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到這個邪惡的亞美利堅也已經有半年了，而波士頓這裡也的確有不少的爵士樂和電影。我到這裡的第十六天，去聽了在美國的第一場爵士樂的現場——Pharoah Sanders的四重奏，去之前我還把他和Coltrane晚年的錄音拿出來複習，期待一個看到Coltrane顯靈的夜晚。結果，是啦，Coltrane的確是出現了，不過是五零年代初的那一個。『你總不能期待一個老人家有多前衛吧』J是這麼安慰著失望的我。後來我又陸續去聽了Keith Jarrett，Brad Mehldau和Branford Marsalis的音樂會，雖然還算是精彩，但總覺得缺少了一點什麼。我這才瞭解，即使是那些不斷求新求變的優秀樂手，也不是每個現場音樂會都會變成Mingus at Antibes，Jazz Messenger at Birdland，Evens at Village Vanguard或是Coltrane at Newport這些經典。
不過，如果你運氣很好的話，有時候也會看到很接近『不朽』的現場。
Dave Douglas生於1963年3月26日，在紐約的都會區長大（註解一）。他自己說對他影響最大的三個人是古典音樂家Igor Stravinsky，歌手Stevie Wonder和John Coltrane。你會許會覺得，喂喂喂，你不能像猜樂透的號碼一樣亂選阿，這三個人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條船吧。但是如果你認真的聆聽他從93年以來他的每個樂團，不論是從從與弦樂結合的Parallel Worlds，巴爾幹樂風的Tiny Bell Trio，難以分類的Charms of the Night shy，向多位樂手致敬的Sextet以及到最近的Dave Douglas New Quintet，不論表面上的音樂有多麼的不同，但總是有些共同的起點，像是樂手間縝密安排的互動，時而顯現的幽默樂句，以及投注在音樂裡的人文關懷，這些正好都和影響他的樂手有關。
不過即使是這麼優秀的樂手，也是最近這幾年才變的比較『有名』，我猜最主要的原因大概就是在2000年的時候，資本較為雄厚的主流公司RCA簽下了他，發行了叫好又叫座的專輯『Soul on Soul』。事實上，他早期在Soul Note，hatHUT，和Winter & Winter的專輯也一樣很精彩，可惜，以這些公司的財力，是沒有辦法讓每家音樂行去特別介紹或推薦的。值得喝采的是，隨著知名度的增加，Dave Douglas並沒有被沖昏頭，依然嚴肅認真的創作新音樂。
我在2004年2月18日的晚上，我幸運地見到了他與他的New Quintet：Chris Potter(ts)，Uri Caine(p)，James Genus(b)和Clarence Penn(dm)。就是在這一天晚上，我對爵士樂現場又重新拾回信心。
首先一定要說一下Chris Potter，他是Dave Holland Quintet在2000年的突破性專輯『Prime Directive』的班底之一，之後便一直合作到現在。在『Prime Directive』裡面，Dave Holland發展了一種新的團體即興演奏的方法。大致上來說，有點像是樂手A先即興一小節，B在第二小節順著A前一小節的樂句發展來演奏，如果能適當的和A第二小節的演奏搭配得宜，聽起來便像是很完美的同步即興（註解二）。之後，他們用這種手法嘗試了結合不同的音樂元素『Not for Nothin’』，大樂團編制的『What Goes Around』，以及最近的現場演出『Extended Play：Live at Birdland』。由於這些實在精彩的音樂，將Dave Holland和他的樂團聲望如日中天。
於是，Chris Potter的加入，對Dave Douglas來說，也是新音樂概念的加入。就算我之前聽過很多次Dave Holland的錄音，我在那一天晚上才開始對『集體同步即興』有了比較深刻的體悟。也是第一次，我覺得現在在我眼前演奏的這幾個人，正在創造爵士樂的歷史。
開場前兩首曲子是Douglas的最新作品，他自己笑稱這可是『世界首演』喔。第一首是來自異國的神秘曲調，使我想起了『Open Sesame』裡面Tina Brooks美麗的曲子『Gypsy Blue』。第二首曲子『Rakish Kid』是由同調的重複音所構成，靈感來自於一個七歲的小男孩。他試著教他去彈奏『Blue Monk』，可是男孩只能完整地彈完第一小節，之後就變的亂七八糟，再過個10分鐘，連第一小節都只剩同一個音了。最後，小孩得到了勝利，跑去廚房拿東西吃，進房間看網路卡通，他則寫下了這首曲子。接下來，他們演奏了新專輯的同名曲子『Strange Liberation』，之後他也歡迎大家找網站去下載來聽，不過聽完喜歡的話，請再到唱片行買完整的專輯。
五首曲子下來，你會發現，這個樂團可能是現在世界上最好的五重奏了。Chris Potter和Uri Caine早就是可以獨當一面的人物，而貝司手James Genus除了可以像在彈吉他一樣的快速彈奏之外，也彈之有物。鼓手Clarence Penn是讓我第一次可以從打鼓中聽到旋律的人（一個小插曲，他在第一首solo時，太過激動的把鼓棒給甩了出去，即使暫用一隻手，也一樣精彩無比）。
不過，我還是想再提一下Chris Potter，因為他在那晚的表現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我還記得多年前在網路上看到，啟彬兄回憶某天在唱片行聽到一個薩克斯風的演奏，他說那個人的樂句顯示了對爵士樂廣泛深厚的瞭解，而且也有自己的聲音，他猜了老半天之後，確定應該是個他之前不認識的人，跑去問店員，才發現了『Prime Directive』這麼一張專輯，和Chris Potter這麼一個樂手。雖然我不懂樂理，但多年之後的今天，我好像有點可以體會他當年在唱片行的感覺了。音樂，就是這麼的奇妙阿。
演出結束之後，Dave Douglas坐在門口替大家簽名（或許是因為他帶了一堆CD來賣），自從Cecil Taylor那次之後，我學到了寶貴的教訓。我早就準備好了他Tiny Bell Trio的名盤『Constellations』。雖然整個晚上他說了很多笑話，不過還是這個最棒，我對他說：『你的五重奏真的是棒極了』『是阿，尤其是在我沒有演奏的時候』於是乎，我以微笑結束了這個神奇的夜晚。
雖然我是不可能親眼看到Mingus at Antibes，Jazz Messenger at Birdland，Evens at Village Vanguard或是Coltrane at Newport這些經典的演出了。不過，我想接下來的以後，我絕對不會錯過Dave Douglas！
註解一：Dave Douglas的個人網頁做得很用心詳細，非常值得去看一下。
http://www.davedouglas.com/index.html
註解二：這實在是我個人的想像，毫無理論根據，若有錯誤，請多包涵。
註解三：用google才發現在『啟彬與凱雅的爵士棧』也有一篇關於他的文章
http://www.chipin-kaiya.com/JazzJournal/JazzJournal.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