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出了澳門機場，約35分鐘的車程便到了拱北關，這裡人潮密集，道路寬敞，附近都是商店，販賣著飲食和屬於中低檔價格的百貨，時已是華燈初上了。
一位兩鬢已白的上了年紀的男人，頭戴著一頂米色鴨舌帽、拎著兩個行李袋的站在「北」字前，入冬的寒風襲來，更添增幾許冷餓的感覺；過了好一會兒，一位三十出頭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問著︰「請問是否台灣來的龍哥？」
男人點頭並微笑的說︰「嗯！敢是巫先生派來的吧。」
年輕人答︰「是的，廠長還在忙，所以特別派我來接您，車子就在前面，請您跟我來！」說著同時接過了男人拎的那兩袋行李，男人跟在其後面走著。
年輕人將行李袋放進車子後轉身對男人說︰「廠長吩咐要先帶龍哥去吃晚餐，不知龍哥想吃什麼？」
「隨便啦！不辣又不太鹹就可以了。」
「那我們找家餃子館？！」
「行啦！」龍哥應著。
吃著吃著年輕人說︰「我原本還擔心找不著您，廠長說找個很像外國人便是，您確實長得真相外國人呢！」
「哈哈哈！」龍哥輕笑著。
到了工廠大家都下班了，巫廠長在樓下的辦公室填寫著資料，年輕人領了路進去，兩人見了面有幾秒鐘的沉默，似乎彼此都有著一種不勝唏噓之感。
「龍哥啊！好多年不見了，您蒼老了許多呢。」
「小巫啊！說來話長，真沒想到上次見面時我正在落難，今個兒見面我還是落難，所以真要麻煩你了。」
「說哪兒的話，要是家母還在能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此語有如一支箭同時設穿兩個人的心，眼看就要勾起不堪回首的往事，龍哥急忙說︰「有得吃住便行，我可不想太為難你喔！」
小巫嘆口氣說「其實我的能力很有限，可能要委屈您囉！」
「無妨，你就直說吧。」
「是這樣子，我只能暫時先安排您看守倉庫。」
「行了！太謝謝你了」龍哥不想小巫覺得過意不去便急忙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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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工廠佔地約一千五百坪，離拱北關有半小時的車程，是屬於珠海邊緣的角落；從大門看進去中央是約八百坪的挑高鐵皮屋，顯得有些老舊，相較於此左邊的行政辦公室是佔地百坪的兩層樓，其外觀和內部裝潢就顯得豪華而帶點氣派，二樓上掛著紅色的「隆昌」兩個大字也顯得很耀眼。鐵皮屋內的最右側約百餘坪是存放成品的倉庫，這也是全工廠最髒的地方，除了和生產大廳有直接相通的入貨通道外，另面對前面廣場還有一道約五米寬的出貨門，是屬電動鐵捲門，比生產大廳的鐵捲門稍窄些。
公司生產和行銷的適用海水提煉的環保洗劑，必須承認這還真是好東西，可用之於刷牙、洗臉、洗澡、洗髮、洗衣服、更可用於清洗所有廚房用具，其超強的去油功能不但不會有健康上的後遺症，凡洗過的廚具和牆壁連蟑螂、螞蟻、蚊蟲等都不敢靠近。
老闆本來是為六十多歲的黃女士，產品則是她已過世的巫姓老公研發的，後因周轉不靈且黃女士又罹患癌症而將公司轉售給目前的林姓商人，而負責生產的依舊是其兒子巫長遠，全場員工共三十多人，基本上還算是中小企業的規模。
小巫引領龍哥來到倉庫，堆滿著曾經熟悉其包裝的成品，閣樓上新加上一大塊廉布垂掛著，一看便知是剛整理過用來當寢室的。
「附近很多地方都在做工程，所以灰塵特別濃厚，就算一天擦三次都沒用的。」小巫接著又說︰「您只要每天跟著入出貨單核對數量就可以了....每月兩千元」
「夠意思！我很滿意的，謝了，小巫。」龍哥心想至少可暫時安定下來，雖然所碰之處全是層厚厚的灰塵，角落的地方還到處是蜘蛛網，真是髒得可以了。
龍哥每天在倉庫裡，和其他人都沒產生互動，除了負責進出貨的，而那就是開車接他來的小張，而小張每天傍晚也會來收所有當日的進出貨單，然後交到辦公室再按此些貨單輸入電腦。而倉庫的灰塵實在太濃厚，龍哥的衣服總是像抹布，臉上也總是像個大花臉，其稍長的頭髮上更是染著一層灰，鬍鬚也是多日不刮，看起來就像個六十五歲的老伯伯。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了，然龍哥總沒忘記要和台灣方面聯絡，於是透過小巫發電子郵件給另一位準備起義的幹部，但一直沒消息，約過了十多天終於有了回應，對方說將直接到上海的常州安排，但會請另一位龍哥未曾見過面的同志到珠海接龍哥前往常州相會，所以才有了上星期五在咖啡廳的見面。
八、
星期一工廠恢復了上班，大家又開始忙碌了，沒有人在乎龍哥的離去，就如同他從未存在過一樣。
鐵皮屋內的廠長辦公室門開著，微胖的廠長正忙著填寫準備生產的原料出貨單，一位打扮得時髦而亮麗、身材苗條、年約四十出頭女士出現在門口，她叫楊采云，是公司的重要客戶之一，但很少會來到鐵皮屋內，她輕敲著門:「早啊！巫廠長」說著也就直接走了進來，此刻時針正指著九。
「這麼早就來提貨嗎？楊總！」
「不，我是有一件事來請教廠長的，會太打擾你嗎？」
「別客氣了，是什麼事呢，請說！」巫長遠一面繼續寫著一面回答。
