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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
感情這條路走到現在,算一算也七年了;雖然我對於自己的性取向仍有許多的不確定,但不知道怎麼搞得卻總是喜歡上異男,這也使得我在這條已經不好走的路上更加地跌跌撞撞。
也因為總是喜歡上異男的緣故,我除了成為時下的「超齡處男」外,也使我的每段感情總是會有個「女性的第三者」。
服役至今,這是頭一回我感覺週休二日的二天假期過得特別的慢;只要一想到前一天晚上在KTV裡嘶吼完張惠妹的「聽海」後便喝得酩酊大醉的楊文智,我的腦子就不停地試圖去勾勒他那我始終摸不清的感情世界倒底是什麼模樣。
「你還坐在那邊幹嘛?」蕭偉杰一臉不屑地站在門口瞪著我。
這傢伙今天除了破天荒地沒有逾時收假外,更難得的是現在才九點不到,他已換下便服,著好軍中標準的體育服。
蕭偉杰見我一臉納悶,又接著說:「你不知道這個星期開始我們軍團文書也得回本部連晚點名嗎?」
哇噻!這我還真是不曉得!連忙放下我喝得正開心的阿薩姆奶茶,衝回寢室換好運動服,連滾帶爬地衝到本部連參加晚點名。
我很幸運地來得及在值星班長整理隊伍前衝到隊伍裡面,我們這些少爺兵中的王子兵「軍團文書」自己成一縱列,除了我和蕭偉杰和本部連其他弟兄是穿著標準運動服外,其他軍團文書不是穿自己的白內衣(註:很多老兵不再穿陸軍的綠色內衣而改穿白內衣,軍團文書因為沒有連隊及學長壓力,很早就穿起自己的內衣「裝老」),就是穿著拖鞋來參加晚點名。
看到我們這一列不像樣的「軍團文書」組成的隊伍,再看到站在值星班長身後的楊文智那張要死不活的死人臉,我心裡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值星班長一聲宏亮的口令劃破夜空,也証實我老是百發百中的不祥預感。
「向右看~齊!」值星班長喊道,「軍團文書你們在幹什麼啊?嗄?」見值星班長這付賤樣,讓我又想起新訓中心那段不愉快的回憶;「別以為你們有處組長官護著你們就耍屌!嗄!要知道,嗄?你們會站在這裡參加晚點名,嗄!也是你們的處組長官要你們來的;嗄!因為你們就是欠操!就是不受教!」
我在心裡面偷偷數著值星班長講一段話倒底要說上個幾次「嗄」;其實這我早在新訓中心就發現到這個怪現象,所有的教育班長講話都要「嗄嗄嗄」,好像不加上那個「嗄」,話就講不下去似的。
「夜色茫茫,星夜無光...」值星班長起了個五音不全的音,「預備~唱!」天啊~這下可真是好像又回到連隊一般的感覺;星期日的晚上,我不是賴在客廳看綜藝節目,卻是在這裡原地踏步唱著我早忘了歌詞的軍歌。
唱完兩首軍歌,值星班長才請出值星官作晚點名;這星期值星官是副連長,出來草草地敬個禮就又縮回他的皇宮寢室去了。
只見值星班長這時向後退了一步,讓原本站在他身後的楊文智能在不移動的狀態下能整理隊伍。只見楊文智仍然是一臉死人樣,然後在一片死寂後,他突然大吼了一聲:「伏地挺身預備!」
楊文智口令一出,所有人包括軍團文書都有如電到一般地彈起來,很規律地齊喊「一!」後,身體下蹲;跟著又齊喊了一聲「二!」雙腳向後彈出,便成伏地挺身的預備姿勢。
這下可好,若是還有一、二個軍團文書像我現在這樣楞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也就算了,偏偏只有我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所謂鶴立雞群也不過如是吧?
我和楊文智就這樣面面相覻;這樣的畫面我相信真的很奇怪,因為再笨的菜鳥此時也該反應過來,立刻配合大家作一樣的動作;我卻是傻在那邊,和楊文智大眼瞪小眼。
只見楊文智的表情也開始扭曲,從他乾咳的聲音我相信他差點笑出來,然後只見他表情一收,「主計處文書!你還站在那邊幹嘛?是要我去壓在你身上你才會作是不是?」
媽的~有必要把話講那麼難聽嗎?我當下也立刻連滾帶爬地作好預備動作;只聽楊文智又乾咳了一聲,「一下、二上,聽好啦!」楊文智接著喊:「一!」
又是這種整人操,我真是玩完了;自從下單位作這種少爺兵起,我的體能訓練早就也跟著收進我那不見天日的黃埔大背包去了;這下又要操起體能,哪是我能承受得起的哪?!
