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無楚攝影
原來,詩人是一方困獸
蟄伏於時間的河床
血液凍結成不出土的貝葉
文字分不出雄性,或
雌性,在搖晃的世界裡
自解一則寓言
預言2753年,一本
分解出DNA的詩集,一枚指紋
印蓋一世紀斑駁的記憶,莫名
其妙地將文字切割成片,片反,反
象形,像刑,相型
未來是過去一種意識的臨摹
有人,揣測地穿梭那些故事
一頁頁欠缺論理的科學實證
當作古的血肉融入泥土分化
凝結為礦石的一份子,原來
詩人,是一隻想突破不規則的
困獸,結晶的
沈默
(<困獸的結晶>/千朔)
又結束一週的主題詩集創,詩友會九十八年二月二十二日到二十八日的主題為:「預言詩」。寫作預言詩的範圍其實很大,在這樣的大範圍中,給了詩友們許多的自由寫作的空間,也因而期許詩友們能夠多方思考,這種詩題的寫作目的與動機。
在歷經一星期的創作,共有二十二位詩友的參與,其中較特別的作品,有泊樓的<預言今日,二二八>,寫作時間詩人特別註明是當日的凌晨一點三十五分至二點二十八分完成,從時間點來看,應是可以看見詩人的用心。或許,有些人認為詩友會是一個公眾場合,政治詩容易產生紛爭而不宜,但就千朔個人觀點,政治的議題是身為一個國家的公民與國民所應關心的事物,且我們以文學的角度來賞讀這一首作品,也另一番嘲諷的哲思,如詩人所寫「人權雖是重點但非焦點/性向雖是焦點但非重點/紀念既非重點也非焦點/光碟卻是焦點更成重點」有許多觀點在媒體上,雖然是講得頭頭是道,然則這些事多數還是必須經思考,就像詩人的寫作,也並非隨著一個主題的意象寫作,而是必須對寫作主題先有思考,再以個人的觀點和生活經歷之感觸來寫,相信詩作的呈現必有詩人獨特的個人風格。
就像子逸的<在時光膠囊裡等著融化>,以他一貫的詩風,藉助日常生活中的「時空膠囊」進行寫作思考,於是他寫道「從過去到未來,草和花/吸去了很多滄桑,怎消化得下/再一次的咀嚼,老邁的歲月/又有多少次的輪迴裹在希望裡/能不能開出治癒永恆的藥方」,詩人以「膠囊」這種不易分解的特性,對於未來世界的發展,是否能往美好方向的發展,發展出令人省思的觀點,而從這篇作品再來看景翔<荒島叢林>的寫作,詩人以閱讀駱以軍《我未來次子關於我的回憶》的文章之感,而進行對本主題的思考,故詩人寫道「眾人皆為漁舟之子/擺盪一生」,這個的生命的不定性,本是生物本能;但這樣的本能,在不同讀者的生命經歷裡,會產生不同的思考,如詩人本身在二段就認為這樣的生命「終將為海島遺民/僅存文明之骨」,且最後「終將為腐朽淨骨/在野性與秩序間徘徊/未有期許/連緬懷也成夢中殘影/每個敘述/都是燈燼餘灰下/名為城市的傳說」。因而,詩人在這一則預言之中,藉由作家駱以軍文章,再進一步思考人類未來的生命是何種情形,亦是透過詩人本身的思考,進行另一種詩題的寫作。
