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柔暗的走廊盡頭,是一間暗房,裡頭有一獸牢,關著一頭黑獸。它從何來,姓甚名誰,無一知曉。只見它一身漆黑得發亮的皮毛,以及澄黃的雙目,就這樣的被關在牢內。
黑獸從不是人形,卻說著人一般的語言。
小時候世界小得可憐,我常會走進那間暗房,和黑獸說說每天發生的小事情,黑獸會靜靜聽著。漸漸的世界變得愈來愈大,日常那些小事,乃至世界上所有的大事,我知,黑獸也知。而它,也開始訴說它的意見。
黑獸說著束縛。世間為有形,卻被無形束縛。他不是他,你也不是你。它質問對與錯,它反問人性與本能。它質疑社會的本質,是否法律就等如道德公義。它反問我,道德與公義又是否正確。
我說是,它笑了。它說可悲的人,竟被無形的東西束縛。我嘗試反駁,道德與公義是普世價值,是讓社會順利運作的根本。它笑的更甚,又問何為社會,既然我說活在社會當中,社會的形是如何,是圓的?還是方的?沒有,社會沒有形態,為無形。道德公義更覺可笑,千百年來不斷變改的東西,可信嗎?
我疑惑,它就更進一步。它開始批評社會,它說人把自己關著,每天為所謂的社會工作,埋沒自己,扼殺本性,違反著自然規律去順從所謂的普世價值。然而,它尖銳的詞鋒突然一轉,漸漸的變得柔和。它慢慢的,用甘甜的話語頌讚本性,呼籲我重新認清自己,審視社會,拋開所謂的道德公義,開創屬於自己的道路。
黑獸告訴我,獸牢的鑰匙就在我手中,要開要關它無權過問。然而若是想看一個不同的世界,打開它,它會引領我,帶著我走。
我猶豫不決,想著還是擺了,畢竟它也只是我百無聊賴時的傾訴對象。然而黑獸卻忿怒了,咆吼著,叫喊著,嘲笑我的懦弱。它說以我為恥,瘋狂的拍打獸牢,像是要衝出來把我吃掉一樣。黑獸一邊大叫,說未來當我失敗時,定必會後悔當初的懦弱、膽怯,然後回來乞討著它。它時而咆吼,時而嘲笑,時而悲鳴。我嚇得慌忙逃跑,逃離黑獸、獸牢、房間,逃離那柔暗世界……
多年以後,就算幾多的跌倒,我也不曾回到那房間。縱使每當我傷心失意時,我總可聽見黑獸的聲音。有時它叫喊著它的道理,有時只是鳴叫著。然而它的說話卻總是揮之不去的在我腦海迴盪,甚至有時我竟會同意它,只是我卻從沒回應它,我怕再次進入那房間,或許會轉動鑰匙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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