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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05 00:43:06| 人氣49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 小說*呢喃 - 男人不好養 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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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他千里迢迢從日本來到台灣,就是為了要避開父親的逼婚,  
 不想娶那個只會說:“嗨,你好。”的花瓶千金,  
 不妙的是,他口袋裡沒有半毛錢,只能在異鄉的街道上遊蕩,  
 幸好他長得太過好看,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  
 他決定露出天底下最最無辜可憐的表情,找個“飼主”帶他回家,  
 於是他埋伏在巷子裡,等待那個“幸運兒”出現。  
 果然!一個吃著甜甜圈、看起來笨笨的女孩走過來了!  
 他立刻撲上去握住她的手──消想著她手中的甜甜圈!  
 可她竟像半夜遇到鬼一樣,很不客氣的給他驚聲尖叫起來,  
 而他都撇下堂堂櫻井家大少爺的自尊,  
 暗示她可以日行一善,好心的帶他回去喂飽肚子了,  
 她竟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一心只想甩開他快快逃走,  
 厚~~他又不是流浪狗,不會這麼輕易被一腳踹開的,  
 反正他相中她了,她一定要帶他回家……

 

第一章

  關西大阪 櫻井家

  古老氣派的日式大屋一如往常般沉靜,兩排種滿緋櫻的庭園裡,竹管敲在石面上,隱隱約約傳來清脆的聲音,此處有別於在城市裡的喧囂,自有一種特有的清幽。

  「請等一等,少爺!少爺!」

  「少爺,您請等一等!」

  猛然響起的雜沓腳步打破平緩流動的空氣,三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面色焦急地尾隨在年輕男孩身後,激動的語氣招來正在打掃庭院的女傭們訝異的目光。

  「少爺,您這樣連招呼都沒打就離開,對百惠小姐十分失禮!」明明是秋高氣爽的天氣,清風拂來還微微帶著涼意,偏偏長谷川正彥的額角頻頻冒出汗珠,會如此失常的原因和少爺不吭一聲就離開會場有關。

  「別叫我少爺,你們還有把我當少爺嗎?」走在前頭的男孩膚白似雪,漂亮的眼眸長睫卷翹濃密,中性俊美的臉龐透著不悅。

  「您當然是我們的少爺。」長谷川正彥必恭必敬地回答,在男孩的瞪視下,他突然有種喘不過氣的錯覺。

  「如果真把我當成少爺,就不會連今天其實是和岡田家相親的事情都瞞著我。」櫻井慎冷哼。

  等他到餐廳後才發覺是怎麼回事,簡直把他氣炸了。

  「其實這是老爺的意思,老爺吩咐過絕對要保密。」感覺少爺似乎動怒了,長谷川正彥連忙低下頭,大氣不敢喘一口。

  微微瞇細眼眸,櫻井慎薄唇勾起諷笑。「當然要保密了,要是早知道的話我根本不會去。」

  「少爺~~」

  「別叫我,我不是你們的少爺!」櫻井慎生氣地擺手,漂亮的中性臉龐神情倔強。

  聞言,長谷川正彥不禁暗暗嘆氣,他從小看著少爺長大,當然知道少爺心裡悶,身為櫻井家的唯一繼承人,少爺所有的教育方式都比同年小孩嚴苛,一如少爺今年才剛滿二十四歲,別人或許還在享受大學生活,他卻必須和櫻井家一向有利益關係的岡田家千金聯姻的道理相同。

  「你們都離開,我不想看見你們,」櫻井慎緊緊蹙起眉頭,破壞他該是好看的俊顏,「我有事要和母親談,你們別來礙事。」

  「是。」三個人互看一眼,乖乖退下。

  櫻井慎輕吸一口氣,緩緩推開紙門──

  「媽。」

  百合子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含笑望著兒子,從她美麗溫柔的臉龐絕對猜不出她早已年逾四十。

  「我今天擅自離開相親會場了。」就算再憤怒,他還是優雅的跪坐下來。櫻井慎並不是道歉,而是陳述一個已經發生的事實。

  「我知道。」百合子依然溫柔地笑,「我都聽正彥說了。」

  櫻井慎薄唇不自覺地緊抿。對啊!他怎能忘記家裡還有個叫長谷川正彥的大嘴巴。

  「我以為我們已經說好了。」將寶貝兒子的倔強表情全看在眼底,百合子語氣裡沒有一絲不悅。「身為櫻井家唯一的繼承人,和岡田小姐結婚是你的義務和責任。」

  「媽,我才二十四歲。」

  「我生下你的時候,你父親也才二十四歲。」百合子點點頭。

  皺皺眉,櫻井慎對這樣的答覆並不滿意,他們決定早婚不代表他也要步上一樣的人生。「二十四歲應該還不是適婚年齡,就算我真的要結婚,也應該是和我喜歡的人。」

  「你不喜歡岡田小姐?她長得不夠漂亮?」當然明白寶貝兒子對美女的標準異常挑剔,百合子輕聲反問。

  「不是。」輕吸一口氣,櫻井慎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會過於激動。

  「不夠溫柔賢淑?不適合當櫻井家未來的女主人?」

  「不是。」咬著牙,櫻井慎搖搖頭。

  「小慎,那你究竟為什麼不喜歡岡田小姐?」

  「媽,我的結婚對象絕對不是沒有主見的木頭美人。」如果要票選花瓶美人,只會一號微笑表情的岡田百惠絕對榮登榜首。

  「我相信依岡田小姐的身分和教育,絕對最適合身為未來櫻井家繼承人的你。」百合子輕聲糾正。

  「或許她真的適合櫻井家未來的繼承人,但不代表她適合我。」他不要娶個只會說「嗨」和玩茶杯的女人回家。他理想中的對象要有感覺,他們之間要能夠有話題!就像──

  父親和母親一樣。

  「小慎,」聽到這裡,百合子表情嚴肅起來。「你就是櫻井家唯一的繼承人,你父親已經打算五十歲退休,從此櫻井百貨全國十六家分店就是由你來接手。」

  「媽,我從小就照著你們的意思長大,為什麼現在連最基本的婚姻自由都不給我?」雙手在身側用力地緊握成拳,櫻井慎狠狠皺眉。

  在外,他呼風喚雨,誰不羨慕身價破億、又是櫻井百貨的未來接班人的櫻井慎;在家裡,他卻只是任人操控的娃娃,連最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沒有。

  「小慎,這是你的義務及責任,你不能推卸。」

  「我不要。」

  「小慎!」

  「我不要!」櫻井慎堅決地反對。

  「由不得你不要!」紙門沒預警地推開,怒氣沖沖進門的是現任櫻井家繼承人、全日本有十數家連鎖百貨公司的商業鉅子櫻井拓海,他惡狠狠地瞪著櫻井慎,剛正俊逸的臉龐微微扭曲。「你居然一聲不響就拋下岡田小姐離開,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親愛的,你回來了?」百合子見到這時間應該在公司忙得不可開交的丈夫突然出現,感到十分意外。

  「我當然要回來了,你可知道我對岡田先生有多不好意思?岡田家的二千金一個人傻傻的被留在餐廳裡苦等這小子,我當然要回來瞭解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櫻井拓海越說越生氣。

  和母親對望了一眼,櫻井慎旋即倔強地別開臉。

  「小慎,別說我沒警告你,和岡田小姐結婚的事已成定局,就算你再反對也沒用,這是你身為櫻井家繼承人的義務及責任!」櫻井拓海粗聲警告。

  「……」

  「你立刻打電話給岡田小姐,為你剛才的失禮道歉!」

  「……不要。」頓了三秒,櫻井慎悶悶出聲。

  「什麼?」櫻井拓海瞪他的眼睛幾乎要凸出來了。

  「我不要!」櫻井慎站起來,平視已經快怒髮衝冠的父親。「你們所想的都是櫻井家的繼承人,而不是我櫻井慎,你們一直在考慮的是櫻井家,不曾顧慮我的感受。」

  「你──」

  「請不要再跟我說什麼義務和責任,我不想再聽見那些話,更受夠當你們心目中的乖孩子!至少我的婚姻要由自己決定,那是一輩子的事情。」

  「由不得你決定!」櫻井拓海瞇細眼眸,怒視和愛妻幾乎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年輕面容。

  「既然如此,那麼櫻井家這個繼承人我不要了,我放棄。」櫻井慎很用力地丟下話,腳跟一旋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

  他是真的受夠了。

  「百合子,你看看他!」被他大逆不道的話氣得愣了半秒,櫻井拓海生氣地回頭,幸好他正值四十壯年,不然會被活活氣死,「你看看他叛逆的樣子。」

  粉唇忽地揚起一抹笑,百合子優雅地拿起茶杯就口。

  「你還笑?」櫻井拓海氣急敗壞地坐下來。「你不幫我說說他?」

  「親愛的,」百合子揚睫望他,眼眸裡盈滿濃濃愛意。「你不覺得方才的話很耳熟嗎?」

  「啊?」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也曾向公公這麼說過。」百合子朝他綻出最美麗的微笑。「小慎,他絕對是你的親生兒子。」

  憤怒的神情瞬間變得柔和,櫻井拓海輕輕牽起她的手,「不一樣,你知道我是非你不娶的嘛!」

  「親愛的,拜託你答應我一件事,」百合子斂下美眸,小慎是她從小看到大的,他的脾氣她當然清楚。「如果有一天小慎真的有喜歡的對象,請你不要再逼迫他。」

  俊朗的眉峰蹙了起來,櫻井拓海沒有馬上回答。

  「親愛的?」

  「是、是,我知道了。」不忍拒絕愛妻的要求,櫻井拓海終於含糊應允。

  ***

  「少爺,您要的衣服我已經放在門口,早餐也準備好了。」聽見浴室門外傳來阿菊恭敬的聲音,櫻井慎懶洋洋地睜開俊眸。他鼻子以下全浸在舒服的熱水裡,騰騰熱氣把他的臉蒸得紅撲撲的,原本就精緻白皙的臉龐更顯俊秀。

  「阿菊,爺爺他們都在餐廳了?」換上出自名家之手、價格不菲的西裝,櫻井慎站在鏡前讓阿菊幫他端正的繫上領帶。

  「是的,老爺們已經在用餐了,只剩下少爺。」

  「嗯。」

  轉著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櫻井慎腳跟一旋步出房間。

  「你今天似乎比較晚,」見兒子姍姍來遲,櫻井拓海挑挑眉,注意力依然停在手中的開會簡報。「別忘了今天早上九點有主管會議要開,你不能缺席。」

  「我知道。」櫻井慎拿起早準備在座位旁的報紙,他左手一伸,阿菊立刻恭敬地奉上香氣四溢的味噌湯。

  「記得留意總務長的報告,我最近有聽到一些關於他的不好流言。」

  「我知道,我也有聽見。」櫻井慎翻開另一頁報紙,「阿菊,今天的味噌湯好像鹹了點。」

  「很抱歉,我馬上改進。」安靜坐在一旁的阿菊連忙道歉。

  少爺的嘴巴是很挑剔的,濃淡的拿捏非常重要。

  「還有下午的巡視行程交給你去吧!我晚上有餐會走不開。」櫻井拓海像是又想到什麼,頭也不抬的交代。

  「嗯。」淡淡應聲,櫻井父子隔著方桌各據一方各自專注,誰也沒正眼看過誰。

  這種情形已經維持一星期了,父子關係從那天的相親聚會後降至冰點。百合子偷偷覷了當作沒看見的爺爺、奶奶一眼,嘆口氣悄悄放下碗筷。

  這種沉滯僵硬的氣氛,誰會受得了?

  「爸,」忽地,櫻井慎的聲線猛地沉了下來,漂亮的俊眸生氣地瞇起,他揚高手中的報紙。「請問這篇報導是怎麼回事?」

  「什麼報導?」

  「就是和岡田家聯姻的事!」櫻井慎咬牙回答。

  本年度最受期待的婚禮:百貨鉅子櫻井慎六月將與岡田二千金於××飯店舉行訂婚儀式,預計會造成不小的轟動……

  他應該是當事人吧?為什麼完全被蒙在鼓裡?等到新聞都報出來了,他才最後一個知道?

  過大的音量引起眾人的注意,連已經打定主意不管事的櫻井爺爺、奶奶都驚訝的放下碗筷。

  櫻井拓海抬眼瞥了報紙上斗大的標題,一絲訝異飛快地從眼底急掠而逝,他故作平靜的望著兒子。「就是這麼回事。」

  「爸,我自始至終都沒答應過岡田家的婚事吧?」濃眉緊蹙,櫻井慎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別咆哮出聲。

  「我從來沒有問你意見,我以為那天我們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櫻井拓海語氣強硬,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你這是在逼我?」白皙俊美的臉龐氣得微微泛紅,櫻井慎毫無所懼地迎視他的目光。

  「我只是在提醒你身為櫻井家繼承人的責任與義務。」

  「就因為如此,所以你就可以忽略當事人的意願?」

  「身為櫻井家唯一的繼承人,沒有人問你願不願意,只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聽見父親的回答,單單一個氣字已經不能形容櫻井慎的感覺,他握緊拳頭霍然站起。

  「既然如此,你們還是另找櫻井家的繼承人吧!看要二伯父的兒子或女兒都可以,我不希罕。」

  「小慎,你在胡說什麼!」櫻井拓海氣得面色鐵青,「繼承人是你說換就換的嗎?」

  「如果不能由我說了算,就請爺爺決定吧!」明明已經氣到俊顏微微扭曲,櫻井慎仍很努力的維持語氣尊敬,「倘若我連自己的婚事都不能決定,我寧願拋棄這個身分!」

  「可惡!你──」

  「我是非常認真的,」咬著牙,櫻井慎倔傲地挑眉,既然父親不講道理,他也沒興趣退讓。「不好意思,我今天相關的行程全部取消,恕我不能奉陪。」話聲方落,他立刻頭也不回地離開餐廳。

  「小慎!」櫻井拓海大喊,氣得額角青筋畢露。

  「……」百合子輕輕拾起櫻井慎方才丟在地上的報紙,聳動的標題讓她蹙緊眉心。

  「親愛的,我們何時答應和岡田家訂婚,我怎麼也不知道?」她狐疑地揚睫看向櫻井拓海。「這該不會是你和岡田家的秘密協議吧?」

  「我、我……其實是因為那一天……」被百合子這樣一問,一直表現得理直氣壯的櫻井拓海頓時語塞。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倉卒做決定?」她瞇眸。

  「實在是因為岡田先生表現得很有誠意,所以我……」

  「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會為了商業利益犧牲小慎!」越聽越生氣,一向溫柔和順的百合子也忍不住板起臉。

  「形容是商業利益太難聽,其實我看到報導也很驚訝。」櫻井拓海咕噥。

  明明只是兩家的口頭約定,他怎麼知道會被報導出來?

  「這一次我站在小慎那邊,因為連我都覺得你的決定太過分。」百合子冷冷的站起來。「你完全忽略他的感受!」

  ***

  台灣 台北

  「緋櫻,你拍出來的東西還是沒有感情。」韋柏翰順手熄去手上的煙,偏頭看著一臉失望的陶緋櫻。

  「我還是不行嗎?」陶緋櫻輕輕吸口氣,將他面前的照片全收回牛皮紙袋裡,年輕清秀的臉龐難掩失落。

  她已經忘記這是第幾次被打回票了。

  「你當我的助手已經兩、三年,你父親的技術我敢發誓毫無藏私的全教給你,可是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缺少什麼?」韋柏翰垂眸望著她略顯粗魯的動作。

  「不明白。」胡亂將東西塞回銀色大包包裡,陶緋櫻發泄似的用力戳動杯內的冰塊。

  「感情啊~~緋櫻,」韋柏翰低頭啜口咖啡,「快樂的事、開心的事、難忘的事,腦海裡想著這些,拍出來的東西就會有感情。」

  隔著黑色的膠框眼鏡,陶緋櫻緩緩的眨了眨眼,還是一臉有聽沒有懂。

  「緋櫻,你談過戀愛沒有?」韋柏翰嘆口氣,決定換個方式。

  戀愛是讓人感覺快樂最直接的方法,當然吃超濃巧克力也可以,不過感覺差了點。

  白皙的粉頰瞬間紅透,陶緋櫻的表情馬上變得不自然。

  「戀愛啊!每個小女生應該都談過戀愛吧?」尤其現在這種愛情速食時代,談戀愛應該就像吃飯、喝水一樣沒什麼吧!

  「不說話?」韋柏翰挑眉,實在不明白她的表情代表什麼意思。「你該不會沒談過戀愛吧?」

  「我……」陶緋櫻結巴,被黑色膠框眼鏡遮住的小臉表情更詭異。

  暗戀算不算?她暗戀的經驗超豐富。

  「緋櫻,不會吧?你沒談過戀愛?」韋柏翰搓搓剛正的下巴,似乎覺得不可思議。「你剛從火星移民過來嗎?」他毫不留情的惡劣取笑。

  眼裡看見的全是韋柏翰豪邁爽朗的笑容,陶緋櫻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臉蛋更是不爭氣的泛紅。

  「這不好笑!」陶緋櫻負氣的嘀咕。

  她──陶緋櫻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她不是什麼美若天仙的大美女,嬌小的個子也沒有傲人身材,基本上她的腿長就比人家短半截,想當然沒有一堆前撲後繼的追求者。

  「緋櫻,去談個戀愛吧!女孩子還是需要愛情滋潤的。」韋柏翰像對待妹妹似的揉揉她的頭。

  不服氣地拍開他的手,陶緋櫻氣惱地將額前的劉海撥開。

  愛情是能說談就談的嗎?她又不像他是沒有選擇的種馬,她可是很有個人原則。

  寧缺勿濫!

  「時間不早了,你上課來得及嗎?要不要我送你去學校?」瞄了眼腕表,韋柏翰招來服務生結帳。

  「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

  「你這樣半工半讀真的沒關係嗎?會不會太累了?有困難你可以直接跟我說,我絕對義務幫忙。」頓了下,韋柏翰關心的問道。

  更用力的戳動杯內的冰塊,陶緋櫻微微抿緊唇。

  她就是不喜歡這樣,她不喜歡韋大哥把她當成報答的對象,就算是因為被譽為攝影奇才的爸爸一手將韋大哥栽培起來,讓他在攝影界發光發亮,她也不要他的報答。

  「我不求回報喔!」沒發現小女生細膩的心思,韋柏翰帥氣地揚揚眉。

  「我可以的,你不用擔心。」輕吸一口氣,陶緋櫻送他一抹燦爛的笑容,把心中吶喊的聲音隱藏得很好。「我不是撐過來了?」

  「我就知道我的小緋櫻最堅強。」韋柏翰忍不住又伸手揉揉她的頭。  

  想當年一個十七歲的小女生,冷靜獨立處理陶老師後事的模樣讓他記憶猶新,從那時起,他就對陶老師唯一的掌上明珠另眼相看。

  「嗯。」小小聲地應聲,陶緋櫻在聽見「堅強」兩個字的時候不禁微微的瑟縮了一下。

  「對了,陶夫人的狀況還是沒有好轉嗎?」

  聽見他問起媽媽,陶緋櫻笑容微斂,搖了搖頭。「還是老樣子,醫生說要復原……恐怕是很難了。」

  「這樣啊!」鎖緊眉峰,韋柏翰不禁重重嘆氣,「只能說陶老師夫婦的感情太好,所以陶夫人無法接受陶老師意外身故的結果吧!」

  「嗯,說得對,爸爸媽媽的感情好到連我都羨慕呢!」心酸酸的,眼眶也熱熱的,陶緋櫻勉強扯動唇角綻出燦爛的笑容,「我一直在想,我以後也要嫁像爸爸那麼好的人。」

  「像陶老師那麼好的男人世上不多喔!」聽見她天真的回答,韋柏翰微笑,「緋櫻,需要幫忙的地方你一定要說,千萬別跟我客氣,畢竟陶老師幫我不少忙,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當年陶老師的栽培。」

  「我會的,爸爸在天之靈一定很欣慰有你這麼好的學生。」陶緋櫻用力點頭。

  「我總算沒有丟老師的臉,」韋柏翰笑了笑,「你快去上課吧!免得又遲到了,記得明天早上七點半有case,準時進攝影棚,千萬別睡過頭。」

  「好。」陶緋櫻一口氣將玻璃杯內的冷飲喝光光。「韋大哥要出去?」

  「我還有約,小孩子乖乖去上課,別問太多。」韋柏翰瀟灑地聳聳肩。

  「我不是小孩子。」陶緋櫻不滿的嘀咕,她已經二十一歲了。

  「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個孩子,」韋柏翰爽朗的哈哈大笑,「快去上課,路上小心!」

  「我知道了,你別碎碎念。」這種時間要出門,肯定又是去赴某個野女人的邀約,陶緋櫻有些不是滋味地離開座位,將銀色大包包背在身側。

  「別忘了,明早七點半。」他再次提醒。

  「嗯,我記住了。」她點點頭。

  ***

  「可惡!」惱怒地一腳踢開礙眼的鐵罐,櫻井慎轉轉指間的白金戒指,隨意在路旁的箱子坐下來。

  一怒之下離開家門,卻赫然發現自己兩手空空,別說行李,連半件換洗的衣服都沒有,現在可好,他連去哪裡一點頭緒都沒有。

  仰望沒半顆星星的天空,壓在胸口的怒意悶得他快喘不過氣來,腦海中不斷閃過父親蠻不講理的畫面,和岡田百惠永遠一號微笑表情的臉。

  「這就是我的人生嗎?」他喃喃自語。

  當然明白自己只是一時逃避,櫻井家還是非得由他繼承不可,他現在就像個沒要到糖吃的小孩耍耍任性,到最後還不是得乖乖回去?

  「不管了!」漂亮的眼瞳銳利地一掃,將躲在一旁對他指指點點、像花癡不住竊笑的小女生狠狠嚇跑,櫻井慎沒好氣嘀咕。「既然都出來了,就先找個飼主再說。」

  信用卡不能使用,以免自己的形跡提早敗露,逍遙不到三天就被抓回櫻井家,至於帳戶裡的錢,除非不得已也不想用,就暫時先當個一窮二白的小留學生好了……呃,應該說大留學生,畢竟他也二十有五了。

  不過話說回來,只要他不承認,誰會猜得出他真正的年紀?

  「糟糕!肚子餓了,我的飼主到底在哪裡?」懶洋洋的左右張望,就是不見有人往巷道裡來。「最好是個女人,憑我這張臉笑一笑,拐個女飼主應該不難,再來就是要軟軟的好欺負,這樣才能任我予取予求、吃香喝辣的……咦?好香,是甜甜圈的味道。」現烤的麵包香味陣陣飄來,櫻井慎嗅了嗅,眼尖地瞧見剛轉進巷子的嬌小身影,漂亮的眼瞳透出狩獵的光芒。

  「嘿嘿!獵物上門了。」挑挑眉,他不懷好意地低語。

 

第二章

  「什麼嘛!老是把我當成孩子,我已經不是孩子了。」啃著巷口麵包店剛出爐的鬆軟甜甜圈,陶緋櫻腦海裡轉的全是韋柏翰傍晚時對她的取笑。「他才是長不大的小孩呢!都一把年紀了還不知道要安定下來。」

  韋柏翰是她父親最得意的門生,二十歲就獲得攝影大賞的天才型攝影師,自從五年前父親過世後,她一直就跟在他身邊當個小助理學習攝影技術,只可惜她沒有遺傳到父親的天分,怎麼也拍不出像樣的好東西。

  但是她異常堅決的選擇攝影這條路,因為這是她唯一能靠近父親、懷念父親最直接的方式。

  「居然叫我去談個戀愛,」狠狠的咬一口沾滿糖粉的甜甜圈,陶緋櫻氣嘟嘟的噘起粉唇。「難道他感覺不出我在暗戀他嗎?」

  她暗戀他好多年了,難道他就這麼沒感覺嗎?

