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物感一直存在著。
就像忽然跑進一粒灰塵,卡在眼球跟眼皮間般,怎麼吹都弄不出來,談不上痛,就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
然而,卡在眼睛裡面的那一顆灰塵,又該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我經常不住地這樣想。
老實說,徹經常覺得自己的存在也像即溶奶粉裡面,那幾顆怎麼攪拌都不會溶解的顆粒,不管怎麼認真都無法融入團體中。
徹從小就是一個不合群的傢伙。總是喜歡一個人坐在床邊念各種故事書,或者編著故事,玩著超人玩偶,妹妹出生後,徹經常坐在床邊照顧她,至今徹媽媽偶而還會帶著驕傲的神情跟別人說起這檔子事。徹的家族裡面,最小的表哥比徹大十歲,加上徹幼時身體不好,經常待在家裡,不吵不鬧的個性,讓徹挺得長輩們的喜愛,那時候沒人覺得「不合群」會是什麼大問題。
如果真要說到玩伴,徹依稀記得一隻名喚「可樂」的小黃狗,牠的生日跟徹差一天,傳說中,徹小時候常跟牠一起在院子裡面玩,牠五六歲時就因為某種不知名的病導致腹脹而死亡,說到這隻狗,徹只記得牠最後死掉時的眼神,從哪以後,徹沒有養過任何動物。
徹小時候跟一大群人住在一個大宅院裡。姑媽一家五口,加上我們一家四口,外加姑丈部隊裡面的單身袍澤偶而會來家裡小住,有人說,人多的環境容易培養合群的生活態度,但對徹來說,情況卻恰恰相反。徹的姑丈是江蘇人、爸爸是廣東人、媽媽是台灣人,他們平常聊天時都說國語,但一旦開始氣氛不好,便使用各自的方言說悄悄話,於是乎,徹在不知不覺裡,就學會了這幾種語言,雖然因為缺少練習說得不流利,但聽是絕對沒問題的,小時候還以為自己天賦異秉,長大後才發現那極可能是因為對環境缺乏安全感與過度敏感所致。
人一多,難免意見分歧,意見紛歧再搭上溝通不良,族群問題也就自然發生,每個人都會使用自己的方言尋找盟友,爭取認同,每一種話都聽得懂的徹,難免會疑惑自己----到底該歸屬哪一方?
徹念國小時,徹爸和姑丈因為一場不復記憶的爭執,鬧得不開交,徹爸一氣之下帶著徹一家人搬了出去,開始租屋居住的生活。徹的狀況並沒因為這樣變得比較好,經常改變居所,使徹得跟著改變回家的路線,從徹有記憶以來,總是孤單地一個人上課下課,等妹妹上了小學之後,徹才開始牽著她的手一起上下課。不只是上下課一個人,徹在課堂上也不太喜歡跟同學交談或往來,總是一個人做著自己的事,睜大眼睛看著四周的人群互動,因為種種因素,徹沒參加過校外教學,說起來,也不算故意耍孤僻,畢竟對一個小學生來說,自己可以決定的事情並不多,總而言之,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為成一個「stranger」。很意外地,變成這樣的徹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好,除了偶爾心頭會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感覺。
類似卡在眼睛裡面的異物感。
國中之後,徹的叛逆程式正式啟動,那一段轟轟烈烈的過去,常看電子報的人一定不陌生,就不在這裡多寫。
不是沒試著參加團體活動,或者試著融入團體,只不過,每當徹這樣做時,不只周圍的人覺得奇怪,徹本身也不適應,慢慢慢慢地就接受了自己Stranger的角色。
因為身為Stranger,所以當徹因為雙眼皮太深,五官太立體,皮膚黝黑,被人誤認成「僑生」、「原住民」、「泰國人」時,說真的,徹一點生氣的感覺也沒有,因為講真的,徹也不覺得身為一個台灣人到底有什麼好驕傲的?(特別是這幾年,台灣的政經狀況可以用一塌糊塗來形容,但要說,當一個台灣人有什麼特別羞恥的,倒也談不上。總而言之,對徹來說,人只有好人、壞人、不好不壞的普通人三種。)
一度以為,這種「局外人」的角色會隨著歲月漸長有所改善,但事實並非如此。
念大學後,因為不恥當時國民黨的所作所為,徹曾經短暫參加過民進黨的活動,但是某天一位民進黨的大老告訴徹:「你這種外省第二代,在民進黨是不會有前途的,還是另做打算吧!」
哈哈!說真的,徹一點政治企圖都沒有,如果一定要說參加政治活動的動機,充其量,只是希望自己居住的環境可以好一點而已。
當然也有人說,不參加民進黨也可以參加國民黨阿!哈哈!身為一個徹頭徹尾的Stranger畢竟不適合管理眾人之事阿!就不必多此一舉,徹還是管好自己就天下太平了吧!
