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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文章稍稍跟讀者提到有關創作的重覆與突破的問題，想到自己在這裡寫文章也寫了一年了，在主軸不變的情況下，當然我也有一再重覆的地方(比如搞笑繞口令)。但我想我在形式、尺度、語言有所改變的地方應該還不算少，而且比起很多就用那麼一套一賣再賣一出再出毫無突破的創作者，我想我也是強太多了(而且我是在網路耶)，所以這裡想拉雜的來說一說一些擺爛矇混欺騙社會有關創作上的問題。

什麼是東馬西扁呢？講東邪西毒大家都知道，東倒西歪、東南西北也都聽過，但沒人知道東馬西扁是什麼吧！東馬西扁合起來就是一個「騙」字，而且這四個字也可唸成──都嘛係騙！沒有錯，都嘛是騙，台灣已經變成一個到處人騙人、人騙鬼、人騙錢的社會。最明顯的，政客都在欺騙選民，再下來奸商欺騙消費者(當然也要有人願意被騙)，電視節目欺騙觀眾(這例子種類可多了，應該說有哪一種節目是不欺騙的比較好數)，報章雜誌欺騙讀者、教育部欺騙學生、大人欺騙小孩……。

不過在討論之前要先為「騙」下個定義，我們才好依此歸納。

騙就是一種明明自己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卻又仍昧著良心去做是謂「騙」，完全不知道自己此舉會妨礙到他人就不叫騙了。所以在這個口水四射謠言謊言紛飛的當前社會，我們每個人也正或多或少都騙過別人，但是如果小到言而無信就算是騙的話，那跟李登輝相比，我們每個人都可以以此來原諒自己了。

難怪台灣會越來越像一個騙來騙去的社會。

先說一個我最近看到十分嚴重的事，我之前曾說到電視節目廣告過後又重播節目內容偷秒數的問題。就這一陣子，我發現這些電視業者又翻新花樣了(尤其是綜藝節目)，比方晚上八點到九點半九十分鐘的節目，開始它就先送上一段節目剪輯精華(足足有五分鐘之久)，過不久進廣告前又來一段濃縮PART-2……之後還有PART-3，這樣加起來弄一弄東扣西扣就混過去了，比起以前整整少了一大段，如果以連續劇來說，原本一百集的東西，經這樣矇混一下大概還可以拖到一百二十集。偷得如此明顯，也不見有人異議(我覺得賀德芬、郭力盺這些人應該來關心一下)，更不要說種種做假欺騙觀眾的行為，如新聞安排模擬現場、新聞卻用舊資料含混，時下眾多套招的整人節目等等。

真是奇怪了！時代越進步，可是要一個人坦白卻越來越難。

有人會說，不會呀！作家就常常暴露自己揭露自己的私秘。這話是沒錯，但重點在於一般讀者並無法從文字上來檢驗作者誠不誠實，而且就算一個作者再坦白，他也有選擇性的隱惡揚善(或隱善揚惡)的問題，所以要檢驗書寫的虛實或作者的謊言是十分愚蠢的，但是如果要檢驗出書寫的矛盾可就簡單多了，因為白紙黑字賴也賴不掉。

舉近例來說，剛好有兩本不同類形的書正可以說明這個現象，一本是商業類的《我十八歲賺一億元》，一本是文學類的《行者無疆》。《我十八歲賺一億元》可能是書名太聳動也太招謠，所以出書不久馬上就被某雜誌挖出作者前科累累的事蹟(還生出一堆向作者要債的)。逼得發行人馬上陪同作者招開記者會，說出「本書完全符合邏輯，如有不實，願付全責」這句笑話(作賊心虛？需要負責嗎？又可以負責什麼？)是不是真的十八歲就賺一億，相信者就相信，不相信者就不相信。但重點是，稍有點獨立思考的人應該會馬上想到，如果十八歲就能賺一億元，那種錢會是怎麼來的？雖然我沒有看過此書，但我想方法不外兩種，非法的話就是偷拐騙，合法的話就是壟斷、剝削。總之還是不外一個「騙」字。

而苦情學者(我發現他的旅行是越來越舒服了，一點都不苦)余秋雨的《行者無疆》也是在騙。他在《千年一嘆》裡頭說過，這是他的掩卷之作，像這樣的行程，這樣的下筆與思考方式很難再繼續有第二回了。這話說得好像告別演唱會，很容易就會吸引人家去看。結果言猶在耳，沒多久苦情雨又生出了一本《行者無疆》，形式格局幾乎都差不多，大概是自己也知道這十分的矛盾，所以就在序言裡頭加以解釋一番自己為何食言而肥。但是書既已出，再怎麼解釋也無用，因為欺騙讀者就是欺騙讀者，所以《行者無疆》應該也可以改做《行者無恥》。