  雖然她比不上他身邊那些擁有黃金比例身材的美女模特兒,但好歹她也是一片癡心吧!!

  「好香,是甜甜圈嗎?嗯……應該是甜甜圈沒錯。」

  忽地,右後方的黑暗角落出現奇怪的說話聲,陶緋櫻瞬間僵直背脊,沒有勇氣回頭察看。

  現在的時間是半夜十一點十五分,地點在台北市某某昏暗的小巷道內,時間地點都太過令人害怕,陶緋櫻一時間頸後的寒毛全立正站好,回想起老奶奶曾說過的話——

  半夜的時候如果有人從背後呼喚你,千萬、千萬別回頭看,因為那是不好的東西在找替身……

  「小姐,你在吃甜甜圈嗎?請問這是原味的甜甜圈嗎?」纖細的手腕猛然被冰涼的手牢牢握住,陶緋櫻無力的心臟猛然一縮,當場嚇得花容失色,扯開喉嚨就是足以震破耳膜的高分貝——

  「放開!啊——救命啊——」她一邊驚喊、一邊小腿猛力狂踹。

  「哦——」不小心被她的無影腳踹中小腿脛骨的櫻井慎悶哼出聲,漂亮的臉蛋不禁扭曲。「恐怖的瘋女人。」

  這一句話他是用日文說的。

  聽不懂他在咕噥些什麼,嚇得眼淚差點飆出來的陶緋櫻扭頭就要跑,不料腳一滑踩到鐵鋁罐,當場和地面做了最親密的正面接觸。

  砰然一聲巨響,重重摔倒在地的陶緋櫻原姿勢定格三秒,痛得爬不起來。

  完蛋了,她的臉鐵定摔成大餅了。

  雪白的臉皮微微抽動,目睹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櫻井慎很努力的不讓自己爆笑出聲,只擔心自己會因忍笑過度而嚴重內傷。

  「好痛……」捂著被摔得扁扁的鼻子,陶緋櫻終於能很慢、很慢地坐起身。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幸好夜色昏暗,掩飾住他想笑又不笑的詭異神情,至少他的語氣聽起來十分誠懇。「我只是太餓了,聞到香味所以才會……真的很抱歉。」

  陶緋櫻從指縫中抬頭,微弱的街燈下,她看見一張漂亮到讓人嫉妒的中性臉龐。

  美麗到有點沒天理的程度。

  「對不起。」明明眼底充滿嘲笑,偏偏語氣就是該死的有誠意,一肚子火也發不出來「沒關係。」她小小聲回答。

  照理說被如此漂亮的男人嚇到,應該算她三生有幸吧?!

  「我扶你。」櫻井慎像是很有紳士風度的伸出手。

  雖然他自認沒什麼騎士精神,但至少那罐子是他剛才踢飛的,他勉強算有一點點愧疚好了。

  「嗯?」推推滑落鼻樑的眼鏡,陶緋櫻反應還有些遲鈍。

  「我扶你。」他主動握住她的手,充滿興味的打量眼前穿著五顏六色的小女生。

  他從來沒看過一個人可以將這麼多顏色同時穿在身上,還可搭得如此順眼,方才在她跌倒的一瞬間,她彷彿像塊色彩鮮明的拼布床單飛出去。

  糟糕,越想越想笑,櫻井慎的唇角不由自主的隱隱抽搐。

  「謝謝。」忘記他是害她跌倒的始作俑者,陶緋櫻靦腆地站了起來。

  咦?他的手好細、好好摸喔!

  「我不是故意嚇你,你手中的甜甜圈真的太香了。」櫻井慎朝她眨眨眼,就算是這樣無辜的表情也讓人心動到不行。

  甜甜圈太香?陶緋櫻怔住,下意識瞄了眼啃到一半的甜甜圈。

  「你沒事吧?」櫻井慎再一次確認。

  「我沒事。」只是鼻子更扁,本來就乏善可陳的五官更慘了。「你應該不是台灣人吧?」

  「我不是。」櫻井慎搖搖頭,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可口甜甜圈,肚子忽然不爭氣地咕嚕咕嚕狂叫。

  可惡!完美的計畫中,禁不起餓的肚子是唯一敗筆。

  「哦——」難怪他生硬的中文無論怎麼聽都很奇怪。「你是留學生?」

  「嗯。」停頓了三秒,櫻井慎朝她笑著點點頭,故意笑得她心慌意亂地別開視線。

  他無遠弗屆的魅力果然無法擋,瞧她現在不就害羞的別開臉了?

  「你、你——」

  「嗯?」通常被他回眸一笑的女孩子都會提出邀約,他並不意外。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拜拜。」彎身拍去膝蓋上的灰塵,陶緋櫻努力地將視線從他太過漂亮的臉龐移開。

  就這樣?櫻井慎非常驚訝地望著她一跛一跛離開的背影。

  他有沒有聽錯?她要離開了?就這樣離開?!不問他的姓名?他的電話?就這樣走了?!

  「喂——」他皺眉喊住她,沒好氣地瞪著她的後腦勺。

  她是他選上的飼主,怎麼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走得這麼爽快有傷他的男性尊嚴!

  「嗯?怎麼了?」狀況外的陶緋櫻回過頭。

  「我、我……」不忘先擠出無害又可愛的笑容,櫻井慎腦中飛快急轉,想盡辦法要讓她留下來。

  「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成為他的獵物,不知一腳已踩入陷阱的陶緋櫻好心地問。

  「我頭暈。」想不出好藉口,櫻井慎乾脆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咦?」陶緋櫻怔住。

  「我真的暈了……」

  「耶?」眼睜睜看著他直挺挺向她倒過來,陶緋櫻瘦弱的身子頓時撐不住兩個人的重量,馬上被狠狠壓倒在地。

  「嗚……好痛——」後腦勺重重敲在柏油路上,痛得她眼冒金星,陶緋櫻用力將淚水眨回眼裡,身上壓著應該稱為瘦弱,此刻她卻覺得異常沉重的男性軀體。

  不會吧?剛剛那個男孩——

  居然在她身上暈倒了!

  ***

  「我吃飽了,謝謝你的招待。」放下竹筷,櫻井慎一臉滿足的雙掌合十向她道謝,臉上燦爛的笑容教人目光無法移開。「非常好吃。」

  「你很多天沒吃東西了嗎?」眼看一大碗麵被他瞬間吃得見底,陶緋櫻很驚訝他纖細的身子竟然塞得下那麼多食物。

  這可是加麵加料的特大碗牛肉麵耶!

  「整整一天……不!應該說從昨天晚餐就沒吃了。」燦爛的笑容再度眩惑了她的眼。

  「那就是四餐囉,」陶緋櫻有些不自然地撥撥額上的劉海,總覺得他的笑容太魅惑,好像有陷阱的感覺。「為什麼?」

  「我的行李被人偷走了。」笑咪咪的回答,他一點都不像淪落街頭的受害者。「身上什麼都沒有。」

  「所有的行李嗎?」陶緋櫻敏銳地感覺出店裡女服務生投在她身上的嫉妒目光,一定是因為醜小鴨對面坐了只天鵝有關。

  眼前的男人太招搖,走到哪裡都像個發光體,想藏都藏不住。

  「嗯,所有的現金和證件,連住的地方也沒有。」慢條斯理地以紙巾拭唇,他笑容燦燦的補充。

  「你住在哪裡?」像他這種長相貴氣、舉止優雅的男人該不會睡在公園吧?

  「昨天很幸運,有漂亮的大姊姊收留我,」櫻井慎想也不想就撒了漫天大謊。「但是她晚上企圖偷襲我,所以我馬上逃出來了。」

  如果意外他的中文流利,一切得感謝他的父親和媽媽的殘酷教育,為了培養櫻井家下一代的繼承人,他十八歲就必須學會四國語言,替未來的接班做準備。

  「她偷襲你?」聽見他的回答,陶緋櫻好吃驚,她推了推滑落鼻樑的眼鏡。

  「是的。」會放電的眼眸笑得彎彎,瞧久了保證讓人臉紅心跳。「所以我很可憐,所有的東西都被偷走了,現在連住的地方也沒有。」

  「哦——」尾音拉得長長的,陶緋櫻看著他誘惑的笑容,突然心中有點體會。

  如果他再對她這樣笑下去,像他這種秀色可餐、讓人聯想到草莓慕斯的完美男生,換作是她說不定也會情不自禁對他伸出魔掌。

  「對了,我名字是櫻井慎,叫我小慎就可以了,我該怎麼稱呼你?」忽地,他轉移話題。

  「陶、緋、櫻,」怕他不明白,她乾脆寫在紙上給他看,「看得懂嗎?」雖然日文有使用到漢字,但多多少少意思不太相同吧!

  「嗯!」他笑著點點頭,漂亮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望住她的。「小櫻。」他輕聲喚。

  「嗯?」聽見他這樣喚,陶緋櫻愣了半晌,也眨也不眨地望住他。

  他是在叫她嗎?她好久沒有聽見有人這樣喚她了,自從爸爸過世之後。

  「小櫻,我們真有緣,名字裡都有個櫻字耶!」唇邊的笑容燦爛,櫻井慎彷彿叫上癮了。「小櫻,小櫻!小櫻!」

  哪有這樣叫人的?陶緋櫻撥撥劉海好掩飾自己慌亂的心,他用這種軟軟的語氣喚她,害她突然覺得「小櫻」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好像親暱到不行。

  「小櫻。」櫻井慎還在叫。

  「嗯?」沒事還是別這樣叫她好了,她感到很不自在。

  「小櫻,你是一個人住嗎?」他先試探。

  「嗯,我一個人住。」陶緋櫻不疑有他,照實招認。

  「小櫻,」太好了,心裡的小惡魔在狂笑,櫻井慎雙手合十,神情好無辜的瞅她。「我身上什麼都沒有,沒有錢、沒有住的地方,你暫時收留我好不好?」

  「耶?」陶緋櫻愣了半秒,連忙用力狂搖頭,原來他剛剛那樣叫人是有企圖的。「不行、不行。」

  她怎麼可以隨便收留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請吃東西還可以,撿回家就太誇張了。

  「小櫻,拜託,」有時候長得太漂亮是種罪惡,拿來當武器的人更不可原諒。櫻井慎朝她緩緩的眨眼,漂亮的眼瞳彷彿含淚,讓人瞧得好不捨。「不然我今天要露宿街頭了。」

  「可是我——」啊哩——他還會用成語喔!

  「天氣這麼冷、壞人又很多,睡外面很可憐的。」他繼續遊說,舌粲蓮花。「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如果被抓去賣掉怎麼辦?」

  「不行、不行啦!」台灣的治安是不太好,不過應該不至於被賣掉吧!再怎麼說他也是個大男生啊!

  「難道你真忍心看我流落街頭嗎?」咬著唇,櫻井慎一雙帶電的大眼睛眨呀眨地望住她。「外面風大雨大的……」

  拜託!外頭哪裡風大雨大?根本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吧!

  「小櫻——」他低沉的嗓音有種說不出的魔力。

  「是不忍心……」別再用這種眼光望住她不放,她投降了,這是不道德的。

  「所以你答應收留我囉?」」聽見她回答不忍心,櫻井慎立刻破涕為笑,如果他剛剛含在眼眶裡的淚水是真的……

  「我?」還在狀況外,陶緋櫻錯愕地指著自己鼻尖,「我沒答應……」

  「可是你剛剛不是回答不忍心嗎?」櫻井慎的神情瞬間又變得可憐兮兮,不知從哪擠出來的晶瑩淚珠彷彿懸在眼睫。「如果我又遇到壞女人怎麼辦?下場會很慘的。」

  「櫻井慎——」耶?他變臉的速度比川劇還快,剛剛不是還在笑嗎?現在馬上就淚眼汪汪。

  真是危險!她大腦最直接的反應。

  「請叫我小慎。」他輕聲糾正,悄悄拉近他們的關係。

  「小慎,我想真的不太方便。」額頭在冒汗,陶緋櫻發現原來要拒絕像他這種美麗人種其實不太容易。

  「拜託,我不會住太久,你肯收留我的話,我將來一定會報答你的。」櫻井慎已經打定主意就是要賴著她,她已經被選定為他的專屬飼主。

  「可是——」報答?他剛剛說的是報答嗎?都已經餓昏在路邊的人還敢說什麼報答?

  「小櫻,拜託你囉!我很好養的,我從不挑食。」他睜著眼睛說謊,「不然你每天拿甜甜圈喂我也可以。」

  「甜甜圈?你不可能每天都吃甜甜圈……」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簷下多奇怪啊!更何況他還是認識不到三小時的陌生人,如果他搖身一變成為大色狼怎麼辦?她豈不是引狼入室?

  咦?說到甜甜圈,她剛剛吃到一半的甜甜圈呢?

  「如果你願意收留我,你要怎麼喂我都可以啊!」眼角餘光瞄見他滿足的笑臉,她這才發現甜甜圈已經落入他口中。

  「我的甜甜……圈……」眼睜睜看著他吞掉最後一口,陶緋櫻瞬間僵化。

  幸好甜甜圈不是狂排兩小時才買到的,不然她肯定會心碎到死。

  「我真的很好養,」櫻井慎心滿意足地拍掉嘴邊的糖粉,「真的。」

  已經完全呈呆滯狀態的陶緋櫻沒有回答,只能怔怔看著他的笑臉。

  那張笑臉乍看很美麗,怎麼看久了有種會被吃乾抹淨的錯覺?!緋櫻突然想起日本的裂嘴女妖,她的血盆大口就隱藏在她的美麗後面……

  「小櫻,從今天開始請你多多指教。」半強迫中獎的,櫻井慎態度認真地朝她鞠躬。

  「也請你多多指教。」事到如今應該也沒有拒絕的餘地了吧?陶緋櫻動作僵硬的回禮。

  早知道結果會變成這樣,她一定狠心把他扔在巷子裡不管,才不會好心的請他吃特大碗加料又加麵的牛肉麵。

  「小櫻,」櫻井慎又用軟軟的語氣喚她,還笑容特別燦爛,一時間她頸後的寒毛全立正站好。「請問還可以帶我去買甜甜圈嗎?」

  他漂亮的眼眸笑得彎彎,彷彿完全無害。

  嘴角有些抽搐,膠框眼鏡遮住她呈現半僵化的表情,陶緋櫻垂眸看著桌上見底的麵碗和空空如也的甜甜圈袋子……

  報告,她好像撿了一隻大豬回家養。

  ***

  「這間是你的房間,這一間是浴室,廚房在這裡,至於這一間……」陶緋櫻在自己房門口停下來,雙手比成一個大叉叉。「是禁區、絕對、絕對不能進來……耶?小慎!你有在聽我說話嗎?」陶緋櫻赫然發現自己努力解說老半天,他卻一點都不專心。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櫻井慎一臉好奇地打量已經有些屋齡的房子,他從客廳這端走到那端,又從那端走回來,「小櫻,我七步就把這裡走完了耶!」

  「所以呢?」他的話沒頭沒腦,陶緋櫻也聽得一頭霧水。

  他打算學曹植擠首七步詩出來嗎?

  「七步耶!」櫻井慎感到很新鮮,在櫻井家,做房間都不只七步寬。

  「你的言下之意是我家很小嗎?」皺著眉頭,陶緋櫻試圖要理解他的意思。

  「不!我覺得很好玩。」漂亮的眼眸笑得彎彎,燦爛得教人移不開目光。「你剛才要和我說什麼?」他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女孩雖然不起眼,就是讓他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咳、咳,我是說這間是你的房間,」被他毫不設防的動作惹紅了粉頰,陶緋櫻直覺想甩開手,又怕傷到他,心中一時間小鹿亂亂撞。「這間是浴室,至於這裡是禁區,你不能隨便進來。」

  日本人都如此輕易就握住人家的手嗎?還是只有他特別開放?

  「那是你的房間?」櫻井慎回頭看她一眼。

  「嗯。」陶緋櫻顯得有些不安,「先說好喔!雖然我收留你住在這裡,不代表你可以對我隨便。」

  「我不會進去。」櫻井慎很乾脆的答應,他才不會對穿得像窗簾花花綠綠、身材又發育不完全的小女孩有興趣。

  「我們約法三章,如果你有非分之想,我馬上就把你趕出去。」

  「好、好,」回答得極度敷衍,他的注意力已經來到浴室。「咦?沒有浴缸?」他狠狠皺眉。

  「沒有。」

  「不能泡澡?」他很認真、很認真的問。

  「不能。」陶緋櫻還是搖搖頭,對他一臉震驚失望的神情感到微微不忍。

  見鬼了,他只是個陌生人,她肯收留他就算很好心了,何必那麼介意他的反應?

  不過就是沒、浴、缸、咩!

  「哦——」回應的聲音拉得長長的,櫻井慎一臉遺憾。

  每天清晨泡澡半小時是他的習慣,現在他可能要戒掉這種奢侈的享受了。

  「小慎,我明天早上要上班,不能太晚睡,」陶緋櫻終於將小手抽回來,她發現在他修長漂亮的指間,有只光彩奪目的白金戒指。「你有衣服可以換洗嗎?」

  被他握住的掌心還熱熱的,彷彿還感覺得到他的溫度。

  「沒有,」櫻井慎還在專心研究為什麼浴室裡沒有可以泡澡的地方,「全部被偷走了。」

  「那……那……」咬著唇,陶緋櫻凝眸望著他頎長的背影。「我先拿T恤給你穿,明天再幫你帶一些衣服回來。」

  他雖然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但手腳纖細修長,不像猩猩類的大塊頭,她的衣服應該勉強塞得下吧!

  「好,謝謝你。」櫻井慎沒預警地湊到她面前大大微笑,害得陶緋櫻一時間連呼吸都亂了。

  「我、我現在就去拿。」像夾著尾巴落荒而逃的老鼠,陶緋櫻一溜煙的衝回房間裡。

  「嘖!真好欺騙,」人才躲進房間裡,櫻井慎的笑容立刻收起,他揉揉笑僵的臉,充滿興味地打量房間一圈,「雖然不是很滿意,但還算差強人意。」

  至少,他已經找到飼主,而且應該還是很好欺負的飼主。

  ***

  「緋櫻,你怎麼啦?好像無精打采的?」同事小喬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古怪地瞧著眼前對著佈景發呆很久的小女生。

  「嗯?」陶緋櫻反應慢半拍地回過神,眼神還是同樣呆滯。

  「你今天精神不太好,昨晚又沒睡嗎?」小喬放下懷中的假椰子樹盆栽,用力揉揉她蒼白的粉頰,看能不能讓她氣色好一些。

  「昨天……昨天有些事,所以比較晚睡。」陶緋櫻沒將昨夜撿個陌生男人回家的事老實告訴小喬,就怕她愛擔心的性子又發作。她忍住打呵欠的衝動,反應還是笨笨的。「好睏。」

  「是因為上課的關係吧!」小喬皺緊眉,發現她似乎越來越瘦,整張瓜子臉都尖了。「半工半讀對你來說果然還是太辛苦。」

  「忍一忍就過去了,你看我今年不是要畢業了。」陶緋櫻倒是很無所謂。

  「韋老師不是叫你別工作了,他願意負擔你的學費和生活費,甚至連陶媽媽的醫療費用他都——」

  「小喬,」陶緋櫻溫柔地截斷她的話,「我沒道理要韋大哥負擔我們一家的生活,韋大哥現在正發光發亮,我不要這種事綁住他。」

  「可是韋老師終究是陶大師的得意門生啊!負擔一下恩師一家的生活,韋老師不會介意的。」小喬不認同地說。

  「但是我會介意,我不要欠他人情,更何況——」陶緋櫻靦腆笑了笑,「我想爸爸也會介意的。」

  「緋櫻——」小喬好心疼地望著她,不明白她小小的肩膀怎能扛得起這麼重的重擔?其實她也是像自己一樣二十出頭的小女生啊!應該是要穿得漂漂、整天研究最新流行的粉色年齡。

  想當年陶大師是業界頗負盛名的攝影奇才,拍出來的照片每一張都足以撼動人心,五年前他在一次喜馬拉雅山取景的過程中意外墜崖身亡,陶夫人受不了刺激,精神崩潰住進療養院,原本美滿的家庭一夕破碎。

  保險公司支付的理賠金付清房貸後就所剩無幾,生性藝術家的陶大師當然也沒有留下多少存款,十七歲的緋櫻從那時起,就必須學會獨自撐起一家的生計,而媽媽的醫療費用儼然成為她最大的負擔。

  「對了,緋櫻,你拍的照片拿給韋老師看過沒有?」小喬不想繼續這話題,深怕勾起她不好的回憶。

  那是緋櫻趁著難得不用工作和上課的日子去山上拍攝的,就是希望有一天她所拍出來的東西能獲得韋柏翰的認同,證明自己和父親流有同樣的優良血統。

  一聽見小喬提起照片的事,陶緋櫻原本的笑臉忽然消失不見。

  「緋櫻?」小喬怔住,怎麼忽然變得可憐兮兮的?

