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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2-08 11:41:07| 人氣43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失語症】風雨中的一枝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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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華文學評論的局限


在馬來西亞華文文壇,文學評論肯定是一項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一方面是研究資源嚴重缺乏,再有心的評論者還是會面對相關資料遍尋不獲的窘境。另一方面,評論者發言時倘若不顧輩份而直言不諱,可能會立刻招來一身道德亂箭;要是挪用的理論術語不夠花花綠綠,也許就會有學院中人暗中嗤之以鼻;而如果應用的是當今歐美學界新穎深奧的理論,即便用得圓熟精彩,恐怕也是回音渺渺,或者甚至惹來挾洋以自重之譏。在這樣惡劣的文學環境之下,張光達以非科班的出身勇闖這條在馬華文壇來說比創作更加孤寂的道路,十幾年來努力不懈,其精神便可記一筆。

張光達的第一本書《風雨中的一枝筆》集結了他在1989至1998年之間討論當代馬華十九位詩人的評論二十二篇。其中絕大部份,尤其是時間上較早的篇章,都是從新批評的觀點切入。在自序裡他解釋說,“之所以選擇新批評,除了那是因為我當年於文學理論認識上的局限,還有一個更基本的信念:讓屬於文學的歸還給文學”(頁iv)。在另一個地方,他宣稱“一切必須落實到詩的文本,檢視詩句與句,行與行之間的細節分佈,其中所暴露和隱藏的語言精神面貌,詩(文學)的任務不在交代歷史的真相以及政治的立場”(頁73)。所謂“讓屬於文學的歸還給文學”、“詩(文學)的任務不在交代歷史的真相以及政治的立場”的信念,顯然是衝著馬華現實主義教條而來的,令人想起一九二零年代俄國形式主義(Russian formalism)對當時的現實主義批評的反撥。對於那些食而不化或者一知半解地信奉從中國舶來(而中國又是從蘇俄舶來)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教條的“老現”們,張光達顯然沒有什麼好感,在書中不少地方都可以看到他對那些貧瘠、粗糙的教條發出冷言冷語。在較早期的論文裡,他經常作出現實╱非現實(或他的用語“超現實”,如見頁35)的二分,抑“現實”而揚“超現實”。他認為評論者除了在意文學作品“寫什麼”之外,更應把焦點對準“怎麼寫”,這當然是反現實主義教條的立場。不過,他嘗試區分“現實主義”和“寫實主義”的內涵(頁33),則稍嫌力有未逮。這兩個詞其實都是英文realism的中譯,前者通用於中國大陸,後者流行於台灣,要以這兩個詞來釐清realism的流派以及其中的糾葛,顯然不是這麼容易。

面對這些問題,他也許需要一套新的表述系統;這套表述系統不僅要能夠避開現實╱寫實的曖昧,也必須能夠超越現實╱非現實、現實╱現代的簡單二元模式。而要擺脫二分法的羈絆,建立一個比較複雜的解讀模式,除了問“怎麼寫”之外,還應該進一步追問“為什麼這樣寫”。

九零年代後期的張光達顯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在新批評術語和概念抓襟見肘的地方,他補上了後現代主義。在評論陳強華、林若隱、蘇旗華和夏紹華的篇章裡,他援引了一些屬於後現代範疇的術語──如德希達的“解構”、“散播”概念,以及平庸化、生活化、口語化的語言策略──來點明上述詩人的後現代特色。然而,在試讀陳強華時,他說陳近期作品的一大主題取向是“純後現代觀念的詩”(頁114),並且在結尾寫道:“陳強華詩中的後現代本質透過對鄉土家園的關懷表達出來,展現另一類型的後現代╱現代詩。如果陳強華有意朝這條路走下去,或許我們可以期待一個真正本土化和本質性的後現代馬華詩人在將來奠定他的文學史地位”(頁117)。什麼是“純後現代觀念的詩”?什麼是“後現代本質”?什麼又是“本質性的後現代馬華詩人”?在後現代主義至今依然眾說紛紜的情況下,套用這些字眼(尤其是“純”、“本質”這兩個經常讓後現代研究者提心吊膽的辭彙)而不進一步作規範性的闡釋,從嚴格的評論角度來說是危險的。後現代術語在中文詩壇,尤其是九零年代的台灣詩界,已經被那些半調子的“技術派後現代主義”論者用得太氾濫以致模糊不清了。他們以為無深度、平庸化、文字遊戲、亂七八糟就是後現代,殊不知後現代主義並不是這麼簡單無聊的。在應用後現代術語之前,我們應該更加謹慎地把自己置於一個跟二手或三手資料足夠遠的批判位置上,以便能夠掌握後現代主義的哲學基礎和社會涵義,免得卡在“技術派後現代主義”的複印機夾層裡。

張光達在《風雨中的一枝筆》裡所顯露的局限,或許正從局部彰顯了馬華文學評論的局限。由於理論資源的匱乏和學術機制的闕如,馬華的評論者往往只能從有限的資源中盡量援引可用的部分,把它們結合起來,建構出一套解釋模式。然而,在援引的這個資源和那個資源之間,表面上也許相安無事,暗地裡卻可能出現互相傾軋的情況。所以,理論的援引如果不夠謹慎,可能就會造成自己的一個論點跟自己的另一個論點暗中打架的窘境。這種情況不僅在那些信仰現實主義的論者身上經常出現,在現代主義和後現代主義的倡導者身上,也不是新鮮的事。清楚掌握各種理論的脈絡和流變是評論者的職責,這是評論不易為之處,也是馬華功力深厚的文學評論者有如鳳毛麟角的原因之一。

不過,上述嚴苛的批評,對於近幾年的張光達或許並不公平。《風雨中的一枝筆》收入的評論作品止於1998年,而且只限於實際批評的作品。張光達一直筆耕不輟,不斷嘗試開拓馬華文學評論的疆界,不只寫了像〈試論九十年代前期馬華詩歌風貌〉這樣的宏觀論文,也寫了一些關於╱援引後殖民、情色等論述╱觀念的文章,展示了他逐漸開闊的視野。儘管他在本書自序裡所宣示的企圖──“希望藉馬華詩人生命形態的展現,來建構馬華詩史,讓‘歷史框架’的意義具體而清晰的浮現”(頁viii)──並未具體實現,儘管他顯然還有很長的孤寂的道路要走,睽諸當今馬華文學評論界,大概也只有他有野心來扛起馬華詩史的重筆。我期待張光達以他風雨中的一枝筆,寫出馬華文學評論的遠景。

台長: 黎耀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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