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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要談華文文學裡的「離散」辯證，或旅行文學的「原鄉」意識那種論述，而是一種已經存在我們周邊、生活中無所不在的現象。

因為現在已經是一個不須要什麼專業也不須要什麼道德的時代了。換句話說就是──許多人紛紛都在做著「跨界」與「出界」的動作。

比如近論有關記者該不該上電視節目高談闊論(或聊是非)這個問題，支持與反對者都曾提出理由來強烈辯駁，到最後總是莫衷一是，誰都堅持自己有理。所以此一議題與行為不但沒有因為討論而更加分明，反而隨時有人挑起戰火便會立刻變得沸沸湯湯，而此一現象仍舊存在短時間更不可能消失，反還有無限擴大的可能與趨勢(因為這又不犯法)。

但這個問題其實再簡單也不過。

讓我先來舉個例子。記得很久以前那個報紙只有三大張、電視新聞只有三十分鐘的那個時代吧，那時候要看新聞只有無線台的台視、中視、華視可以選擇，沒多久之後進入Cable的時代，新聞節目一下子多了好幾台，時間也從三十分鐘變成一小時再變成二十四小時專播新聞的新聞台，SNG轉播車滿街跑，惡性競爭的結果逐漸更變成我們收視大眾人盡皆知的「新聞綜藝化」的結果。一下子新聞時間變為一倍，哪來那麼多新聞呢？於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默默的也不約而同的電視新聞也開始報導起藝人的新聞來了。舉凡緋聞、演唱會、發片、簽名會都變成了新聞內容(當然這也是一種「新聞廣告化」)，就此一家跟著一家(大概只剩「大愛」與「公視」沒有加入)，有線傳染到無線，變成了人家都這麼做你不跟著做也不行。

或許有觀眾會跟我一樣，看著看著突然發現明星的動向與緋聞竟然變成了新聞，而且所佔的時間還不短時，有一天才突然懷疑起來，但不是懷疑電視台而是懷疑自己，我是不是看錯了？

新聞節目不再嚴謹而有了「娛樂新聞」，看久了之後觀眾們也漸漸的被迫與接受這個事實。但問題是人家早就有專業的娛樂台推出「娛樂新聞」了，為什麼一般電視新聞也要與之搶食？兩者的差別又在哪裡？如果電視新聞可以不約而同的「跨界」去報導藝人的動向，那誇張一點的想，會不會有一天SOS與陶晶瑩難保不會變成無線新聞台的主播，在當前此一人人「亂跨」的時代，情色女郎都可以搖身一變成為網路新聞主播了，又有誰敢說不可能呢？

而現今社會中能享有光環又能聚集大目光焦點者又以兩種人居多，一是政客，一是藝人。而這兩者其實也早就互通有無彼此「跨界」了起來，政客早就把藝人的飯碗給搶走了，因為政客們各個唱做俱佳在立法院做秀搶鏡頭的本領連藝人都自嘆坲如(甚至還拍起廣告)。所以藝人轉而搶起作家的飯碗，搖起筆桿來了，最可憐的是作家不知該搶誰的飯碗？而更早競選熱潮時許多媒體監督者呼籲政客應退出媒體，其實就跟現在平面記者該不該上扣應節目道理是一樣的，就是要謹守「專業」與「分際」。結果現在有人一樣還不是照樣在主持節目，連平面媒體也一起進佔了，這通通都算是一種「跨界」。

跨界自古就有，於今為甚。有一種算是仍在自己的領域內，以創作來說：如寫慣嚴肅作品的作家改寫通俗小說；馬友友不拉巴哈拉起爵士樂，幾年前更有一種音樂直接就叫「跨界音樂」。記者要跨界理當也是可以，如主跑財經變為採訪影視，主跑政治轉而報導民生，文字記者變為攝影記者，都是可以的，但如果從報社記者躍上電視台談話節目成了坐上賓，不得不讓人懷疑是否有失身份。總之跨界當然是可以，但其意義在於──你有沒有做得比人家更好，如果沒有，或者已經給人家一種「混淆」的印象，那還是回到「原界」去好了(如麥當勞如果賣起燒餅油條你會去吃嗎)。

「跨界」沒有對錯，只有適合不適合與大小輕重之分，當然還有跨界者本身自己的良知。「跨界」另一意是複合(多功能)，有一些人自認是樣樣都通有如多功能的人，自然就會常常跨界(只怕「跨」久了有一天會「出界」)。但這一部份我想用這樣一個比喻來說明：如許多科技機器常常標榜是多功能，比方既是傳真又可掃描、影印的三合一機器或集上網、攝像、PDA於一身的手機，還有套裝音響等等。但有點機械電子常識者必都知道，單一的機器絕對是要比這些複合機器要來得高級也堅固耐用，因為多功能的機器在設計上也就比較複雜易壞難以維修。這也就是說，不管人或物，最好還是要固守本份、謹守專業比較好，否則訓練與專業又有何意義？有人會認為那也不一定，比如羅大佑不當醫生而去做歌手人家也很成功啊！但這不算「跨界」，因為他是當歌手不是獸醫，也不是一面行醫一面唱歌，而是完全把醫生放棄了把唱歌當專業很認真的做一名歌手(這只能算是一種學非所用)。也幸好他沒去當醫生，否則醫界少了一個羅大佑大概不會怎麼樣，流行樂界少了他必黯然失色不少。

我們常說一個明星影視歌三棲，或電影導演自編自導自演，此類的橫跨又與當前媒體、記者、政客、藝人亂跨的情形有別，因為前者是理所當然也被容許的，那麼究竟「跨界」與「出界」的分寸何在呢？

我願意再舉一個明顯的例子來說明：就像消防隊員與警察的關係一樣，警察可以幫忙消防隊員的事情，消防隊員當然也可以支援警察。但再怎樣，消防隊員的第一要務還是救火，警察的第一要務還是打擊犯罪除暴安良，雙方當然可以互相支援。但如果有一天，消防隊員卻不去救火，警察卻穿起防火衣跑去救火了，其後果可想而知，受那麼多的專業訓練豈不成了白費？「區隔」在此是很重要也很必須的。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政黨剛剛輪替之時，新人當政，我們的副總統不也常常「跨界」要去「幫助」總統？實也不足為奇)。

而身處這樣一個紛亂的時代，一個人的操守與風骨就顯得特別重要，釐清自己的角色與思考自己「跨界」究竟適合與否，似乎已是人人不可避免的一個課題。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者例外。

※ 原發表於91.10.1自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