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過四川也去過重慶，那裡離成都算近，但我對它印象最深的，不是豐都
鬼域，不是巍巍鍾山，不是成都平原的豐饒，而是一個平凡的浣足姑娘，天
真的向我打探台灣的F4，還有她說，家住成都，離重慶卻需花上三天路程，
所以一年也只回鄉一次。
這幾天所有的新聞訊息報導的都是四川震災的悲慘新聞，我想起多年前遊過
長江三峽，在重慶上岸時的印象，那長江水面，離重慶市區竟還有幾百公尺
遠，需得走上數百層階梯，才能到達重慶街頭。自小在小山小水環境中長大
的人，很難想像這多山城市又有大江大水穿透的澎湃氣勢，也傻到以為要爬
上這數百階梯得花上多少時間？嬌嫩的台灣人那支付得起這般的體力勞動？
其實在這階梯兩側，各有一部類似纜車的交通工具，只是它是沿著山坡斜度
而建有軌道，纜車橫面前進，前輪小，後輪卻極大，所以當它整個橫面由江
邊沿著坡道鐵軌上升時，車廂內始終保持水平，對我來說，這是特殊生活環
境所衍生出來的實用交通工具，打破了我自小認定的，所有車廂都該縱面行
駛的觀念，我自以為見過世面，卻第一次知道，在江面與街道之間，有這麼
體貼乘客的新奇軌道車，記憶中搭乘這軌道車好像不用給錢，或許已包含在
長江郵輪的費用之中。
重慶多山，也多山洞，或許也因為多開墾，我總覺得它無時無刻蒙著一層沙
，連建築物都是。這個城市雖有大山大水的豪邁，卻沒能留給我太多美麗的
印象，我只記得許許多多庸庸碌碌，不得不為生活離鄉背井的市井小民。結
束那段旅程以後，我其實連一個人的臉孔都想不起來。
如今我還記得的事，其實都跟人有關，天真的打探F4的小姑娘，我始終沒有
道破，在台灣F4已經不再火紅，因為我知道這是她離鄉背井賺取微薄薪資的
小小樂趣。
在郵輪上，盡責的介紹著三峽大壩的起建與後續的解說員，我也忘了她的樣
子，只記得當她被自以為高高在上的台灣人挑臖著說，若是在三峽大壩上丟
下一顆核彈會如何時？還能不疾不徐的說著長江白鰭江豚跟鱘龍魚的保護計
畫。有核彈又如何？誰能保證核彈一定發送得出去？又一定可以命中目標？
台灣又能負擔得起幾顆核彈？自以為是的莽夫？丟了臉還沾沾自喜。
郵輪上每天照應著我們三餐的內地小哥，除了是服務員以外，晚上還得充當
表演人員。易地而處，我若長在如此大國，又如何能從億萬人中脫穎而出，
被選入這外國船務公司的郵輪中服務呢？我有幸以消費者的立場來一窺傳說
中的歷史山河，卻絲毫不敢心存任何優越感。
在我踏上荊州古城牆，卻想起關羽大意失荊州的典故時，不免想到人生世代
交替，真能留名千古萬世的又有幾人，我們不過都是凡夫俗子，為生活而庸
庸碌碌，為活命而低聲下氣，真有誰來的高尚或優越嗎？
當災難新聞一遍遍傳來中國總理溫家寶柔聲安慰著嚎啕大哭的小女孩時，我
偏又不得不一遍遍想起，尖銳簡短卻沒有誠意的”拼經濟”。於是每看一次
新聞，我便無法控制情緒而哽咽。為何人生的磨難，總要在弱勢族群身上一
再地被凸顯？
在此震災依然混囤不明的時候，我想起了我在四川的那些日子，我早已忘了
面容的這群四川善良人們，我既無力關心，也無處打探關於你們的任何消息
，只能默默祈求，平安！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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