  「全部被韋大哥退回來了,」語氣再也沒有之前的輕快,陶緋櫻低下頭,「還是不行。」

  「真的嗎?一張都不行?」小喬很驚訝,「為什麼?我覺得你拍得很好啊!」

  「還是不行,」推推滑落的鏡框,掩藏在眼鏡下的小臉寫滿失落,她已經忘記這是第幾次失敗了。「或許我真的沒有爸爸和韋大哥的天分。」

  她沒有他們對美的超強鑒賞力。

  「緋櫻,你一定可以的,你不能這樣就放棄,」小喬連忙幫她加油打氣,「你是陶大師唯一的女兒,絕對有遺傳到陶大師的天分,只是還沒有激發出來罷了。」

  「小喬——」看著她如此為自己擔心,陶緋櫻滿心感動,她忽略心底吶喊的聲音。「你說得對,我是爸爸唯一的女兒,我不能輕易放棄,我一定可以做到。」

  「沒錯!」見她馬上又打起精神,小喬比出用力加油的姿勢。「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嗯。」小小的瓜子臉重綻笑容,不起眼的五官瞬時燦爛起來。

  「不過上課固然重要,健康也要顧,你別年紀輕輕就把身體忙壞了。」

  「我知道,我會注意。」

  「等等拍完,沒事的話你就早點回家休息,晚上不是還要上課嗎?」

  「嗯。」陶緋櫻笑著點點頭。

  「緋櫻,都準備差不多,你可以叫模特兒進棚了。」攝影棚前方傳來韋柏翰嘹亮的聲音,打斷她們姊妹間的鼓勵談話。

  「沒問題。」陶緋櫻朝氣十足的應聲,完全聽不出方才的失落。「小喬,我先去忙囉!」

  「好,你要加油喔!」

  「我會加油的。」陶緋櫻笑著回答。

 

第三章

  「阿菊,都中午了,你怎麼沒叫我起床?」伸個舒服的懶腰,櫻井慎一臉惺忪地坐起身,眼前陌生的環境讓他有片刻的呆滯。「啊!我忘記我已經離開櫻井家。」他挑挑眉。

  打開房門,他頂著一頭蓬鬆可愛的鬈髮來到客廳,迎面撲來的冷清空氣讓他有些不太習慣。

  照理說房子小應該就充滿人氣,偏偏這屋子冷清得詭異。

  「肚子好餓。」習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日子,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睜開眼睛沒人伺候,櫻井慎嘀嘀咕咕,沒有昨天笑容燦燦的好臉色,不是很甘願的打開冰箱。

  「不會吧?!」他呆住,漂亮的眼瞳倏瞇細,「空蕩蕩的冰箱連顆雞蛋都沒有,最起碼也放瓶鮮奶吧!」

  有些負氣的摔上冰箱門,餓得肚子咕嚕咕嚕叫的櫻井慎少爺脾氣蠢蠢欲動,他晃進廚房打開所有櫥櫃。

  「可惡!」要不是從小受到良好家教,他現在真想罵些最精彩的話來發泄心中的怒氣。

  請問這間屋子確定還有人住嗎?居然連包泡麵都沒有!他會不會找錯人寄宿了?昨天就是看她嬌嬌小小、一副可口好欺負的模樣,所以才裝善良的硬賴下來,沒想到這裡簡直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撥了撥桀騖不馴的天生自然鬈,櫻井慎插腰站在過度亮潔的廚房裡,終於讓他找著收在角落的白米。

  「我到底飄洋過海來做什麼的?居然在這兒洗米!」挽起印有酷企鵝圖樣的衣袖淘米煮飯,櫻井慎臉色極臭的狂咕噥,「我是為了逃避討厭的聯姻吧?為什麼連頓早餐都沒得吃,還要在這兒做女傭的工作,該死的!誰知道煮鍋飯到底要放多少水啊?」

  負氣地倒了滿滿五馬克杯的水進鍋子裡,櫻井慎心不甘情不願地將電子鍋關上,按下電源。

  「這樣的家根本就不及格,這樣的女人更不能娶!」有別於昨夜可愛無害的表情,現在任性發怒的模樣才是櫻井慎的真面目,他沒好氣地瞪著電子鍋,腳沒耐心地狂踩拍子。「可惡,我開始懷念阿菊的味噌湯了。」

  ***

  「咦?有燈光?」陶緋櫻拿鑰匙開門的動作一頓,有些吃驚地望著從門縫中透出來的光亮,累了一整天的小腦袋一時忘記自己昨夜曾撿了一名陌生路人回家。

  「歡迎回來!」聽見上樓的腳步聲,因為自己煮的飯難以入口,最後還是餓一整天的櫻井慎先一步打開門,笑容燦燦地迎接眼前只到他胸口的小女人。

  食物!她應該有記得買食物回來喂他吧?他可是看在食物的份上才擠出笑臉來的,姑且先不跟她計較家徒四壁的事情。

  「小慎?」看見他漂亮的臉龐,陶緋櫻這時才想起家裡多了一名食客,她怔怔的望住他,心裡還在為他那句無心的「歡迎回來」狠狠騷動。

  好久了,已經好久、好久了,每次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迎接自己的永遠是冷到骨子裡的清冷空氣,她都快忘記原來家裡有盞小燈、有人等著自己的感覺是這樣溫暖。

  光他剛剛這一句話,就能教她愛上他的。

  櫻井慎滿頭問號,不懂她為什麼用一種再感動不過的眼神看著自己,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少爺脾氣蠢蠢欲動的他,注意力不由自主被她手中的飯盒吸引過去。

  好香——聞到這香味他肚子餓得更厲害了。

  該死的!他是逃來台灣參加饑餓三十的活動嗎?再這麼餓下去,他纖細的身材保證朝二十六寸小蠻腰快速逼近。

  「我的晚餐?」既然她打算繼續用感動的眼神瞧自己到天荒地老,他主動開口問總可以吧?

  香噴噴的食物在眼前,什麼溫文爾雅全先放一邊。

  「拿去!」心還在軟軟騷動,陶緋櫻很乾脆地將飯盒拿給他,雖然——

  她除了早餐之外什麼也沒吃。

  「謝謝,」眉開眼笑地捧過飯盒,櫻井慎笑咪咪的在茶几旁坐下來,這一回他是真的很高興,因為他總算能填飽自己的肚子。「我要開動了。」他雙掌合十。

  長得漂亮的人無論做什麼都很好看呢!陶緋櫻關上門,羨慕地看著穿著酷企鵝T恤、狼吞虎嚥卻依然像個發光體的櫻井慎,不明白為什麼他連跪坐在地上啃便當都高貴得像個王子?

  「噁!」才夾口配菜塞入嘴裡,挑剔的櫻井少爺立刻嫌惡皺眉。

  這菜是誰煮的?味道太淡又太油,青菜還煮得過爛,真該拖出去斬了!

  「怎麼了?」進房換衣服的陶緋櫻聽見他碎碎念抱怨,狐疑地探出頭。

  真的很想繼續保持天使般的笑容,不過對於目前挑剔病發作的櫻井慎來說太過困難,他指著只吃了幾口的飯盒,臉上表情非常嫌棄。

  「這個——」他真不知道該形容它為食物嗎?這只是純粹將食材煮熟吧?一點基本的口感都沒有。「完、全、不、能、吃。」

  「啊?」不懂他的意思,陶緋櫻愣住。「便當不新鮮嗎?」

  「這東西根本不能吃!」餓了一整天等回來的卻是這種難以入口的東西,櫻井慎漂亮的俊顏微微扭曲。

  「會嗎?」陶緋櫻皺眉。

  她個人覺得還不錯啊!

  「你每天都吃這種東西嗎?」見眼前穿著卡通服的小女人還是一臉狀況外,他很難保持心平氣和。

  「嗯。」什麼叫這種東西?明明是豪華香酥雞腿便當,被他一形容,整個沒質感了。

  「你、你……」他絞盡腦汁尋找比較適合的用詞,「難道你沒有味覺嗎?」如此難吃的東西每天還吞得下去?!

  皺著眉,這一回緋櫻很仔細地打量他,是她的錯覺嗎?怎麼覺得今天暴躁難伺候的小慎和昨天可愛如天使的小慎有著天壤之別。

  「我的意思是說——咳、咳,」發現到她古怪的目光,櫻井慎清清喉嚨,扯動臉皮送她一枚不是很甘願的笑容。「這個便當不太合我的口味,太油膩了,我吃不習慣。」

  這樣應該可以吧?一激動真面目差點都露出來了。別忘了他現在的身分是人畜無害的可愛大男孩。

  「哦——」的確有聽說日本的口味比較清淡,陶緋櫻凝望他就算笑得很僵,還是顯得很美麗的臉龐。

  陶緋櫻拿著碗筷坐到他身側,她從沒見過像他這樣的男人,明明窮到三餐不濟,偏偏身上還有種常人學不來的貴氣。「不如這樣吧!晚點我們一起去買甜甜圈。」

  「甜甜圈?」聞言,櫻井慎眼睛一亮。

  他是標準的甜甜圈嗜食者。

  「如果口味不習慣,總不能勉強你吃,我們可以順便去採買一些生活用品,」陶緋櫻夾走飯盒裡最大塊的雞腿肉,卻發現自己對他精緻的五官越來越著迷。「話說回來,你總不能老穿著我的酷企鵝吧!」

  ***

  「嗯,好吃。」漂亮的眼眸笑得彎彎,櫻井慎捧著甜甜圈,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小慎真的那麼喜歡吃甜甜圈啊?」手提著滿滿兩大袋生活用品,陶緋櫻忍不住好奇發問。

  聽見她的問題,櫻井慎充滿笑意的垂眸看她,微揚的唇角還沾有些糖粉。「嗯,超喜歡。」

  「日本不是也有甜甜圈嗎?Mister  Donut甜甜圈就是從日本傳過來,好吃到不行。」想當初她也曾瘋狂排隊過呢!

  「該怎麼說呢?」櫻井慎意猶未盡的將最後一口甜甜圈塞入嘴裡。「家庭因素,我不太有機會吃到甜甜圈。」櫻井家因為老奶奶堅持的緣故,最常出現的點心就是甜到嘴巴張不開的和果子配抹茶,甜甜圈他只吃過一次,從此絕緣。

  「不會吧?」誤會他話裡的意思,陶緋櫻還以為他是因為經濟因素買不起甜甜圈,她抬眸凝望他俊美的側顏,竟覺得有些心疼。「不如我的份也給你吧!」

  只不過是甜甜圈嘛!她還請得起。

  「給我?」驚喜地瞧著她遞到眼前的甜甜圈,櫻井慎立刻滿心歡喜的收下。

  嘿嘿!還真是找對飼主了。

  「小櫻沒有家人嗎?為什麼一個人住?」為了報答請吃甜甜圈的恩惠,櫻井慎從她手中接過裝滿生活用品的提袋。

  他平常可不輕易拿重物的,所以養成一雙細皮嫩肉的玉手,她今天算是讓他破了例。

  「我爸爸五年前過世了,」眸光微黯,陶緋櫻輕聲回答。「媽媽因為身體不好住院,所以就剩我一個人。」

  「抱歉。」沒想到聽見的是這樣的答案,櫻井慎突然覺得自己問了蠢問題。

  吃甜甜圈就吃甜甜圈嘛!沒事何必多話!

  「沒關係,我不介意,」怕他自責,陶緋櫻送他特大的笑容,「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嗯,爸爸意外身亡的時候,新聞曾大肆渲染過一陣子,媽媽因為受不了打擊而住院,這些都不是秘密了。」陶緋櫻笑咪咪的抬眸看他。

  啃甜甜圈的動作停頓下來,櫻井慎瞇眸看著她故作堅強的笑臉,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隱隱騷動。

  原來他壞心眼找到的飼主命運這麼坎坷啊!

  「所以從那時候起,我就學會自己一個人獨自生活,學會如何養活自己和——可能永遠無法痊癒的媽媽。大家都誇我堅強,連我也很佩服自己能走得過來。」望著遠方,陶緋櫻笑著說。

  櫻井慎忍不住又看她一眼,厚重的劉海和礙眼的粗框眼鏡遮住她大半的小臉,讓他瞧不清她現在的表情。

  陶緋櫻現在才幾歲,他猜最多不超過二十三吧!五年前的她應該還是個小女孩,為什麼要一個小女孩強裝堅強?難道都沒有人能夠給她依靠嗎?

  「所以現在這個家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想你一定也覺得很冷清,不過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至少我回來的時候總飄著飯菜香,媽媽會笑著迎接我……」陶緋櫻的聲音越說越微弱,她忽地停下腳步,很認真地抬頭望住他,「小慎,我很高興有你這個室友,你今天開門對我說『歡迎回來』的時候,我真的好感動,因為這個家已經好久沒有人等我回來了。」

  明明隔著礙眼的粗框眼鏡,照理說他不可能看見她的表情,但他就是很確定她現在肯定淚眼汪汪的。

  櫻井慎好看的薄唇掀了掀,終究沒有吐出話來,他強迫自己忽略逐漸發軟的心,硬是當作沒有感覺。他那時會笑著對她說「歡迎回來」,純粹是為了晚餐,他才沒那麼好心腸呢!

  「真的很謝謝你,小慎。」再一次認真的道謝,陶緋櫻對他甜甜一笑,一時間櫻井慎只覺得她整張不起眼的小臉都亮起來。

  「不客氣。」不行!不行!心中警鈴大作,櫻井慎悶悶出聲,拒絕再讓自己繼續心軟下去。

  他來這裡只是單純的找個飼主,等哪天逍遙夠了就會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若投下任何感情只會讓事情演變得更糟糕,他遲早要走的,所以不管她的身世有多坎坷,他一概聽不見、看不見。

  「小慎,」不知道他心裡一時間忙著和小惡魔交戰,陶緋櫻很滿意地上上下下將他的新裝扮打量過一回。「雖然你看起來瘦瘦弱弱沒什麼肉,卻是標準的衣架子。」

  「瘦弱?」皺皺眉,櫻井慎暫時停下跟小惡魔的對話,他不是很喜歡她的形容詞。

  他只是纖細了點,骨架小了點,該有的肌肉他可一塊都沒少。

  「連不怎麼樣的地攤貨穿在你身上,整個感覺都高級起來了,若是哪天有機會穿上名家設計的衣服一定更漂亮……呃,不!應該說帥氣。」發現自己說錯話,陶緋櫻靦腆的笑了笑。他又不是女孩子,怎麼能老稱讚他漂亮。

  「那是當然。」挑挑眉,櫻井慎當仁不讓的回答。陶緋櫻這種直接不造作的稱讚,聽在他耳裡還挺受用的。

  「如果有一天你真穿上名家設計的衣服,一定要當我的模特兒喔!」

  「怎麼?你還會攝影?」聽見她這麼說,他有些訝異。

  「當然,」陶緋櫻驕傲地揚高小小的下巴,「我的爸爸和師父都是很有名的攝影師喔!」

  「哦?」映在俊眸裡的是她承受過人壓力卻還精神奕奕的小臉,出自真心的笑容意外躍上唇邊,他用力點了點頭。

  「當然沒有問題。」

  ***

  「如何?有小慎的消息沒有?」櫻井拓海放下筷,轉頭看向前來報告的長谷川正彥。

  「沒有,」長谷川正彥搖搖頭,「信用卡不曾用過,銀行戶頭也不曾動用,少爺就像人間蒸發一樣。」

  「怎麼可能?那麼大一個人會消失不見?」櫻井拓海輕哼,表情更加慍怒。

  「真的沒有,幾個和少爺私交不錯的朋友我都詢問過了,沒有人知道少爺究竟是去哪裡。」

  「不過就是要他結婚,居然來逃家這一套!」櫻井拓海越聽臉色越難看,最後索性不吃了。

  「看看是誰的兒子就知道了。」忽地,身旁傳來諷笑聲,櫻井爺爺神色莫辨的瞧著面色鐵青的兒子,聽不出是諷刺或是取笑。「當年要你娶三田家的千金,你不也是一樣逃家嗎?」

  「爸爸!」表情有些尷尬,櫻井拓海飛快地瞥了眼面無表情的妻子。「那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我們現在討論的是小慎的問題。」

  就別再牽扯上他了,行不行?至少他現在的婚姻很幸福,雖然自他和兒子爭執的那一天起,他的愛妻就板著張冰塊臉給他看。

  「正彥,你再去查查看,小慎不可能平空消失,一定是有朋友收留他!」櫻井拓海轉頭吩咐。

  「是。」

  「我今天去過小慎的房間,」一直保持安靜的百合子終於慢吞吞開口,似乎小慎會逃家她並不意外。「他把護照帶走了。」

  「護照?他出國了?」

  「正彥,去航空公司看看吧!說不定有小慎的搭機記錄。」沒理會任性而為的丈夫,百合子朝長谷川正彥開口。

  「是。」

  ***

  「咦?你是陶緋櫻吧?攝影名人陶大師的獨生女?」冷不防,身後響起陌生的呼喊。說話的男人帶著一副金框眼鏡,長相斯文,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讓人感覺不舒服。

  「啊?嗯嗯!」在往回家的方向走,陶緋櫻轉頭看了正在啃甜甜圈的櫻井慎一眼,停下腳步。

  「你好、你好,我是今日晚報的記者小林,你還記得我嗎?」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上他們。「陶大師過世的時候我曾到府上採訪。」

  聽見是記者,陶緋櫻表情微僵,肩頭明顯一縮。

  「哎呀!一轉眼都過了這麼多年了,你過得好嗎?」他邊說話邊伸手想碰觸她的肩。

  「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一旁的櫻井慎冷冷出聲,他對吃人不吐骨頭的記者一向沒啥好感。

  「啊啊!不好意思,這是你男朋友嗎?長得很帥,不過不是台灣人吧?在哪裡認識的?在一起多久啦?」小林不用她回答,劈哩啪啦自己先說一堆。

  「他不是……」聲音略顯微弱,父親剛過世時,記者們全守在家門口等著採訪的畫面,她至今仍記憶深刻。

  眼尖地瞧出她的不對勁,櫻井慎沒好氣地塞入最後一口甜甜圈,長腿一跨將她擋在身後。

  討人厭的記者,不管在哪一個國家,像蒼蠅的本性到哪裡都不會改變!

  「小慎?」一陣陰影忽然罩下,眼前旋即出現不是像熊般健壯,但仍讓人很有安全感的背影。

  他是在保護她嗎?這樣真不像他的作風啊!她心底很是感動。

  原來他不像所表現出來的那樣靠不住嘛!

  「小倆口的感情很好喔!何時打算要結婚?同居了嗎?」見櫻井慎將陶緋櫻藏在身後,小林乾笑。

  「跟你說過不是那樣的關係,少自己編故事。」櫻井慎冷冷警告,俊美的臉龐微微透著不悅。

  沒想到竟會碰了個軟釘子,小林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他頭一偏,對陶緋櫻的問題帶著惡意。

  「陶小姐,聽說當年陶夫人一激成瘋,她現在好多了嗎?還是永遠都是瘋子?」

  聞言,櫻井慎不禁回頭飛快看了她一眼。

  「我媽媽不是瘋子!」感覺到小慎疑惑的目光,陶緋櫻不安的小手緊抓住他的衣擺,她生氣地反駁,「你別胡說八道。」

  「嘿嘿!陶小姐,你不用再隱瞞了,整個攝影界誰不知道陶夫人瘋了?她是瘋子的事情全世界都知道。」小林越說越故意。

  「你——」他的話字字句句劃在她最痛的傷口,一時間陶緋櫻的掌心泛涼。「你別再說了!」

  「喂!你是故意來找麻煩的嗎?」冰冷地插話,櫻井慎俊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小林,清冷如冰的眸光瞧得他心裡直發毛。「如果只會說些惹人厭的話,那麼你可以滾了,我們並不歡迎你。」

  「我還有……」

  「滾!」還是一樣平靜的語氣,卻有種不容抗拒的威嚴,小林嘴巴開開合合了好幾次,最後頭一偏,像只喪氣的公雞走了。

  那名男孩年紀雖輕,但絕對不是尋常人物,他只是冷冷的看住自己,他竟有種想拔腿就跑的衝動。

  「你還好嗎?我已經把他趕走了。」停頓了下,他回頭低聲問。

  在櫻井家,平時記者都有長谷川在擋駕,他很少跟他們有交集,如今才真的體會到他們有多煩人。

  「嗯,謝謝你。」猛然從心碎的情緒中回過神來,陶緋櫻連忙強打起精神朝他燦爛一笑。

  ***

  「沒想到就這樣被你發現,我所說住院的媽媽其實是住進了療養院,」仰頭望著藍空,陶緋櫻語調輕快,眼眶早悄悄紅了半圈,只是不想讓櫻井慎看見。「不過你別擔心,媽媽沒有危險性不會攻擊人,她只是一直在等著我過世的父親,一直、一直在等著。」

  有時候她不禁會想到底是多深刻的感情,會讓一向溫柔美麗的母親受不了打擊,而自己會不會有一天也像母親一樣?

  櫻井慎沒說話,只是靜靜的聆聽。

  「只不過我白天要工作,晚上又要上課,沒有時間照顧媽媽,所以才暫時讓她住在那裡。等我畢業之後,就能將媽媽接回來一起住了。」深吸一口氣,陶緋櫻笑咪咪地說,輕鬆的語氣彷彿方才說的事都和她無關。

  「小櫻?」微微瞇細眼眸,櫻井慎覺得她現在的笑容異常刺眼。

  「你不用安慰我,我不在乎,就算這樣我還不是過得很好?」陶緋櫻不斷繞在他身邊跳著轉圈圈,「我習慣了,真的。」

  很好?她是哪裡好了?她就像已經緊繃的弦,隨時都有繃斷的可能。

  「沒有人能幫你嗎?」見她明明已經略顯蒼白,還要硬笑給他看的小臉,櫻井慎似曾相識的揪心又起,忍不住粗聲問。

  真好,什麼樣的飼主不選,偏偏選上一個平常沒發現,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個同情心會泛濫的家夥!

  「幫我?我為什麼要人幫忙?」她朝他眨眨眼。

  她也是有骨氣的,不會去求人家。更何況誰又真願意幫她?

  「難道這麼多人——」

  「小慎,這話題不好聊,沒有意義,我們再去買甜甜圈吧!」再說下去,她的眼淚就要掉出來了。這畢竟還是個傷口,她的忍耐度有限。

  陶緋櫻二話不說拉著他的手往回頭路走,逕自走在前頭。

  「小慎,你要吃什麼口味的甜甜圈?原味?巧克力?還是奶油包餡?」硬是將眼淚咬在眼底,陶緋櫻笑咪咪地問。

  「喂!你別再笑了!」終於,櫻井慎略顯粗魯地打斷她的話。「至少別露這種虛偽的笑容給我看!」

  她不坦率的笑容讓他的心不舒服透了!

  「嗯?」陶緋櫻被他突然發作的脾氣嚇一跳,笑容瞬間僵住。

  櫻井慎一直嬉皮笑臉的神情難得嚴肅,他倏然停下步伐,深邃的眼瞳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這些對你而言應該是很難過的事吧!你不用硬撐著笑臉跟我說,就算你掉眼淚我也不會笑你。」

  這樣愛笑不笑、愛哭不哭的表情看得他難過死了,一點都不坦率。

  「你真的很堅強嗎?還是沒人能讓你依靠,所以你不得不表現出堅強?如果是那種堅強根本不值得炫耀。」她現在才幾歲?二十?二十一?五年前明明還只是個小女孩,他才不相信會堅強到哪裡去!

  「你、你為什麼這樣說?」聲音微微顫抖,陶緋櫻不懂他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苛薄?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狠狠敲在她心上,都在撕裂那時不堪的傷口。

  幸好還有眼鏡遮住她受傷的表情,至少脆弱不會被人看見。

  「你還很年輕吧!!是該笑就笑、該哭就哭的年齡,你犯不著把自己變成感覺白癡,」櫻井慎狠狠皺緊眉頭,破壞他該是漂亮的俊顏。「別年紀輕輕就把自己變得很古怪!」

  別像他一樣,明明才二十四歲,就已經被訓練得和商場上的老狐狸玩爾虞我詐的遊戲。

  「你、你、你……」不知道是太過生氣或是傷心,陶緋櫻說話突然結巴起來,她瞪著櫻井慎,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你什麼都不懂,憑什麼這樣說我!」

  她是好心收留他耶!他不懂回報就算了,居然反過來批評她!

  「我是不懂,所以才會問你,」櫻井慎語氣稍緩,抬眼看她,彷彿要看進她靈魂深處。「為什麼你不把心底真正的情緒表現出來?」

  把心底真正的情緒表現出來?她要表現給誰看?

  陶緋櫻仰起小臉任蓮蓬頭灑出的熱水打在她臉上,耳邊回響的全是櫻井慎字字帶刺的話。

  他以為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生面臨喪父之痛,真是心甘情願的堅強起來嗎?但是她沒有辦法啊!一聽見父親的噩耗就崩潰、在最重要的時刻沒有成為支柱的母親,反而造成她心靈上嚴重的二度傷害。

  在孤立無援的狀況下,她除了堅強起來還能怎麼辦?

  放眼四周都是看熱鬧的人,除了韋大哥又有誰是真的伸出援手?她不斷催眠自己是最堅強的、不會掉眼淚,讓所有的感覺漸漸麻痹,她當然不會再受傷害。

  關掉水龍頭,陶緋櫻用浴巾緊緊包住自己,無力地在牆邊蹲了下來。

  是的,小慎什麼都不懂,所以她不用為了他的話感到難過。

  ***

  「小櫻?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從進家門的那一秒開始,陶緋櫻就將自己反鎖在浴室裡。櫻井慎很無奈地靠著門板坐下來,其實他不是故意要說話那麼惡劣的,他也不懂自己在激動什麼。

  「我知道你在裡面,如果你聽見我說話就給我個回應。」

  門的另一頭還是安靜無聲。

  「小櫻?」不會吧?他不會把飼主氣得在浴室裡想不開吧?說實話,她的遭遇已經夠可憐了,他的確不該那樣苛薄。

  「嗯。」等了彷彿有一世紀之久,她終於悶悶出聲。

  「呼!你有回應就好,我原本想如果你再不出聲,我就要破門而入了。」

  「你、你別進來,我沒穿衣服!」陶緋櫻小聲回答,嗓音還有些抖,像是剛剛才哭過。

  「小櫻,我為剛才說的話向你道歉,其實我的本意不是那樣,」破天荒頭一遭,櫻井慎主動開口向人道歉。「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哭,你不用故作堅強給我看,我的肩膀可以免費借你。」

  「小慎?」聽見他的話,陶緋櫻的心頓時覺得軟軟的,眼眶又紅了。

  其實他沒那麼壞嘛!