在這麼來來回回十幾次後,我終於在楊文智長達二分鐘還沒喊出「二」的口令聲下,不支倒地而且很狼狽地趴倒在地上。
「好~有人倒下啦!」楊文智邪邪地笑著,「倒下的那位出列,其餘~解散!」
我就這樣在大家的冷笑聲中目送著大家離開連集合場,其中讓我感覺最刺眼的,就是蕭偉杰那「七先生」般的賊笑。
「學長,」值星班長湊過來對楊文智說,「學長先下去休息,這個我來操就好了。」
楊文智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只冷冷地回道:「誰說我要操他啦?嗄?」
「報告,是!」只見值星班長在碰了一鼻子灰後,一付吃力不討好的也下集合場,跑去中山室和大家看「超級星期天」去了。
我內心一陣熊熊怒火正在燃燒著,但礙於時空的關係,我和楊文智現在是以學長及學弟的身份站在連集合場,所以我也很清楚我沒有立場瞪他;所以力不從心的我只能用力地盯著地板,希望我盯著他腳下的那片地板能在我此時的念力下崩塌,然後摔他個狗吃屎。
楊文智突然一反先前的語氣,用極溫柔的語氣對我說:「跟我來~」
這種先兵後禮的爛招,偏偏是我最厭惡的;我握緊拳頭,咬了咬牙,邁開步伐跟上已經往後山方向走去的楊文智。
夜晚的軍營總是讓我有種隨時會看到鬼的恐懼,可能是鬼話連篇看太多,也有可能是在成功嶺時聽太多鬼故事了。偏偏越往後山的方向,連隊也就越少,相對地燈光也就少了很多。
在我們經過往後山的最後一棟有燈光的建築物-熱食部(軍中的小吃部)-時,我決定不再傻傻跟著這個王八蛋這樣走下去:「請問學長,」我打破沈默,用很生疏的語氣對楊文智說:「我們要去什麼地方?」
楊文智彷彿被人從後腦枃敲了一下般地頓了一下,轉過頭用一種我看不太懂的眼神看著我~有點悲傷、又有點震驚的表情。
「咈~」楊文智冷笑了一聲,「就要到了,等一下我把話說完了,若你急著回處裡,我會送你回去。」楊文智突然伸手擋住我:「啊~小心點,這裡是斜坡。」
過了斜坡,真的是一點燈光也沒有了;四週一片寂靜,唯一的聲音就是鄉下晚上常會聽到的蟲叫聲,我這才知道楊文智想帶我去哪裡。
我們繞過半山腰,來到後山的停車場;這裡離連隊有一段安全距離,而且幾乎可以確定到明天早上上班時間前,不會有軍官到這邊來。
「坐吧!」楊文智挑了個路燈下的石板,拍了拍叫我坐下。
我心裡有種很是複雜的感受,我對楊文智今晚的行為相當惱怒,但也對他想跟我說的話感到好奇;不過很快的好奇心就打敗我的自尊,而我也順從地坐了下來。
「抽煙?」楊文智遞了根長壽煙給我。
我皺了下眉,「早知道就讓我先回處裡拿香煙,」我邊說邊接過他遞過來的煙,「長壽煙實在抽不慣咩!」
「呵呵..」楊文智又乾笑了一聲,「委屈你了。」
楊文智幫兩人都點了煙後,朝夜空吐了口煙,開口說道:「昨天晚上我不是不想回答你的問題,而是我不能回答。」
我沒有答腔,楊文智繼續說:「萍姐好歹是女人,還是結了婚的女人;別人怎麼說我還沒關係,我們都是來這裡過一趟就離開的人。但萍姐不一樣,這裡是她工作的地方、她的事業、她的飯碗。」
我不否認楊文智這席話還蠻有道理的,但這會兒我是沒有話可以反駁了。
「今天中午,我有打電話給萍姐,也跟她說我想跟你說清楚;」楊文智說,「萍姐考慮完後,她說我可以跟你說。」
我抬起頭,今晚第一回對上楊文智的眼神;楊文智依然是那有點悲傷的眼神,「為什麼我想跟你說,」楊文智盯著我看,「你知道嗎?」
我假裝沒聽懂,因為我不曉得要怎麼應付這個情況。
楊文智又乾笑了聲,接著說:「我想你知道,那麼我就說了~萍姐喜歡我,一開始是姐姐對弟弟那種關心,但後來...她說,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會一直想我。」楊文智不自覺露出一點點得意的笑容。
「我們也的確有發生過關係,」楊文智頓了一下,說:「不過她知道我對她沒有感情...我是說,沒有愛情。」
「我也跟你說過,我是有女朋友的~」楊文智補充道,「不把我當男朋友的女朋友,所以想說在軍中有得玩,也沒什麼不好。」楊文智吐了口煙,頓了良久,才接道:「一直到你出現~」
我聽到這句話有如雷擊,我不敢相信我耳朵所聽到的;我只是睜大了眼睛,看著腳底剛踩熄的煙蒂。
「對,直到你出現;」楊文智嘆了口氣,「我自己也嚇一跳,我沒想過我對男孩子會有感覺;尤其每次你一看到我就臉紅的樣子...」楊文智抓了抓頭,「你不知道你那樣看起來有多可愛...」
「其實,」楊文智接著說,「文卷室的姐姐們也都知道,你實在也太明顯了啦!所以前陣子,就是晚上去主計處找你的隔天,我就跟萍姐說我和她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
事情的發展已完全脫軌,超出我的掌握,所以我依然只是瞠目結舌,一句話也接不上。
「萍姐當然很難過,但她也知道我和她總有一天是要分開的;」楊文智說,「再說,她們真的都很喜歡你,也把你當自己的弟弟看。所以萍姐才會提在結束之前,兩個人去墾丁玩一趟。」
楊文智嘆了口氣,「就在好不容易我事情處理完了,想說我可以放心地...好好地抱你了...」楊文智停頓了好一會兒,「今天下午收假時,我聽到風聲...我可能會被調到炮指部去。」
「啊?」這個消息的震驚程度,終於讓我打破沈默,「為什麼?」
「只是風聲,」楊文智說,「還沒確定,但若真被調走了...你要答應我,不可以跟別人在一起哦!」
我腦子一片空白,先前五味雜陳的感覺都不見了,現在心裡只是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傷。
「建國,」楊文智突然把我抱緊,「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
於是,在僅有些微燈光且充滿蟲鳴的後山停車場,我和楊文智,終於接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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