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ying in my way 把時間撕碎 看到少年時綁上的髮帶 像風箏一樣飄遠 一點點還原思念的味道 在季節面前假裝勇敢 轉頭聽見風在樹梢抖動 眼前的你比寂寞真實　　

64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小姐，我要一碗杏仁茶。」
　　「好地，熱的嗎？」
　　「是的。」
　　「好，你坐吧，一會兒就端來給你。」
　　她呼出一口氣，背隱隱作痛，渾身的肌肉都不聽話地抗議著。她的脊椎一向不好，他在的時候，一看到她皺起眉頭，就知道她的舊患又發作了。他很體貼，她很粗心，並且總在拒絕他的溫柔，直到他離開了這個城市，她的杏仁茶還是賣得很好，卻再也沒有一個人會抿一口杏仁茶，雙眼便享受地眯成兩個半月彎，那總讓她忍不住喜悅地微笑。
　　他離開了這個城市，她才意識到，失去的，竟是心中那股微微的喜悅，她竟不懂得笑了。她等著他，煮著一鍋他最愛的杏仁茶，他愛喝熱的，每聞著徐徐冒升並融入空氣中的香氣，便會對她揚起一個甜甜的笑臉。那時候，她只是回以一個禮貌的點頭。她不知道，原來以後她會記得那麼清楚，在他右眉際，還有一粒小黑痣，總會隨著他的笑或眯眼，可愛地轉動。
　　聽說他會回家的，所以她學會安靜地等待。日子，像流水一樣，冬天結冰，夏天翻騰。春天，她感受著生活緩慢的節奏，直到秋天，哀傷便會像一場流感，猛烈來襲。她的眼睛呼吸著杏仁茶上升的熱氣，把它聚集成一滴眼淚，掉落在杏仁茶裡，那麼輕，波瀾不興的，就像他們每當聽到她的故事，只會輕蔑地撇撇唇，對她的等候不置可否。
　　人們都在議論這場奇異的戀情，沒有開始過的，沒有過程的，那更像她在漫漫長夜裡虛構出來的劇情。所以她學會沉默，在紛陳不息的流言蜚語中，她的沉默像一道幽怨的眼刀，輕輕劃傷這個城市偽善的輪廓。她不相信，幻覺會那麼真實，只是當他的身體在遙遠的城市，變成一個飄渺的影子，她忍不住嘆息，那時候，他怎麼不開口說點甚麼？讓她有更多可堪咀嚼的記憶，打發時間的漫長。
　　他不愛說話，他就像一陣夏日的龍捲風，捲起擾攘的塵埃，找不到可以落腳的窗台。風來得快，去得也快，她還來不及收拾被風打亂的盆栽，便已經消失了，若不是她能看得見風掠過植物表面，所留下的一點殘痕，也許她將遺忘，曾有人經過她的窗口，發出了一聲帶著遺憾的嘆息。她曾從窗口向外探望，看到一個孤單的身影，漸行漸遠。
　　她沒有哭，因為沒有必要，她一直相信，他一定會回來，向她溫柔地一笑，以低沉沙啞的嗓音，叫一碗杏仁茶。她想到他的聲線，原來帶著慵懶和性感，她以前不覺得，因為她並未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已然得到的東西，往往被忽視一旁，直到失去了，才驚覺可惜。
　　他在哪裡？有沒有想起這個城市？有沒有想起她煮的杏仁茶？有沒有打聽過她的消息？有沒有在當飛機經過城市上空時，會從三萬英呎的高空，俯瞰她存在的一小片天地？很多問題，她害怕答案，也許就這樣膠著不清，也比他一個無情的搖頭要好。
　　她以為自己不在乎，那時他老坐在店舖後面的角落，等到她走出廚房，才向她招手，再要一碗杏仁茶。有一會，他忙得很，沒怎麼來，她也只是在他再出現時，語調平靜地例行詢問一下。又是甚麼時候，她開始掛念角落的身影，有時甚至留下那張桌子，等他過來？說不清了，在她不為意的時刻，他的身影就已經銘刻了下來。
　　深夜了，客人都走了。她打發店裡的伙計離開，收拾不算凌亂的廚房。廚房還瀰漫著杏仁茶的香氣，她總給他留著一碗，這是每天的習慣，也許有一天他突然推門而進，她就可以立刻端到他面前，再看著他抿一口，雙眼享受地眯成兩個半月彎。
　　唉，她又嘆了口氣。她檢查木門，都已關好後，轉身往二樓走去。她就住在二樓，一樓用來當甜品店，既靠手藝吃飯，也出賣勞力。她拿起水壼，給窗口的曇花澆水，花是含苞待放的，可它從來不在她發覺的時候開花，她與它，也許沒有甚麼緣份。這會否也像她和他？就這樣錯過了。
　　有人在拍門，是誰呢？都這麼晚了。她放下水壼，向樓梯處走，忽然聞到了一陣花香，她一轉頭，就看見一朵白色的曇花悄悄地盛放。這是預示嗎？她快步跑下樓，在那扇厚重的門後，深呼吸，平靜自己忐忑的情緒。
　　門外，他等著，也只能等著。他不想面對殘忍的事實，但這也許是她與他的宿命。
　　門一開，她撲進他的懷裡，他的鼻端又傳來那夜的花香。
　　原來，命運並非他想像的不堪，她是那朵在北方的冬夜裡，擾亂他心扉的曇花，但他畢竟看到花開了，是為他而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