  「有不開心的事、難過的事你都可以告訴我,我會是很好的聽眾,如果你覺得很孤單的話,我也可以在身邊陪著你。」話就這樣不經大腦自然而然脫口而出,櫻井慎猛然站了起來,自己也嚇一大跳。

  他在說什麼啊!舌頭中風了嗎?他又不是在真情告白?怎麼會突然說出這種奇怪的話?

  俊顏忽地染上兩抹緋紅,櫻井慎驚愕地掩住口,下意識地回頭瞧了緊閉的門板一眼。

  怪怪的!真的怪怪的!肯定是因為水土不服所以才胡說八道,把道歉的台詞搞得像告白一樣,看來他需要出去外面給冷風吹一下。

  應該說從見到小櫻的第一眼起,他對她的印象就太好了,這是個非常恐怖的警訊。

  「小慎?」門的另一頭,陶緋櫻也是頓時紅了粉頰,她本來要開門,卻赫然想起身上只圍了條浴巾。等她服裝穿妥後開門,門外早沒有櫻井慎的蹤影。

  心裡熱呼呼的,一抹笑意悄悄爬上她的唇邊。姑且不管小慎說出這些話的理由是什麼,她都很感動。

  真的很感動……

  ***

  「緋櫻,燈光根本不對,再亮一點。」

  「是。」

  「緋櫻,把佈景旁的盆栽拿開,放在那裡做什麼?」

  「是。」嬌小的彩色身影咚咚咚跑過去。

  「還有右邊數來第二名的模特兒服裝不對,請她換掉。」

  「好。」

  「放在中間的大貝殼也拿開,多此一舉。」

  「是。」嬌小的彩色身影又咚咚咚跑過來。

  「算了,緋櫻,整個背景和燈光全部重來,你到現在還搞不清楚我要什麼嗎?當攝影師的直覺都跑到哪兒去了?」最後,韋柏翰不耐煩的聲音終於震遍整座攝影棚,所有工作人員霎時全安靜下來。

  「對不起,我馬上改進。」肩頭一縮,陶緋櫻連忙鞠躬道歉。

  「等你全部搞定再來叫我,我去抽根菸。」韋柏翰煩躁的轉過身,面色鐵青難看。

  「是。」沒有第二句抱怨,嬌小的身子又開始在攝影棚裡忙得團團轉,她把佈景上的假白雲再往左右推開一些,再把佈景前的細砂鋪得更均勻,讓整體效果感覺更加逼真。

  「我沒想到你會對陶緋櫻這麼嚴苛,她不是你恩師的寶貝女兒嗎?」一直偷偷尾隨韋柏翰的腳步,汪綺秀倚在休息室門邊輕聲笑道。

  回頭望她一眼,韋柏翰難看的臉色沒有好上多少。

  「話說回來,我已經好久沒見你發這麼大的脾氣。」不等他回答,汪綺秀逕自說下去。

  「你來做什麼?」吐出淡藍色的煙圈,韋柏翰冷冷的問。

  「你接案子的時候難道沒注意嗎?我是這次的企畫。」汪綺秀鮮傃的紅唇揚起一絲勝利的笑容。

  「哦!」韋柏翰非常簡短的應聲,似乎她是不是本案的企畫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柏翰,」香風襲來,汪綺秀踩著三寸高跟鞋,挨在他身邊坐下,精心描繪過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望住他的俊逸側顏。「你能否告訴我為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

  「這是我們師徒的溝通模式,公歸公、私歸私,在公事上我就是如此。」他冷冷覷她一眼,雲淡風輕的回答。

  「你說謊!」

  「……」

  「我覺得事實才不是這樣。」汪綺秀冷笑,「我覺得你會發這麼大的脾氣,是因為你慌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熄掉手上的菸,韋柏翰眉頭深鎖。

  想當年他一定是哪根神經沒接好,才會鬼迷心竅的和汪綺秀這種滿肚子心機、又歇斯底里的女人交往,分手後還對他糾纏不清。

  「因為當你毫無藏私的將陶大師的技術全教給陶緋櫻後,你卻發現她、根、本、沒、有、天、分。」汪綺秀得意地說,嘲諷的笑聲異常刺耳。

  「你少自以為是。」心頭重重一震,韋柏翰惱怒地瞪著眼前說話刻薄的女人。

  「我才沒有自以為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時間不算短,對你也算了解,你是真的慌了,因為她真的一點天分也沒有!」汪綺秀句句帶刺。

  「你別胡說!」韋柏翰沉下俊顏。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知肚明。」汪綺秀挑釁地挑眉。「你剛才之所以那麼生氣,不就是因為發現她連最基本的攝影直覺都沒有?!」

  「汪綺秀,你是來找我吵架的嗎?」韋柏翰倏然變臉,「若是如此,麻煩你現在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為什麼只要一批評陶緋櫻,你就不斷護著她!從前這樣,還在還是這樣!」汪綺秀臉色一變,美麗的臉龐立刻變得猙獰。

  「我沒有護著緋櫻。」韋柏翰咬牙解釋。這女人還是像當年一樣,番起來簡直不可理喻。

  「還說沒有,你不就是因為陶緋櫻才跟我分手,你喜歡她嗎?」

  「我跟你分手不關緋櫻的事,是你太小心眼又歇斯底里!」

  「我是問你喜歡她嗎?」汪綺秀咄咄逼人。

  「我不喜歡她!」韋柏翰暴怒地瞪著她,「我一點都不喜歡陶緋櫻,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韋柏翰,你說謊,」汪綺秀玉手緊握成拳,不甘心的大喊。「你的動機才不是那樣單純。」

  「你——」

  「我已經不相信你所說的一切!」

  「韋大哥,」休息室門後忽然傳來開朗的嗓音,是陶緋櫻。「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等你。」

  「緋櫻?」聽見她的聲音,韋柏翰臉色微變,長腿一跨走出休息室,卻已不見她的蹤影。

  她是什麼時候來的?他們的對話她又聽見多少?

  「人都走了,你可以不必找了。」汪綺秀幸災樂禍地跟著走出來。「怎麼?你擔心她聽見你說不喜歡她?怕傷了她的心?」

  「汪綺秀,如果讓我發現你找緋櫻的麻煩,」霍然回頭,韋柏翰危險地瞇細眼眸,一字一字警告。「我保證你會完蛋!」

 

第四章

  下午的拍攝工作總算順利結束,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打包收拾,小喬神色慌亂的越過人群,叫住正準備去上課的陶緋櫻。

  「緋櫻。」

  「小喬?」將銀色大包包背在身側,她狐疑地望著好友不對勁的臉色。「怎麼啦?你的表情怪怪的。」

  「緋櫻,你最近有跟韋老師吵架嗎?」小喬試探地問。

  「沒有,我和韋大哥並沒有不愉快,」陶緋櫻停了半晌,終於恍然大悟。「你是在擔心上午韋大哥吼我的事情嗎?那沒有什麼,他一向公私分明,你別放在心上。」

  「緋櫻,我不是在擔心早上的事,」小喬左右看了眼,壓低音量。「韋老師要我跟你說,他在休息室等你,他的臉色好難看,我從來沒見過他那麼嚴肅。」

  「表情很難看嗎?」陶緋櫻緩緩垂下目光,複雜的情緒疾掠而逝。

  「嗯,非常難看,」小喬用力點頭,「緋櫻,要不要我陪你一起過去?」緋櫻那麼嬌小,一不小心被噴火龍吃掉怎麼辦?

  「小喬,沒事的,韋大哥可能有什麼事在心煩吧!你不必替我擔心。」搖搖頭,陶緋櫻笑著拍拍她的肩,「我先去找韋大哥瞭解一下狀況。」

  「真的不用我陪你嗎?」

  「不用。」

  「如果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喔!」就算看見她不在意的笑容,小喬還是很擔心。

  「沒問題,」陶緋櫻語調輕快,「韋大哥又不是別人,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也對,韋老師又不是別人。」想了想,小喬點點頭。

  「回頭見。」陶緋櫻朝她招招手,送她一枚放心的笑容,轉身跑往休息室。

  只不過當她越靠近目的地,臉上的笑容逐漸斂起。

  韋大哥為什麼這麼急著找她,其實她心知肚明。

  深吸一口氣,陶緋櫻再度堆滿笑容,敲了敲房門。

  「韋大哥,你找我?」她的語氣非常輕鬆愉快。

  「嗯,」看見她探進頭,韋柏翰猛然回過神,將菸擱在菸灰缸上。「進來坐。」

  「怎麼突然想找我?」巴掌大的小臉笑嘻嘻的,「要送禮物給我嗎?」

  看見她精神奕奕的笑容,韋柏翰心中的不安降低了幾分,也跟著微笑。「我來幫你做心理建設的。」

  「幫我做心理建設?」陶緋櫻故作遲鈍的眨眨眼,「該不會是因為你早上吼了我,所以良心難安吧?」

  停頓了下,韋柏翰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繞了一大圈,其實他是想知道和汪綺秀的對話她究竟聽見多少?可是見她現在的模樣,他問不出口。

  說不定,她什麼都沒聽見,只是他想太多了。

  「韋大哥,我現在的身分是學徒耶,老師罵罵學徒是天經地義的事,玉不琢不成器,這點小事我不會放在心上的。」陶緋櫻還是笑咪咪的。「大不了我下次拿攝影成品給你看的時候,你多放點水囉!」

  「你作夢!」聽到這裡,韋柏翰忍不住笑罵,「我是絕對不會放水的。」他才不會縱容她。

  「既然不會放水,你叫我進來做什麼?」

  「算了,當我沒叫你,忘記你一向比別人堅強,算我多此一舉吧!」韋柏翰擺擺手示意她滾出去。

  「把人家當小狗啊?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陶緋櫻很不甘願的嘀咕。

  「我是把你當成最可愛的妹妹!不是把你當成小狗。」韋柏翰笑著伸手揉揉她的頭,「你快去上課吧!別遲到了。」

  「嗯。」陶緋櫻連忙低下頭,怕自己的表情洩漏真正的情緒。「那我走囉!拜拜!」

  「緋櫻!」在她關門的前一刻,韋柏翰又叫住她。

  「嗯?」她笑著回頭。

  「路上小心。」話到舌尖轉了一圈,他終究還是問不出口。

  「我會的。」朝他燦爛一笑,陶緋櫻關起門的剎那,笑容倏然斂起。「好累喔!」她疲累地靠在門邊吐出一口長氣,神情黯然。

  他和汪小姐的對話,她幾乎都聽見了,包括她沒有天分和韋大哥完全對她沒意思的那一段。

  「好受傷!不過沒關係,我一向比誰都堅強,」陶緋櫻喃喃自語,拉拉銀色大背包的肩帶,慢吞吞踱出攝影棚,「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熬得過去,不需要任何人替我擔心。」

  ***

  「陶夫人,你猜猜誰來看你了?」年輕護士推開病房門,溫柔地朝背對著她們坐在病床上的中年婦人說話。「是緋櫻喔!你最寶貝的女兒緋櫻喔!」

  陶夫人恍若未聞,仍怔怔對著窗外發愣。

  「陶夫人?」見她沒有回應,年輕護士再次輕聲喊,「緋櫻來看你囉!」

  「……」

  「咦?怎麼沒反應呢?」年輕護士捧著臉狐疑地嘀咕,「她平常不是這樣的,她一直在念著你。」

  「小雯姊,沒關係,媽媽的病情我清楚,」眼底掠過一絲受傷的情緒,陶緋櫻笑著向年輕護士開口。「我想和媽媽獨處一下,可以嗎?」

  「沒有問題,你有需要再叫我。」

  「謝謝。」

  「不用客氣。」年輕護士轉身輕輕幫她們帶上房門。

  「媽媽,我來看你囉!」陶緋櫻輕手輕腳靠近母親背後,語氣裡帶了絲不確定。

  最近總是這樣,她對母親的心情又愛又怕,想接近,卻又不敢。

  〔……」

  「媽媽?」見母親還是沒有回應,陶緋櫻主動蹲在她身旁,覆上她溫暖的手。「我來看你了。」

  陶夫人緩緩回頭,眨也不眨地凝望女兒半晌,許久後才綻出笑容。「小櫻,你回家啦?」她用力反握住她的手。

  「嗯,我回來了。」感受到母親掌心的溫暖,眼眶不爭氣的先紅半圈,陶緋櫻強撐著笑臉回答。

  她已經好久不曾聽見母親的聲音,一時間整顆心酸酸軟軟的。

  「你這次旅行去好久呢!」陶夫人溫柔地撫著她的頭,「媽媽好想你。」

  「嗯,好漫長的旅行……」陶緋櫻撒嬌的將小臉靠在母親的大腿上。「我也好想媽媽。」

  「你都回家了,不知道——」陶夫人的眸光再度投向窗外,「你爸爸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我等他好久好久了。」

  「媽——」陶緋櫻不禁抬頭望著母親,彷彿有硬塊狠狠梗在喉間。

  「我一直在等你爸爸,等了好久好久。」像是沒有聽見她的呼喚,陶夫人目光空洞,自顧自說下去。

  淚水猛然衝上眼眶,陶緋櫻一時找不到話回答母親,只能收緊被她握住的手。

  事到如今,媽媽還在等著永遠不會再回來的爸爸!

  「媽,我今天在攝影棚聽見不好的話,」塞滿心中的委屈好想找個對象盡情發泄。「我聽見人家說我沒有攝影的天分,我沒有遺傳到爸爸的天賦,你也覺得是這樣嗎?媽媽?」

  聽見女兒顫抖的疑問,陶夫人似懂非懂地低頭看她,從前燦亮有神的眸光已不復見。

  「媽,我真的沒有遺傳到爸爸的天分嗎?我是不是一點都不適合走攝影這條路?」淚水悄悄的順著眼角滑落,陶緋櫻用力問道:「媽媽,你回答我好嗎?其實我也是需要人鼓勵一下,需要人幫我加油打氣。」

  陶夫人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撫著她的頭,彷彿是個沒有靈魂的空殼。

  陶緋櫻用力地咬緊下唇,不讓自己痛哭失聲。她當然明白母親已經不會再給她任何安慰,但是每當心中的壓力到了臨界點,或是受到委屈的時候,她還是會像個小女孩般想來母親身邊撒嬌。

  還是靜靜撫摸著女兒的髮心,陶夫人沒有回答她的話。

  「媽媽,你什麼時候才會好起來?才會在家裡笑容滿面地等著我回家?我一個人真的好寂寞……嗚嗚……」趴伏在母親的大腿上,陶緋櫻哭得像個孩子。

  窗外夕陽餘暉斜斜映在陶徘櫻嬌小的背影,卻無法溫暖她極需人關心疼愛的心靈,她很用力、很用力的哭,將深藏在心底的壓力盡情發泄,所有不好的事、不快樂的事,一次用力傾吐。

  ***

  「歡迎回來。」一聽見有人上樓的腳步聲,櫻井慎立刻笑容燦燦地開門迎接,不料卻看見失去生氣的憔悴臉龐,「呃,小櫻?」

  只是像往常一樣的「歡迎回來」,她為什麼又用感動到不行的眼神望著他瞧?

  「嗨!小慎。」陶緋櫻有氣無力的和他打招呼,側身越過他走進屋裡。

  「小櫻,」在門口僵化了三秒鐘,櫻井慎慢吞吞的關上門。「你今天出了什麼事嗎?」

  她的表情不對、臉色也不對,就連隔著厚重的鏡片也能看出她的眼睛似乎有哭過的痕跡。

  難不成在半路遇見壞人?

  「沒有啊……一切都很好。」陶緋櫻緩緩搖了搖頭。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陶徘櫻還是搖搖頭。

  沒事才有鬼咧!櫻井慎心裡直犯嘀咕,他又不是瞎子,她的臉色明明就很詭異。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總覺得眼前穿得五顏六色的小女人情緒已經快崩潰了。

  很危險喔!

  「小慎,你的飯盒,」陶緋櫻故作無事狀的將他的晚餐遞給他,「啊!我還買了甜甜圈喔!」她語調輕快補充。

  倏然瞇細漂亮的眼眸,櫻井慎蹙眉。

  「小櫻。」他喚。

  「嗯?」她故作一臉燦笑的回頭。

  「老實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人欺負你嗎?」她的表情這麼陰陽怪氣,笑比哭還難看。

  如果有人欺負他的飼主,他絕對會跳出來!

  「小慎,我像有事的樣子嗎?」陶緋櫻很疑惑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呃,有一點。」他很含蓄的回答。

  何只像,簡直快崩潰了。

  「哦!」停頓了半秒,陶緋櫻回他一個單音。

  「小櫻?」她那聲「哦」代表什麼意思?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小慎,我們來喝酒吧!」忽然打斷他未完的話,陶緋櫻笑咪咪地揚高剛從包包取出的紅酒。

  「啊?」

  「小慎應該會喝酒吧?」悄悄吸口氣,陶緋櫻笑嘻嘻的抬頭問他,「陪我喝幾杯,一個人喝酒太悶了。」

  「嗯嗯。」為什麼明明是輕快的語氣,他聽在耳裡就是酸溜溜的?就連她的笑容都覺得可憐兮兮?櫻井慎伸手接過斟滿紅色液體的酒杯,眸光不曾從她藏滿心事的臉龐移開。

  「乾杯!」陶緋櫻一口氣咕嚕咕嚕喝光光。

  瞠目結舌地看著她豪氣萬千的喝酒模樣,櫻井慎不著痕跡的蹙眉。

  她到底出了什麼事?這樣反常的舉動更教人擔心。

  「小慎不喝嗎?」將澀口的酒液全吞進肚裡,陶緋櫻狐疑地問。

  「喝。」人家都乾杯了,他怎能不乾杯?櫻井慎一仰頭,也是一口喝個精光。

  真好,他晚餐都還沒吃就坐在這裡狂喝酒,夜裡肯定會鬧胃疼。

  「再一杯。」陶緋櫻笑咪咪地又將酒杯斟滿,「然後繼續乾杯。」

  還來啊?櫻井慎看著她喝酒比喝水還猛,一顆心突然沉甸甸的。

  「再來一杯……」第三杯咕嚕咕嚕又喝下肚。

  「還要一杯……」第四杯也理所當然的喝下肚。

  「喝完一杯再送一杯……」第五杯照舊瞬間見底。

  「免費又送一杯……」陶緋櫻將瓶內剩餘的紅酒全數倒入杯中,還來不及沾唇就被櫻井慎眼明手快地搶走。

  「小櫻,酒不是這樣喝的,」櫻井慎伸手覆住她的杯,沒好氣地瞪她,「要喝酒可以,你起碼要告訴我原因。」

  這樣不要命的喝,難道不怕急性酒精中毒嗎?

  「小慎……」聽見他的關心話語,原本低著頭的她動作停頓兩秒,忽然可憐兮兮地揚睫瞅他。

  「你——」看這個情勢,她該不會要哭給他看吧?

  「小慎——」陶緋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像個小孩子一樣抽抽噎噎,「幸好我有認識你,小慎——」

  「小櫻?」櫻井慎還來不及伸手扶住她,陶緋櫻已經步履不穩的跌進他懷裡。

  看吧!別說他櫻井少爺愛嘮叨,她馬上就喝醉了。

  「小慎,你的肩膀借我一下好不好?」才一碰觸到他溫暖的手,陶緋櫻就像只小貓偎過去,「只要借我靠一下下就好,我只是想知道有人能夠依靠的感覺有多好——」

  「小櫻?」見她主動將小臉湊過來,櫻井慎也只好將身體更壓低一些,讓她靠得更舒服。

  「原來——」陶緋櫻的小臉在他肩窩磨磨蹭蹭,鼻子嗅進的都是屬於他的溫暖氣息,讓人覺得好安心。「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覺這麼好啊!」

  櫻井慎臉色詭譎地瞪著她髮心,總覺得她怪怪的。

  「你想靠著就靠著吧!我不收租金。」不知道她是否在外頭受了委屈,現在的她和平時又呆又少根筋的模樣有著天壤之別。只不過是借個肩膀,卻說得可憐兮兮的,害他的心整團揪在一起。

  難道她不知道讓赫赫有名的櫻井少爺心疼可是會觸犯天條的。

  「小慎,你人真好。」

  她覺得他人很好嗎?那她肯定沒有看男人的眼光,他當初就是看她好欺負才故意賴上她的。

  「我知道自己應該要堅強,可是我一個人真的好辛苦,我好想休息一下。」這回她乾脆將臉整個埋進他的肩窩。

  「小櫻,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在哭嗎?」櫻井慎的眉頭緊鎖,破壞他該是好看的俊顏。

  「沒什麼,我只是累了,想要喘口氣而已。」陶緋櫻忽然伸手緊緊摟住他纖細的腰身,用摟大泰迪熊玩偶的方式。

  「小櫻?」一時間心臟好像猛然被撞進了什麼,櫻井慎忽地紅了俊顏。

  她這樣忽然抱他,他可是會害羞的。

  「嗯?」

  「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他小心試探。

  「其實我從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並沒有攝影的天分,我真的知道,可是我很努力啊!我很想要追隨爸爸的腳步,讓爸爸為我這個女兒感到驕傲。」陶緋櫻狠狠咬住下唇,眼眶泛紅,「我真的很努力。」

  攝影界所有的人都在注意著她,都知道她是攝影奇才陶大師唯一的女兒,她怎能丟爸爸的臉?

