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中永遠有洽不完的公。
洽公的原因有時是裝備要後送到某單位,有時是有病患要轉診,有時是要送訓;基本上,洽公的理由有千百種,但不變的就是你得花自己微薄的薪餉換取鐵牢外面自由的空氣。而像我們這種外圍單位,距離行政中心—金六結營區—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但這其中就可以出現很多種公務,譬如會有整天開洽公單的行政和整天只想到宜蘭聯保廠打混的二級廠管制士。當然從外圍單位到辦公中心之間的路程也有無限可能可以發揮,所以看到十噸半軍卡停靠在某一個隱閉的角落但車上的迷彩卻出現在網咖或是其他適合打混的地點也是不足為奇的!在所有的洽公中,有軍車和沒軍車的出現就差很多,至少你可以省下一筆不小的車錢。但有時候上級所交付的任務卻無法以軍車去遂行時,你就只好拿荷包換快樂,自己付錢洽那些沒人會想去接的公。
因為清明節加上例假日補假,我整整放了五天假,所以放到週三才收假(0413)。回到連上後,原本以為換個裝就可以準備睡覺了,但這時副連長卻跑來跟我說連上有弟兄發高燒要送診;於是我只好把運動服又換成整齊服裝,押著車到醫院去轉診了。就這樣一直耗到一點半才回到營裡,也註定未來一周的虛脫與無力。雖說隔天就是涼涼的莒光日,但所有軍官幹部都要上會議室看莒光園地,所以『莒光園地電視教學』根本就是“煩死人”點名開刀的時間,想打個盹都很難。於是每個週四早上都是正襟危坐,不敢輕舉妄動的精實時光。只是這禮拜的我眼中多了幾條血絲,一副想殺人的樣子坐在電視前硬撐。當我帶診回來進到排寢後,裡面多了一個新房客,那個人不是莊排或是宋排,而是120砲的預官二梯學弟。來到這裡,我也只能替他乖舛的命運深表同情。
因為上週開檢討會之故,所以營主檢調到這禮拜來做。通常不論是裝備保養日或是主官裝備檢查,除了裝備負責人要趕『保15—002表』比較忙外,打混摸魚似乎是這天的普遍寫照;只是我這天一早便要出去洽公,自掏腰包帶一個天兵去818驗退。聰明的我利用了自己身邊的可運用資源,打電話回家叫家人來載我們;如此一來便可省下從營區到羅東車站250元的車資。為何不撘公車呢?抱歉!我對宜蘭的客運不熟,而且車到底有無經過車站我也不知道。在宜蘭最不發達的大概就是大眾交通吧!宜興客運倒了之後,國光接下這爛攤子,能撐多久沒人知道。回頭再說,雖然省了計程車錢,但火車錢卻無法省也無法報公帳;所有的車資花費都一樣,需要自己付錢,因為這筆款項不可能從連隊上的行政事務費或是訓練費支出,只能靠自己。
這天的行程是先去他就讀過的學校去申請成績單,回去他家拿他忘了帶的健保卡,然後再到818看看是否可以驗退。到了板橋已經是11點多了,要在一天內把這三項任務趕完似乎太匆促,換言之這天就是準備花錢買疲憊而不是出來爽的。浦墘國小、天兵家、古亭國中,最後到818北投國軍醫院。每轉換一個點就要開始籌措往下一個點的零錢,該死的天兵還不怕被憲兵看到一路狂脫帽子。這位天兵不只是天,豐功偉業不可計數,他還有一項紀錄,那就是體能戰技全項不合格,連最簡單的仰臥起坐也只有二十出頭的能耐;真讓人懷疑他是怎樣存活到現在?感謝台北發達的大眾交通工具,我跟那位天兵就靠著公車跟捷運到了818醫院,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所以只好等看六點的夜診。這時又巧遇從外島調回來準備退伍的醫官學長,只是我們身上的迷採裝跟老大哥他的便服相較下來,我跟那位天兵的服裝顯得特別突兀。看完診,搭車回宜蘭進到營區內時已經是午夜了。寂空靜夜,今晚能看到自己的床還真是覺得高興。
因為戰備,所以本週留守,週六早上我到彈庫去盯弟兄替軍卡噴漆,下午開始準備下週上課要用的教具。除了忙教具外,我還要排定各專長教官,因為連上士官大退潮已經慢慢開始了,剛來的見習官黃排幸好還會65K2,正好補上了上週退伍班長的空缺。忙了一天半,原本以為可以養精蓄銳準備明天好好上課時,這時卻接到了營長急召;只因我們有人逾假未歸。逾假未歸本來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但卻因最進國防部決定肅清軍紀,想不到才開完檢討會就有人不想回來了,於是上級非常關切這個釘眼。
