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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7-19 16:45:35| 人氣40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巴哈 : G弦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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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奏

  沉靜的夜裡,獨自面對一大片的黑暗。擱置於桌上的論文,擠不出一筆一劃的思想。死亡的念頭再度纏繞全身。耳鳴似乎愈來愈嚴重,電風扇轟然的旋轉聲、窗外偶一掠過的引擎聲、電冰箱馬達加速運轉時的喘息聲、泅泳於路燈纜線的電流聲,斯斯斯斯斯斯斯斯斯斯斯………像一團糾纏不清的棉線,全部聚攏在耳窩裡,跳躍著一連串單調的音符。

  炎熱的夏夜,我猛對著電風扇呼吸,一陣陣熱浪大剌剌從面前吹拂。躺在床上將近一個鐘頭,許多意念在大腦中翻攪。空曠的單人床,多餘的抱枕,使我無論怎麼翻身,彷彿都缺少一具溫熱的肉體。這一個空曠的肉體面積,總是讓我懷想起它充實的景況,無論是老的、少的、胖的、瘦的男人,都曾經在這裡遺留下他們身體的餘溫。我熱愛這些溫度,常常藉此燃燒內心無邊無際的慾望。

  是的,我失眠。不只失眠,還耳鳴。耳鳴、失眠再加上胡思亂想,徹底破壞我對人生的觀感,以及性愛的執著。十六歲時,我以為自己二十歲就會死亡。懵懵懂懂的年紀,幻想一生一世的愛情,卻沒想到愛情繁複華麗的外表,包裹著一些鹹濕腥臭的內裡。那一刻,絕望得想死。二十歲時,我以為自己二十五歲就會死亡。體會到了愛情的絕妙,性愛的歡愉。我縱慾狂歡,夜夜笙歌,期待自己因病而亡。現實並未成真,我現在二十七歲,繼續期待著自己三十歲時的死滅。 凌晨三點四十分。起床,又吞了一顆鎮定劑。想想自己在學術象牙塔裡的迴旋,以及性愛狂瀾裡的追逐、放縱,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撐多久。

  重奏

  我是國內頗具知名的室內設計師,每天勞心勞力、竭盡心思,創造空間的協調性。更掌握人性的尺度,使得一切的設計可以符合人體工學,以及人文思想的架構。創意、溝通、協調,是我每日工作的基本元素。創意不見得都可以被實踐出來,那得看是遇到什麼樣的需求者。就像我百般地向許多人求愛,也未必會獲得人家的青睞。但是,當創意一旦萌生,彷彿企欲生根的種子,它總會想盡辦法接近陽光,伸出枝葉藤蔓,尋找出路。我敏銳的心、飽滿的愛,也是一樣。

  每日當我回到租賃的小套房,疲憊的身心、過度消耗的頭腦,使我如同一隻倦懶的老貓,攤陷在沙發裡,張眼望著無趣的電視節目。周旋在業主、上司之間,我被耗損得很厲害。我厭惡看到他們自已自以為是的臉孔,他們似乎總想與你溝通,實際上卻總是加入一些不搭嘎的想法。我對他們已經無法容忍,我對自己的生活感到悲哀。

  我辭職了,離開工作五年多的地方。我不急著找工作,因為我發現,其實我並不想工作。剛開始只是想休息一下,很簡單的想法。後來卻漸漸回不去了。 我整天待在家裡看電視、畫圖、胡思亂想;有時候到三溫暖紓解漲滿一身的慾望。家裡的人不知道我的生活情形,雲林縣裡的鄉村與台北都會中心的世界南轅北轍。我依舊每個月寄錢回去,為愛喝酒、愛賭博的父親盡點孝心。漫漫長夜我總是可以入睡,一位患有失眠的好友常常來電,我們彼此訴說著生活的無奈。

  我沒有錢了。我也不想工作。我仿照某個電視新聞,買了兩盒「普拿疼」,預備和著啤酒吞下肚裡,卻突然想到:應該買一般用的還是感冒用的「普拿疼」呢?白日艷陽高照,我到三溫暖繼續性愛獵奇,然後準備在小包廂中結束我的一生。當我汗水淋漓在暗室中進行最後的狂歡,廣播突然響起我的名字,我嚇了一跳,進退兩難。不過,我還是去接了電話,好友顫抖的聲音,終於化為哭泣。我不知所措,早知道就不應該把計劃告訴他。後來,我帶著「普拿疼」回家,啤酒就送給一位帥哥了。

  協奏

  我在一家全省連鎖的咖啡店工作,每天從下午三點半工作到凌晨十二點半,回到家洗個澡、整理一下就快兩點了。打開收音機,固定的頻道:全國最沒有壓力的聲音,FM99.7台北愛樂電台。城市的人們都睡了,街道也睡了,只有路燈還醒著,伴著幾聲流浪狗的嚎叫。我也還醒著,暫時不想睡,想找個人聊聊天。找不到人。一種恐慌、寂寞的情緒慢慢擴大,揪住我不放。

  我仰躺下來,撥了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一連串聲音以溫柔誘人的語調展開慣有的介紹:WELCOME,歡迎你進入全台灣最HIGH、最ㄅㄧㄤˋ的交友系統…………親愛的GAY,你還在煩惱台灣沒有一個適合你的交友管道嗎?還是害怕大家異樣的眼光呢?……….這是一個由GAY經營的交友系統,希望大家踴躍來電………

  每次聽到這樣的聲音就覺得很舒服、好像回到家的感覺,可是又好想趕快跳過,直接進入系統。我總是化名為小武,因為我喜歡金城武,然後在自我介紹時說一些要死不活的話。其實我很害怕跟別人說話,很害怕洩了底,很害怕會被傷害,也很害怕家人知道。而且我實在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人生真的很無聊。所以我總是聽別人的自我介紹,很好玩,世界上的人千奇百怪。有時候會有人安慰我,要我別想太多,遲早會找到如意郎君,他祝福我。有時候有人會給我同志諮詢熱線的電話,要我打去看看。也有人會邀我出去,他說他可以治癒我的不適應症。

  身為GAY真的很悲哀,做什麼都不對。我高職畢業之後,找了工作,等當兵。說起來很好笑,我討厭當兵,卻一直在等兵役科的命令下來。我不知道我在幹嘛,人生真的很無聊,每次回到家這種感覺特別強烈。交友系統的線上,有一個人問我想不想死,我不知道。他說沒關係,他跟我約定某個週日在三溫暖見面,一起尋死。這種交友方式還挺有趣的,我就去了。可是,我根本找不到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騙我,反正我也不知道這時候要不要死。我回家之後繼續在交友系統上線,我想找這個人,看看他到底死了沒有。

台長: 29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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