  「所以不管高興的事、不開心的事,還是受到任何委屈,我都往肚子裡吞,但是撐久了也會彈性疲乏的。」汪綺秀說的話太刺傷她了。

  「我知道你很努力,」櫻井慎揉揉她的髮心,異樣的感覺又在心底發酵。「我看得出來。」

  「你知道?」聞言,陶緋櫻揚起紅通通的眼睛看著他。

  「我當然知道,你不管做任何事都很認真很努力,也想讓自己變得更堅強,」櫻井慎將她的小臉又壓回肩窩,不想讓她瞧見他此刻不自在的表情。「辛苦你了,小櫻。」

  他的話就像觸碰到陶緋櫻最脆弱的角落,只是「辛苦你了」短短四個字,卻讓她的眼淚像關不緊的水龍頭嘩啦嘩啦滾下來。

  「小慎,嗚嗚——」小手將他摟得更緊,陶緋櫻靠在他的肩上哭得好不傷心。「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其實她要的很簡單,就是像這樣一句簡單鼓勵的話,如此一來她明天又會精神百倍、朝氣十足的出門。

  可是這樣的話從她母親嘴裡聽不見,所以她只能將壓力拚命往心裡塞,等到塞、塞、塞爆的時候,她就會像現在這樣哭得像個孩子。

  「你別哭了,有什麼好哭的?我不是在陪著你嗎?」皺起眉,櫻井慎感覺到她的淚浸溼他的衣服,也把他心的某個角落漸漸掏空了。

  這絕對、絕對不是個好現象。他是來找飼主,不是來放感情的。

  「小慎,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喔!」吸吸鼻子,陶緋櫻喃喃低語,「我現在每天最期待的時刻,就是回家時看見你對我笑著說『歡迎回來』,那會讓我覺得好像又重回到從前的幸福時光,在這個家還是有人等我回來,我不是孤伶伶一個人。」

  「原來你很喜歡聽我對你說『歡迎回來』?」斂下濃密的長睫,櫻井慎掩去眸底複雜的光芒。

  可惡!她非要這麼說話不可嗎?他整顆心都快軟了。

  「嗯,超喜歡。」

  「你喜歡聽的話,我每天都說給你聽吧!」他們之間的對話越來越朝危險的方向前進,他卻停不下來。

  「小慎,其實遲早有一天你會離開我,對不對?」陶緋櫻軟軟的語調在他耳邊響起。

  「……」

  「所以到時候我還是會孤單一個人,對不對?」

  「……」

  「那是好久以後的事了,你現在不用去想。」揉揉她的髮心,櫻井慎昧著良心說謊。

  「小慎,答應我一件事,如果有一天你要離開了,千萬別告訴我,」陶緋櫻的手牢牢抱住他不肯放開。「要讓我覺得你有一天還會回來。」

  「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櫻井慎無聲地嘆口氣。

  為什麼?為什麼他竟會被小櫻酒醉時的瘋言瘋語弄得一顆心亂糟糟。

  他什麼時候這麼純情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要,我不要進房間。」陶緋櫻任性地搖搖頭,小臉更往他的肩窩裡塞。「你的肩膀借我再靠一下。」

  「就借你靠著吧!看你想賴多久都行。」

  ***

  很安靜。

  冷清的客廳裡只聽得見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櫻井慎搖晃著杯內暗紅色的液體,眸光落在陶緋櫻熟睡的臉龐。

  或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她原本略顯蒼白的瓜子臉顯得紅撲撲的,烏亮的髮絲散落在額際,瞧上去是那麼需要人保護的模樣。

  櫻井慎譏誚的抿緊唇,一口氣喝光杯內的酒液,依然沒有舒緩煩躁的情緒。

  他是偷溜出來散心的,不是來找麻煩,但是眼前貌不驚人的陶緋櫻卻不斷觸動他內心的角落,他不可能忽略自己對她近乎心疼的情緒。

  這不對,他應該趁早溜之大吉。

  「唔……」沉睡中的陶緋櫻發出聽不懂的囈語,櫻井慎俯身將她打橫抱起,卻發現她輕得像沒有重量。

  這女人,到底有沒有三餐均衡啊?難怪一副營養不良長不大的模樣。

  「小慎……有你真好。」陶緋櫻在睡夢中咕噥。

  有些負氣地將她扔在床上,櫻井慎沒好氣地幫她覆上薄被,漂亮的眼瞳快要噴出火來。

  他到底是哪裡好了?他是故意死賴著她的!這個沒有看男人眼光的笨女人,兩三句好聽的話就哄得她開開心心的,如果遇上有心的壞男人該怎麼辦?

  一臉陰沉的關上房門,櫻井慎一把拿起酒瓶咕嚕咕嚕往嘴裡灌,真不知是氣她識人不明還是氣自己!

  「該死的!」忽地,他猛然放下紅酒瓶,俊顏微微扭曲,晚餐沒吃就狂喝酒的下場——

  他果然鬧胃疼了——

 

第五章

  「早安。」沒想到才走出房門就和櫻井慎碰個正著,陶緋櫻粉頰沒來由的飄上兩團紅雲,竟不敢面對他。

  「早。」笑容滿面的和她打招呼,櫻井慎不著痕跡的蹙眉,旋即舒展開來。

  真是見鬼了,昨天以前還覺得普普通通的臉,怎麼今天一大清早就覺得她可愛?!

  事情果然變得很棘手。

  「小慎,昨天我有沒有……有沒有……」推推滑落鼻樑的粗框眼鏡,陶緋櫻的臉蛋益發紅得可疑。

  「有沒有什麼?」會電人的眼眸笑得彎彎,櫻井慎用力揉著不爭氣的胃。

  空腹喝酒,活該該死!

  「我有沒有……」她不安地撥撥劉海又摸摸發燙的粉頰,就是沒辦法直視他好好將話說完。

  「到底什麼東西有沒有?」她只是把他當成泰迪熊抱得緊緊的,然後哭得他一顆心全軟了而已。

  不安地絞著小手,陶緋櫻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就連他的胸膛也不敢看。

  在她昨夜片片斷斷的記憶裡,她好像是被人抱進房間的,沉穩的心跳聲彷彿還在耳邊,還有男性專屬的好聞氣味,她很想問他是不是真的,但又問不出口。

  「小慎,昨天……昨天我有抱你嗎?」糟糕!一緊張居然說反了,她其實是想問他有抱她嗎?

  「有。」他回她一個很肯定的答覆。

  「耶?我有抱你?」他給的答案比她原來想問的還要令人震驚。「我主動抱你?」

  「嗯。」櫻井慎點點頭,還抱得很緊很緊呢!

  完蛋了,她果然喝得很醉,沒事幹嘛抱人家?這下子要怎麼對人家交代!以後見面多尷尬?

  「你千萬別放在心上,我、我喝醉的時候會亂抱人。」蒼白的小臉爆紅,她撒了漫天大謊。

  「你怎麼知道自己喝醉會抱人?」聞言,櫻井慎倏然瞇眸。「你在外面喝醉過?」

  「偶、偶爾。」陶緋櫻結巴。

  奇怪,明明小慎還是笑得像天使一樣,為什麼總覺得有殺氣?

  有些不是滋味,櫻井慎負氣的轉過身。

  他昨夜為她輾轉難眠了一整夜,一閉上眼睛就是她可憐兮兮摟著他的模樣,結果搞半天原來她有喝醉亂抱人的惡習,真是氣死他了。

  想他櫻井慎長這麼大,感情第一次被人欺騙!對象還是眼前貌不驚人的小冬瓜!

  「小慎?」他該不會生氣了?

  「嗯?」很敷衍的一個單音,他目前不想跟她說話。他早該繼續壞心眼的把她當成呼來喚去的小女傭,怎麼會被她柔弱的外表給騙了。

  現在吃虧了吧!女人真是種教人摸不透的動物,昨天還哭得那麼可憐,今天卻跟他說是誤會一場。嘖!

  「小慎,你在生氣?」

  「沒有!」

  「我怎麼覺得你像在生氣的樣子?」陶緋櫻急急跟在他後頭,「是不是昨天我喝醉做出什麼惹你不高興的事?」

  「沒有,你昨天什麼也沒做,」朝她扔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櫻井慎回答。

  她只不過哭得很可憐讓他軟了心,害他有種被欺騙感情的錯覺。

  「小慎——」陶緋櫻停了腳步。

  猛然止住步伐,他沒好氣地回頭看她。

  這次別再想用可憐兮兮的聲音誘他心軟,他不會再上當了,哼!

  「如果我昨天做了什麼惹你生氣,我向你道歉。」陶緋櫻的眼睛眨呀眨地望住他,害怕自己昨夜除了抱他之外,是否還做了其他讓人不舒服的事?

  她該不會像他之前寄宿的大姊姊一樣,貪圖他的美色伸出魔掌吧?沒錯!她是覺得小慎真的長得很漂亮,嗚嗚——但她有這麼貪圖他的男色嗎?

  「你——」所有苛責的話在看到她無辜的表情後全吞下肚,櫻井慎咬緊牙根,不懂他為什麼會覺得眼前明明不可愛的女人可愛!

  「小慎,對不起。」陶緋櫻很誠摯的向他鞠躬道歉。

  她不是故意要吃他的嫩豆腐,她真的是喝醉了。

  腳下用力踩著拍子,櫻井慎一時間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誰玩了誰?感覺上好像他別有居心死皮賴臉的住下來是他略勝一籌,仔細想想又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他昨天為她心疼了一夜,還莫名其妙的將原本未開的紅葡萄酒一個人喝個精光,到頭來卻發現她只是酒品不佳,喝醉酒就會亂抱人,這教他怎能不生氣!

  「小慎?」很可愛的罪魁禍首還在等著回答。

  「我肚子餓了,我要吃剛出爐的甜甜圈。」最後,櫻井慎不甘不願地咕噥,也不懂堂堂櫻井家的大少爺為什麼變得如此窩囊?

  若是往常,早叫人拖出去斬了。

  「好,我現在就去買。」見他好像消了氣,陶緋櫻朝他甜甜一笑,雖然——她還是搞不清楚他究竟為了什麼在生氣?!

  ***

  「小櫻,我肚子餓了。」櫻井慎順順每天早上必定叛逆亂翹的黑髮,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門。「小櫻?」

  當少爺的人習慣命好,眼睛一睜開只要負責找食物,客廳的空氣一如往常冷清,他沒好氣的皺眉。

  今天是週末假日,照理說陶緋櫻今天應該在家休息,如今太陽都已經快曬到屁股了,小女傭人咧?

  「小櫻?」櫻井慎在她緊閉的房門前躊躇一會兒,考慮到底要不要闖進去,當初陶緋櫻的警告言猶在耳,但是叫她起床應該不算違規吧!

  更何況他對發育不良的小女孩沒有興趣,上次會對她感到憐惜純粹是個意外。

  真的——是個意外。

  「小櫻?」輕輕轉開門把,櫻井慎赫然發現竟未上鎖。「拜託,再怎麼說我也是個男人,居然一點戒心都沒有。」他用日文嘀咕。

  書桌上的檯燈亮著,桌旁趴伏著熬夜念書而睡著的陶緋櫻,穿著卡通連身睡衣的纖細背影從身後望過去顯得格外嬌小。

  「小……櫻……」原本要叫她起床的聲音倏然收小,櫻井慎望住她沒有防備的睡顏,眸光不自覺放柔。

  原來她沒有戴眼鏡呢!他一直覺得她戴的那副眼鏡很礙眼。

  陶緋櫻略顯蒼白的瓜子臉睡得紅撲撲的,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整張臉都小小的,好像洋娃娃似的,雖然不是讓人驚傃的美麗,卻有一種屬於清秀的漂亮。

  「連耳珠都小小的。」櫻井慎忍不住伸手輕觸她的耳珠。

  「唔……咦?」總覺得有人在身邊,陶緋櫻一臉迷糊地睜開眼睛,眼前似乎有個模糊的輪廓對著她笑。

  「早安,小櫻。」堆起天使般的燦爛笑容,他和她道早安。

  「小慎?」終於意會過來他是誰,陶緋櫻非常驚訝,下意識地先壓住睡衣領口。「你為什麼在這裡?」

  漂亮的眼瞳興味地瞥了眼她的動作,譏誚的笑意悄悄爬上唇邊。

  不用再遮了,她那件像布袋的卡通睡衣下肯定是發育不良的兒童身材,他櫻井少爺保證不會有興趣。倒是她那雙似貓般又大又亮的眼睛少了礙眼的眼鏡後,他才發現挺有神的。

  「熬夜念書?」櫻井慎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你昨晚又沒睡?」

  「畢業考快到了,總要惡補一下。」陶緋櫻連忙戴起眼鏡,總算能看清楚他的臉。「平時沒什麼時間看書。」

  「哦——」見她又戴上礙眼的眼鏡,小臉立刻變得平淡無奇,櫻井慎有些無趣的應聲。

  有機會他一定要把那副醜眼鏡偷偷丟進垃圾桶。

  「不要熬夜念書。」櫻井慎忽地開口。

  「嗯?」

  「女孩子別熬夜,傷皮膚又傷身體。」他悶悶的補充,不懂自己沒事幹嘛又多嘴?

  不是說好別關心她?決定把她當成呼來喚去的小女傭?

  「嗯,謝謝你的關心,我會注意的。」沒想到他還挺關心自己的,陶緋櫻回他甜甜一笑。

  見到她的笑,櫻井慎心裡那股軟軟的騷動又起。他連忙別開眼,表情瞬間僵硬。

  真是活見鬼了,看來事態很嚴重,她現在隨便對他笑一笑都不行。

  「我們今天別吃怪便當了,」他俊顏一垮,完全是遷怒。「不如你下廚吧!」

  可惡,他是堂堂櫻井家的少爺,就算真要動心,也必須陶緋櫻先愛上他才對啊!不然他多沒面子,

  事關男性尊嚴,怎可妥協?

  「我?」陶緋櫻十分錯愕的指著自己的鼻尖。

  「對!就是你,」櫻井慎挑眉,不然會是他嗎?「身為女人,你應該會幾道拿手好菜吧?」

  「可是我、我——」

  「先說好,魚和味噌湯是桌上必備,一定要有,其他還要什麼家常小菜,你自己決定。」見到她一臉很傷腦筋的表情,櫻井慎心裡總算好過一些。

  對嘛!他們的身分立場就應該像這樣。他壞心眼的不斷奴役她,她乖乖受欺負就對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小慎,我不會做菜!」陶緋櫻還想上訴。

  「就這樣說定了,」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櫻井慎刻意對她綻出霹靂無敵大燦笑。「我很期待你的廚藝喔!」

  他轉身關門,走人。

  「……我是真的不會啊!」瞪著已關上的房門,陶緋櫻小聲咕噥。

  她哪會做菜?把他毒死還差不多。

  ***

  「小櫻,你沒問題吧?」坐在餐桌旁嗷嗷待哺的櫻井慎揚聲問,他連碗筷都已經準備好了,一臉雀躍期待。

  「應該可以,」廚房裡傳來陶徘櫻不確定的聲音,她手中拿著食譜現場惡補,「只能盡力一試囉!你不是想喝味噌湯?」

  「嗯,我在日本的時候天天要喝味噌湯當早餐的。」眼角餘光瞄見她味噌醬好像不用錢似的全往滾水裡丟,就算他不曾下過廚也感覺怪怪的。「小櫻,味噌醬需要放那麼多嗎?」

  「不用嗎?」陶緋櫻很訝異地回頭。「食譜上頭寫適量,我也不知道適量是多少?」

  「你決定吧!!」如此深奧的問題千萬別問他,在櫻井家,少爺是不用進廚房的,他只要負責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就好,無論他想吃什麼,阿菊都能變出來。

  「那我不再放味噌醬,改放豆腐。」從不曾進過廚房,一直都吃外食解決民生大計的陶緋櫻將嫩豆腐全放進湯鍋裡。

  忽地,不易察覺的笑容躍上櫻井慎的唇邊,他撐著下巴,有趣地看著陶緋櫻在廚房裡忙得團團轉的嬌小身影。

  「我們煎魚吧!」手忙腳亂的陶緋櫻喃喃自語,從購物袋取出剛從市場買回來的新鮮大魚。

  都是小慎太貪心,要買小一點的魚他不要,眼前的超級大魚不知道要怎麼下鍋!

  「下鍋囉!耶……」將魚洗淨後丟入滾燙的油鍋中,陶緋櫻沒想到水碰到熱油後會油花四濺,嚇得小臉一白呆在原地。

  「小心!」見她還反應遲鈍的站在油鍋邊不走,櫻井慎直覺衝過去先抱住她,用手臂擋住她的臉。

  「笨蛋女人,看見危險還不會跑!」甩了甩被熱油燙疼的手臂,櫻井慎沒好氣的用日文罵道。

  「什麼?」聽不懂他在咕噥什麼,油鍋裡劈哩啪啦的聲音嚇得她又往櫻井慎的懷裡縮。

  「我說你——」所有要罵她的話在看見她可憐兮兮的神情後全吞回肚子裡,心中又有股軟軟的感覺在騷動。「你、你……」

  「你要說什麼?」陶緋櫻一雙小手將他抓得緊緊的,彷彿他是天底下最可靠的依靠。

  「算了,你出去吧,魚我來煮。」他話含在嘴裡嘀嘀咕咕,沒好氣地將她推出廚房外。

  可惡!他對她越來越難狠下心,沒事裝得那麼可憐做啥?到底誰是飼主啊?

  「你、你可以嗎?」

  「不可以也要可以,」櫻井慎沒好氣地瞪她,「熱油噴得這麼高,如果燙傷你的臉怎麼辦?」

  女孩子就是臉蛋最重要,如果不小心毀了容,他要不要負責啊?再說她最多稱得上清秀小美人而已,就是那雙眼睛還長得不錯,若再多上幾道疤還嫁得出去嗎?

  「小慎!」看他那雙細皮嫩肉的手也知道他沒下過廚,陶緋櫻推推滑落鼻樑的眼鏡,「還是我來吧!!」

  「不用了,瞧你笨手笨腳的,」櫻井慎挑眉,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不過就煮條魚嘛!難得倒我櫻井慎嗎?」

  「真的不需要?」

  「真的,你坐到一邊去,別礙手礙腳的。」櫻井慎不客氣地指向門口。

  「哦!」陶緋櫻乖乖的轉身出去,忽地,有抹笑容悄悄爬上她的唇邊,心底暖洋洋的。

  說穿了,小慎是怕她受傷吧?

  小慎他果然是個大好人。

  ***

  「小慎,沒想到你這麼厲害,」一個小時後,陶緋櫻一臉崇拜地看著將菜一一端上桌的櫻井慎。「好豐盛喔!」

  「當然,有什麼能難得倒我櫻井慎?做菜只不過是小事一樁。」櫻井慎得意地挑挑眉。

  「你是第一次做菜嗎?」

  「嗯,我照著你的食譜做的。」

  「反而是我煮的湯很怪。」陶緋櫻喪氣地咕噥。

  櫻井慎漂亮的眼瞳瞥了她一眼,舀湯放入碗裡試試味道。

  「還好。」他面無表情地說出這輩子最大的謊言。

  「真的嗎?」

  「真的。」

  「那我也要試試看。」陶緋櫻連忙自己也嘗一口,怪異的味道讓她差點噴出來。「噗……」

  「身為女孩子,你不覺得很粗魯嗎?」櫻井慎不以為然地皺眉瞪她,慢條斯理地夾塊魚肉入口。

  嗯,雖然樣子差了點,不過真好吃。

  「好難喝,」陶緋櫻的表情痛苦,「我從沒喝過這麼難喝的味噌湯,稠稠黏黏的。」

  「你味噌醬放太多了,」話說到一半,他忍不住又瞪她。「我都沒嫌棄,你在嫌什麼?」

  「對啊!小慎,如此難喝的味噌湯你居然說還好,巷子口的便當店你卻批評得一文不值。」

  裝作很專心地吃碗裡的飯,櫻井慎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那是種變相的溫柔,她到底懂不懂啊?

  話說回來,那是她命好,換作阿菊做出這麼難喝的東西,他肯定會好好念她一個早上。

  「小慎,你煮得好好吃喔!」夾口菜送入嘴裡用力嚼,陶緋櫻心滿意足地對他笑。「你真厲害。」

  又是這種笑容!

  肯定就是這種充滿崇拜的笑容拚命蠱惑他,好像他是無敵大英雄一樣,所以才會害他不小心對她有感覺!

  「怎麼樣?」櫻井慎漂亮的俊顏猛然在她眼前放大,他笑容燦燦,其實帶了幾分試探的味道。「你愛上我了嗎?」

  如果她也喜歡他,就算是扯平好了,勉強彌補一下他的男性尊嚴。

  「噗——咳咳……」彷彿因為他的話受到極度驚嚇,陶緋櫻困難的咽下飯,連忙喝口水順順氣。

  看著她痛苦的表情,櫻井慎笑容倏然一斂,有些不是滋味。「你那是什麼態度?」他不悅地嘀咕。

  愛上他很嚇人嗎?飛上枝頭做鳳凰,榮華富貴享受不盡耶!

  真是沒看人眼光的豬頭女人。

  「小慎,你人很好,我很開心有你做伴,」陶緋櫻好不容易喘口氣,蒼白的臉頰浮上兩抹可疑的紅雲。「但是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第六章

  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啊?想他堂堂櫻井家第六代繼承人,肯紆尊降貴的問她這只貌不驚人的醜小鴨是她的福氣耶!居然還一副很害羞的告訴他——

  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越想越生氣,只覺得腦袋一陣暈,櫻井慎在床上翻來覆去,胸口悶得快吐血。

  不喜歡他就算了,她還真以為他會看上她啊?最多被她騙去兩滴同情的眼淚罷了,在日本等他欽點的名門閨秀快排到天邊去,他會真的喜歡她嗎?哼!哼!

  認真論起來,她不會煮飯、長得又不是特別漂亮,最拿手的是愛哭跟裝可憐,她全身上下哪一點值得他櫻井少爺青睞!沒什麼好希罕,她不喜歡他,他又不會少塊肉,反而覺得很輕鬆……

  真的很輕鬆……

  「不行!」忽地,不斷自我安慰的櫻井慎猛然翻身坐起,俊顏微微扭曲。「我咽不下這口氣,我一定要知道她喜歡的人是誰!不然我不甘心。」

  他要看看到底是長得什麼模樣的美男子會比他強,讓小女傭對他視若無睹。

  霍然打開房門,櫻井慎直驅陶緋櫻的房間。

  砰!砰!砰!他沒好氣的敲門。

  「小慎?」陶緋櫻驚訝地探出頭,「怎麼了?」

  「你剛剛說過有喜歡的人?」順了順頭髮,櫻井慎裝作很不經意的問。「可以告訴我是誰嗎?」

  「你特地來問我這個?」陶緋櫻錯愕的眨眨眼。

  「快回答!」俊顏微赧,櫻井慎粗魯地說,「老羞成怒」四個字就是他心情的最佳寫照。

  「小慎?」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忽然變得陰陽怪氣,該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難不成——

  他在吃醋?

  沒來由的,陶緋櫻的心裡感到一絲竊喜。

  不過不對啊!她不是在暗戀韋大哥嗎?她在偷偷竊喜什麼?

  「我是擔心你沒有看男人的眼光,所以關心一下。」發現她看自己的眸光變得古怪,櫻井慎的聲音越說越小,不復來時的理直氣壯。

  「其實……嚴格算起來,我失戀了。」唇瓣揚起笑容,陶緋櫻有些無奈地聳聳肩。

  「失戀?」

  「嗯,他是平時很照顧我的大哥哥,是我暗戀多年的對象,」不知道為什麼,她和櫻井慎相識的時間不算長,但總覺得可以信任他,好多心裡不曾告訴其他人的話,都會自然而然的向他傾吐。「不過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已經知道他對我沒有其他意思,我對他——永遠就像個妹妹一樣的存在。」

  「你還很喜歡他嗎?」聽到這裡,他不自覺的想笑。原來是個沒有結果的暗戀啊!害他剛才小小煩惱了一下。

  呿!

  「該怎麼說呢……」陶緋櫻偏頭想了想,話說回來,她好像還真的不是很難過耶,真是糟糕!她到底有沒有喜歡人家啊?「或許我不是很驚訝吧!我心底早有底了。」

  「哦喔!」原本的偷笑變成明目張膽的笑,櫻井慎難掩開心的神情,突然很體貼地捏捏陶緋櫻略顯單薄的肩。「小櫻,念書累了吧?我去買甜甜圈給你吃。」

  「耶?」見他忽怒忽喜,陶緋櫻完全跟不上他心情轉變的速度。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反正有更好的對象在你身邊。」忽地朝她綻出燦爛耀眼的大大笑容,讓她的心跳一時錯拍。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

  「老爺、夫人,終於查到了,原來少爺真的出國了。」長谷川正彥隔著紙門,必恭必敬地說。

  「查到了?」一聽見他這麼說,櫻井拓海猛然推開紙門。

  「是的。」

  「那還不快去把人抓回來?我都快不知道該如何對岡田先生交代了……」發現妻子銳利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櫻井拓海尷尬的笑了笑,連忙改口,「呃,我是說我很擔心小慎,你快把他帶回來吧!」

  「是,不過老爺,要找到少爺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長谷川正彥回答,「我們還不知道少爺落腳在哪裡。」

  「快去查!盡快把那小子給我帶回來!」那個臭小子出門就像丟掉,連打通電話報平安都沒有。

  「是!」長谷川正彥領命離開。

  「百合子,看你的模樣似乎一點都不著急,小慎消失都快一個月了。」櫻井拓海跪坐下來,總覺得這件事從頭到尾愛妻都太過平靜。

  照理說寶貝兒子蹺家,最擔心的應該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才對吧?怎麼反而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呢?

