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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5-08 00:29:08| 人氣11| 回應0 | 上一篇

我們遺失了一片靜謐─苗栗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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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春天的腳步並未尾隨冬天離去的身影接著踏來,我便無法為這段
時日寫下註腳。是以我無法在霏雨綿綿且凝著低溫空氣之清晨,大呼這
就是春天;無法在約定八點出發卻拖上一個多小時,此台灣人對於時間
所抱持之觀念,大呼這就是春天;無法在承受著傾盆大雨的高速公路擁
擠車陣之中,大呼這就是春天。縱使中國農民曆上早已在十二月二十六
日﹝也就是國曆二月四日﹞那天寫上立春二字。或許是尚未呼吸到春天
的氣息,我讓自己矗立在冬與春之間那模糊地帶。

  希望能夠捕捉些春天的蹤影,以及浸濡於大自然的靜謐中,是我此
行的主要目的,我已困頓在冬天的寒意裡太久太久了,不管是身抑或是
心。為求暫時能掙脫綑縛周身的無形壓力,請助於自然之巧手替我身上
一圈圈蜿蜒盤踞之死結解套,是以明知雨水將持續到驚蟄的我仍參與其
中。

  我們是如何著了鬼以至於在這樣的鬼天氣困梧在這樣的鬼地方,當
我們在高速公路上以時速十至二十公里龜速前進時,Taco這樣說。龐大
的雨勢不得不令我將雨刷調至極速,而快速移動的雨刷好似同意他言語
一般咿咿歪歪了起來。這雨刷老了,我這樣回答。他沒再說話,我知道
他根本不在意老舊雨刷、鬼天氣甚至是這樣的鬼地方,他只是想抽煙卻
又不肯打開窗戶。如果讓車廂內成了煙霧迷漫的密閉空間,或許我便會
永遠遺忘了春天。

  最終Taco仍是禁不住心中煙魔廝搔,打開窗戶上了火。他沒將窗戶
開得很大,大約就姆指粗細般的縫隙,雨水卻是頑強地屈身進入了車內
。快速且奮力左右搖擺的雨刷刷不開濺入車內的雨水,且讓我的視線在
大腦裡花了一邊;Taco嘴裡散出的煙霧緊緊貼在車窗上不願離去,它們
該是渴望向空氣索討一小塊空間躲雨。汽車的空氣壓縮機呼吸著Taco的
呼吸,我們呼吸著空氣壓縮機的呼吸,於是我們都成了二手煙受害者。
晃動的雨刷,Taco口裡溢出一層漫著一層的煙霧,豪雨之棍棒擊落行駛
中鐵製鼓皮所發出不成宮商角徵羽之雜調,都要將我另一半未花的腦袋
給抹了去。

  或許是啪答啪答的落雨聲抹去了腦裡最後的思想,以致於中午在法
雲寺歇腳用膳,一直是失魂落魄地跟隨著眾人的腳步進入餐廳、坐下、
天恩師德,接著開始用餐。直到Taco指著餐廳內柱子上懸掛的一首偈語
「溪聲盡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靜身。」問我那首偈語是何人所作,我
才就此止住思想恣意的漫遊。唸了幾次偈語,蘇軾,我回答。他以一種
謔笑的語氣﹝那語氣猶如從座落路旁的排泄物中探出頭以一種不屑眼神
觀望著你且一邊蠕動的蛆蟲﹞稱讚道厲害,果然厲害。這當然,我可是
學問淵博,我這樣回答。這當然僅止於我們二人之間避開眾人獨自交談
所呈現的特有對話模式。而後我發現四周有一種嘈雜的聲音稀稀疏疏此
起彼落地從我們這一桌發出,從旁邊那一桌發出,從對面那一桌發出。
環視了一輪,呀,這可不都是我們同行之人。寺內的師父們無不噤聲低
頭用膳,像是將所有的心思遺留在這個空間、時間之外,除了吃飯就不
再有其他動作、言語;像是在此穹蒼中,獨有吃飯這回事充塞於宇宙之
間,而他們的心竟就包含了這個宇宙。為此我本因忘卻了偈語後二句欲
提問Taco的話語就隨著飯菜吞進肚內了。

  飯後黃經理領我們以一種規則的、行列的、整齊的隊伍,行軍般往
大殿步去。途中我與Taco藉尿遁悠閒地漫步在通往廁所的小徑間,小徑
間一叢叢杜鵑樹上花朵怒放,一朵朵朝天空、朝大地繼而朝著我們伸吐
亙長的火舌。我不經意地隨口脫出「那片血一般紅的杜鵑花」來,Taco
也跟著應了一聲「那片血一般紅的杜鵑花」。

