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接女兒放學時，在學校和一位日本媽媽閒聊（註一）。她說她女兒在家連續哭了兩天，直喊著不要去上學了，要在家裡讓媽媽自己教。她對女兒說，妳如果在家裡讓媽媽教的話，就沒法子交朋友了！小女生就說要轉到我女兒班上，因為我女兒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我問她是怎麼一回事？她說她女兒在學校裡被同學嘲笑，罵她是白癡，還說她是醜八怪。我聽了心裡直打突，才一年級的小孩子，怎麼嘴巴就這麼毒？
就我所知，這個小女生在閱讀方面程度幾乎為零，大字識不得幾個；可是當她從幼稚園大班畢業的時候，老師對她的評價相當高，還對她父母說她上一年級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反觀我家女兒，雖然早在中班時就有二、三年級的閱讀能力，但因為是下學期中才跳級念幼稚園大班，當時同一位老師甚至要求我考慮讓她重念大班一年。幸好我和老公當時沒有被她的立場動搖，加上校長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我們才決定還是讓女兒和大班同學一起升上一年級（註二）。
我向這位日本媽媽建議，讓她兒子（她有兩個兒子，一個念八年級，一個已經上高中了）每天撥出一段時間和她女兒一起唸書；她說她老公每天晚上都會陪她念，可是似乎沒什麼進展。
這實在是有點令人頭大。
不過居然有人說她女兒長得醜，這才真讓我吃驚。雖然這位日本媽媽老是說她女兒沒有我女兒可愛漂亮，我一直把她的恭維歸因於亞洲人一貫的褒人貶己心態；我甚至一再向她強調，她女兒真的很可愛、很漂亮，可是她老是一副「別開玩笑了！」的樣子。事實上這位小女生雖然因為是獨生女，而沒有一般小女孩的嬌嬌氣（我女兒也是），她的長相如果不是上上之姿，也絕對屬於中上。
講到這裡，就不得不想起我自己小時候受到的待遇了。我爸媽比藍火的父母還嚴格（註三），根本非常吝於讚賞兒女的容貌。我記得頭一次從爸媽那兒聽到一點比較正面的評價的時候，我已經上大學了；那天賦閒在家，和老爸坐在飯桌前，突然老爸冒出一句：「嘿！我女兒還蠻耐看的！」就只有這樣子而已。
女兒出生之後，有鑑於我自己小時的慘痛經驗，我下定決心，一定不要吝於稱讚女兒，不管是她的長相或是其他能力，免得她沒有半點自信心。
這位日本媽媽還說，她女兒在下課時間會被同學惡意推擠；她對女兒說，妳得學會保護自己啊！如果有人故意推妳，妳就把他推回去！
我老公也是持著相同的論點。他說別看小孩子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其實他們是非善惡都瞭然於胸，只是仗著一張假面，什麼陽奉陰違的勾當都做得出來。可是因為大家都鄙視打小報告的人（Tattletale），向老師申訴反而更讓人看不起。所以如果有人對你惡言相向、或暴力加身，你絕對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雖然不贊同老公的論點，可是在聽了這個小女生的遭遇之後，也不得不覺得只有這樣，她才能停止同學的騷擾。
她媽媽還擔心，會不會是因為女兒說話時英、日語夾雜，才會受到人排擠。我勸她在這方面放寬心，因為她女兒的日文程度和我女兒的中文程度相近（會聽、但不主動講），所以我很懷疑她在學校會講多少日語，更別提因為說日語而遭排擠了。
不過這的確是許多雙語家庭可能面臨的困擾。一方面要孩子別忘記了另一種語言（或者是為了要掌握先天上的優勢），一方面又要孩子在學校能和同學打成一片。要怎麼做，才能取得平衡、收到最大效益？我知道我還沒做到最好，也沒盡到最大努力；這從女兒三歲半時的中文口說程度比現在要好得多，就看得出來。
不過我很慶幸有這樣一個女兒，除了做事愛東摸摸西摸摸之外，實在是沒什麼好挑剔的。老公和我都非常感謝這樣的好運，至少我們沒有那位日本媽媽那麼頭痛。
我們也決定要向她毛遂自薦，教她女兒識字，希望能對她在校情況有所幫助。
註釋：
1.就是《也談口音》裡頭提到的日本媽媽。
2.美國學制和台灣不太一樣。小班、中班統稱Preschool，不受學區限制。義務教育是從幼稚園大班到十二年級，也就是這裡俗稱的K-12；除非是上私立學校，否則所有學生均依照居住地點分配學區。幼稚園大班到五年級（或六年級，視學區或州而不同），屬於小學階段，也就是Elementary School（或稱Grade School）；六年級（或七年級）到八年級，屬於中學（Middle School）；九年級到十二年級，則屬於高中階段（High School）。
3.見藍火的《皮相》一文：
http://mypaper1.ttimes.com.tw/user/bluefire/file_combine.php?File=1933418_2002-12-20_06-59-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