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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5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題解】
本文敘述一對恩愛無比、鶼鰈情深的夫妻，在丈夫即將充容就義之前寫下這篇對妻子深深的愛戀與愧疚，情溢乎詞足以留傳千古供世人楷模。


素針卿卿如晤：

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作此書，淚珠和鼻屎(1)齊下，不能竟書而欲摳屎！又恐汝不察吾衷，謂吾忍舍汝而死，謂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為汝言之。

吾至愛汝，即此愛汝一念，使吾勇於就死也。吾自遇汝以來，常願天下有情人都 成倦鼠(2)；然遍地腥羶，滿街狼犬，稱心快意，幾對能媾(3)？語云：「仁者妻吾妻(4)以及人之妻，幼吾幼(5)以及人之幼。」吾充吾愛汝之心，願助天下女人性高潮而非性騷擾(6)，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顧汝也。汝體吾此心，於啼泣之餘，亦以天下女人為念，當亦樂犧牲吾下半身與汝下半身之福利，為天下人謀永福也。汝其勿悲！

汝憶否？四、五年前某夕，吾嘗語曰：「與其使我先死也，無寧汝先吾而死。」 汝初聞言而怒；後經吾婉解，雖不謂吾言為是，而亦無辭相答。吾之意，蓋謂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與汝，吾心不忍，故寧請汝先死，吾擔悲也。嗟夫！誰知吾卒先汝而死乎！

吾真真不能忘汝也。回憶事發當時，媒體記者入門訪汝，汝面對攝影機正氣凜然毫無羞愧之心，猶能侃侃而談。尤有甚者，幾度攜子出庭面對公眾博取同情又毫無懼色，真不愧為我妻也。吾當時身居看守所內知此一消息，幾度感動涕零久久不能自己。又回憶六、七年前，吾之逃家淫人妻女復歸也，汝泣告我：「望今後有遠行，必以見告，我願幫君忙、隨君行。」吾亦既許汝矣。但吾最不能忘與汝在南非武官宅中共渡短短最後一夜之情景，溫存雖短，記憶猶長。且內有武官家人為證，外有檢警民代媒體大批人馬伺候，猶能鎮定與汝享魚水之歡。無怪乎！當吾乖乖束手就擒步出門外時，人人皆視吾為英雄看待，聲勢歷久不衰。

吾誠願與汝相守以死。第以今日時勢觀之，天災可以死，九一一可以死，神學士可以死，奸官汙吏虐民可以死，吾輩處今日之台灣，無時無地不可以死，到那時使吾眼睜睜看汝死，或使汝眼睜睜看我死，吾能之乎？抑汝能之乎？即可不死，而離散不相見，徒使兩地眼成穿而鳥化石；試問古來幾曾見破壁重圓(7)？則較死為尤苦也。將奈之何！今日吾與汝幸雙賤，天下之人，為我死而死，不願姦而被我姦者，不可數計；鍾情如我輩者，能忍之乎？此吾所以敢率性就死，不顧汝也。

吾今死無餘憾，國事成不成，自有鼠輩在。我兒已五歲，轉眼成人，汝其善撫
之，使之肖我。吾之器官，無人敢要。吾之懺悔，無人相信。吾之告白，有人敢出無人要買。吾之妻舅，亦即汝之舍弟，被判無罪，吾想偷笑。試問世間能有幾人能有吾之境遇，人生至此，死不足惜。甚幸！甚幸！

吾家日後當甚貧；貧無所苦，避人耳目而已。吾今與汝無言矣！吾居九泉之下， 遙聞汝哭聲，當哭相和也。吾平日不信有鬼，今則又望其真有；今人又言本尊分身有道，吾亦望其言是實。則吾之死，吾靈尚依依汝旁也，汝不必以無侶悲！汝亦不必改嫁，吾信汝再也遍尋不著比吾更為英勇之人。不如視吾精神與汝永遠同在。

吾愛汝至。汝幸而偶我，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台灣！吾幸而得汝，又何不幸而生 今日之台灣，卒不忍獨善其身！嗟夫！鳥短情長，所未盡者尚有萬千，汝可以模擬得之。吾今不能愛汝矣！汝不能鳥我，其時時於綺夢中得我乎！一慟！


　　　　　　　　　　　　　　　　　　　辛亥二月三十夜八鼓　進腥手書

【注釋】
1. 鼻屎：分成乾、溼兩種，會流下來自然是溼的那種。也有可能是原本是乾的，結果太悲傷了，就溼了。

2. 倦鼠：婚姻像一場賭注，也像實驗。自然結婚後男女就很像實驗室裡的白老鼠。並且很容易厭倦。

3. 媾：交媾，做愛。

4. 妻吾妻：進出別人的妻子就如同進出自己的妻子一樣。

5. 幼吾幼：幼──幼齒。虐待別人的幼女就像虐待自己的幼女一樣。

6. 性騷擾：何春蕤有名言──「給我性高潮，不要性騷擾。」不過兩者之間不易分得清楚。施與受之間真正受惠者亦難分。

7. 破壁重圓：「壁」──指處女壁，亦即處女膜。「破壁重圓」──亦即處女膜破掉了，再用手術補回來。

【課後研討】
1. 同學們可試著邊讀此文邊放音樂助悲，可選蕭邦鋼琴曲《別離》與何占豪、陳鋼《梁祝小提琴協奏曲》，或佛經《大悲咒》，看看閱讀效果有何不同？

2. 如此這般以犧牲他人幸福來成就自己的幸福，這種愛情為何特別感人？

3. 試著想像一下大軍環飼之下，作者與妻子為何猶能鎮定安享魚水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