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迴路轉 再回首 曾經是只有起點 看不見去路的旅程 現在總算能夠用比較悠閒的心情 緩步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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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是好友H的碩士論文口考，就讀伴奏研究所的她，論文研究的主要對象是威爾第的奧泰羅，她從創作背景、劇作家與原創作者莎士比亞的比較開始，探討其中第二幕第五景對全劇的影響與作用，再進一步談鋼琴伴奏應如何詮釋。

不可諱言，她的論文還有未臻完善之處，某些地方也缺乏整合，但是評審老師卻認為她整合的歷史資料無關緊要--「這些資料我上網查就有了」，H應該在論文裡說明的是「這些音樂應怎麼詮釋或彈奏」，他也質疑H所選擇的場景--第二幕第五景是否有其必要性，值得做為一篇論文研究的對象?!

H亦覺得自己在資料的整合上有所不足，但是評審老師要求他將論文重新寫過，「你不用修改了，我不想再看到一樣的東西!」所以論文不予通過。所幸H的指導教授為他求情，一個星期後再口考一次，否則H邀請的演唱者多是在台北，為了開這場音樂會，不論是時間或金錢都耗費良多，這位評審老師卻只有一句話，「這關我甚麼事，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吧」。

在口考的過程中，H的老師似乎完全插不上話，只能讓H孤軍奮戰，所幸她還能維持風度，冷靜地問評審老師，「老師，那能不能請問您，我的論文應該從哪個方向改?」

評審老師曰:「這你應該自己想吧，你怎麼能問我呢?」

聽到這裡，不禁令我大為光火，那麼他指導出來的學生，究竟寫出怎麼樣的論文?

H不可置否的說，「就都是個人的詮釋」。

「完全沒有用到其他文獻的觀點嗎?」

「非常少。之前我同學，也就是他學生，就曾經說: 我幾乎可以不用寫啊，我的論文就像是老師寫的一樣...」

原來如此，一切都變得非常明朗。

所謂的論文，就只要寫自己的想法，不需要參考任何文獻，因為這些歷史背景，只要上網就可以查得到，針對研究對象的分析與探討也完全沒有必要，因為論文只要有「專任」老師來背書就好，其他的有甚麼相關呢? 誰讓H的指導老師只是兼任老師呢? 誰讓H自作主張整理那麼多資料呢? H自己太笨，居然找「兼任」老師當指導教授呢?

可是「兼任」老師不會認為自己彈得好，就可以幫學生寫論文了，不會認為所有的資料都在網路上，而不需要經過檢驗與探討，網路世界裡無名作者的言論從來不需要檢視，永遠會像Grove字典一樣正確、且值得信賴。

既然如此，為何還需要音樂史老師呢? 所有的資料不都在網路上嗎?

研究生為什麼還要做研究呢? 只要把老師的想法記錄下來就好啦!

「修改後通過」又是為了甚麼而存在呢?  評審老師都已經看過啦，再怎麼修還不都是那回事，應該改成通過與不通過這兩層標準就好，反正學生不能揣測到評審老師想要甚麼東西，就是毫無價值。

從這個角度來說，指導教授也毫無用處了嘛，因為評審老師可以決定研究生的論文不值一文，在這篇論文被認為毫無價值的同時，也代表了指導教授的無用。

那麼世界上的指導教授又有甚麼存在的價值呢?

可惜的是，制度的設計並非如此。

指導教授的存在，就是要告訴毫無經驗的研究生，該用甚麼方法做研究: 格式的統一是為了讀者查詢資料的方便性而設計的，研究動機是要告訴讀者，是甚麼激發了研究者想要探討這個題；研究範圍是要明確地架構出這篇論文的框架，免得整篇論文天馬行空的飛翔...

評審老師則是要「具體地」提出意見。

格式上的錯誤，請舉例說明，否則你隨口一句話，研究生在長達6、70頁的論文中，要如何找尋，何況人的記憶不如白紙黑字可靠，你記得不代表事實就是如此!

方向錯誤，也請舉例說明。是因為援引的概念錯了，解讀錯誤了，還是在錯誤的地方引用? 這都需要說明，否則學生不是老師肚裡的蛔蟲，沒辦法解讀老師層層跳躍的思考下，晦澀難明的想法，老師甚至應該指引學生可以修改的方向，論文可以從許多方向、觀點、層面來進行，當評審老師否定研究生的論文時，也(至少)部分地否決了其指導教授的方向，如果評審老師沒辦法明確地指出他認為論文應有的走向，那麼這樣的評論是不是很不負責呢? 畢竟要挑毛病容易，人人都會，不一定非你不可，正因為你有學位來為你的能力背書，否則為什麼不邀請阿貓阿狗來當評審老師呢?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正因為隔行如隔山，所以評審老師的專業應受到尊重，但是在這同時，評審老師也應該在評論之餘，指出可能進行的方式，簡單的一兩句話並不會讓自己的「創意」被「嫖竊」，正因為評審老師的能力與所受到的訓練遠超於研究生，所以才需要向評審老師學習。

如果老師事事都要「提防」自己的學生，如果學生永遠都不能明白老師的意念指向何方，那麼這樣的老師，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這樣的老師所指導的論文，是否真的有價值呢? 因為我始終弄不清楚，這究竟是老師的論文還是學生的論文；也永遠不能理解，這種方式所訓練出來的學生，會不會有獨立思考的能力。

這個學位，在一瞬間也變得一文不值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