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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本文為豪爽女人潘金蓮告亡夫之祭文，這篇祭文一反舊格常規，不假雕飾而無限悽愴，揭露情慾與為後世做出預示，兼具引領風潮啟迪觀念之功，堪稱「千古絕調」。


年月日，妻金蓮聞夫喪之七日，乃能銜哀致誠，使武松遠具時羞之奠(1)，告夫武大之靈：

嗚呼！汝少孤，及長，沒有衣褲(2)，賣燒餅是依。生前，人矮皮皺，吾身心俱幼，從王府下嫁於汝；既又與汝定居清河(3)。未致狼虎，淫慾逼吾，未嘗一日相滿足也。汝下有武松，身材魁梧，體格雄健，唯汝所不及也。如今汝死，吾窺覬小叔已久，夙願已近，日日發春淫蕩勾引小叔，待小叔來娶，汝當可含笑九泉，不愁金蓮無人照顧，汝地下有知，不必言悲也。

吾年十五，賣到京城。其後四年，始習聲色；又四年，歌伎煙粉勾搭男人無所不精。又二年，鄰居王婆設計讓吾巧遇西門慶，吾乃驚呼此人為真君子也。遂挑簾失手，竿打西門巾帽，兩眼對視，電光地火，始知嫁錯人矣。從此日日歡樂，縱慾無度於西門家中，吾體念汝，告汝不必接送，安心當王八(4)即可，吾身雖在西門，心卻在汝，汝猷勝之。雖西門萬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輟(5)汝而就也。

去年，騷癢難當(6)，吾書與汝曰：「西門慶有約單挑汝談判，吾不知如何是好，恐汝不肯去，被笑窩囊廢，吾所不願也。」怎料，汝人短氣長，一心捉姦，熱火中燒，衝至西門慶家中，一見西門，人矮不敵，荒亂之中被踢中心窩，隨即倒地不起，臥病於床，令吾往後在西門枕邊淫聲浪語猶想到汝之可憐矣。但吾猶不肯棄汝，時時往返於兩地，妻子、情婦俱全矣，直至見汝已無望，不忍汝苟延殘喘，尊嚴儘失，不如安樂死。遂餵汝食砒霜，早死早投胎，轉世變湯姆克魯(7)或金城武。但又見汝毒發痛苦，猶如痛吾，後悔莫及。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概人皆免不了一死，但求死得其理，死得其所，為後世所尊崇。以汝對女性之寬宏尊重，老婆偷人猶讓其自由，世所明鑒，必為後世尊為「新好男人」也。而吾也正因汝之成全，情慾得以自主，視世俗禮教為廢物，勇敢追求性高潮必為後世奉為「豪爽女人」楷模。吾更有預感，數百年後於太平洋一亂島，婚約制度早已瓦解，男女亂搞，女性人人以情婦自居，未婚生子為樂，男人不過是種馬而已。紅杏出牆，稀鬆平常，屆時──大道之行也，處處龜公，選鹹與能(8)，講性脫褲，。故人不獨妻其妻(9)，不獨子其子；使情有所鍾，慾有所用，鳥有所爽，姦、淫、擄、虐、偷情者皆有所享。男有妾，女有龜(10)。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當處女(11)；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一定不舉(12)。是故情慾而大興，援助交際而大作；故做愛而不避。是謂「大同」。

嗚呼！此一大同世界離吾遠矣，吾想想而已。況汝已比吾先死，吾歿汝不知日；生不能相養以共居，歿不得撫汝以盡哀；殮不憑其棺，窆(13)不臨其穴。吾行負神明，而使汝夭；不笑不癡，而不得與汝相養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與吾形相依，死而魂不與吾夢相接。吾實為之，其又何尤？彼蒼天者，曷其有極(14)！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吾恐對汝之大愛，被汝弟武松視為敗行，吾不久後將為其所殺，唯此祭文以傳世。嗚呼哀哉！尚饗(15)！

【注釋】
1. 時羞之奠：時羞，應時食物。奠，祭品。

2. 沒有衣褲：時常窮到沒有衣褲可穿。

3. 清河：清河縣。

4. 王八：龜公，戴綠帽者。

5. 輟：中止，此處有離開之意。

6. 騷癢難當：意謂發春想要男人。

7. 湯姆克魯：西洋電影明星，前妻為妮可基曼。

8. 選鹹與能：選鹹溼能力很很強的人。

9. 人不獨妻其妻：每個人寵愛別人的妻子就像寵愛自己的老婆一樣。

10. 龜：龜公，被戴綠帽的男人。

11. 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當處女：有用的資源不可以棄置於地下，就像處女那樣放著也是可惜。

12. 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一定不舉：心力不可不從身上發揮出來，不然一定不舉。

13. 窆：音ㄅㄧㄢˇ下棺木於墓穴。

14. 曷其有極：哀痛呼天之詞。

15. 尚饗：希望死者來享用祭品。

【課後研討】
1. 試比較潘金蓮與潘明秀這兩潘有什麼不同，或誰比較厲害？

2. 情慾自主，情婦自組，想想看現在的情婦為什麼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大？

3. 說人家是狐狸精到底是一種毀謗還是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