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心思言 愛是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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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輩對長輩的感恩與報孝之心，是否總會在時間上「錯位」的呢？
　　昨晚重看<情常在>，主角是我尊敬的盧瑋鑾教授。這使我想起我的姑母，那位離開我已經三年多的姑母。她沒有結婚，自小我與她同住。媽媽爸爸為了生計，較少在家，姑母於我，猶如第二位母親。
　　姑母是引我走上文學之路的牧者。猶記得自己還在讀小學的時候，姑母時常在夜裏與我閒聊。手持報紙，她尤愛讀副刊。有時，指著這篇，告訴我這位專欄作者姓甚名誰；指著那篇，告訴我那位作者風格如何。或許當時年紀小，對她所言，真的不甚了了，也不在意，只是不住在點頭罷了。看到我點頭的樣子，她也彷彿滿足了。
　　年紀漸長，自己開始由坐在姑母身旁，聆聽她的分析評論，到了自己執起書報，細意的閱讀起來。漸漸發覺，她從前的隨心之言，卻成了我在經歷了不少之後才領略得到的人生哲思。她的身影在我心中也逐漸變得高大。
　　及後，走上教育之路，矢志教中文科，不能說與她沒有關係了。
　　一九九九年九月十二日，這一天我一生也不忘記。因為那天，紅斑狼瘡病帶走了她！
　　八月底，她進了醫院。初時，沒有人知道情況是這麼嚴重，更不知道，之後永遠也再見不了她……
　　及後，醫生把我和媽媽召到醫院一角，告知了姑母的病情。醫生剎那之間彷彿成了判官，判了姑母極刑。當時我閃過一個念頭：把醫生痛毆一頓。因為當時仍然幼稚的我，竟然還愚蠢地以為醫生是萬能的，他的「判刑」，只是他的不負責任！
　　那年是我第三年當教師，也是剛開學的時候，校務不能說不忙。為了爭取時間多見姑母，即使在午膳時間，我也馬上離開學校，快步跑往醫院。她瑟縮在狹窄的病榻上。由於身上插滿了喉管，她只能用頸項僅餘的活動空間向我轉過頭來。她那倦極的雙眼，隱含了孤獨與無助。我真的很想為她洗去這種感覺，但也真的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些甚麼。於是，我相信我的眼神，也必然飽含了無助，以及無限的徬徨。
　　她想試試自己還有多大的力量，於是用盡力氣握著我手，叫我告訴她我會否感到痛。我的確感到極痛極痛，是由心而發的無可比擬的痛，因為，實際上我的手只像被輕輕「圈」著，並未感到絲毫的力度！
　　她想吃小櫃上那包媽媽昨天買來的青提，我把它拿到洗臉盆前準備清洗，打開膠袋，發現除了青提外，是滿眼的螞蟻！我告訴姑母，青提不新鮮了，不如我放學再買來給你好嗎？她堅持，我無奈，我想哭！
　　十一日晚上，醫生吩咐我們要有人留在她身邊，我們都明白他的意思。到了零晨，媽媽以我翌日還要上學為理由叫我回家，我怎會捨得！
　　姑母終於在十二日淩晨離開了我們。我就站在她的面前，看著她睡在病榻上，距離是這麼的近，但我卻知道，她已遠我而去，此生再也沒有機會傾聽她的「文學評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