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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名的笨蛋自殺方式】

除了冷，雨絲沿著天際的弧線，讓台北的夜色更加的灰濛濛了起來，美麗的女子撐著傘，陪著我在擁擠的人群緩緩的走向大街的另外一頭。

『沒有想到我們居然可以這樣的，在台北散步。』在這個人簇擁著人的雨夜街頭，她還是能夠優雅的說著話。

『是的，』我當然只能喟嘆往事：『真是沒有想到的世事難料。』

許多年前的許多個雨夜裡，我曾經騎了車迎著寒風上山，為的不過就是用自己的年少輕狂做藉口的站在巷口遠遠的，傻傻癡癡的守望著美麗的女子從宿舍窗裡透出的亮光。而如今想來，固然是少年的浪漫，卻也不後悔今日只是雙曲線的趨近，而之前之後都是各人有各人的故事與旅程。

少年總是想要癡狂，想要不枉此生。但有些少年卻付出了很慘痛的代價，並且還可能無法找回不悔不怨的青春。

在急診的那些日子裡，除了自己內科份內的工作，在我所屬的醫院，有時得幫忙外科急診的緊急處理，尤其是一下子湧入大量的嚴重車禍患者。不過，通常不需要幫忙的時候，我往往是冷眼旁觀的感慨者。

這些人，我所謂的『做了愚蠢的事情的人們』，通常是年輕的不想死的也從沒想過有這麼一天會如此接近死亡的，暴走飆車族。

在高速的街頭追逐中失去控制，才會發覺人的身心其實沒有想像的堅強，反倒是破碎的不成形狀。送抵醫院時，這些金色染髮穿了鼻環耳環肚臍環的小朋友，如果不是ＤＯＡ(Died on arrival，到院前已死亡)，大部分都是骨頭斷了、手腳分離了、腦袋瓜裂開了或者是有給碾過的內出血，所以哀號的哭泣總是回響在急診室裡。

很多時候，我見到的是撞到顱內出血，結果一輩子只能躺在病榻上，任憑親人呼喚卻也醒不過來，日復一日的身體逐漸僵硬。更慘的是那些只有脊髓損傷的少年，註定了一輩子清醒的張著眼睛卻連一絲絲手指的感覺都沒有了，那麼該怎麼熬過未來如此長的日子？

這是第三笨的自殺方式，因為你根本不想死。

可是，卻有越來越多的少年選擇了這自殺的方式，不過為了享受刺激。所以我常想，倘若有一天我能夠立一個法，那我會要所有違反社會秩序倫理的少年，到醫院急診室、血液腫瘤科病房還有復健科病房去做第一線的觀察與服務，看一看生命的脆弱與堅韌，聽一聽與死亡搏鬥的不想死的人們的想法。

台北的雨，很冷，也很有回憶的味道。

我望著美麗的女子收起她的傘，在十字街口與我道別，轉身便隱沒在人群裡消失。我佇立在這人群來往不停的廊下，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