  「著急?我又不用向岡田先生交代,有什麼好著急?」慢條斯理地端茶就口,百合子不冷不熱的回答。

  有種瞬間結冰的錯覺,櫻井拓海當然明白兒子一天沒回家,妻子一天就會把他凍成冰塊。

  「百合子,其實關於和岡田先生聯姻的事,實在是因為當時——」

  「老公,」輕輕截斷他的話,百合子現在對他說的是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你還記得當初公公要求你娶三田家小姐的時候,你是多麼的抗拒嗎?為什麼同樣的事情,你卻要在小慎的身上重演一回?」

  「那只是個口頭的約定,」聽見愛妻用中文跟他說話,櫻井拓海皺緊眉,她只有在盛怒的情況下才會使用中文。「我沒有想到岡田先生會將消息發布出去,讓我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要你想一想,當初你把我從台灣帶來日本的時候對我承諾過什麼?你是男人,請你遵守你的承諾!」

  「百合……」

  「他是我們的兒子,我希望他快樂,而不是個不快樂的櫻井繼承人。」

  ***

  「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櫻井慎從廚房裡端出熱騰騰的奶油蛤蜊巧達湯,燦爛地對著陶緋櫻笑。

  「咦?小慎,你今天也煮晚餐啊?」陶緋櫻鼻子用力嗅了嗅,「嗯,好香。」

  「你肚子應該餓了吧?快來吃。」滿意地瞧著桌上的漢堡肉、和風沙拉和濃湯,他還真有點成就感。

  「怎麼你最近常弄吃的?」忍不住偷抓了新鮮蔬菜入口,陶緋櫻一臉幸福地閉上眼。「嗯,好吃。」

  「看能不能把你養胖一點,這樣才可愛。」櫻井慎笑得像天使一樣無害,其實他可是有私心的。

  說穿了,養胖一點這樣他抱起來才會比較舒服咩!

  「咦?」這樣的話沒預警地從他嘴裡說出來,陶緋櫻睜圓明眸瞪住他,嘴裡的萵苣差點吞不下,心跳不小心連連錯拍。

  沒事說這種話,很容易讓人胡思亂想。

  「快坐下吧!」很貼心地幫她布好碗筷,完全不像櫻井少爺的作風。

  「小慎,你最近的心情很好喔!」聽話的在他身旁坐下,陶緋櫻眼瞳裡映滿他愛笑的俊顏,有種類似幸福的情緒在慢慢發酵。

  「有嗎?」體貼地替彼此的漢堡肉排加上些許的番茄醬,櫻井慎慢條斯理地切下一小塊送入嘴裡。「嗯,肉嫩多汁、濃淡適中,我真是個烹飪天才,哈哈!小櫻你多吃點,我明天再想新的菜色喂飽你的胃。」

  他自信滿滿的揚起一抹笑弧。

  深深望他一眼,陶緋櫻低頭塞口飯,覺得喉間彷彿梗了硬塊,眼眶竟不爭氣地泛紅。

  這種類似幸福的感覺太好,好得讓她害怕只是好夢一場,隨時都會夢醒。

  「就說巷子口老王賣的便當既難吃又不營養,還是自己煮的好吃。」櫻井慎興高采烈的繼續碎碎念,他已經玩出興趣來哩!「早知道我這麼有天分,我才不會多吃他半個月的便當。」

  「……」

  「小櫻,你告訴我還喜歡吃什麼?我明天煮給你吃。」

  「嗚……」

  「你喜歡的菜全部點出來,我保證把你養得胖胖的……耶?」終於發現隔壁的小女人發出詭異的哭聲,櫻井慎連忙放下碗筷,雙手捧起哭得花花的小臉。「小櫻,好端端的你哭什麼?」

  他的廚藝有好到讓人感動掉淚嗎?

  「嗚——小慎,你會寵壞我的。」咬著筷子,陶緋櫻哭得好醜。

  「老婆就是拿來寵的啊……」發現她狐疑地看著自己,櫻井慎不甘不願地改口。「呃,我是說本來就要寵你啊!女孩子天生就是讓人寵的。」

  「嗚嗚——小慎!」用力地撲進他懷裡,這一回陶緋櫻還是像抱泰迪熊般摟住他纖細的腰身。

  小慎是遲早會離開她的,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他現在這麼寵她,如果有一天他不在身邊怎麼辦?她完全不敢想像。

  如果某一天他離開了,再次迎接她的是冷清清的屋子,不知道她是否會像媽媽一樣發瘋失控?

  「乖,別哭了。」從來沒見過這麼愛哭的女人,偏偏每一滴眼淚都狠狠滴進他心裡。

  溫柔地撫著她的髮,櫻井慎不會再問她是否愛上自己,因為他是很固執的男人,一旦他下定決心就不管她甘願與否,用盡小手段都會讓她愛上他的。

  這就是櫻井少爺的獨斷作風。

  「快吃吧!菜要涼了。」抽張面紙拭去她的淚,櫻井慎和她額頂著額,「快吃。」

  「嗯。」眼睛紅得像小兔子,陶緋櫻貪心地咬了好大一口漢堡肉排,邊吸著鼻涕、邊對櫻井慎露出燦爛笑容。「好吃。」

  「好吃就好。」心中悄悄嘆口氣,櫻井慎笑咪咪地回答。

  這一場與小女傭的拔河,他櫻井慎正式敗陣。根本就不是來找養他的飼主,他是註定與她相遇然後來當小男傭的。

  不過,這樣的感覺也不錯。

  ***

  「小櫻,你最近似乎滿面春風,氣色很好喔!」小喬突然從身後拍她的肩,旋即探出親切的笑臉。「是不是發生什麼好事啊?」

  「好事?哪有!」總覺得她的問題沒頭沒腦的,陶緋櫻送她一枚大白眼。

  「有啊!」小喬曖昧地推推她。「說嘛!是不是談戀愛了?你不能對我有小秘密喔!」

  「什麼談戀愛,」陶緋櫻沒好氣地嘀咕。「我明明是剛失戀。」

  「剛失戀的人會有像你這種蘋果般的好氣色?」小喬噗哧一笑,「你別逗了。」

  「像蘋果般的好氣色?」陶緋櫻下意識的摸摸粉頰,這才想起她原本略顯蒼白的臉色最近似乎真的紅潤多了。

  「嗯,一看就知道有人在照顧的樣子,」說歸說,小喬還不忘對她擠眉弄眼。「說唄!到底是誰在細心照顧你啊?白馬王子是誰?」

  「就說我剛失戀,你不信?」韋大哥親口說不喜歡她的話還言猶在耳,不過也才幾天前的事。

  「不信,當然不信!不然你擠兩滴傷心的眼淚我瞧瞧!」

  「我——」陶緋櫻睜圓明眸瞪著她,硬是擠不出兩滴眼淚。

  是了!最近小慎把她養得飽飽、伺候好好,害她連哀悼一下戀情失利的時間都沒有。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回家時他粲然的笑容,還有好吃到不行的料理,她當然擠不出兩滴傷心的眼淚——

  說來說去,都怪小慎對她太好!太寵她了。

  「小櫻,好端端的在發呆?偷偷想念白馬王子喔!」見她又失神,小喬嘿嘿詭笑。

  「少胡說,才不是你想的那樣!」小喬毫不修飾的調侃讓陶緋櫻不爭氣地紅了粉頰。

  人家她和小慎明明就像家人一樣的關係,被她一說好像變得真有什麼曖昧似的!害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心虛。

  「交男朋友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有什麼好害羞?改天約出來我幫你看看。」小喬不以為然地道。「你那麼善良,我擔心你被包著糖衣的壞男人騙了。」

  「才不是,小慎是好人。」聽不得人誣蔑小慎,陶緋櫻立刻跳出來幫他說話。

  「啊!哈——才說個幾句就不高興了,你不是才說沒男友嗎?」小喬故意搖頭嘆氣,「照實招吧!你口中的小慎是何方神聖啊?」

  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此時此刻陶緋櫻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直腸子,人家稍微一激,什麼話都招了。

  「小慎就是小慎。」小喬越是逼問,陶緋櫻越是心虛臉紅。

  吼——她到底在心虛什麼啦!他們明明就很坦蕩蕩啊!

  「不拍了!收工!」前方猛然響起的咆哮嚇了她們一跳,陶緋櫻縮了縮肩頭和小喬互看一眼。

  「話說回來,韋老師最近脾氣有點大。」也是嚇得躲起來的小喬嘀咕。

  「嗯,應該是因為沒挑出模特兒的關係吧!」陶緋櫻也深表同感,「不過韋大哥已經試鏡很多人了,真的沒一個滿意嗎?」

  「應該是韋老師太挑剔了,我覺得剛剛在攝影棚的男模就不錯啦!眉清目秀,我個人覺得算極品了。」

  「鮮奶霜淇淋的平面廣告啊……」

  「廠商希望能用漂亮的男模特兒當主角,據說海報會張貼在各大商業大樓,誰能當這支霜淇淋廣告的男主角,誰就註定先紅一半。」

  「好像挺不錯的,鮮奶霜淇淋的平面廣告……」腦中突然靈光閃過,櫻井慎漂亮中性的臉龐浮現在眼前。「小喬,你幫我安排面試時間,我想應該有好人選了。」

  「你?」

  「嗯嗯。」陶緋櫻用力點頭。

  ***

  「小慎?」陶緋櫻興匆匆的打開家門,「小慎,你在家嗎?」

  「咦?你回來了?」聽見她清脆的嗓音,手中還拿著打蛋器,櫻井慎很驚訝地從廚房晃出來,「這麼早?你今天不用上課嗎?」

  「小慎,你——噗!」看清他現在的裝扮,陶緋櫻先是愣了三秒,最後噗哧一聲笑出來。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小慎完全像個居家男人……呃,應該說是居家王子。可愛的美樂蒂圍裙穿在他身上非但不覺得娘娘腔,反而顯得非常可愛,腳下居然還偷穿她的毛茸茸拖鞋。

  他已經完全把這裡當自己家,毫不修飾邊幅。

  「小慎,」陶緋櫻放下銀色大包包,靈活的眼珠子一轉。「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請說。」他笑咪咪地望住她日益紅潤健康的臉龐。

  「最近有個食品廣告一直找不到適合的模特兒,你想去試看看嗎?」陶緋櫻小心翼翼的試探。

  「不要!」很乾脆的,他拒絕。

  「不要?為什麼?」陶緋櫻一愣,沒料到他會拒絕,原以為他會答應的。

  「不要!」還是笑咪咪的回答,櫻井慎轉身走回廚房。

  「小慎?」陶緋櫻一頭霧水的急急跟在他身後,照理說他是個對自己極有自信的人,應該會答應才是。「說不定你可以變成大明星喔!拍攝出來的海報會張貼在各商業大樓外,運氣好的話明日之星就是你。」

  「不、要!」

  「小慎?」

  「我為什麼要出名?」忽然,櫻井慎回眸斜睨她。

  「因為、因為……每個人都會想出名吧!」陶緋櫻皺眉。

  這算什麼爛問題?!

  「並不是每一個人,」櫻井慎薄唇揚起耐人尋味的笑,和他平時玩世不恭的模樣有些差距。「我不想。」

  「小慎——」欲說服他的話突然梗在喉間,陶緋櫻怔怔望住他。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這樣笑,她非常非常不喜歡,彷彿他離她好遠,是她完全陌生的男人。

  「小櫻,你先嘗看看味道好不好?」不想再繼續這話題,櫻井慎沾口剛拌好的沙拉醬送進她嘴裡。

  「咦?耶?」粗框眼鏡下的美眸睜得大大的,陶緋櫻粉頰頓時燒紅。

  他就這樣大剌剌的把手指頭伸進她嘴巴裡?難道他不覺得……呃,這樣的動作很煽情?很限制級嗎?

  「好吃嗎?」眼瞳裡映滿他溫柔的笑容,陶緋櫻腦子亂烘烘的,一時間竟分辨不出是在說他的手?還是說他調的醬汁?

  「怎麼呆了?」笑容頓時變得有些邪惡,罪魁禍首明知故問。

  「咕嚕……咕嚕……」見他的手指頭還不肯拿出來,陶緋櫻又羞又窘,偏偏說不出話。

  「好吃吧!」終於,櫻井慎慢吞吞的將手指頭收回來,卻很故意的放入自己嘴裡。

  「你你你……」猛然緊縮的心臟幾乎快受不了刺激,陶緋櫻震驚地看著他再自然不過的動作。

  是她多心嗎?她最近總覺得小慎怪怪的,彼此之間好像有什麼東西逐漸變質,變得越來越曖昧——

  對!就是曖昧!

  他常常會有些讓她臉紅心跳的動作,看似故意卻又像不經意,害她的情緒也跟著他的舉動忐忑不安!

  「小櫻,晚餐準備的差不多了,你先準備碗筷吧!」果不其然,櫻井慎瞬間又恢復再平常不過的表情,彷彿剛才的煽情動作全是她一個人的幻覺。

  「哦!」已經忘了自己到底為什麼提早回家,陶緋櫻的心臟劇烈撞擊著胸骨,眼前浮現的全是他將手放入她口中的畫面。

  「小櫻?」忽地,頸後傳來溫熱的氣息,一時間她的寒毛全立正站好,那種距離似乎他就緊貼在她身後。

  「啊?」心一跳,滿腦子胡思亂想的陶緋櫻猛然回頭。

  「順便幫我把湯端出去。」眨眨會放電的魅眼,櫻井慎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

  「哦——嗯嗯。」原來他離她還有一段距離啊?一時間她的心跳得更無力了。

  她接過他手中的湯鍋,慢動作的轉身。

  再這樣下去,她肯定會精神分裂!

 

第七章

  「小慎,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難得的好機會耶!」晚餐過後,陶緋櫻嘴裡像咬著什麼,含糊不清地問。

  她都已經請小喬排好試鏡時間,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拖小慎去一趟。

  「不要!」目光緊盯著電視螢幕,櫻井慎還是毫無轉圈餘地的回答。

  「小慎——去一下嘛!我有預感你一定會紅。」噘起的小嘴嘟嘟嚷嚷,陶緋櫻不知從嘴裡拿出什麼,又塞入另一根。

  聽見她撒嬌的語氣,櫻井慎微微側過俊顏。

  咦?她會對他撒嬌啦?她從前是不會用這種口吻說話的。

  「而且肯定是爆紅。」見他終於好像有些興趣,陶緋櫻遊說得更起勁。

  「為什麼非要我去不可?」漂亮的眼瞳落在不知道在咬什麼、卻吃得翹翹的粉唇,櫻井慎的眸光揉進一絲興味。

  要他去試鏡做拋頭露面的工作,可是會付出慘重的代價,他隨時都有可能被抓回櫻井家,就算如此她也願意嗎?

  「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承諾嗎?」陶緋櫻迫不及待地從沙發的另一頭爬到他身邊,「我說過想像拍你的樣子。」

  「你在吃什麼?」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櫻井慎俊眸露出狩獵的光芒,緊盯住她翹嘟嘟的小嘴。

  這種表情,分明是歡迎品嘗。

  「我嗎?」陶緋櫻笑咪咪地從嘴裡拿出打結的櫻桃梗。「我在玩這個。」

  「哦?」一副原來如此的應聲,他充滿興味地挑眉,蠢蠢欲動。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就像介紹新發現的新玩具,陶緋櫻很開心的跪坐下來,又塞根櫻桃梗入口。「聽說能將櫻桃梗打結的人代表他的舌頭很靈活,親親技術很好喔!!」

  「親親技術?」嗓音突然變得絲滑而危險,櫻井慎眼睛瞬也不瞬地望住她可愛的臉龐。「你在練習親親技術嗎?」

  「才不是,只是好玩而已,」被他這樣一問,陶緋櫻頓時紅了粉頰,連忙轉移話題,「小慎,你會不會?」

  「我?」沒想到小紅帽會笨到自投羅網,馬上變身為大野狼的櫻井慎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卻忘記抹去嘴邊的口水。「我當然會。」

  「你也會?」

  「我還會打雙結。」大野狼蠢蠢欲動。

  「雙結耶!你這麼厲害!」聞言,她一臉崇拜地看他。

  「想看嗎?」

  「當然要!」她拿另一根櫻桃梗湊到他面前。

  一切事情發生的太快,來不及發現他的目標不是櫻桃梗,毫無心理準備的陶緋櫻已經被撲倒。

  櫻井慎溫熱的薄唇猝不及防地覆上她的,她只覺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已被困在沙發和他之間。他的唇熱熱的、暖暖的,嘗起來還甜甜的,她不爭氣的心臟猛烈撞擊胸骨,彷彿有燦爛的煙花在眼前炸開。

  「……雙結。」曖昧地從她口中咬出櫻桃梗,櫻井慎輕啃她的下唇。

  倏然屏住呼吸,陶緋櫻美眸瞪得大大的,說穿了,她還是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和她鼻尖蹭著鼻尖,櫻井慎很自然地取下她礙事的眼鏡,忍不住發出滿意的嘆息。

  「這樣不是很好嗎?把你美麗的眼睛露出來。」他真是討厭那副眼鏡很久了。

  「呃,可是我有深度近視。」很好,此時此刻她卻回答蠢答案。

  「反正我們貼得這麼近,你看得清楚就好。」再一次吻住她的唇,櫻井慎這一回不再蜻蜓點水,反而重重吻得她不能呼吸。

  「唔……」被吻得毫無招架能力的陶緋櫻發出微弱的嚶嚀,櫻井慎心弦一動,魔手悄悄的往上爬。

  「咦?耶?」發現魔手已經偷偷摸摸襲上自己的胸部,昏眩中的陶緋櫻倏然清醒,連忙又羞又惱地拍開他的手。「小慎,你——」

  居然偷吃她豆腐!善良的天使何時搖身一變成為流口水的大野狼?

  俊顏染上詭譎的紅暈,櫻井慎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紅透的臉龐,唇瓣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還、還不起來?」陶緋櫻結巴地喊,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他們的姿勢何時變得這麼曖昧?腿糾纏在一起不說,為什麼還胸貼著胸?

  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櫻井慎竟很乾脆的坐起放她自由。

  「我要去洗澡了!」從頭窘到腳的陶緋櫻立刻跳下沙發溜之大吉。

  故作正經的櫻井慎肩先微微一抖、再一抖,然後變成超得意的大笑。

  他剛剛發現她個子小歸小,發育得還挺好,並不是他想像中的太平公主,垂眸望著剛剛偷吃過豆腐的掌心,他的笑容忍不住咧得更大。

  忽地,一滴、雨滴,鮮紅的液體滴在他的手心,櫻井慎先愣了半秒,才後知後覺的拿面紙捂住鼻子。

  哦——不會吧!他才偷摸一下就流鼻血了。

  ***

  「小慎,你到底要不要去試鏡嘛?」已經不知道被拒絕過多少回,陶緋櫻不放棄的繼續上訴。

  「不、要!」推著超市購物車逛過罐頭區、零食區,最後在新鮮蔬菜區停下來,不管她問了幾次,櫻井慎的回答還是不變。

  「為什麼?」小臉頓時皺起來,彷彿滿肚子委屈。

  「你真的那麼想要我去?」倏然停下腳步,櫻井慎回頭望向離自己有兩步之遙的陶緋櫻。

  「嗯!」陶緋櫻用力點頭,「我相信小慎拍起來一定是最漂亮的。」

  「過來!」不著痕跡的皺眉,他朝她招手。

  「啊?」陶緋櫻的小臉畫過一絲怕被大野狼偷襲的驚懼。

  「你過來!」櫻井慎不耐煩地重複。

  「哦……」陶緋櫻不甘不願地移動腳步,不料才靠近危險區域,自己的纖腕就被人倏然握住,旋即撞進一堵堅硬的胸懷,櫻井慎俯下頭,不容抗拒地送她一記重重的吻。

  「小慎!」最近有事沒事就被偷襲的陶緋櫻立刻跳起來,用力擦著唇,粉頰氣得紅撲撲的。「你又偷親我。」

  「不可以嗎?」相對於她的激動,櫻井慎倒是很平靜。

  「這是公共場合,人來人往有那麼多人在看,」她不斷碎碎念,無奈手腕被他牢牢握住,「其實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對不?之前的無辜跟善良一定是裝出來騙我上當的,不然怎麼會截然不同?」

  薄唇仍舊在笑,這一回笑容卻顯得有些黯然,櫻井慎沒回答她的抱怨,只是將她扯回懷裡用力抱著。

  其實他已經開始有些急了,她卻什麼也沒發現,他好怕她還來不及愛上他就必須離開她身邊,然後她就很沒良心的把他忘光光。

  「小慎?」這一回,陶緋櫻感覺出他有些不對。

  「再碎碎念,我就吻得你說不出話!」濃密的長睫將複雜的心緒隱藏得很好,櫻井慎半開玩笑的警告。

  果然乖乖閉上嘴,陶緋櫻還是一臉不情願。

  「晚餐吃咖哩蛋包飯好嗎?」他拿起一袋有機紅蘿蔔仔細挑選。

  「小慎,你真的不考慮?千載難逢的機會耶!」安靜不到一分鐘,陶緋櫻終於忍不住又問。

  櫻井慎的動作一頓,漂亮的俊眸深深鎖住她的。

  「拜託你認真考慮。」試鏡的時間就在明天早上,難怪她會著急。更何況她相信韋大哥只要一看見小慎,保證會立刻點頭答應的,這是——

  她身為攝影師的直覺。

  笑容斂起,櫻井慎慢吞吞的將有機紅蘿蔔放回原處。

  「你就這麼希望我去試鏡?」

  「嗯!我相信小慎到時一定是最漂亮、最帥氣的。」

  「現在的我不好嗎?」他似笑非笑的反問。

  「現在的小慎很好,但我相信那時的小慎更會像超級發光體,讓全世界的人都移不開目光。」陶緋櫻非常堅定的說。

  的確,讓全世界都移不開目光,包括遠在日本的櫻井家。他一直在爭取時間多待在她身邊,她卻如此迫不及待的將他往外推?

  「我一直都想拍小慎,但是我的技術還不夠好,不能把小慎最完美的模樣拍攝下來,但是韋大哥可以,他一定能把你拍得美美的。」

  「韋大哥?」他挑眉。

  啥時又跑出一個陌生的路人甲?

  「他是這支廣告的攝影師,他的技術保證好到沒話說。」

  見她一臉期盼的樣子,櫻井慎斂下眸光,語氣有些沉重。「有得就有失。如果我答應你……你相對的必須要付出一些代價,這樣你也願意嗎?」

  「咦?」該不會要她以身相許吧?小慎大色狼!

  「我是說——」他清清喉嚨,用她從不曾見過的嚴肅神情面對她。「如果我答應你去試鏡,但是從此我不能再跟你住在一起,這樣你也無所謂嗎?」

  「小慎,你想得太遠了。」還以為他說的是成名以後的事,陶緋櫻沒心機的笑笑。「我們還是可以見面啊!」

  「還可以再見面?」薄唇揚起嘲諷的笑,這句話他是用日文說的。「我們不可能再見面了。」

  「小慎?」又來了,他又露出讓她感到害怕的笑容。

  「走吧,我們回家。」隨手拿起一袋有機紅蘿蔔,櫻井慎將購物車推向結帳檯。

  ***

  很安靜,靜得只聽得見餐具碰撞的聲音。

  各據長桌的一端,這是自從櫻井慎來了之後,他們第一次如此安靜的用餐,他們之前總是熱熱鬧鬧、開開心心的。

  櫻井慎專往於盤中的食物,漂亮的眼眸不曾抬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我吃飽了。」明明該是十分美味的咖哩蛋包飯,陶緋櫻不懂為什麼送進嘴裡的時候如同嚼蠟?到底是什麼味道居然一點也嘗不出來?

