻紅,彷彿自毀開發出更多的粉絲,彷彿意外遺留下更多懷念。編導的黑色幽默,善於捕捉台灣社會脈動,融入三鶯部落事件、藝人吸食毒品事件等等……讓這部片肢骨穩健,撐持起主要彰顯的內涵。
7˙
「一席之地」指涉的不僅僅是現實的存在空間,也包括精神層面的抽象空間。除了功名利祿、聲名美譽之外,自己所創造的一番天地。於是,觀看眾人汲汲營營奮鬥的「一席之地」,不禁反思自己的「一席之地」在哪裡呢?艱困危難總是一再繁衍,處變不驚成了座右銘,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似地擴展未來,驚恐仍舊肆意蔓延。
8˙
生人需要房屋休息,亡魂需要祭儀擺渡。
鋼筋泥土屋舍、竹條紙糊屋舍,凝聚「家」的意象之外,凝聚生存空間之外,更揭露了生存的至要法則。人,存活於資本主義世界的法則;人,存活於國家體制之中的法則。
你,選擇何種生活面貌?
你,選擇何種存在法則?
一席之地-A Place of One’s Own
導演:樓一安
編劇:樓一安、陳芯宜
演員:莫子儀
路嘉欣
高捷
陸弈靜
唐振剛
台灣˙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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