  是什麼樣的心思竟讓我直覺反應到白先勇先生在台北人這本著作裡
的一篇小說─那一個悲慘而又存在於這個現實社會中的小人物,在回憶
與現實之中掙扎;在思想與肉體之間交戰;在生存與死亡上下徘徊。唉
!是一個怎麼樣的思想竟不讓杜鵑傳達予我春天的種子已在泥土中萌芽
的消息。這一把春天的號角是杜鵑不想去吹它,還是杜鵑吹不響它?我
也糊塗了。

  在杜鵑對面欄杆之外,是一畝畝栽種著草莓的梯田,那代表著一種
客家本色,一格格草莓園裡的字裡行間吐露出客家人北上發展卻發現平
地早已被泉、福州人給佔據,為討生活轉而向山坡地開墾的那種艱辛。
這一片片破碎的台灣開發史拼圖,我們正以生活在拼湊,但在拼完了這
大塊拼圖後,我們又得要拼湊些什麼?又在我們不想拼湊的時候,還能
做些什麼?正當我沉浸在那山、那土、那河、那腰斬大地的東西向快速
道路以及那拼圖時,黃經理說要照相,大家一窩蜂地吆喝著照相,殿中
的大佛正默默地望著殿前喧囂的廣場。

  下了法雲寺,行駛不到一里路,即轉進了雪霸國家公園汶水遊客中
心,眾人下車後皆聚集於中心裡一池水塘的橋上。園外大路旁群山嶙峋
群樹鬱綠,間或一座山形屹屼、其狀崢嶸,猶如一石碏昂然立於天地之
間。從未以這種曖昧距離觀看那磛碞之石碏,忘了在哪一年陪襯月曆的
風景圖上看過類似的景象,繼而心向神往久矣,如今真景滑入眼簾,一
股熱血兀自湧動起來。是何人樹此碏於此,是何人堆高塚於碏後且栽上
綠樹千萬株﹝啊!是誰有此殊榮長眠塚中,享其何等奢華之陪葬物﹞,
又是何人有這等雅興執風之鑿鑽於碏上刻劃下歲月之題詞?我想將碏上
一字一詞紀錄下來,奈何不懂這屬於自然之言語,我的三魂、我的七魄
,竟溶不進自然之中,溶不進靜之中……。

  一旁鴨子叫聲挾帶一池水的思緒上岸,綠頭鴨愜意地遊於水面上,
時而伸頭入水覓食,時而互訴情意,時而觀望池旁遊客。果真是春江水
暖鴨先知,Taco說。禁不住他挑動,我們倆就此開始以詩詞遊歷起江南
半月春,遊歷起杏花雨、楊柳風。一陣寒風拂面阻斷我們漫遊,那真是
充滿寒意的北風。東風,Taco糾正我。我沒給聽進去。

  傍晚在半山腰的楚留香山莊下榻﹝此間主人或許是古龍書迷﹞,山
莊以四棟木造建築、一棟平房組成。安置完行李,我們沒在山莊裡用膳
,有些人去溫泉泡湯,不泡湯的人便步行五分鐘上山至傅兄老家─清河
堂自己動手烤竹筒飯。在竹筒裡塞進炒過的糯米,筒口塞片粽葉,接著
用炭火燒烤,直到綠竹烤成焦黃,內裡水份瀝乾後便大功告成。燒烤過
程中竹香陣陣飄出,完成後剖開竹筒,糯米香掺著竹香、粽葉香,香味
撲鼻,延著嗅覺神經直抵大腦,像是要麻痺了一般著迷在那香味之中。
甚為可惜的一點就是……飯有些硬,在嗅覺與味覺交戰中,顯然味覺是
最後的倖存者。

  稍晚,傅兄祭出天燈,眾人皆在燈上提下祈願詞。本想寫上些什麼
,卻又不知道該寫什麼,猶豫到最後,終究只提上自己的名字,也罷,
想來所有的願望我可都沾上了一點光勒!點火之前,黃經理與大家說說
話,說了些什麼我忘了,最後的點火二字倒聽得清楚。點上火,天燈緩
緩升起,像是一艘發出微弱光芒的小船,這船雖小卻乘載著眾人的夢想
航行於天際,航往最接近天聽的地方。夢想之舟漸行漸遠,終至連一絲
火光也都消失不見。我想,上帝是否就此接收到訊息並將之封存於天堂
一隅,還是燃燒殆盡後不知落入了哪一戶人家裡?夜深了,手邊簡媜的
水問翻沒兩三頁,便因疲倦侵襲而昏昏睡去。