  優雅地拿紙巾拭唇,櫻井慎起身收拾盤子,一語不發的轉身走入廚房。

  「小慎。」陶緋櫻追逐他的腳步到廚房門口。

  他別再不理她了好不好?再這樣氣氛沉窒下去,會逼得她發狂。

  「……」

  「小慎?」她小心翼翼的輕聲喚。她不喜歡他對她冷漠,那感覺好討厭喔!

  「嗯?」終於,他發出一個單音回應。

  「小慎,你在生我的氣嗎?」

  「你做了什麼事?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他淡淡反問。

  「從超市回來的路上你就不再理我了。」奇怪!她明明不愛哭的,好多事她都能堅強的扛起來不掉一滴眼淚。現在只不過小慎對她冷淡一點,她的眼眶就不爭氣的先紅半圈。

  「我不理你,你會感到難過嗎?」

  「當然會!」她委屈地咬住下唇。

  這算什麼爛問題?

  「那麼——」總算回頭正眼望她,櫻井慎雙手撐在流理台旁。「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你會難過嗎?」

  又是這個問題!陶緋櫻猛然凝睇他深不見底的黑眸,一顆心狠狠揪緊。「你打算離開我了嗎?」

  好看的薄唇掀了掀,想回答她遲早會離開的話一時間竟說不出口。

  「小慎,你打算離開我了嗎?」這一回,換陶緋櫻緊緊追問。

  在她好不容易習慣有人陪伴,覺得在這世界上自己還是有人關心的時候,他打算要拋下她一個人了嗎?

  面對她泫然欲泣的小臉,櫻井慎悄悄嘆口氣,伸手擁她入懷。

  「小櫻,你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什麼?」人生在這世上很多事不能盡如人意啊,他可以耍耍少爺脾氣蹺家,不代表他更能拋下櫻井家的責任不管,畢竟在日本還有個花瓶未婚妻等著他回去結婚。

  他當然明白事到如今還要她愛上他是種非常自私且殘忍的做法,但是他沒有其他辦法,在櫻井家無法推卸的責任下,他只能要她一輩子記住有他這麼一個人,誰教她讓他不小心先動了心!

  「我最大的願望——」小臉埋進他的肩窩裡,鼻子裡嗅進的全是他好聞的氣味,眼眶好酸好熱。

  她最大的願望當然是小慎永遠陪在她身邊。但是這麼任性的話她說不出口,她心底比誰都清楚沒有人能永遠陪在她身邊。

  「嗯,你最大的願望。」頂著她的髮心,櫻井慎輕聲重複。

  「我最大的願望……」陶緋櫻輕吸一口氣,朝他綻出大大的笑容,「就是能看到櫻井慎變成最閃亮的明星,你所拍攝的海報高懸在各知名商業大樓。」

  她說謊!她撒了天大的謊言,其實她不是這樣想,她是希望他能永遠陪在她的身邊。

  「你真那麼希望?」輕輕放開他,櫻井慎再一次確定。

  「嗯。」不敢出聲害怕他聽見自己的哽咽,陶緋櫻只能笑著點點頭。

  「就算我從此不在你身邊也無所謂?」

  「你放心,我一個人也會很好的,」只不過屋子會冷清了點,沒有人氣,一如她空蕩蕩的心沒有他的溫暖滋潤,不過小慎好就好,她怎樣都沒有關係。「我不是這樣熬過來了嗎?」

  垂眸望住她不在乎的笑容,櫻井慎忍不住伸手輕撥她額上的劉海。

  「既然你希望,我們就去試鏡吧,」唇瓣揚了抹自己才懂的苦澀笑容,他許下承諾。

  ***

  台灣  桃園中正機場

  「長谷川,我們要如何找到少爺?」桃園中正機場外,三名身著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一字排開,最左邊的男子摘下墨鏡用日文問道。

  「還不知道,但總會有辦法的。」長谷川正彥皺眉。「無論用什麼方法。」

  「但人海茫茫,我們一點頭緒也沒有。」右邊的男子說。

  「別喪氣,辦法是人想出來的,」長谷川正彥搔搔頭,也是一臉煩惱,「我們先從各飯店的住宿名單開始查起,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嗯,應該只要查都市就可以了,少爺受不了落後的鄉下地方,不至於會跑到那裡去。」

  「的確,」長谷川正彥點頭附和。「現在開始找吧!」

  ***

  「緋櫻,你是從哪裡找到這麼漂亮的男人?韋老師第一眼看到他,連試鏡都免了就直接開拍。」小喬曖昧地推推她,愛慕的目光不曾離開過正坐在鏡前上粧的櫻井慎。

  「我就知道他可以的。」陶緋櫻喃喃低語。

  「緋櫻,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見她答非所問,小喬伸手在她眼前揮一揮。「我是問你怎麼認識他的?」

  現在舉手投足間有種貴氣的男人不多了,更何況還漂亮到沒天理。

  「我、我是在路上撿到他的……」小喬的問題讓陶緋櫻沒來由的感到心慌。

  對了,她到現在才發現自己除了知道小慎的名字外,對他的一切一無所知,他說他是留學生,卻不曾看過他去上課,他的人就像一團未解開的謎。

  「呿,真小氣,也不跟人家說實話。」小喬對她做個鬼臉,以為她在開玩笑。

  「我是說真的,」陶緋櫻認真的揚睫睇她。「我真的在路上撿到小慎。」

  「耶?」小喬很吃驚地看看她,又看看面無表情的櫻井慎,「真的假的?你在路上撿到他?」

  「嗯。」

  「這麼好的事情怎麼沒被我遇到?」小喬很惋惜地嘀咕。

  扯開唇角笑了笑,陶緋櫻的眸光落回櫻井慎身上。

  是她多心嗎?從他答應來試鏡的那一秒起,他們的距離瞬間拉得好遠,彷彿他就快從她身邊離開。

  「終於畫好粧了。」準備正式開拍的櫻井慎走到陶緋櫻身邊,他轉轉頸子,一臉倦容。「坐得好累。」

  「現在的你很帥,」眼瞳裡映滿他溫柔的笑容,她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一圈,由衷的讚美。「很有陽光大男孩的氣息。」

  果然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經過設計師的巧手,原本就搶眼的櫻井慎如今顯得更加俊美。

  「謝謝。」對她燦爛一笑,櫻井慎揉揉她的髮心,很自然地走進攝影棚,似乎早已熟悉閃光燈,在鏡頭前一點都不顯拘束。

  「緋櫻,你絕對要好好把握他。」忽然,小喬如此說道。

  「啊?」陶緋櫻不明所以地轉頭睇她。

  「你一定要好好把握這個男人,不管什麼原因你千萬要堅持。」

  「你怎麼突然這麼說?」

  「不知道,就是直覺吧!」小喬對她嘻嘻一笑。「就是覺得你錯過他會後悔一輩子。」

 

第八章

  「小櫻,他們說外景還有好幾組照片要拍,你先去上課吧,別等我了。」夾著話筒,櫻井慎躲到陽光照射較小的地方。

  真熱!為什麼拍霜淇淋的廣告非要來海邊不可,日正當中,蠢蠢欲動的少爺脾氣都快被烈陽惹上來。

  「哦!」電話那頭的陶緋櫻難掩失望的情緒,這樣馬不停蹄的拍攝已經兩天了,好不習慣回到家時沒看見他的燦爛笑容。

  「為什麼可憐兮兮的?」聽見她好像很失落的聲音,櫻井慎的心情突然好上許多。

  她已經懂得開始想念他了嗎?

  「沒什麼,」是她一直要求人家參加廣告試鏡的,如今她有什麼資格抱怨他太忙?「你早點回家喔!」千萬不可以被穿著比基尼的女模特兒勾引走喔!

  她在心底暗暗補充。

  「你放心,我會直接回家,」眼眸笑得瞇瞇的,這一秒櫻井慎幾乎可以確定她是喜歡著自己。「再等我一起吃宵夜吧!」

  「嗯。」聽見他那麼說,陶緋櫻終於開心地收線。

  薄唇勾起笑,櫻井慎同樣心情愉悅的回到遮陽傘下的座位,嚴格算起來他們的進度還算不錯,他勉強可以接受。

  「……幸好在最後幾天緋櫻帶他過來試鏡,」不遠處工作人員的竊竊私語一字不漏的傳入他耳中。「不然韋老師可能就慘了,要付不少違約金吧!」

  「嗯,如果拍攝進度沒有順利完成的話,好像要賠償六百萬。」

  「聽說是企畫汪小姐故意刁難,不然也不會延到現在。」

  「汪小姐是韋老師的前女友啊!他們之間當然有外人不知道的恩恩怨怨,不過還是緋櫻厲害,不知道從哪裡找到長得這麼漂亮的男人,否則韋老師賠定了。」

  「開玩笑,你忘記他們是什麼關係啦?緋櫻怎麼可能捨得韋老師賠錢?」另一名工作人員嘀咕。

  「說得也對,緋櫻一直就跟在韋老師身邊,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我常常看到韋老師接送緋櫻上下課,就像照顧妹妹一樣。」

  「不是像妹妹吧?分明比較像小女朋友,嘻嘻……」

  聽到這裡,櫻井慎緩緩斂下眸,濃密的長睫掩住他此刻複雜難懂的心思,耳邊響起的是陶緋櫻曾經說過的話。

  他是平常很照顧我的大哥哥,是我暗戀多年的對象,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我已經知道他對我沒有其他意思,我對他——永遠就像個妹妹一樣的存在。

  原來她口中所說的大哥哥,就是攝影師韋柏翰。

  繞了一大圈,她根本不是想看他發光發熱的樣子,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全是騙人,她只是捨不得她親愛的韋大哥付高額違約金,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遊說他,在她心裡真正的希望是她親愛的韋大哥平安順利!

  再一次有種被欺騙的憤怒猛然衝上胸口,櫻井慎俊顏變得沉靜而冷酷。

  前幾分鐘幾乎才確認的事,現在又被狠狠推翻,他已無法確定陶緋櫻是否真的喜歡他,還是她不斷求他來試鏡全是為了韋柏翰?心中的疑問泡泡不斷湧現,讓他幾乎有種拒拍的衝動。

  「小慎,」工作人員遠遠的喚他。「該你囉!」

  漂亮的眼眸微瞇,他猶豫了三秒,終於點頭。「嗯。」

  ***

  「歡迎回來。」聽見上樓的腳步聲,陶緋櫻笑咪咪地打開家門。

  「嗨!」俊顏沒有以往的親熱,櫻井慎朝她笑笑。

  「拍攝過程很累吧?」她的笑容好甜,似乎心情很好。「快坐下休息,我去倒茶。」

  看她嬌小的身子忙進忙出,櫻井慎不著痕跡地蹙眉,耳邊響起的都是今天下午工作人員的竊竊私語。

  「所有的進度都拍完了嗎?」不消三分鐘,她端來剛泡好的熱茶。

  「嗯。」櫻井慎淡淡應聲。

  不想懷疑她,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教人不得不懷疑。

  「拍完就好。」這樣她每天回家又能看見小慎的笑容了。

  飛快地瞥了眼今天心情過度愉悅的陶緋櫻,不舒服的感覺一點一滴在啃噬他的心。

  「有沒有拍完對你很重要嗎?」頓了下,他澀澀的問。

  「嗯。」不疑有他,陶緋櫻用力頷首。

  「是嗎?韋柏翰對你而言就這麼重要?」不想說,但話就是如此輕易的出口,他到現在才明白原來自己也是個醋桶,而且正被打翻中……

  「韋大哥?」聽見他忽然說出韋大哥的名字,陶緋櫻一愣,完全處在狀況外。

  這可以勉強算是心虛的表情嗎?櫻井慎不輕不重的放下杯子,漂亮的俊顏微沉。

  「他對你就這麼重要?重要到你可以不斷來求我?」甚至他不在她身邊都無所謂。

  「這跟韋大哥有什麼關係?」滿心歡喜等他回家,沒想到一開口就是一陣莫名其妙的質問,陶緋櫻不禁有點委屈。

  「你不是很擔心他會因為廣告無法按時完成要賠償高額違約金,所以不斷來求我去試鏡?」

  「才不是這樣!」這男人很不可理喻喔!他是特地回家來和她吵架的嗎?「韋大哥能不能按時完成的確很重要,可是和我請你去試鏡一點關係也沒有!」陶緋櫻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說的倒輕鬆,但我今天聽見的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心中的酸泡泡不斷發酵,還是最酸的那種!

  「你聽見什麼?」要判刑,至少也給她一個罪名吧?

  「我先問你,你當初說喜歡的對象是不是韋柏翰?」不想再和她繞圈圈下去,櫻井慎一針見血的問。

  「我我我——」一時語塞,她沒想到他居然料事如神,可以去開卦鋪了。

  「回答我!」語氣不重,但聽起來還是讓人心驚膽跳,有時候面無表情比狂怒更加可怕。

  只要想起他堂堂櫻井少爺竟比不上那個痞子,他就覺得滿肚子窩囊氣無處發。

  「是。」但都已經是過去式了。最重要的一點,她連失戀的時候都忘了掉眼淚,連她自己都不能確定是真的喜歡他嗎?

  聽見她誠實的回答,氣到腦袋一陣暈,櫻井慎霎時俊顏鐵青。

  「可是那跟請你去試鏡是兩回事。」發現他肯定誤會了,陶緋櫻急急解釋。

  「說來說去,你就是擔心你親愛的韋大哥!」可惡,自己說出來的話真酸,一點男人風度都沒有,但是沒辦法,他就是忍不住。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欺騙的感覺太糟糕。

  或許他們認識的時機根本就不對,他們相愛的理由太薄弱,本來就不可能有結果的不是嗎?

  本來就是他一廂情願的喜歡,沒道理要她也非跟著喜歡他不可。

  「才不是這樣!」陶緋櫻難得激動的反駁。

  「要不然你跟我保證,你拜託我去試鏡完全和韋柏翰沒有關係。」櫻井慎漂亮的眼瞳瞬也不瞬地鎖住她的。

  只要她敢保證,他就敢相信她!

  「我我我——」

  「我等著你向我保證。」

  「……是有那麼一點點,但不是全部。」他的眸光太過清澈,她無法說謊。

  「夠了,你什麼都別再說了,」俊顏愀然變色,他按著狠狠抽疼的太陽穴,再說下去他擔心自己會心血管爆裂,活活被氣死。「反正廣告我已經幫你拍完了,於情於理我都不再虧欠你,至於那些理由你也不用再解釋給我聽,沒有意義的事情,我們沒必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他的語氣很平靜,從薄唇中吐出來的異常冷漠。

  「小慎?」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代表他已不再相信她嗎?

  「都別再說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聽。」該死的,請問他可以罵髒話嗎?她的回答讓他悶得快吐血。

  聽見他輕輕關上房門的聲音,陶緋櫻的肩膀微微一顫,事實真的不是這樣的,小慎為什麼不聽她解釋?

  咬住唇,陶緋櫻深吸一口氣,不讓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

  小慎大混蛋!都不把人家的話聽清楚。

  ***

  「聽說你之前拍的照片廠商已經挑出來了,他們非常滿意,鮮奶霜淇淋的廣告最近就會貼在各知名商業大樓。」晚餐時刻,各據一邊沉默的兩個人,陶緋櫻不得不主動聊起話題。

  「這樣很好。」櫻井慎淡淡笑了笑。

  「……是很好。」明眸深深望了他一眼,又慢吞吞的將注意力移回盤中的食物。

  自那天不愉快的爭執已經一星期了,他雖然還是會對她笑、會跟她說話,但是她能感覺出他們之間已經變了,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快樂、親暱,他現在對她,只不過是最普通的朋友一樣。

  普通朋友……腦海裡浮現這四個字,陶緋櫻的眼眶先紅了半圈,胸口悶悶痛痛的,好像不能呼吸。

  「小慎。」叉起一塊水煮紅蘿蔔,陶緋櫻小聲喚。

  「嗯?」

  「我下個月就畢業了。」咬咬唇,她揚睫偷覷他。「我沒什麼親人朋友,你會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嗎?」

  櫻井慎直直看了她半晌,並沒有立刻回答。

  「可以嗎?」這一回,她的聲音更小了。「這對我很重要。」

  是畢業典禮重要?還是他有沒有去參加很重要?櫻井慎猶豫了三秒,最後聳聳肩。

  「我不知道,我不能確定。」

  「……喔!」他的回答幾乎讓她整顆心都碎了,她連忙低頭攻擊食物,不想讓他發現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

  瞪著她的髮心,再笨的人也知道她在偷偷掉眼淚,櫻井慎皺皺眉,真不知道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她不喜歡他,所以他刻意保持距離,不想再徒增困擾;但當彼此開始有距離,她又常常用一臉被遺棄的哀怨表情從身後偷偷望他。

  她究竟想要他怎麼樣?!

  「小櫻。」

  「沒關係的,你不用勉強,我找小喬去就好了,」討厭!不管再怎麼忍,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下來,嘴裡咬著紅蘿蔔,像梗著硬塊的喉間卻如何也咽不下去。「畢業典禮嘛!如果一個親戚朋友都沒來就真的太難看了……」

  她急急的說。

  「小櫻。」悄悄嘆口氣,他覺得快被她逼到絕地了。他伸手覆住她的。「你畢業的日子是哪一天?」

  他不能去,是他有苦衷的,絕對不是為了和她拗脾氣。

  「下個月的第二個星期日。」吸吸鼻子,她不敢抬起小臉。

  「我記住了。」他輕捏她的手,「我真的記住了,所以你別再哭了,你這個愛哭鬼。」最後一句話,他的語氣充滿無奈與寵溺。

  「所以你會來參加?」聽見他這麼說,陶緋櫻立刻揚起哭得很醜的小花臉。

  「……」

  「會嗎?」

  「快吃!」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他起身將盤子收進廚房。

  下個月的第二個星期日啊!他應該已經回到日本了吧!因為——

  隔天就是他要娶花瓶千金的日子。

  ***

  「小慎?」剛從便利商店買菸出來,韋柏翰眼尖地叫住對街熟悉的身影。

  櫻井慎停下步伐,等他看清是誰叫他後,他挑了挑眉。

  「你也住附近?」見他穿著居家。韋柏翰笑問。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緣故,他總覺得那個「也」字特別刺耳。

  「出來採買一些東西。」雖然不喜歡韋柏翰,但櫻井慎還是很客氣的回答。

  這都要歸功於櫻井家嚴厲的家風。

  「緋櫻有跟你提起過嗎?你所拍攝的廣告海報明天就要貼出去了。」韋柏翰低頭點根菸笑問。

  「明天?」俊顏沒有任何欣喜的表情,櫻井慎輕輕蹙眉。「還真快。」

  「你看起來並不高興?」

  「有什麼好高興的?」他反問。

  「通常成為知名廣告的模特兒後,一般人都會很興奮。」韋柏翰饒富興味地打量他。「這是人之常情。」

  「或許我不是一般人。」櫻井慎若有所指的回答。在他面前,他犯不著再裝出小孩子模樣。

  深深吸口菸,聽見他的回答,韋柏翰似乎並不驚訝。「緋櫻最近沒什麼精神,是因為你的關係?」

  倏然瞇細眼眸,櫻井慎語氣顯得有些戒備。「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名攝影師,對周遭的人事物會特別的關心注意,緋櫻最近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應該是你的緣故吧?」

  小櫻最近有特別消沉嗎?好吧,就算真有一點,但是他也不好受啊!

  她不能有事就在他懷裡撒嬌,沒事就去愛別的野男人,那她把他當成什麼了?

  他櫻井少爺再不濟也還不至於淪落當備胎。

  「緋櫻是很堅強的女孩子,她會突然這樣,代表她遭受很嚴重的打擊。」韋柏翰仰頭吐出淡藍色的煙霧。

  「阿伯,你似乎對小櫻很瞭解?」在電視節目曾聽見過這樣的稱呼,櫻井慎挑釁地問。

  「咳咳咳……阿伯?」韋柏翰差點被煙給嗆死,他皺眉瞪他。

  啥時候三十二歲的黃金單身漢已經榮登阿伯階級。

  「你對小櫻的一切都很熟?」沒理會他快被嗆死的表情,櫻井慎面無表情地問。

  「她的父親是我的恩師,我可以說是從小看著緋櫻長大。」目中無人的死小孩,早知道沒事就別跑來跟他聊天,自找罪受。

  沒吭聲,櫻井慎等著他自己把話說完。

  「緋櫻非常堅強,她是我看過最堅強的女孩,但是她的堅強也非常讓我擔心,完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彈性疲乏而崩潰。」韋柏翰將菸撚熄,跟他說話抽菸太危險了。「就拿陶大師的喪事來說吧!陶夫人接到噩耗後精神狀態就不穩定,是緋櫻獨自將陶大師的後事處理完畢。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不流一滴眼淚處理父親後事的模樣,你能想像嗎?」

  櫻井慎眸光透過韋柏翰的肩頭,落在馬路上急掠而逝的車潮,好看的薄唇微抿。

  小櫻會堅強?她會堅強才有鬼!她明明就愛撒嬌、愛掉眼淚……

  明明已經打定主意不再理她,偏偏聽見這樣的話要他如何放得下手?他都要回日本了說……

  可惡!

  「阿伯!」櫻井慎忽然出聲喊他。

  雙手環胸,腳下踩著不滿意的拍子,韋柏翰此時此刻很不想應聲,他一點都不想承認自己是阿伯。

  「小櫻其實一點都不堅強,相對的她非常脆弱,」櫻井慎極認真地望住他的眼,如果她表現得很堅強,也都是假像。「她在我面前是個動不動就掉眼淚的愛哭鬼,我從沒見過像她這樣教人放心不下的女孩。」

 

第九章

  「小慎,我回來了。」沒見到人在門口迎接,陶緋櫻放下包包,狐疑地將家裡繞過一圈,「小慎?」

  「我在這裡。」晚她一步進門的櫻井慎悶悶出聲,望住她的表情複雜。

  「小慎,你怎麼了?臉色怪怪的?」偏著頭,陶緋櫻小心翼翼地問。

  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不流一滴眼淚處理父親後事的模樣,你能想像嗎?

  韋柏翰的聲音不斷在他耳邊回響,櫻井慎深深望住陶徘櫻清秀的臉頰半晌,猛然將她擁入懷裡。

  不管了!他要把一切問個清楚!贏也好、輸也好,至少明明白白。

  「小慎?」劇烈跳動的心撞得連胸骨都痛了,她怔怔的任他抱著。

  他對她已經好久沒有這些親暱的動作,直到重回他溫暖的懷抱,她才明白自己有多想念。

  「小櫻,你會把真正的自己表現給誰看?是我?還是韋柏翰?」用力地彷彿要把她揉入骨血裡,櫻井慎就像任性的小孩問道。

  「小慎?」陶緋櫻想抬頭,卻又被他壓回肩窩裡。

  「別看我,」堂堂櫻井少爺可沒有先示弱的習慣,他悶悶出聲,維持男性尊嚴。「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我只有在你的面前掉過眼淚,」停頓很久,陶緋櫻輕聲回答,「大概也只有你看過我哭得很醜的樣子。」

  有她這句話,心中不舒服的疙瘩總算好過一些,櫻井慎唇角微揚。

  好吧!就算小櫻還沒有喜歡上他,單憑剛剛那一點就贏過韋阿伯了,這樣的結果他勉強還能接受,大家起步平等。

  「小櫻,你還喜歡韋阿伯嗎?」當然要趁勝追擊,他又問。

  「韋阿伯?」

  「咳咳,我是指韋柏翰。」他不情願地改回稱呼。

  「不喜歡吧!或許本來就沒那麼喜歡。」把她空空如也的心塞滿的人是小慎,她最喜歡的人當然也是小慎。

  畢竟她為韋大哥居然連兩滴傷心眼淚都擠不出來。

  「那麼——」櫻井慎的喉嚨微緊,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你有喜歡的人嗎?」

  該死的,他的心跳這麼快幹嘛?又不是要求婚!

