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曾跳脫一切，冥想。去解答。
石碑上的小篆是自己親筆刻下的。
那時就麼任由飽墨滿蘸的筆觸恣意灑脫、滌蕩千秋。
明明是再柔軟不過的兼毫，在他胸口澎湃山嶽的激盪下，竟剛健雄渾的能力穿頑石，雋永恆亙．．．。
只記得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眶中就再止不住那熱淚滿溢。
將她葬入的那一刻。
竟是再沒有勇氣去見她最後一面。
生平只見過她一次。那美，是極致的。
也許是幻覺，在她消香玉隕的那一剎那。
但一眼就認出是她。
那樣靜斂溫婉的氣質、優雅娉婷的體態．．．，就同他朝思暮想的她一般的嬌柔婉約，可不同的是那雙盈盈秋水所隱匿的沉鬱。
於是，淚水汍瀾而下．．．。
來不及驚嘆她絕容之姿、閉月之貌。
那錐心刻苦的淒絕已然揪住他心口。
似訣別，似告慰．．．。
似乎有所醒覺，陣陣暈眩海潮狂濤般的衝擊了意識，他踉踉蹌蹌的勉力提了提身子。
思絡彷彿沍涸，息脈彷彿凝涸。
他百般想抑制什麼的撫住胸口，卻是終於，眼前一黑，從喉中直噴出一口鮮血．．．。
已然忘記自己是怎麼捧著她的屍首回涼心居。
一路只感不到泥土的厚實，恍恍惚惚像漂泊、像浮游，有什麼從心底深處掏空力竭的失落。
手中的人曾是再真實不過，如今卻也是再冰冷不過．．．。
深怕她碰痛了似的，顫著雙手，輕輕為她拭去了血跡、汙漬。
她悄然倚在他肩頭，靜默冰冷的叫人心碎，他早已不在乎她的一身血汙，也早已不在乎自己是否好潔．．．。
於是對著她發願，輔佐她的夫君，了卻她的心願，多年以來的．．．。
他永遠記得那一晚，他征征望著她慢慢僵具的軀體，直至天明．．．。
當潮濕的泥土點點覆上她的衣袂，掩上她的前襟，他才真正感到無窮的極哀正啃蝕著胸前的缺口，無量的，無極的．．．。
他鼓不足勇氣再去探她最後一眼，哪怕只揭開朱巾一角，儘管他對她的敬重同自己的名般無垢、無暇。
他同她的死埋葬了自己的心。
為她種了蘭，上塚，才不數日，塚上就發了些芽，添點綠意，添點新意，也添點生命。
為了發給她的願誓，臨行前，想說些什麼，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只想問：「妳，在裡面，過得好嗎？」
『塵歸塵，土歸土，人死終成杯黃土．．．。』
這是誰唱的歌？這麼貼切，又這麼悲哀．．．？
而後．．．。
他終於是回來她身邊。
足智多謀也罷，魔界第一智者也罷，吞山吐嶽的萬丈豪情也罷，都不過是過往雲煙，飄飄邈邈，於我如浮雲．．．。
虧得素還真時常挾些新季的碧螺春來探探他，偶爾也以一曲廣陵散、平沙落雁來散散他的心境。
但他究竟是明眼人，他是每隔一陣來探探這舊識。
卻也見他一陣削瘦一陣，身形越發枯槁，神色越發憔悴，也只搖頭嘆息。
當素還真武林奔波許久後終於想起這位舊識，忙個閑來探望他的時候．．．。
涼心居卻早已頹圮殘敗，蕭然四壁久矣。只她的墳上苔痕森森，那蘭花開的優雅宜人，四周盡是竹林遍佈環繞，似永遠守護著那株纖細、文弱的秀蘭．．．。
素還真知道，他終於是決定，讓給後人去解那千古謎題．．．。
那謎正是：『情，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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