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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04 22:57:33| 人氣29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 小說*呢喃 - 大俠包藏禍心 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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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都怪他那無辜的眼神、可憐兮兮的表情,
害得她一時心軟,忍不住出手救了他,
可是──她.後.悔.了!
瞧他一得救後就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說是為了要報恩,自願當她的保鑣……保護她!
她可不是什麼弱女子,並不需要男人的保護啊!
更何況,瞧他那副毫無心機的天真模樣,
和他一看到刀光劍影,就嚇得眼眶含淚快要暈倒的虛弱樣,
她忍不住懷疑,他真的有能力護衛她嗎?
拜託!她可不想逃命時還得分神照顧一個大麻煩,
只是他就像個跟屁蟲,趕也趕不走,她只好勉強其難的將他留在身邊,
而她萬萬沒想到,當她真的遭遇危險,命在旦夕的時候,
他竟搖身一變,從膽小鬼變成神鬼戰士,一舉殲滅敵人,
那樣的男子氣概、那樣高強的武功、那樣冷厲的表情……
她不禁猜測,他的真實身分究竟為何?

女主角:南宮穎
男主角:天小邪

 

第一章
 
   江湖傳言,毒皇司徒君燁手底下殺的人比救的人多,施的毒比開的藥方子多,性子喜怒無常,救不救人端看那天心情,故稱“毒皇”。
   江湖傳言,老藥王南宮穎行蹤飄忽,擅於放蠱用藥,為人醫手佛心仁德寬厚,以濟天下為己任,故稱“藥王”。又相傳毒皇和藥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年一試於黃山之巔,至死方休。
  再相傳誰能得到藥王符就能得到天下,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如同囊中探物,故天下人紛紛找尋藥王,企圖奪取藥王符。
   江湖傳言、江湖傳言,江湖有很多傳言,每天都有新的傳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黑夜裡,一名披著黑色斗篷的佝僂老婦出現在蜿蜒崎嶇的小路,她低著頭刻意隱藏行蹤,像是怕被人發現似的,豎尖耳朵仔細聽著四周動靜。
   猛然,兩匹疾馳而來的健馬在她身邊停下,一只大手重重壓在她肩膀。
  “姑娘……”虯髯大漢長相凶惡聲如洪鍾,在寂靜深夜裡聽來更為驚人。“這位壯士,請問有什麼事嗎?”佝僂身軀微微一震,緩緩抬起頭。
  在月光的照映下,斗篷裡是張好丑好丑的老臉,細細的眼睛,干癟泛黑的嘴唇,滿是疙瘩的皮膚找不到光滑之處,瞧上去丑惡恐怖。虯髯大漢受到驚嚇,不自禁後退一步,銅鈴大眼直覺瞟向周遭漆黑的竹林,想起傳說中會吃人的山精妖怪。
  被這麼一嚇,他突然忘記自己的來意。
  “壯士,有事嗎?”小老太婆咧嘴對他笑了,露出黑黑黃黃參差不齊的牙齒,笑比不笑還難看。
  “老太婆,三更半夜你要去哪兒?”勉強定下心神,虯髯大漢粗聲問。
  “哦……我小女兒嫁到山腳下,最近幫我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小外孫,圓圓的臉、圓圓的手腳好可愛,我要趕著去幫女兒坐月子……”
  “老太婆,那你一路上有沒有見到一名年輕貌美的紅衣女子啊?”虯髯大漢沒興趣聽她說一堆廢話,抬手打斷她的話。
  “你說什麼?”年紀大了聽力不好,小老太婆將手放在耳朵後面。
  “我說……你有沒有看見一名年輕貌美的紅衣女子從這條路走過?”硬是捺著性子,虯髯大漢拉開嗓門大聲重復一遍。
  “年輕貌美的紅衣女子?”小老太婆終於聽懂了,吃吃低笑,“三更半夜的,怎麼會有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在路上呢!這位壯士真愛說笑。”
  瞪著她越笑越丑的老臉,他實在是看不下去,“這麼說來你沒見到羅?”  
   “沒見到……我走了好長一段時間羅!連半個鬼影子都沒瞧見。”小老太婆頻頻搖手。
  “怪了!人跑到哪兒去了?照理說她逃不遠的,難道她躲在某個地方?”虯髯大漢啐了一口,喃喃自語。
  “這位壯士,你們在找誰啊?”小老太婆眨著細長眼睛問。
  “臭老太婆不關你的事!”虯髯大漢俐落上馬,臨走前不忘狠狠瞪她一眼。“以後不許大半夜的跑出來嚇人!”
  “啊?”
  “我們回頭再找一遍,萬一找不到南宮穎拿藥王符回去覆命,當家的怪罪下來,我們可就吃不完兜首走了。”虯髯大漢對同伴道,雙腿一夾馬腹往來時路而去。