  清晨在六點醒來,起身,著上外套,急忙走出門外想探望日出,甫
開門即聽聞滴滴答答聲響。明知這趟旅程將伴隨著雨行,卻又不甘心地
想期待些什麼,回到屋內,坐在沙發上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最後,決定了要上山看雲海,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出發。那山路另我
感到驚險萬分,不是因為彎度,也不是因為坡度,而是那因坍方從兩線
道成了一線道的道路﹝一時竟恐懼此途成了有去無回之路﹞。戰戰兢兢
地一路開上,已不知在高度海拔多少公尺,前方引領的車毫無停止意思
,直到看見路旁立一警示牌:前方兩百公尺道路坍方禁止通行,才停了
下來。六台車整齊地停在路旁,一開車門,雲霧趁勢鑽進車內,下了車
,彷若置身雲霧之中。是雲是霧我也搞不清楚了,此刻我可是金庸筆下
武學高人,漫步在雲霧之間,吞吐雲霧之氣息,一時竟有能從此峰踏至
對峰之錯覺;又似是世外高人,撐開傘,駐足觀望雲海中之山島,見那
雲海湍洑巃巃,綿綿細雨落入眼前海中激不起一點漣漪……。

黃經理覺得這裡不夠高,便要步行往更高處去,有一招牌指示往上
五百公尺為一茶坊,名曰:老頑童。此童可真是既老且頑啊,一進茶坊
,主人出來招呼,我這樣想。老不老能從臉上歲月的痕跡看出,至於頑
嘛,能堅持著自己的理念在深山裡開設一小舖供有緣之人行腳,這可還
不頑嗎!茶坊以木建成,夫婦二人居住在此,坊裡正用木頭烤火,煙薰
裊裊,縈迴於樑柱之間。老闆是半客家半山地血統,老闆娘則是正統原
住民,他們擁有著泰雅高山族血緣﹝呀!那可是會取人頭的高山族哩!
﹞。老頑童親切地招呼我們且與我們交談,黃經理偶爾插話其中,我與
Taco仔細地聽取他話中內容,尚記得其中一段談話有關於上山之路的坍
塌,原來那便是九二一之災禍。品茗之刻,天氣突然放晴,雲霧散開,
黃經理說要拍照,大家也就上前待尋一好位置等待拍照,Taco嘟嚷了一
句:「我是人啊!為何卻要去屈就於景。」我聽到了,但不應答。照完
相,黃經理要人扶她一把。在此茶坊叨擾了一陣,黃經理說:「結賬,
下山。」眾人便都起身離開。正待我要離去之刻,有一靡靡之音從遠方
傳來,那聲音斷斷續續,一字一音卻傳進我心裡,一時竟不懂那聲音為
何。

  下山時,在車內我與Taco為了老頑童的談話而有些爭吵。「原住民
應該踏出他們的第一步,才不會永遠成為弱勢團體。」Taco說。我不同
意他這樣的說法,每個人總有自己認為自己如何存在的生活方式,我們
無法左右他人之意願。爭執了一陣,我們都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在回
台北之前,我們到了大湖酒莊晃晃,Taco慶幸自己在這趟旅程中總算有
帶些東西回去﹝也不過就是草莓泡芙與大福﹞且笑我一無所穫。思考他
的話語,我好像也帶了些什麼東西回去,卻並非旅程之前本望能提一壺
春色與靜之釀。歸程上,我問Taco在將離開老頑童之時是否聽到些什麼
,他回答有,我們沉思了幾秒,想勾勒出那玄妙之音,最後不約而同道
:「鳳兮!鳳兮!何德之衰!」

  說完了那句話,Taco語重心長地說:「一尊被拱出之佛。」我不知
該如何回應他,又或者我關心的根本就不是那件事,我說:「我們遺失
了一片靜謐。」原來,我仍是未找尋到春天與靜之意。回到家中,在案
前看書看得累了,打開窗戶望去。滴滴答答的雨聲清晰,而窗臺上那盆
出門前仍含苞待放的桔梗花開了。

台長: 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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