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獨白 終於可以笑著忘著看到天明 明天什麼都沒有除了一朵向日葵朝陽光開著 每個夜裡她低頭思索 堅強的頭顱頑固 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 只要昂著頭看天邊 星球與星球之間需索著溫暖 但你知道的美麗不於匱乏 她已經許久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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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c by Lemin, 2009.)

 

我該怎麼敘述自己的老邁?
當我閉上眼睛卻不再只看得見黑色，當我的夢境如雪花嘩然片落，卻都是殘缺不全的記憶碎屑。

我翻攪著無法安眠，當我突然記起自己年輕的側臉，在有陽光的窗邊，髮絲透著光飛揚出歡快的節奏，即使低頭的眉眼都在輕輕劃著舞，雙頰緋紅飽滿，唇角豐盈微微向上勾出完美的弧，還有深陷如花蕊的甜蜜酒窩，我突然非常懷念在那個安靜的下午，擁有那張年輕側臉的自己。

我的更年期來得太早，心境忽而飛揚忽而沉靜，開始容易疲憊，聽到周遭興奮的語調會忽然感覺累。然而卻又特別容易為簡單的事物感動，開始喜歡純粹無綴的配色，漸漸不再隨著光亮處移動，不再輕快又隨意地跟隨他人的腳步不加思索地前進。

我既新奇又感慨地感受著自己的老去。
返家之後，信手攤開從幼年期到大學時期被保存完整的信件、日記與照片，那些被我遺留在大學離家之前的人事物，又一個一個被我召回到面前。

那些刻意遺忘的，和總是漫不經心接受到的祝福與善意，來自週遭朋友、師長、家人的溫暖，全被我以不丟棄卻也不整理的堆疊方式，滯留在我人生的前半段歲月裡，不曾被好好悉心對待與珍視。

我所有的專長當中最善於，也是最常運用的一項，約莫就是遺忘。

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過自己的人生，把一切重量視若無睹地經過絕不回頭，讓自己從不在意也從不停留，就這樣如同一張被酸液寫滿的白紙，乾透竟然了無痕跡，唯有在火烤過後才顯出真相，那痕跡便是重量。

回憶讓人瞬間衰老，那些你假裝看不見的過去如同嚴寒之下的暴風雪瞬間侵襲，不得不疲憊。
瞬間老了三十歲。

我已經老得沒有能力再遺忘過去。
我唯有用更巨大的力量承受無法逃避的回憶，然後更堅定地走向未知的路。
於是懂得珍惜。

當我們老得只剩下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