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對灰狼奔馳著。父狼叼著剛到手的獵物(羔羊)在前,母狼尾隨其後。他們的身影在翠林裡不斷地穿梭,越過溪流、穿越草原。趕在落日之前,得讓窩裡的孩子飽食一頓不可。
這是狼的生存方式。
運氣好的日子,牠們可以在巢穴的附近獵捕肥美的野兔,或著足以溫飽數日的花鹿。倘若運道不佳,牠們就得長途跋涉,到牧羊人常去的草原等待黃昏。再怎麼盡心的牧羊人,也無法避免羔羊的脫隊。牠們就是以那為目標,耐心地等候出擊的時機。
遠離巢穴的時間越久,牠們的小狼就越危險。除了熊和狐狸,飢不擇食的孤狼也可能要了孩子的命。所以灰狼必須分秒必爭,在得手後迅速地返回。一刻也不能虛擲。倘若失手,那就只能回去面對孩子們空張著的嘴了。
至少在今天,牠們可以不必擔心這個問題。
夜色逐漸降臨,天空的鳥鳴也歸於寧靜。回到家園,母狼低吼呼喚牠的心肝。父狼將食物置於地面,謹慎地四處警戒。小狼回應母親的呼喚,從洞穴裡一一爬出。開心地吃著豐盛的晚餐。
吃飽飯,父母狼帶著孩子在鄰近的山丘上嚎嘯。四處回應的狼嚎此起彼落,相互慶賀一天順利地過去了。
2
碰!
狼父母被這從未聽聞的聲響驚嚇,牠們的目標也慌張地逃離。父狼望向聲響的方向,而母狼似乎有點畏縮。父狼決定一探究竟,儘管母狼反對,牠仍一意孤行。
森林的另一端,一個人類拿著牠們不曾見過的管子,在躺臥的棕熊身邊查看。管子依然冒著煙,應該就是殺死棕熊的武器。兩隻狼都沒看過棕熊被打敗的模樣,而且人類似乎毫髮無傷。無論如何,不要接近那管子,也得確實地告誡孩子才行。狼很快地從原路退走,他們並不想和那駭人的武器對抗。
3
隨著管子的聲音響起的次數逐漸增加,森林裡的食物就越來越少了。牠們長途跋涉去獵取羔羊的頻率也逐漸增加,因為如此,一隻小狼就這麼被狐狸獵走了。
父狼和母狼呆呆地佇立在家門口,長長的血跡從巢穴向外延伸,終於消失在泥濘裡。牠們知道,這裡不能再待了。
為了取食方便,牠們決定搬到牧羊人草原的附近。那裡有肥美的食物來源,也能躲避拿著管子的獵人。父狼和母狼各叼著一隻小狼,毫不回頭地向新的家園奔去。
4
牧羊人開始無法忍受牠們的存在。原本只是拿石頭攻擊,到後來犈養體型龐大的牧羊犬。父狼的左腳受了重傷,母狼的臉也掛彩。但為了孩子,牠們仍然一次次在危險中奮力拼搏。只為求得一日溫飽。
再忍耐一陣子,再一陣子孩子們就長大了。父母狼只能抱著這樣子的期待,過著每天每天與死神搏鬥的生活。牠們片體鱗傷,也不再嚎叫。在牠們未曾注意之時,這座森林早已沒有其他的狼嚎。
5
當聲響從巢穴的地方傳來,父母狼最害怕的事發生了。牠們顧不得即將到手的獵物,拼命向森林的方向狂奔。拿著冒煙管子的獵人站在巢穴旁。另一隻手正提著他們孩子裡的其中一隻。
父狼發了狂,向獵人猛然撲去。管子緩緩指向牠,在下一瞬間猛然開火。母狼看著牠的伴侶往後跌去,連唉嚎的餘韻都沒有。那雙圓瞪的眼睛看著天空,好像仍在呼喊著母狼,要牠快逃。
母狼沒命地逃向森林裡,後方的獵人吆喝著,管子的火焰不斷向牠的方向襲來。牠沒有選擇,只能盡力地逃竄。後方的聲音越來越遠,但牠的腳步卻不敢停歇。
等一切風平浪靜後,母狼回到巢穴附近。地上除了兩攤血跡之外,已經沒有獵人的蹤影。牠低聲呼喚另一個孩子,期待牠還有生還的可能。不遠處的叢林發出聲響,最後一隻小狼搖搖晃晃,走向牠母親的身邊。
牠只剩這麼一個孩子了。
6
天空不斷下著雨,母狼的傷口不見癒合,反而日益潰爛。牠的孩子也病了,飢餓加上虛弱,在某個雷雨交加的夜裡,牠的孩子再沒睜開過眼睛。母狼連哭嚎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不斷地舔舐孩子溼透的身軀。那嬌小的屍體任憑母親百般呼喚,卻絲毫沒有動靜。
7
雨停了,母狼一瘸一瘸地走向草原。牠已失去了森林狼的尊嚴,行影憔悴的連野狗都不如。牠一如過往,在下風處耐心地等待著。只是這次只有他自己,沒有夥伴,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草原的另一端除了成群的羔羊,還有一個穿著鮮豔的可愛女孩。她的牧羊人爸爸大概是認為狼的威脅已除去,因此放心地讓小女孩一起來。小女孩開心地四處奔跑,大概是先前被告戒有危險的狼出沒,因此不能盡情地玩耍吧!她開心的笑聲在草原四處迴揚,與藍天相映,與鳥聲唱和。
一陣大風吹起,將女孩的帽子掀往母狼埋伏的方向。小女孩尖叫了一聲,便飛快地追向她的帽子。母狼牠眨也不眨地盯著,一直注視著小小身軀奔向牠的面前。那澄澈的雙眸倒映著女孩的臉龐,一開始形影很模糊,但終於變的無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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