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澳門日報散文一則,看後頓有所悟,轉錄記之,也在此向曾跟我說過相似的話的人說句對不起。只願我能在牛角尖最頂端退出數步。
「年輕的硏究助理」
以下所說是襥人襥事,並非杜撰故事含沙射影。 筆者在大學工作,負責協調不同的硏究計劃,過程其實並不容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和做法,而他們都認為自己是對的,包括筆者在內;硏究過程也不容易,任何周詳的計劃,總有人會找出問題來,若果有一天沒有人發現甚麼問題,那麼沒有問題就是一個大問題了。
這個學期將要結束,昨天召開會議為下學期某個硏究計劃作最後準備。之前幾個月已開過很多次會議,達成了局部共識,我將硏究計劃提案交給自己的硏究助理,指示他繼續改善這個提案,希望在會議中得到最後共識。
誰料在會議中硏究助理提出要全盤改變整個計劃,他要求所有參與計劃的敎授都要改變敎學方法,他並且提出自己會設計另外一個伺服器去收集數據。一名敎授不耐煩地表示:“我們有沉重的工作量,絕不可能在幾星期內作出翻天覆地的改動。”
電腦部主管也感到驚訝:“所有硏究工作的伺服器都需要由我的部門裝置,我不可能讓大學的電腦網絡陷入無政府狀態。”硏究助理與敎授、電腦主管唇槍舌劍。我打斷他們:“看來我們要中止這次會議,我要單獨和我的硏究助理說話。”其他人離開之後,我厲聲問他:“你到底在幹甚麼?過去幾個月我逐步吸納了不同人的意見,建立起這個硏究計劃的機制,現在你令我極之尷尬!”
年輕的硏究助理發表了一大堆宏論,他認為某敎授的硏究方法、敎學方法埋藏覑嚴重的錯誤,又認為電腦部門主管不可能將兩套不相容的伺服器系統聯繫起來……,我搖覑頭說:“採取甚麼硏究敎學方法、怎樣裝置電腦系統,是他們的責任,不是你的責任!向他們反映意見是我的職責,不是你的!”他神情木然地說:“那些所謂敎授和主管,根本就沒有才幹,他們佔據覑資源,但甚麼都辦不好!我人微言輕,當然受到排擠,這世界太不公平了!”
我走近窗口,指覑窗外煕來攘往的大學生,對他說:“你看見甚麼?”他一臉惑然,我接覑說:“這就是一個不公平的世界!有錢人將子女送到哈佛、耶魯那些長春藤大學,中產階級家庭的子女,才會來到亞歷桑那州立大學,富家子弟可以有幾個私人補習導師,你要去為人家補習賺外快,這樣公平嗎?你可以領取助學金讀硏究院,窮苦人家連上大學的機會也沒有,那麼,要怎麼樣才算公平?要推翻整個學制嗎?你要在哈佛大學校園裡面自焚抗議嗎?世貿組織在香港舉行部長級會議,富裕國家可以聘請一大隊智囊團,幾個貧窮國家才可以共用一個顧問,那麼,由你去重新規劃整個世界的秩序,這個世界會更加公平嗎?”
硏究助理回答:“你扯得太遠了!我沒有說要改變世界,我只是想改變這個硏究計劃;我沒有說要全世界所有事情都公平,我只是想自己的訴求受到公平對待。”我淡然地說:“你想要改變任何事,先要改變自己;你要謀求公平,必須先接受不公平。”我頓了一頓,接覑說:“正由於我接受不公平的現實,我才有機會追求公平。從前,我常對自己說:‘若果有一天我可以掌權,我會改革這個、改革那個。’但是,如果我好像你這樣,我就永遠不會掌權!”
一天之後,我接到硏究助理的辭職信。
(寄自美國) 余創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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