就跟李登輝一樣，連余秋雨這種在學界文化界皆有點份量的人都如此了，那在他之下的許許多多庸俗的作者一再賣弄重覆自己也就不算什麼了。余秋雨曾因為太紅而在大陸頻頻遭人攻擊，相對的台灣讀者就厚愛他多了。這之間關係到一個創作的突破問題，通常已經成名的創作者的創作一定是每況愈下，也就是第一集是最好，第二集比不上第一集，第三集又不如第二集，能一再而再不斷的超越自己的人古今中外好像沒幾個，但至少也可以學學007嘛，同樣的主題雖然一拍再拍，冒險、美女、科技、床戲，可是人家至少有在更新，不然的話哪能一拍再拍拍個沒完，觀眾豈不看膩？

因為一再的重覆自己不求長進歹戲拖棚的創作，說來說去就是一種騙。出版界在這方面實在比流行影視高明不到哪裡去，因為歌手出唱片，一年也不過是上千張，新的電視節目也不過是這個數，電影更慘，可是台灣的出版一年卻是三萬本的量，遠遠超過所有創作。非文學姑且不論，文學創作如果不在創新與突破，那麼文學也就沒什麼價值了。

東馬西扁(騙)、目蒙水昆(矇混)、不求進步，也很容易就可以維持起一種虛名。

多年來就只以一招「集錦攝影」縱橫台灣攝影界幾十年的大師郎靜山，變來變去就是那麼一招，就當起大佬擁有許多資源與頭銜了。當年郎大師還在世的時候，攝影界曾有人這樣說：大師一天不死，台灣攝影便一天不會進步(意謂阻斷後輩前進的路)。而音樂界也有一大佬許常惠，有人說他只以早年民歌採集還有做為台灣第一代的留法音樂生，此外毫無建樹，就壟斷台灣音樂最高學府(師大音樂系)多年，繁衍出一堆徒子徒孫，沒有改革出什麼新的音樂教育，如同躲在學院內的老賊。

還好，這兩位大師都已經走了。我也不是不尊敬他們，因為罵得比我更難聽者大有人在。罵郎靜山罵得最用力的話就是郭力盺，罵許常惠者該是傲氣十足的樂評人楊忠衡了。而後者用力的深度更勝於前者，而且也很敢罵(或說是批評啦)，不但在其主編的雜誌常常開砲，後來自己辦起雜誌了更是一路罵到底(很有趣的是許佬從來不理會)。不過到底是人死了就沒什麼好罵了。

換成出版或文學界，梁實秋好像也有人說他到台灣後就生不出什麼東西來了，只靠著雅舍系列的文章撐起聲名。換另一個角度講，這也是一個創作者被定形了之後可以說得出來的代表作，因為有更多在浪頭浮沉也像炮灰隨時都會淹沒的無名創作者，有的寫了一輩子，人家還不知道他寫過什麼哩。

但是一個好的創作者不應是那麼容易被定形的，作家更有義務有自知不宜重蹈複轍，不然就跟商人把過期的食物又拿出來賣差不多。不止個人如此，媒體或事業單位也是，但後者多半選擇的是一種一魚兩吃的方法。比方說很多報紙都會幫出版社登書摘，出版社可以打書，報紙也可以省得寫稿。還有近來越來越多的文學研討會，又常常是本文(會議記錄)與※※※同步刊出，甚至是橫跨平面與電子或多達三家媒體同時刊載。當然很早以前電視就有同步播出這種東西，但是做為一個讀者難免會想，我花同樣的錢，為什麼不是看到新的東西而是許多重覆的呢？他們業者利益結盟(比如合辦)，但損失的卻是消費者啊！

這突然又讓我想起高希均當年的名言「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意思也就是沒有不勞而獲巧取豪奪坐收漁利的事情。其實有耶！像高希均不就也是靠著這麼一句話就開始有了聲名，而且後來像他這麼有「遠見」者果然迅速就擁有了「天下」。

還有一種騙也值得提一提，這種騙是建立在厚臉皮之上。就是談戀愛時男生要追女生也不外是這個字，等騙到手之後一切就改變了。可供敘述的細節相當多，舉一例就好，男生常常會跟女生說(女生也很喜歡聽)：我會愛妳到永遠！結果通常是結婚後沒多久就玩完了，真是好一個永遠！

騙也可以是一種片面之詞，如胡瓜、吳淡如曾主持的「真情指數」，這個節目相當好玩，就是請來幾個尋第二春的曠男怨女，泣訴她們上一段婚姻悽慘的糟遇，比如老婆娶回家之後沒多久生了小孩才發現小孩的爸爸不是我，然後老婆又把小孩丟給你跟人跑了，此時又發現自己身上感染到妻子傳染的性病。不過通常還是以女生的遭遇比較悲慘，所以只見她們對著電視泣訴，頓時坐在電視機前面的我也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霧之中。我想到以後我老婆會不會跟我離異後也上電視罵我，而我卻不能也上電視予以還擊，真是不公平，好在這節目沒多久就夭折了。

這篇文章說得有點雜，搞笑程度也不大夠，不夠我想聰明的讀者應該讀得出來我想說的是什麼(這也是我不用功，也在混的藉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