在營部會議室裡我像是一個外星人一樣,什麼都聽不懂,只看營長、政戰官、輔仔及我們連上的弟兄好像都在討論一件不得了的大事;直到最後一句話我才聽懂:「徐偉勝!快跟他去換裝到台北一趟,有什麼狀況立即打電話回報。」這時我才知道我要跟我們的伙委去找逃兵;而我的身份是“營外搜查小組組長”,職稱聽起來還蠻偉大的!但整個搜查小組卻只有兩個人,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team。這時我又運用了家中的資源,請家人來載一趟,但是當我們到車站時,末班車早在十五分鐘前離站,現在時間是晚上十點四十分,距離下一班車還要再等四個多小時。於是我就跟那位兵到夜市晃了一下,然後回到車站等車,到台北時再趕到新莊伙委家中騎機車,趕赴逃兵木柵家中關心。而就在趕赴逃兵家的途中,輔仔打了第一通電話過來罵我為何不回報?但我們人都還在路上要回報啥?接著這一整天就是我這生夢靨的發端。
到了逃兵家後,向他父母問了一下經過,讓人懷疑一個只剩下三個多月就退伍的人為何要逃?之後又去調看巷口的攝影機、聯絡逃兵摯友、再回到逃兵家裡,這期間電話響的頻率隨著時間的過去而增加,打來的除了戰情室外,九成是我們輔仔。當然這時的協尋也出現了進展,那人終於傳簡訊過來要錢了,畢竟要以一千塊撐一輩子是不可能的事,於是我們就勉強匯了500元給他,想利用提款機號碼去追查。當我跟伙委打算結束這天的行程時,輔仔又在我們回新莊的路上哭夭,結果我跟伙委的手機雙雙敗陣,沒電的手機才能換得我們兩個的耳根清靜。想不到才充電開機,手機又響了,回我們輔仔說手機沒電了,他竟然說「干我何事?」。簡單利落的四個字讓我們不知所云,只好再搭車去逃兵家裡蹲了。這時逃兵也有回來的意思,到了晚上十點,我跟伙委阿潘重回新莊,而逃兵的家人也連絡到他,準備漏夜下去台中清水找人。沒錯!是逃到台中。據說他一開始是坐車到嘉義新港,最後步行到台中。這四五天根本就如同另一次的基地行軍,更好笑的是那位天兵竟沒把行李裡關於軍中的東西丟掉還說他能逃一輩子。
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在這短短的一天之中,我看到了一個憔悴的老父與擔心的家人,在為一次年少的懵懂奔波。撘他家人的車回到營區,時間是0419下午一點三十分,五查的時間。於是我立即換副戎裝參加五查,結果這天下午又不知怎麼搞的,有督導又有監察官,真讓人應接不暇。這一兩天幾乎沒睡的我只好繼續燃燒生命,對抗這週最後幾天的遭遇戰。人帶回來,我們營長慎重其事地在晚上開了一次檢討會,自己親自跟士兵們座談而沒有任何幹部在,我們則是到營部跟參謀主任聊天。
週三再上一整天的兵器教練與體能戰技,再到週四的莒光日;轉眼又是週五的裝備保養日了。我不知道為何?竟被派為陸山光電(40榴夜視鏡)的負責人,而這天副指揮官(前旅長)又親自過來視查;不管怎麼樣,伙委阿潘替我跟他拗到了一個月的18假,其他人則是都留下來開檢討會;只要我能準時走,誰來都一樣!
看著可憐的弟兄們還要留下來開檢討會,心中雖有無限感觸卻夜莫可奈何。這次事件的引爆點是車材,若不是營長限期把車搞好,我們副連長也不會叫人去購買不知欠撥多久的料件。若不是副連長所託非人,也不會有逾假未歸的情形發生。而且東西都沒買。真正該檢討的人是誰呢?或許對和錯到最後總是要有人出來扛責任、出來背黑鍋,最可憐的還是在底下辦事的兵;做得好做得壞的結果仿似徒勞無功,一點獎勵都沒有還要擔罪。
再說回來,這次的尋人,我的新手機通話時間不到三十分鐘,回來後手機裡的時間暴增至四小時又二十六分,足足多了四個鐘頭。其中我敢打包票有三個半小時是我跟輔仔的交戰,剩下的三十分鐘才是回報給營長、營輔導長、政戰官跟戰情的。我們輔仔竟然罵我罵到最後說「長官罵你時你只又說是就對了!」於是我最後跟他的答話內容只有「是!」,但他又說我沒用,這讓老子心裡也火了,隨他罵但回營後我準備挖洞給他跳。不過還輪不到我挖,他就已經走火入魔了。據說我們他竟然在營輔導仔罵他神豬,還在心輔官面前“變身”超級賽亞人,最後被心輔官帶去818關... 。
“陽頂天”練乾坤大挪移第四層時就沒有進展,最後以中尉一級的身份走火入魔,從此明教教主懸缺,江湖昇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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