  「有啊。」

  「有?是誰?」櫻井慎的心臟猛然一縮。

  應該是他,不會錯吧?

  「就是……就是……」陶緋櫻粉頰整個燒紅,不禁又開始結巴。

  吼——這種話為什麼要她親口說,不是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嗎?

  「小櫻,我很喜歡你,你呢?你喜歡我嗎?」就像個倔強的孩子,他就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那一句「我很喜歡你」把陶緋櫻的心都烘軟了,她將小臉埋得更深。

  「嗯,我喜歡的人也是小慎。」幸好臉是埋在他的肩窩,他看不見自己此刻的模樣,不然她一定先挖個地洞鑽下去。

  「所以我們是互相喜歡囉?原來韋阿伯早就出局了!」聽見她的回答,櫻井慎大喜過望,開心地低頭猛親她的唇。

  好險他有問,不然就要跟親愛的小櫻錯過,莫名其妙帶著一身遺憾回日本了。

  「你拜託我去拍廣告的事情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櫻井慎重重的封住她的唇,吻得她一陣地轉天旋,差點喘不過氣。「不過你以後不能再掛念著韋阿伯,我的獨佔欲可是非常強,如果再讓我發現你心向著韋阿伯,我就把你先這樣再那樣。」

  「嗯?」先怎樣再哪樣啊?總覺得他的話很曖昧,偏偏櫻井慎的吻來得又重又急,她腦子亂烘烘的早融成太妃糖,只能放任他一個人碎碎念。

  「既然我們互相喜歡,我又想娶你,不然我們先生米煮成熟飯好了!」用腳踹上鐵門,櫻井慎拉著她急急往房間走。

  「小慎!」粉頰紅得可以煎蛋了,這一句話陶緋櫻有聽進耳裡,她又羞又惱地瞪他。

  他在胡說什麼生米煮成熟飯!剛剛才好端端的,現在又搖身一變成為大色狼一隻。

  「不可以嗎?」見她紅著臉警告,櫻井慎的表情頓時變得可憐兮兮,他輕含住她的耳珠,絲滑的嗓音在她耳邊輕喃。「我想要小櫻,不行嗎?」

  當然不行!他們才剛互吐心聲完,現在馬上進房間不覺得太快嗎?他被小蝌蚪附身了不成?!

  「小慎!」見他還是扯著自己往房間走,陶緋櫻真想拿沙發上的抱枕把他打醒。

  「還是不要好了!」在進門的前一刻,櫻井慎猛然停下腳步,回眸複雜地望住她。「這樣對你不公平。」

  他不能自私的把她一口吞掉,他該要讓她自己選擇,免得將來怨他一輩子。

  「你終於恢復清醒了。」她小聲嘀咕。

  她當然明白如果真被拖進去,自己應該也不會太認真抗拒。

  「小櫻,你真的喜歡我嗎?」櫻井慎再認真不過的望住她,用她從來不曾見過的嚴肅神情。「我是個很固執的人,一旦選擇了就不會改變,那你呢?你會變嗎?」

  「小慎?」他的情緒起伏非要這麼大不可嗎?前一秒才「性」致勃勃的把她往房間拖,下一秒又極度認真的做出承諾。

  「你有喜歡我到永遠不會改變的地步嗎?」幽深的眸光直勾勾望入她的,彷彿要看進她靈魂深處。

  「把我空洞的心填滿的人是你,讓我感覺到溫暖的人也是你,」陶緋櫻的小手緊緊與他十指交纏。「只是我不漂亮也不特別聰明,如果你不嫌棄,我會永遠愛你,不會改變。」

  很好、很好!從喜歡升級到愛了嗎?

  櫻井慎漂亮的俊顏閃過一絲欣喜,他拔下雕工精細的白金戒指套入她右手的無名指。

  「小櫻,你聽過中國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吧?」母親是標準的黃梅調迷,泛黃影帶放過一次又一次,小時候他常常快被逼得抓狂,一聽見要放梁山伯與祝英台就會躲進櫥子裡,但每每還是會被抓出來乖乖陪母親看完。

  「這不是很貴的東西嗎?我不能收。」她連忙搖頭。

  「拿著!就當訂情物囉!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故事,都怪梁山伯太拖拖拉拉才害祝英台嫁給馬文才,他當初早點下山不就好了嗎?」櫻井慎皺眉碎碎念。「所以你千萬記住,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般愛我,記得畢業典禮過後就馬上來找我,如果晚了就來不及囉!」

  「小慎,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要離開我了嗎?」他沒頭沒腦的話讓她的心好慌,陶緋櫻的臉色不禁泛白。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她去找他?他不是一直就在這裡嗎?

  「千萬記住,馬上要來找我。」用力的反握住她的手,櫻井慎一字一字吐出。「倘若你沒來,我不會怪你,畢竟愛情不能勉強。但是如果你真的要來,麻煩別像梁山伯一樣慢半拍。」

  可惡!人家都是女方切切叮嚀,希望男人別一去不回頭,他的情形怎麼跟人家相反呢?

  不管了,小櫻愛他最重要!

  「小慎,你別嚇我,」心慌慌的,不爭氣的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陶緋櫻手心逐漸泛涼。「你真的要離開我嗎?」

  「你別哭,至少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別哭,別讓我牽腸掛肚放不下心。我知道有時候事事不能盡如人意,就如同我不能永遠待在這裡一樣,」悄悄嘆氣,櫻井慎用力摟她入懷。「小櫻,我希望你能來找我,我等你。」

  ***

  「你說這張海報拍得好看嗎?」日正當中的烈陽下,樓高二十二層的商業大樓旁,三名壯漢同時仰望鮮奶霜淇淋巨型海報。

  「好看!」最右邊的男人用力的點頭,「少爺這麼一笑,不知道又迷走多少無辜少女心。」

  「看不出來骨架纖細的少爺上衣一脫,居然有胸肌耶!」最左邊的壯漢一臉崇拜。「真想摸摸看。」

  「你瘋啦!居然想摸少爺,少爺是你可以摸的嗎?」長谷川正彥摘下墨鏡忍不住低斥,「少爺有練劍道,當然有肌肉!」真是少見多怪。

  「我想去買鮮奶霜淇淋來吃吃看,」右邊的男人還緊盯住海報不放,「應該很好吃。」

  「不用吃了!不就是霜淇淋?」忽地,他們身後傳來再熟悉不過的清冷嗓音。「沒什麼特別的。」

  「少爺——」不用猜也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三名壯漢不約而同的回頭,皆是一臉痛哭流涕的表情。「我們終於找到您了,少爺!」

  嗚嗚——終於可以回家了,還以為要流浪一輩子呢!

  「是我找到你們吧?何時換你們找到我了?」冷嗤一聲,櫻井慎仰眸打量大樓外的巨幅海報。「拍得挺不錯!」

  「是啊!很不錯,把少爺拍得很帥氣。」長谷川正彥狂點頭。

  「不用巴結了,」櫻井慎挑了挑眉,眼底複雜的情緒疾掠而逝。「走吧!我們該回家了。」

  「好,我們馬上回飯店整理行李。」三名壯漢狂點頭,聽見要回家皆是欣喜若狂,原以為還要費一些唇舌呢!

  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中,櫻井慎腳跟一旋逕自走在前面。

  其實他是沒吭一聲就走的,因為他害怕看見陶緋櫻可憐兮兮的表情,那會讓他狠不下心。不管他再任性,他還是櫻井家唯一的繼承人,他的肩上還是擔著對家族的責任與義務,三個月的遊蕩夠了,是他該回家的時候。

  不過,小櫻可記得要去日本找他,不然他真的要娶花瓶未婚妻了。

  ***

  「小慎,我回來了,你的海報今天貼出來了,你知道嗎……」剛放學回家的陶緋櫻興奮地打開門,原本燦爛的笑容在唇邊凝結。

  不對!飄散在空氣裡的氣氛不對!

  燈沒開,迎面而來的是令人寒到骨子裡的清冷空氣,沒有讓人食指大動的飯菜香。

  「小慎?你別嚇我,我會哭給你看喔!」顫抖地打開電源開關,空蕩蕩的屋子裡沒有一絲人氣,陶緋櫻再遲鈍也明白早已人去樓空。

  雙腿像瞬間失去力氣,她在沙發旁跪坐下來,淚水慢慢湧進眼眶。

  他真乾脆,說走就走,連一聲再見也沒說。

  沒有勇氣去小慎的房間察看,是怕自己受不了刺激,陶緋櫻就像個石雕像,一動也不動,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冷進她心裡。

  小櫻,我希望你能來找我,我等你。

  小慎所說的話一次又一次在耳邊響起,陶緋櫻用力地捂住耳朵,不甘心的淚無聲無息地滾落。

  騙子!!櫻井慎是大騙子,他要她去找他,卻連個地址都沒留!他是個超級大騙子。

  「嗚嗚……」心痛得就像被人活生生剖成兩半一樣,陶緋櫻狠狠咬住下唇,淚水像斷線珍珠般不斷滾落。

  他說喜歡的話言猶在耳,卻走得輕鬆,連一聲再見也捨不得說!

  「討厭的小慎,我最討厭你了!嗚嗚……」

  ***

  「你這臭小子終於肯回家了?出門就像丟掉一樣,連通報平安的電話也沒打,誰知道是否被抓出去分屍了?」櫻井拓海面色鐵青地瞪著寶貝兒子,一見面就是劈哩啪啦一陣數落。「你知不知道你媽媽有多擔心?」

  「別牽扯上我,」坐在一旁的百合子慢條斯理地端茶就口,「小慎已經是成人了,我並不擔心他。」

  「呃——」櫻井拓海不禁語塞,如今寶貝兒子都回來了,她還要繼續跟他賭氣啊?都已經賭了三個多月了,不能休戰嗎?

  不就是不小心錯口答應岡田家的婚事咩!他都已經知錯了,老婆大人何時才肯消氣啊?

  「讓你們擔心了,實在很對不起。」話雖如此,櫻井慎還是優雅地鞠躬道歉。

  「沒關係,回來就好。」面對兒子的表情就是不一樣,百合子溫柔地說。

  「嗯,回來就好,順便討論一下有關你的婚事。」清清喉嚨,櫻井拓海越說越小聲,完全不敢迎視愛妻的目光。

  事情總還是要個結果,總不能擱著不管吧!

  「是的,我也想和你們討論我的婚事。」櫻井慎的背脊挺得極直,一如他不容拒絕的語氣。「我不會娶岡田家千金。」

  「耶?」櫻井拓海急急倒抽口冷氣。

  出去玩了三個多月,回來還沒有想通嗎?

  「為什麼?」相較於丈夫的激動,百合子心平氣和地問。

  「我已經有喜歡的女人了。」櫻井慎平靜地回答。

  「哦?」櫻井拓海直覺瞥向兒子修長漂亮的手,無名指上的白金指環果然不翼而飛。

  「對方是什麼樣的女孩?」聞言,百合子好奇地問。

  她的兒子脾氣既驕縱又任性,還非常大少爺,她不禁好奇起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孩才能收服他的心。

  「對方的家世呢?」櫻井拓海也是一臉好奇。

  「她沒有任何顯赫的身家背景,」櫻井慎毫不畏懼地回視他們。「不過只有我能保護她而已。」

  「哦!原來如此。」百合子滿意地點點頭。

  小慎已經長大了,可以說出如此有男子氣概的話來。想當年拓海也這樣對公公說過。

  不過泛黃的陳年舊事,當事人大概早忘了吧?

  「沒顯赫的身世背景,那就是平凡的小丫頭囉!」櫻井拓海直皺眉。「那岡田家的婚事怎麼辦?」

  「爸爸想要怎麼辦?」櫻井慎挑眉。

  「你想要娶她嗎?」櫻井拓海問道。

  「嗯。」不然包來當情婦嗎?真是鬼問題。

  「那她人呢?來日本了?」

  「沒有!不過她會來找我的。」

  「那就是不確定囉?那你還是先娶岡田家的千金吧!」櫻井拓海當下做出決定。

  「她會來的。」櫻井慎重複。

  可惡!劇情怎麼越來越像梁山伯與祝英台?果然小時候看多了,長大後會有不良影響。

  「如果她沒來呢?」櫻井拓海挑眉奸笑。

  「如果她沒來,我就娶岡田家的盤龍大花瓶!」櫻井慎面不改色的許下承諾。

 

第十章

  「畢業快樂!恭喜你終於畢業!」小喬笑咪咪地送上玫瑰花束,「這樣一來你再也不用工作課業兩頭辛苦了!」

  「謝謝你,小喬。」陶緋櫻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眼眉間還是有些落寞。

  「韋老師本來要來的,但半途被客戶抓走了,他要我向你道賀。」小喬解釋。

  「沒關係,韋大哥本來就是大忙人。」陶緋櫻笑了笑,眸光不自覺地在周邊熱鬧的人群中搜尋。

  一晃眼已經一個月過去,小慎離開後一點音訊都沒有,她還真有種棄婦的錯覺。

  「別找了,他不會來了,男人都這樣,說說而已,」小喬心疼地推她一把,「打起精神來,就算沒有他,你還是可以很快樂的。」

  「嗯嗯。」有氣無力的點頭應聲,陶緋櫻輕吸一口氣。

  是小慎把她空空如也的心細心填滿,如今她的心再次空了,怎麼可能快樂得起來?臨走前一天,他信誓旦旦的非要她去找他不可,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可是人一走,就像斷線的風箏一樣,一點消息都沒有。

  她已經迷惑了,不知道該相信什麼!

  「戒指是他送你的?」小喬拉起她的手。

  「嗯。」

  「看起來挺高級的,」小喬嘀咕,「留做紀念也好,瞧你這樣失魂落魄,你今天畢業耶,大家都高高興興的,你快樂一點,行不行?」

  「我很快樂啊!」陶緋櫻沒什麼說服力的反駁。

  「你快樂才有鬼,一臉被拋棄的樣子!你是剛接到休書的棄婦啊?」小喬白她一眼,「走吧!我請你吃大餐,等你吃得飽飽,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好。」怕小喬再為自己擔心,陶緋櫻強撐起笑容。

  「韋老師和一些工作人員晚點都會過去幫你慶祝,我們先到餐廳,以免遲了訂位被取消。」

  「我們走吧!」回頭再環顧一眼,確定人群中沒有熟悉的身影,陶緋櫻終於尾隨小喬的腳步離開校門。

  「請問陶緋櫻小姐是哪位?陶緋櫻小姐?」前腳剛走,後方就立刻來了手捧九十九朵香檳玫瑰的送花小弟在人群中找人。

  「緋櫻?剛剛還在這兒!」路人甲猛然出聲。

  「應該是走了吧?我剛剛有看到她離開。」路人乙補充說明。

  「請問你們知道陶緋櫻小姐去哪兒嗎?有人訂了玫瑰要送她。」送花小弟懊惱地問。

  晚了一步啊?這樣很傷腦筋耶!

  「誰知道緋櫻去哪兒了?」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耶!不然你改送到她家好了……」

  ***

  「陶小姐!陶小姐!」夜幕低垂,大樓管理員急急叫住陶緋櫻上樓的身影,「有你的東西。」

  「我的?」陶緋櫻訝異地停下步伐。

  「是花喔!好大一束花,」大樓管理員笑嘻嘻地從櫃抬後方拿出來。「男朋友送的?」

  「謝謝。」陶緋櫻心一跳,連忙拆開夾在香檳玫瑰中的賀卡。

  小櫻,畢業快樂,我等你來喔!

    櫻井慎

  他沒有忘記她!他沒有!

  淚水不爭氣地猛然衝上眼眶,模糊了眼前的視線,陶緋櫻也顧不得大樓管理員在看,捧著花就急急衝上樓。

  小慎說等著她,那麼他應該有留下些什麼東西才對!只是她沒有發現!

  衝進家門,這一次陶緋櫻直驅櫻井慎之前睡的房間,書桌上果然放著一張今天下午飛往日本的機票,和他在日本的住址和聯絡方式。

  「我是豬頭,我真的是豬頭!」她將機票用力壓在胸前,淚水像關不住的水龍頭嘩啦啦往下掉,「我這幾天到底在白掉什麼眼淚?」

  ***

  「小慎,你穿起正式和服還真好看,」雙手環胸,櫻井拓海眉開眼笑,彷彿已看見兩家聯姻美好的遠景。「一輩子只能穿一次啊!」

  櫻井慎沒理會幸災樂禍的父親,俊顏鐵青難看。

  真好,現在的情況真像現代版的梁祝,昨天苦等不到小櫻的出現,今天他已經要趕著和岡田花瓶結婚,他該不該要像戲裡的女人哭著不肯出門吧?

  最可惡的是小櫻家裡的電話從昨天夜裡就沒有人接,手機狂打卻未開機,這麼大一個人不知道跑去哪兒去了!

  他該不會——

  被、拋、棄、了。

  「長谷川,再去打電話!」櫻井慎厭煩地拍開幫他繫腰帶的手,語氣惡劣地說。

  「少爺,我剛才打了,陶小姐的手機還是沒有開機。」怕掃到颱風尾,長谷川正彥閃得非常遠。

  「可惡!」挑了挑眉,櫻井慎咬牙切齒。才信誓旦旦說喜歡他,沒想到馬上就淪落當棄夫了,櫻井慎難掩怒氣。「再打!!打到通為止!」

  「不用打了!就算電話真的接通,她馬上趕來也來不及了。」櫻井拓海風涼的說。「你說過的話可不能反悔。」

  他可沒有阻止他和平凡小丫頭在一塊兒喔!是女主角自己沒趕到。

  惱怒地轉身,櫻井慎深吸一口氣。

  就算是現代版的梁祝,他也應該要當梁山伯啊?為什麼要當被逼婚的祝英台啊?真是氣壞他了。

  早知道就別讓她參加什麼鬼畢業典禮,直接把她綁過來。

  「走吧!小慎,我們也該出發了,」櫻井拓海大大伸個懶腰。「大家都已經在結婚會場等我們了。」

  ***

  「哇——」仰頭看著宏偉氣派的大門,陶緋櫻沒想到櫻井慎原來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光是房子就大得像足球場一樣。

  「借過,借過!有車要出來,」突然有人揮手要她離開,陶緋櫻直覺往後退了三步。

  宏偉的門緩緩開啟,連續跟著五輛黑色賓士急駛而出,她怔怔的望著第三輛車裡熟悉的人影,不自覺的皺起眉頭,那是——

  小慎?

  她才剛要追過去,已經開離一段距離的車隊突然停下,一名服裝奇怪的年輕男子匆匆下車,一路氣急敗壞地跑過來。

  「你為什麼這麼晚到?你知不知道差一步我就要去娶花瓶了?」太過生氣,櫻井慎用日文咕咕噥噥說了一大堆,看見她一臉迷惑的表情,他才不甘願地用中文又說一遍。

  「你要結婚了?」聽見重點,陶緋櫻生氣地瞪大明眸。「那你還要我來幹嘛?」

  當小老婆喔!

  「誰教你這麼遲?連電話也打不通,我不是有給你機票嗎?」她居然還生氣?該生氣的人是他吧?

  早叫她別像梁山伯一樣慢半拍。

  「我有什麼辦法?人家沒發現嘛!」委屈的淚水慢慢在眼眶凝聚。「你又沒說。」

  搞半天,他要娶有錢的大小姐了。

  「我放在書桌上那麼明顯的地方,你居然沒發現?」她是豬腦袋嗎?

  「人家沒去你房間,怕睹物思人啊!你怎麼不直接打電話給我?這樣我就知道了。」陶緋櫻不服氣的解釋。

  「你忙啊!又要工作又要上課,當然是你打給我比較方便。」聽見她的回答,櫻井慎氣得腦袋一陣暈。

  都什麼時候了,還睹物思人咧!

  「人家怎麼知道?還以為你不要我了,什麼東西都沒留下,白傷心了好幾天。」陶緋櫻紅著眼眶嘀咕。

  「昨天呢?怎麼都找不到你的人?電話也聯絡不上?」見她可憐兮兮的,櫻井慎只好放柔語氣。

  「等我發現機票已經晚上了,所以去機場等候補機位囉!」陶緋櫻越說越委屈,索性掉眼淚給他看,「我還在機場睡了一夜。」

  「你——」真是教他又生氣又心疼,櫻井慎想罵她的話梗在喉間吐不出來。

  算了,算他輸給她了。

  「那現在怎麼辦?」她瞥了眼他身後的車隊,「你的婚還結不結?」

  「不結了,你都來了怎麼結?難道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櫻井慎沒好氣地說。

  她還真以為是樓台會啊?哭一哭,各自說拜拜?!

  「可是他們都在等你……」陶緋櫻的聲音越說越小,因為她發現一雙帶著殺氣的美眸正惡狠狠的瞪住她。

  奇怪,小慎越來越不像天使了,反而比較像惡魔。

  「你還敢說,還不是因為你動作慢!」櫻井慎原本白皙的俊顏氣得紅撲撲的。「快跟我走!!前面有車在等我們。」

  「我們要去哪兒?」陶緋櫻反應慢半拍地被他拉著往反方向跑。

  「逃婚啊!不然真娶那個花瓶啊?幸好本少爺早料到你不可靠,自己都準備好了。」

  「準備什麼?」

  「準備回台灣去抓你啊!我護照簽證都帶了,送我到機場的車也備好了。」

  「你打算穿這樣的奇裝異服上飛機?」陶緋櫻吃驚地睜圓美眸。

  「什麼奇裝異服?這是最正式的禮服,」櫻井慎拖著她用力跑。「小櫻,你房子沒賣掉吧?」

  「沒有。」爸爸留給她的東西怎麼能賣?

  「那好,再養我三個月!」

  「什麼?」還養三個月?

  「再養我三個月,我就養你一輩子,」他現在逃婚,父親肯定跟他沒完沒了,當然要再去避避風頭。

  「哦——」她怎麼有種被騙的錯覺?

  「小櫻!」櫻井少爺又喚。

  「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氣喘吁吁地抬頭。

  「我好愛你。」他低頭給她一個重重的響吻。「很高興你真的來找我。」

  ***

  金色陽光透過窗戶,暖暖的照在陶緋櫻熟睡的瞼龐,映出一圈彷彿天使的光暈。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的眼睫,吻醒沉睡中的睡美人。

  「早安。」櫻井慎笑容燦燦地和她打招呼,一身西裝筆挺,看來已準備好要出門上班。

  「早安。」揉揉眼,陶緋櫻半夢半醒地坐起身。

  「親愛的,今天有何行程安排啊?」對著鏡子調整領帶,櫻井慎瞧她的眸光充滿寵溺。

  為了補償當年膽大包天的逃婚,櫻井拓海提早兩年退休逍遙快活去了,現在他已經成為櫻井百貨最年輕的社長。

  「早上先要去護髮、做藝術指甲、下午陪婆婆去喝下午茶,然後去拿新做好的和服,」陶緋櫻扳著指頭一根根算,「晚上洗香香乖乖等你回家……」

  「看來櫻井少奶奶的一天很忙碌,」櫻井慎笑咪咪的。「行程這麼滿。」

  「不!是很閒。」她小聲嘀咕。

  她現在的日子每天就是吃東西、買東西;買東西、吃東西,櫻井慎什麼也不給她做,把她像小公主般寵著。

  「這樣不好嗎?」櫻井慎一把將她擁入懷裡,低頭輕吻她的額心,「娶你本來就是娶回家寵啊!讓你永遠不用辛苦,不再感到寂寞,只要我在的一天,你就準備永遠當個公主吧!」

  他的話讓陶緋櫻整顆心都軟了,結婚三年,小慎對她的態度始終如一,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點比別人強,但是小慎就是如此寵她。

  「我好高興認識你,小慎,」她緊緊擁住他纖瘦的腰身,「也真的好愛你。」


  【全書完】

台長: 花夢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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