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獺
兩隻河馬聽說了消息，拎了袋寄居蟹到家看你。一照面不知該說什麼，又不好致哀，就問：「在一起多久？」，你說三年了，河馬一還來不及回應你又說，你今年廿七歲了。你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說。低著頭還是感覺到河馬二避開了目光。一隻寄居蟹遲疑地向你前進，一隻攀上褲腿，一隻搖搖晃晃上了肩線。整屋子家具爬滿了寄居蟹，兩張椅子又被河馬占去，你只好一直站著，想辦法逗河馬開心。
從國外唸音樂回來沒多久就認識他，在一場記者會上。他是藝文雜誌編輯，你是樂手。你倆很快就在一起，很快找了間八里的空公寓，把兩人的家私全放進去。房子怎麼也填不滿，還去撿了好多舊家具，把散落一地的書和CD收拾整齊。
你以為音樂人最愛流浪，結果他比你更漂泊。兩人都渴望自由，自由卻有這麼多張面孔。你在一間一間小酒館舊書攤咖啡店停泊，他往高山荒漠深海走。有時工作太累，原訂的計畫玩不動，就呆在家養植物聽唱盤，煮咖啡看他打電動，看煩了一個人回房間放音樂跳舞，跳得震天價響，紅長裙撩到腰上。
冰櫃裡總是存著他的凍可口可樂，巧克力雪糕。你沒有非此不可的必需品。在食物上你是無根的：隨時能夠徹底改變，適應他人。你也開始撕一角包裝紙舔雪糕，並小心不讓巧克力汁滴到唱盤。
一點冷爵士加苦搖滾，日子飽滿而喧嘩。
他走的時候還是那一點冷爵士加苦搖滾。整屋子家具留給你，你也留給你，他說好不好你怎麼答，好還是不好，言語或者沈默，到底哪樣好。屋子這麼大你塵土一樣小，小到無處落腳。開了所有的燈依然沒有光，你是黑洞把光都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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