「你認不認識這個人呢？」楊總把手機的銀幕拿給巫長遠看接著又說:「你們公司或客戶中有這個人嗎？」
畫面上有些黯淡，顯然是來不及按補光鍵，但還是蠻清晰的，雖也只拍到側面的部分，但卻拍到了異於常人的輪廓特徵，就是那特別高挺的鼻子。
「妳是何時在何地拍到龍哥的呢？」話才一開口巫長遠立刻想到周百發的案子，此事正傳遍整個澳門和珠海市區，因沒出人命所以警方並沒大力搜捕，但媒體有報導嫌犯的高鼻子的特徵，思及此巫長遠立刻改口說:「其實我根本未見過此人。」
「那龍哥又是誰呢？他跟你是什麼關係？」楊采云毫不鬆懈的追問。
「他只是以前看手倉庫的伯伯，剛才我只是跟妳開玩笑的啦！」
「他現在人在哪裡，我可以見他嗎？」楊采云毫不死心的樣子。
「可是他已離職了，我也不知他在哪裡，不信妳自己可以去看看。」巫長遠因不知她的目的，所以急著結束這個話題。
雖然巫長遠大楊采云一兩歲，但老實又欠缺件外務歷練的他要瞞過長期在商場上打滾的楊采云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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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約十一、二年前楊采云曾離過一次婚，但能自己經營一家貿易公司也有幾分的精明和歷練的，再加上其美貌姿色，這些年來一直不乏眾多追求者，雖然一直羨慕著艾容能有一位好老公，但一般的泛泛之輩她還真懶得多看一眼，這點倒和艾容非常相似，或許是因此而彼此成了手帕之交！上星期五晚上和艾容在咖啡廳見到的那怪人，剛開始時她還覺得對方賊頭賊眼，直到睥見對方臨離去的神情，她心中剎那間產生了一股強烈的來電感覺，這兩天那剛毅中帶點淡淡憂愁的眼神始終在她腦海中盤旋而揮之不去。
近九點半時一部白色吉普車開進了「隆昌」的廣場，艾容走下車，正站在辦公室大門口等待的楊采云立刻走了過來，穿著平底鞋的艾容比起身高165公分而穿著高跟鞋的楊采云還略為高些，完全不施脂粉亦毫不遜於楊采云。
艾容更年輕時是負責服務頭等艙的華航空姐，到過數十個國家，見過的政治人物和影劇明星更是不計其數，其見識何亞於大她區區兩歲的楊采云，更重要的是她有一位長期來對她呵護有加的好老公，這正是楊采云最羨慕之處。
「一大早就打電話找我來有什麼天大的事呢？」艾容帶些埋怨的問著。
「早妳個頭！都幾點了，到妳辦公室說去。」楊采云硬拉著艾容直向其辦公室走去，彷彿她才是這裡的主人一樣。
女秘書送來兩杯咖啡，艾容也點了根菸說著︰「有什麼好事呢？說吧！」
「妳們公司裡是不是有一位叫龍哥的員工呢？」
艾容遲疑了一陣子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發問思索著︰「嗯！是有聽過這麼一個人，好像是看守倉庫的伯伯吧，妳問這個幹嘛？！」
「我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上星期五晚上我們在咖啡廳見到的那位怪人。」
噗的一聲，艾容差點被菸嗆到的說︰「見鬼了，他們至少相差十來歲呢！我看妳真是著魔了。」
楊采云將手機銀幕拿給了艾容看了一下說︰「我問過巫廠長，他說這是已離職的龍哥，雖然他後來又否認了，但經仔細看過而不經意脫口說出來的話往往才是最真實的。」
然而無論如何艾容都無法將那兩個人給勾串聯想在一起，有如山豬和小白兔。但為了給楊采云一個交代好讓他死心，艾容打了內線硬是把巫廠長給請了過來，心裡還是疑惑著那個怪人到底是誰呢？
「聽說看守倉庫的那位龍哥已經離職了！」艾容問著剛到來的巫廠長。
「是的。」
「這位確是那位龍哥嗎？」艾容拿著楊采云手機銀幕上所顯示的畫面給巫廠長看同時問著。
「他都已經離開了談這個幹嘛？！」巫廠長心存著很大的戒心，唯恐周百發的事露了餡。
「真正想知道的人可不是我喔，而是楊總她啊！」接著把上星期五在咖廳的事大致敘述了一遍，然後又看著楊采云帶點嘻笑的說︰「她啊看上你的龍哥啦！」
「瞧你說的跟什麼似的，好像沒有他我就活不下去了。」楊采云臉上帶點靦腆的說。
巫長遠聽了整個心給放了下來，夾雜著對龍哥離去的不捨，想著若他們能成為一對也很不錯，即使需離開此地到其他地方也總是可以見面的，一時不自覺的就和楊采云站在同一陣線說著︰「我幾乎可以確定那手機上的人就是龍哥。」
此言一出，一向沉著穩健的艾容臉上立刻呈現出無比驚訝的表情，似乎在說著︰「這怎麼可能？」但又想他只有幾次遠望過龍哥，也許都是因看起來髒髒的而顯得特別蒼老，確和那怪人有太大的差距，但又想能知道她姓艾且剛去過帛琉，那怪人就是龍哥也就不無可能了。
接著楊采云問巫廠長︰「那龍哥去了哪裡呢？還會不會跟你聯絡呢？」
巫廠長回答說︰「他並沒有跟我說要去哪裡，但我想是有可能會再跟我連絡的，只是我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艾容接著問巫長遠說︰「你能不能告訴我，龍哥是怎樣的一個人和你們認識的經過嗎？」
「嗯！」巫長遠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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