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巷子這一票還在唸小學的小朋友們最怕的人就是小矮個。
他是大人們請來維護清潔的管理員。維事四條巷子構成的公家宿舍，說他維事一點也不誇張，他管的不只垃圾還有我們這一群愛吵鬧的小孩。
正不巧他就住在我們巷子一樓的地下室。
印象中小矮個從沒換過衣服。一條黑西裝褲和一件發黃的白襯衫，還是他衣櫃裡全是一樣的衣服這我就不清楚了。搞不好在他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裡沒個叫衣櫃的東西呢。
雖然小矮個和奶奶蠻熟的，常在巷口聊八卦。媽媽卻總是警告我，『如果小矮個要你去他家坐坐或拿東西請妳吃，千萬別聽他的話！』媽媽真是多心了！我哪裡敢靠近他啊！滿口暴牙說出來的話應該沒什麼人聽的懂吧！就算花心思細量他的句子也會被噴的滿臉口水。每次小矮個想表達個什麼，不管是好是壞一定弄得臉紅脖子粗的。最後大家一哄而散，怕被他抓去地下室吃掉！
一天放學回家，發覺家裡沒人，坐在樓梯口等同伴。
『擦粗ㄘㄡˊ氣！』小矮個和我說話呢！拿著掃把站在我身後。
『擦粗ㄘㄡˊ氣！』我真的聽不懂。他指指地下室叫我跟他下去，接著又摸摸肚子，然後作勢拿東西放進嘴裡吃下去。
『哦！我不餓，他們很快就回來了，謝謝。』
『擦粗ㄘㄡˊ氣啊第！』他急了！我滿臉口水。
接著他不等我反應過來，硬把我拉往地下室。（這下完了！我要死了！媽，我對不起妳！）走進他的地頭，我乖的跟隻小狗，一聲都不敢吭。他讓我坐在一張脫了皮的沙發上，割的我好癢！
『啊吃！』他丟給我兩塊塑膠袋包著的碎碎餅乾類的東西。因為室內只有從樓梯透進的一點光而已，什麼都看不清楚。我不敢吃，拿在手裡，眼睛不敢亂看，空氣中有腐屍的味道。
小矮個翻箱倒櫃，我想這個時候我該逃跑。
正要起身，他大叫兩聲後遞給我這個臉盆和杯子，像是要送我。
『擦粗旗罵爸爸雷！』有爸爸二字！莫非要給爸爸收藏的？巷子的人都知道爸爸的癖好，他的資訊不差。
『好，謝謝！我要回家了。』他沒有反對，我不敢回頭。
媽媽開門，抱著我大哭。『妳跑到哪裡去了？我們快急死了！』
『這是小矮個要給新娘子的禮物。他不要了，讓我送給爸爸收藏。』不知道為什麼我替小矮個的禮物說了個美麗的理由。
之後爸爸又配上一條毛巾和綠色透明上面也印有喜字的肥皂。
從那一天起我似乎能懂得小矮個的話了。也許是心裡對他的障礙沒了，正式接納他為我的朋友。在那一群小孩子們我成了他唯一的翻譯。家裡有好吃的我也會偷偷放在地下室給他。我們的友誼一直用食物這樣秘密的交往著。
直到多年前我搬離充滿人情味的小巷子。後來聽爸爸說小矮個死了，躺在地下室幾天才被發現。
他的嫁妝轉交給我的那一天起，也許是他對尋找新娘子的心放棄的一天。
不管怎的，這份禮物我會替他好好收藏。
就當是他給我的嫁妝吧。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