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光‧流映 如果生命像一條河，我們希望流映其上的點點光影，能映亮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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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詩的妙處，必須讀者也能感受那樣的心境或情感狀態，才能明白到其妙處。

以前我讀某些很有名的詩，也會疑惑：這首詩像白話一樣，到底妙在哪裡？

時間久了，當自己逐漸可以體會、感受那首詩的情感狀態與心境狀態時，就自然明白妙處了。

何方說到重點了。就是這種感覺，讓人感受到青少年成長歷程那種幽微複雜的心情。有過這樣成長經驗的成年人，比較容易體會此詩心境。

若成長過程中比較沒有體會過這種心境的人，長大後要再回頭揣摩這種青少年成長過程的複雜心理情感狀態，就要花比較多的時間與心力。但只要願意去揣摩，久了仍然還是可以明白。

（這就是設法「讀懂」一首詩的過程，是真正的讀懂而非僅懂字面意義，因此是「理性上可以理解，感性上也可以感受」的狀態。才稱為「真的讀懂一首詩」。）

因這位詩人的母語應該是秘魯的主要語言西班牙語；所以這首英詩有可能是從西班牙語翻譯成英語的。

從英語翻譯版再翻譯一手，成華語時，詩的翻譯版與原作之間意義就可能有點差距。可惜我至今沒學過西班牙語，將來即使讀到西語版，也不能比較。

這首詩用英語讀，有些字眼很妙，不容易傳達成中文，比如：
I was mute until 13 years old.

mute，這個單字，就是遙控器上的「靜音」按鈕上的那個單字。這字原意是靜默、啞巴、不出聲音...的意思。

從英文讀這句話，會發現有種雙關語的妙處。可以解讀成這個孩子不說話，也可以解讀成他就是啞巴。

從中文的詩意看，我個人其實比較偏好翻譯成「13歲前，我是啞巴」，因為這樣讀起來更能感受語言的張力。

但為了避免這樣的強烈語言脫離英詩原本的白話且含蓄雙關的感覺太遠，所以翻譯成「13歲前，我不說話」，一來比較合乎一般人可理解的語言邏輯，二來，仍保持那種含蓄感。

至於「說我沒有打破夜晚」，也很妙。但這句話要英語人口比較能體會。

用中文來讀，就會有比較「字眼強烈」的感覺；因為這句話不是我們習慣的語言邏輯。英語讀起來的感覺沒那麼強烈，而是同樣有種含蓄的雙關，因為比較合乎英語人口一般說話的邏輯。

這是詩人鴻鴻分享在臉書上的，沒有寫標題，所以我也不知道標題。說不定只是某一首長詩的某一段也有可能。

我曾試著搜尋這首詩，結果也找不到。

若是自己用中文創作現代詩，我習慣用「靜默、無聲」這類較文雅的字眼。但在翻譯時，會有更多其他考量，而無法完全使用較文雅的字眼。要翻譯成「我是靜默的」或「但，我並未使夜晚破裂（裂碎）」自然無不可；只是基於以下理由，這樣的翻譯帶來的問題會更多。

第一、是原作者所設定的語言調性，翻譯者要不要儘量符合？

以這首詩來說，其語言事實上在英語人口看起來，挺直白的，並沒有特別文雅。這是作者原初就採取的「語言調性」，是一開始作者就設定好的寫作策略的一環。

這樣的設定也許並非故意而是自然流露。作者採用比較直白的語言調性，事實上是有道理的。因為這會更貼近一個青少年成長歷程所慣用的口吻，與內在的思考語言。（對多數人來說，腦中思考到的語言，通常是比較直白、淺白的語體文，而通常不是修飾過的書面文，因此也比較沒那麼文雅；當然少數擅長寫作者例外）

但我翻譯的中文版，有沒有變得比英文版更直白？這個可以思考。


第二、是原作字眼的意義與帶來的感覺，翻譯者是要符合原意？還是可以根據文學美感需要而自行變化？

mute這字眼帶有「無聲、啞巴」的含蓄雙關性意義，翻譯成「不說話」已明顯減低了這種雙關性感覺，若翻譯為「靜默」，似乎雙關性更低了。

break也有雙關性，同時包含「打破（打斷）、休息時間（時間暫停）」這兩種意義。

英文中，「時間中斷、休息時間」通常稱為break；此時的字面意思是「打斷」而非「破裂、碎裂」。如果翻譯成「破裂、碎裂」，就會使前述「時間中斷」的語言慣用意義消失，這樣會離作者原意更遠。感覺上，翻譯成「打破」還是比「破裂、裂碎」更靠近「時間中斷」一點。

但翻譯成「碎裂、破裂」也有好處，因為使整首詩末句帶來一種危險感，能呼應前面提到的「失心發狂的聲音...」那幾句。就文學修辭意義上來說，是很好的。

此外，若翻譯成破裂或裂碎，則少了原本翻譯出來的押韻（末句押韻是我在翻譯時才有的，原作並沒有，可否這樣翻？也值得思考）。


第三、是原作的語感，和語言的順暢度，在翻譯版中是否要維持？

若mute譯為「無聲」，我覺得這字眼還不錯，唯一的問題是，「我是無聲的」這樣子用「形容動詞」來代替「動詞」的語言，雖合乎華語的文法，但並不合乎中文人口的說話習慣。

通常我能翻譯成單純的S+V時（例如：「我不說話」），就不會仍翻譯成「我是....（動作）的」這類比較拗口的語言。（例如：「我是靜默的」）

break也是一樣；通常我會避免將中文版翻譯成「S使O+Adj」（例如：「我並未使夜晚裂碎」）這樣的語言，寧可儘量合乎中文人口慣用的S+V文法（例如：「我並未打破夜晚」）。這樣的語言會比較拗口，沒有英語版那種很順的感覺。（何況在這首詩的英語版中，作者是直接使用S+V）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