另外,從本週主題的創作,我們也看到飛花輕夢<跨越靜止的時光>、映彤的<永遠的地平線>和別說<新世紀花語>三篇,在詩體的表現有著詩歌經典的優美典雅之風,在詩句上三人的句法都是唯美而帶點純淨,從修辭的表現來看,整篇詩作是修辭格為主軸,以物我的替代為一主體,像飛花輕夢所寫「月光懸浮在蒼白牆上,一句/古老的諺語,我輕輕拭去/將影子放逐在詩句之中/用盈滿而虔誠的心,架起/渴求擁抱與溫暖的結界/當詩句拆卸了,而時光靜止了//如同蓮花的開落,微笑/將與永恆塗成世界的顏色」,這裡的蓮花不單只是一種花的名字,同時也有些象徵佛家所預言的佛國淨土,蓮花世界祥和之境地,而映彤的「埋藏一粒種子的誓言/等 海枯石爛/滄海移走了桑田/萬水填滿千山//輪迴已然數世的春天/也許 死生契闊/重逢的距離 不再/觹刻一座磐石/讓愛 永遠(第四、五段)」,也創寫出相同的意象,而在映彤的寫作後,詩友太初則在讀詩後,引發另一則寫作<傳說中的快樂島>:「幾千年來/只聽到山林中的七種樂音/沒看到七座城池//這幾年中/七座傳說中的城池逐漸成形了/山林中的七種樂音卻逐漸消失(第四、五段)」,這種跳躍的聯想,從作品的賞讀,到個人自己閱讀佛經的串連,如此寫作思考亦是很好領悟。而映彤最後二句「觹刻一座磐石/讓愛 永遠」則呼應第一段寫作「如果時間找不到永遠」又回歸到她的詩題「永遠的地平線」,則可以發現整體作品的主旨與寫作的主軸。
至於別說所寫的「春光/卸下寂寞枝頭後/飛舞一場繁花秋夢(第一段)」轉入「靜臥時間軸上/向下個世紀蔓延(第二段)」到「從已褪色的/褪色的葉色之間/再看不見纍實的希望(第三段)」再到「花落之後的心/這一季結束前早就有了決定(第四段)」,以花為喻體,轉喻到人的生死,隱隱有著宿命論與輪迴觀的省思,亦是另一種詩觀。從此一作品再看詩友無楚<千歲之後>一文,則可以延續到詩人對於預言詩的思考,當人有著無限生命與無限永恆的可能,世界是否進入一種怪與獸的可能,所以詩人寫到「長生與不老的妖獸天堂/科學的怪獸/註定生命是孤寂與流浪」,當今世界醫學的生物科技發展,都是為解決人類生老病死的問題,長壽只是解決人類肉體的問題,但卻解決不了心靈的困頓,因而生命所須要成長的,不僅僅只是長度,其寬度更是人們所須要涵養的,而這也是生命文明發展裡,所必須要面臨的思考。
故樂穎的<不破>,從參觀新疆文物展之感,聯想到「人的價值是什麼?」在當今的時代,我們所謂的文明,都是從文物當中去思考,故詩人寫「回過了頭,回到發現其實沒走多遠/站著時從未想過停下來/停成平躺的春日之詩/詩成一首雋永的歌,長城一般/駐守著古老,駐守從未想過留存的微火/星光早該滅了。那蒼老的衣服亦是……//以為一直往前走/卻走進輪動未知的過去/原來我的未來我的骨脊在手指盡處/百年後的博物館已是身軀/你稱那是永恆,我笑笑/就算再來一顆隕石或許也不過那樣了……」世界,是一個有限的物質環境,人的生命亦是有限;未來,或許能留存的,只剩下一個可能有古物的文明世界,但生命終是難長久的。故未來世界究竟為何,沒有人敢斷言,或許也可能如風細雲飄所寫「上帝的國度再沒有信仰」,因此人們「為下一口完整的呼吸/不惜吞食親人的血肉/掙扎著/淪喪成一群野獸/在弱肉強食裡慢慢消亡」。
預言詩的寫作,是沒有範圍的,但正因為沒有範圍,故詩人必須思考個人所經歷的生命,去感觸這樣的議題,要如何下筆,才不會失去寫作的方向;而這也是我當初訂定主題寫作時,給予詩友們的參考蘇紹連老師的原因,藉由前輩詩人成熟的作品,不但讓我們學習一種主題寫作的處理方式,同時也思考一篇好詩的寫作,在天馬行空的想像裡,亦是不脫寫作者的生命經歷及深度反思的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