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鼻腔裡傳來濃濃的藥水味，讓我還沒睜開眼就知道自己在醫院，想苦笑卻只能動一下嘴角，這不是我當初就知道的結果嗎。
試著翻身，疼痛讓我皺起眉頭。
『很痛嗎？我去叫醫生。』
毛毛擔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此時此刻我不想見到她，但我真的很需要醫生。
發生甚麼事情自己隱約有個印象，因為憤怒開了快車，在復興路上出了車禍。但，毛毛怎麼會在這裡？金庫呢？現在是甚麼時候了？
『妳昏了兩天，是毛毛不眠不休地照顧妳。』
耳邊傳來金庫疲憊的聲音，很好，當事人都到齊了。
『我跟毛毛原本想等妳冷靜下來之後好好跟妳談談，沒想到我先接到醫院的電話。』金庫坐在床沿，讓我坐起來跟她對話，『自從毛毛回來之後我知道遲早有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只是我還沒做好準備就發生了。幸運的是，這次車禍妳傷得不重，左腳骨折、其他地方只是小擦傷，不過腦震盪需要觀察一段時間，而車子就別指望了。』說完金庫默默嘆了口氣並且幫我倒了一杯水。
我不知道現在應該說些什麼，有太多事情需要被消化，最熟悉的人變得陌生、原本認定的事情不再，在我的世界裡，還有什麼是真的？
「這麼多年了，妳有很多機會可以跟我解釋，但妳選擇了欺騙，我不覺得現在把事情講開會比較好過一點。」乾枯且冰冷地語調從口中說出，一點都不像是自己的聲音，「走吧，讓我靜一靜。」對金庫下了逐客令。
即使知道不會有好臉色對待，毛毛還是每天到醫院陪我，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我到處走走看看，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她自己自顧自的講話，說到她當室內設計師時有趣地事情看到我嘴角牽動一下就很雀躍，彷彿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幸福。而這段時間對於過往絕口不提，也許已經過了時機點、也許金庫告誡她別再讓我們的關係再惡化、也許……這一切都不再重要。
坐在病床上，望著窗外那些在草地上奔跑的小朋友，忽然很羨慕他們的自由和純真，記不起上次開心大笑是什麼時候、忘了單純是什麼感覺。這一個月來對毛毛、對金庫和店裡的事情漸漸冷默、無動於衷。
『每次看到妳在發呆我都很擔心。』金庫的聲音把我從思緒中拉回來，『妳是個很容易想很多的人。』金庫把保溫壺放在桌上。
「又是雞湯？」這個月來每天毛毛都會燉雞湯給我。
『是，我妹去跟業主談事情，拜託我帶雞湯過來。』金庫盛了一碗給我，『我知道妳現在還是不諒解我，所以看妳吃完我就走。』
「謝謝。」接過雞湯，我說。
傷勢已經復原到只需要拐杖就能行走，金庫離開之後我想透透氣，便撐著拐杖到處走走。
『妳們記不記得常來探603病房的女人？』發聲的是一位愛吃甜甜圈的護士，我幫她取名叫小甜甜。
『知道阿，她對603好好喔，每天都燉雞湯來給她，人又客氣。』回應的護士叫做柚子，她還是實習生。
『她以前是我的病人，後來也在醫院鬧得轟轟動動的。』小甜甜的語氣好得意，畢竟只有她知道這件事情。
『我只覺得她很眼熟，她是不是前任外科主任的……』現在講話被打斷的是小小。
『噓，她原本是因為自殺未遂被送到這裡來，前任外科主任對她一見鍾情，就忘了家裡的老婆小孩。』小甜甜壓低了聲調，一字一句還是傳到我耳裡，『剛開始那個女人不接受主任的追求，原因也是因為他有妻小，妳們也知道，主任的甜言蜜語誰抵擋得住，久而久之她還是接受了主任。』小甜甜休息了一下，繼續說，『剛開始一切都很美好，他們在一起也是公開的秘密，主任的老婆也習慣這種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到最後，因為那個女人懷孕了，主任的老婆因為不孕，覺得自己的地位被威脅，所以想盡辦法叫那個女的滾蛋。』
聽到這裡已經有人皺起眉頭，不知道是為那個女人惋惜，還是覺得她可憐。
『之後呢？』小小問。
『主任明知道這可能是他唯一的小孩，卻還是極力否認，那個女人最後也把孩子拿掉了。』小甜甜說完之後大家都沉默，而我站在接近護理站的轉角，彷彿腦袋被重擊般，天旋地轉。
-待續-
我從來沒想過，會從不認識的人口中聽到自己以為不在乎、其實是不想面對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