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ㄌ幾乎複製了一種我不願提起的感傷
自從無意瞥見了護照上的熟悉與巧合後
在異國漫長的旅行過程中，我們
始終以點頭與微笑的方式代替言語
ㄌ時而在我前方挽著ㄓ的手
彷彿一具克林姆筆下無法分離的分離派
太多的裝飾使人目不暇給而感到眩暈
被ㄌ撩撥起的嫉妒感源自於維也納的一齣歌劇
演員們把劇本的生命延續，而我
不過是劇院中某個引頸而望的異鄉人
無止境的生疏把我從劇情中抽離
像一隻棄絕於河岸邊的魚，剩下鰓的鼓譟
為了未可知的結局而努力地避開悲傷的劇情
時而，ㄌ以一種過於稚氣的臉
貼近我所無法掌控的ㄓ依舊美麗的臉龐
像公園裡小販手中永遠精力充沛的吹泡泡機
吞吐節制而細微的話語，在他們之間打著轉
隨風吹出多彩而無從挑剔的泡泡水的原型
頗有一幅秀拉點描夏日午后的悠閒
那些我又近又遠的視線所無法補捉的遺憾
幾乎就要攪亂我對於旅程中任何的感動
我後悔知道過多關於ㄌ的曾經，卻又
無法制止自己眼睜睜地看著ㄌ寫下接續的
原該屬於我的劇本，僅管稍早前那樣的煽情
已經銷毀我對於童年的全部幻想
我卻像是在廢棄的教堂裡找到了遺失的
戒指，因而貪圖得到更多關於婚禮的線索
２．
ㄌ在旅行的第二天開始發高燒
這使得我一方面像是戰勝了什麼
自我形塑的、帶有敵意的假象
另一方面也開始同情ㄓ可能面臨的遭遇
那幾乎是一場沒有高潮便已進入肥皂劇的旅程吶！
僅管它必須以單元劇的方式描摹較為適合
一如所有大人投擲不等份量的吃驚與憐憫，而我
覺得像是擺脫了一場惡夢所能夠帶給我的
心悸與無力感，那許多充滿輕快鳥鳴的早晨
童年滿身是汗在失落的被褥間匆忙甦醒的
無法將它們丟進洗衣機中讓旋轉帶走
至今仍是一種褪色而殘缺的美麗
我在每一次停車的定點旅程中
迅速越過座椅上虛弱的ㄌ，以及ㄓ
像是奮力跨越一種原先為我設計的告別式
而心中閃過的卻與哀戚和悲慟全然無關
我只希望那些童年時彌撒典禮中突然爆發的
想要大笑的情緒，可以因為這些年
沉積大量哀愁的化石所掩沒
僅管我甚至知道冥冥之中
會有更好的辯解，關於總是分心的我
唯一的方式是不間斷地位移、拋物線，以及
圓，半徑交錯丈量而成的完整
把這些遺留在上個世紀多麼困難
這讓我無法確知自己仍在行走
仍在可憐的犯錯中長大
仍渴望嚐試飛翔帶來的好夢
３．
再次見到ㄌ是數月後的事
那夜我與ㄓ正困惑於電腦上的符碼
所有的人都相信我可以解開焦著的未完成
所有的人都敞開足夠的視野讓我摸索
只有我緊握著無法確定的舵前行
亞得里亞海的憂鬱，綻藍
帆船上揮舞的雙手無法停止地
向我靠攏，那是同樣的海水的鹹味
刺鼻、難耐，想要逃亡
直到ㄌ按下電鈴，一切彷彿又
循著航道返回了岸緣
在緩緩上升的腳步聲裡
有著一樣稚氣的笑容
唯錯過了數月前發燒時的熱
冰涼而無傷的季節，的夜
對於不能解救即將化為泡沫的美人魚
同時重覆著一種令人措愕的表情
有一些怨懟的情緒在心中築起
我甚至懶得提起旅行過後
其實許多人都感染了發燒的病
卻，少有一種憐愛的心情，如那日我所見
會成為世界的真象嗎？
一旦所有的不確定隨風而來
離去，將是另一種對於風的貼近
死亡的意象裡沒有真正的刀刃
足以雕琢水流勻稱的紋樣
除了我們熟悉過的那陣風，吹過
４．
我開始以一種無所謂前行、無所謂
後退的步調生活，又是更久以後的事
然而我與ㄌ時而擦身於黃昏的街角，時而
在狹長的公寓大樓間交換著迴避的眼
就要成為無可替代的秘密儀式
神靈、祭司，滔滔流竄的安魂組曲
不再點頭微笑的我們，成為
兩隻失了利爪而各自飛揚的鷹
沒有一種親切的屬種足以
引發我們貪婪的爭奪，對於饑餓
我們如此謹守戒律、如此小心
深怕洩露了蛛絲馬跡
成為幼蟲攀爬依附的唯一路徑
但我卻在揚長而去的同時，分有了
ㄌ無意間傳遞的深深的落寞
那落寞已全然超越了在明亮的樓梯間
ㄌ所可能盡情詮釋的笑臉
憂鬱瞬間啟動了刺耳的磨擦
再緩慢地滲入不協調的空氣中
無可遺棄地接承所有的黯淡
猶如畫破了一張就要完成的風景地圖
不再美好且容易迷失的指南針
指引不出一種快樂或悲傷的篤實
原先唯一能夠憑藉的，如今正
一口一口地被ㄌ釋放的暗示啃食著
我迅速打開上鎖的門
清楚知道那是最後一條逃生的路
Iris
2002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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