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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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公司獲利變差，對成本控管較以前嚴格許多，負責眾多筆電專案設計的我，見識了形形色色的各種主管作風。有次會議，某專案主管逐一檢視筆記型電腦各零件的報價，到我負責的喇叭時，只見他眉頭一皺，問怎麼這麼貴。我沒想太多，直接回說客戶要求的重低音喇叭就是這個價格。也許是太過直白的回答惹得他不快，他冷冷地說，如果你的工作只是照著客戶講的做這麼簡單，我雇用你幹嘛。他的話像一顆大石頭般壓下，頭疼了幾天，忍痛開了一版低音沒那麼重的喇叭讓廠商報了價。

　報價隔天，主管看了數字，滿意的點點頭，沒問規格內容。我這才明白，更低的數字便是他要的回答；而我只要放下對規格的堅持，事情倒也不是那麼難辦。我對自己的某部份做了妥協，隱約聽見心上某塊區域開始剝落的聲音。幾天後，我與主管到客戶那裡作了簡報，告知低規格提案，客戶看穿我們的用意，各種難聽話毫不留情一一出口。我低著頭，眼神瞄向老闆，期待他幫忙圓場，他卻一聲不吭。我只好不斷對客人點頭道歉。回公司後，老闆要我把提案改回初版，我看著他，本想說些什麼為自己辯駁，但沒說出口。

　之後某次，另一位專案主管開會時對我說:你的喇叭上面雜七雜八貼了一堆的泡棉墊片，砍掉一些，幾天後我要看到評估結果。有了上次的經驗，評估結果這個詞應該解釋為「更便宜方案」。這次的狀況更難辦，東西早已做好，客人看過也同意了，怎麼改得更便宜又不讓客人發現，這不啻像魔術師表演魔術般。我勉強著還是提了個方案。再一次的妥協，心裡一塊塊不知是什麼剝離的聲音，更大更清晰了。

　當砍了泡棉，減了墊片的喇叭開始進行測試時，我便踏上了煎熬之路。被閹割過的喇叭在首次測試時，抗議似的發出一堆雜音，我像是得了塊免死金牌般開心，向專案主管回報測試沒過，抱著一絲僥倖心理，期待他的態度能有些許軟化。仍是我過於天真，他繼續不停地質疑批判，對著原來的設計，指出這個多餘，那個也太多。到後來，我的思考逼近極限再無任何想法，雙手一攤，間接激怒也激發了老闆的各種天馬行空的指示，此時我只能照單全收，過一天算一天麻木地做著，祈求這個折磨早點結束。

　最終總算有個方案通過測試，暫時鬆口氣，但更多擔憂在心裡滋長著，擔心將來萬一被客人抓包怎麼辦，將來生產時出問題被退貨又該怎麼處理。將結案報告寄出前，按下email送出那一刻，我感覺到手指強烈的顫抖。

　便宜的設計免不了會出問題，幸好沒什麼太嚴重的，而我也慢慢學會用這些問題來構築我一層層的保護殼。初期設計材料儘可能地越多越好，價格有多貴提多貴，反正只要臉皮夠厚，留著這些外殼讓各個主管一層層地剝下，他有成就感，我也好過。只是到最後，我怕連自己最底層的真實長什麼樣子也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