這幾年台灣在政治跟經濟上都採取鎖國策略,最讓人受不了的----類法西斯似的台灣主義,好像在血統上不是百分百的台灣人,就得規劃成外省人,或被貼上「不愛台灣」的標籤,讓很多徹這樣的外省第二代(其實徹也討厭這個標籤。)很沒有歸屬感,講真的,人又不貓狗,有需要這麼強調血統嗎?難不成身份證上還要標示上血緣成分嗎?有很多受不了這種政治氛圍----或因為經濟因素----的朋友紛紛跑到上海、北京幹起「台商」、「台幹」,徹也曾經到去廣州、上海、北京等城市訪友旅行過,很意外地發現,在大陸的朋友幾乎快比台灣多,更別提在大陸工作的朋友清一色混得比留在台灣的朋友好。
不過,在台灣被稱為「外省第二代」的徹,到大陸卻成為一個百分百的「台灣人」,不只進出機場碼頭要用「台胞證」,只要一開口講話,就會被認為是外地人(由於徹的口音混合了國、臺、粵語,所以很少有人一聽就猜徹是台灣人。),跟台灣的朋友混在一起講大陸同胞的壞話時,會自然而然地用起台語,而形成一個台灣的人集團。當然,當地人要說我們壞話時,也會與上海話之類的方言。
不管到海峽兩岸的任一地方,徹都繼續維持Stranger的身份,哈哈!這是唯一不變的地方。
所以徹喜歡到國外去旅行。通常徹一到國外,就盡量不再使用任何一種華語,反正就算英文講得不夠好,老外一眼也可以看出徹是「外國人」,英文不夠道地便可以被諒解與接受,更別提,身為外國人,自然可以坦然接受身為外國人應有的對待(不像在台灣,明明大家看起來都差不多,還會被歧視。),也就沒什麼好埋怨,心理和外在環境的一致性,反而給徹一種安全感。
就像卡在眼球和眼皮中間的一粒灰塵,當確認自己是一粒灰塵時,就不用在意是否要融入眼球還是眼皮,又或者,這粒灰塵的存在會不會傷害到眼球或眼皮,或害怕會被排出的淚水給沖掉,身為一粒灰塵就當一粒灰塵就很好。
但換個角度來說,有時候,身為一個stranger反而可以從比較遠的距離看事情,從而有不同的感觸與發現。
講到這裡,徹也忍不住想要擔心起那些主張以血統為基礎的純粹台灣主義者,在越來越多的外籍新娘(鄉下地方特多吧!)生下「台灣之子」的今天,他們是不是該在自己的心態上做些調整,因為搞不好有一天,他們才是別人眼中的Stranger。
《徹的話》
1. 昨天在Yahoo奇摩上做了一個家族,名字叫做《涼風徹的對話錄》(
http://tw.club.yahoo.com/clubs/L-dialogue/),為什麼身為一個stranger會想做家族這樣的東西呢?主要還是因為之前阿甜在Yahoo奇摩幫徹做了一個家族,但徹想也許阿甜太忙,沒時間管理那個家族,在放牛吃草的情況下,居然還募集了一百多個成員,那個家族像古墓般一動也不動地放在哪裡,雖然說,那是別人成立的家族,又不關你的事。。。。但是,畢竟徹的筆名掛在名稱上,要完全不管也說不過去,總覺得對不起加入的人。。。。於是,決定自己成立一個。。。。沒有什麼預期目標,也不知道家族到底要幹些什麼?於是取名為「對話錄」,歡迎大家有事沒事來留留言,不用follow徹的電子報或新聞台的內容,可以無限制地交換生活、書籍、電影、音樂、旅行或其他事情的看法,採取開放式會員,也不會輕易踢人(除非出現不禮貌的行為)。。。歡迎有興趣的人(特別是strangers)來參加囉!
2. 音樂的話,一定要推薦伍佰與China Blue的《純真年代》。
3. 書籍的話,最近看完讓-菲立普.圖森的《照相機》,正打算看卡斯楚的回憶錄《切!我們的革命歲月》,不過,這兩天在看「Smart Max」雜誌並瘋狂購物中。(這一點不可取)
4. 電影的話,要特別推薦《香水》。
5. 在留言版上留過言說買了《一加一到日本找幸福》的朋友們。。。大概有小白子、夜希跟Rebecca吧!都可以獲得徹寄給你們的限量(且買不到的)聖誕卡,謝謝你們的支持喔!
6. 你是一個stranger嗎?你的stranger經驗是什麼?來留言吧!
(圖說:好吃的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