  小老太婆站在原地看著大漢策馬離去,發出一陣咕噥聲。
  “藥王符……若藥王符真這麼厲害,我還需要躲著你們嗎?我自己號令天下殺光你們這些混蛋不就得了?一群利益薰心沒長大腦的蠢豬!哎呀!痛死我了!”
   揉著剛才逃跑時不慎扭傷的腳踝,小老太婆沒好氣地撕下人皮面具,露出清美絕倫的臉蛋。“有道是山不轉路轉,等到你們落到本姑娘手裡時,看我怎麼對付你們!不把你們毒得哭爹喊娘,我南宮穎三個字倒過來寫!痛痛痛……哇!腳踝腫得跟饅頭一樣大了啦!”咬住下唇,南宮穎美眸含淚。“不行!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此地不宜久留,倘若他們發現不對勁又折回來怎麼辦?”她匆忙丟下手中的人皮面具及斗篷,急急往伸手不見五指的竹林走去。
   甕城,常平縣最熱鬧的城市,南北雜貨、茶樓酒肆……到處是歌舞升平、富庶繁榮的景象。一名黑衣男子閒散坐在鳳凰茶樓視野最好的廂房,身旁小幾放著精美四色瓜果,空氣裡充斥翠茶清香。
   “三爺,我確信“她”一定會來甕城。”站在年輕男子身後的是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圓潤的褐色臉龐讓人見過即忘,他輕聲附在男子耳邊低語。“你確定?”被喚作三爺的年輕男子挑挑俊眉。
  “當然。”中年商人傲然揚起下巴,難掩得意。“我們“鬼”人才濟濟,只有我們不想找的人,沒有我們找不到的人。”
   是、是,全天下最厲害的情報網就是“鬼”了!
   聞言,三爺忍不住回頭睨他一眼,唇瓣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弧。那笑,極淺,輕輕揚在嘴邊形成魅惑弧度,若被姑娘們瞧見,又不知要遺落多少芳心了。
   三爺端起杯輕輕啜了一口,忽然聽見中年商人激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三爺,來了!人來了!就是她,那位剛走進城裡,身穿紅衣的年輕女子。”
   “她就是藥王?”隨著他指比的方向望去,猛然坐直身的三爺微微瞇細黑眸。
  那名紅衣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模樣纖細柔弱清麗秀美,和傳說中發蒼蒼視茫茫、齒牙動搖的藥王相去甚遠。
  “唉……江湖傳言不能盡信啊!”中年商人抹去額間汗珠,站了大半天,他的肥腿兒已經開始泛酸。“三爺,請相信小的,千錯萬錯,咱們“鬼”打探到的消息不會錯。”
  “梁伯,你真不愧是“鬼”的第一把交椅啊!”三爺似笑非笑地瞅他,閒涼語氣叫人聽不出話裡真意。
  “大堡主將“鬼”情報網交給小的打理,小的自然全力以赴,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小人敢拿人頭擔保這消息絕對正確……”
  “行了,我明白。”三爺抬手阻止,以免他一說就沒完沒了。
  “那女人是藥王,那藥王符也在她身上羅?”只手托腮,他問。
  “這個小的就不敢確定了。”梁大富搔搔頭,聲音小了下來。
  “不敢確定?”三爺挑高一道俊眉。“你方才不是嚷著說全天下就屬“鬼”的情報最靈通正確,怎麼現在又不敢確定了?”
  “因為藥王神秘,藥王符更為神秘。我們調查藥王這麼久,從來沒見過藥王符這東西,到底長啥模樣連一點端倪也沒有。”
  關於這點他也很納悶哪!干情報頭子大半輩沒見過這麼神秘的東西。
  或許正因為神秘,才讓人趨之若鶩吧!“哦?”三爺一聽,漂亮風眸光芒閃過,似乎被勾起了興趣。
  “鬼”連深宮內苑的皇帝玉璽都親眼看過,居然沒現過藥王符?這下可好玩了。
  “所以藥王符究竟是不是在藥王身上,可能得麻煩三爺自個兒探查了。”梁大富低語。
  “我明白了。”慢條斯理地放下杯,三爺若有所思的眸光落在年輕紅衣女子身上。
  “沒想到三爺也會想得到藥王符,我還以為……”梁大富喃喃自語著。
  “以為什麼?”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三爺對天下也會有興趣。”梁大富干笑。
   “梁伯,你真相信得到藥王符就能得到天下?”三爺表情淡,語氣更淡。
  “江湖上不都這麼說的嘛!所以各方人士才會這麼積極的尋找藥王的下落。”
   “可你自己也說過江湖傳言不可信。要不,藥王也不會是名年輕女子了。”
   “這……”
  “若擁有藥王符就能得到天下,那藥王自己當盟主不就成了?還輪得到一堆人去搶嗎?”三爺淡淡反問。
   “這話說得也是……”梁大富偏頭想想,不得不承認有幾分道理。“那三爺,你又為何想得到藥王符?”美麗鳳眸微瞇,提到這個他就有一肚子冤氣。
  “哼!還不是為了……”
   “救命……咕嚕咕嚕……救命哪……咕嚕咕嚕……”
  “救命……咕嚕咕嚕……”
   彷佛聽見微弱的呼救聲,忙著趕路的南宮穎擰起秀眉,燦亮美眸環顧四周。
   有人在喊救命嗎?!
   這是個春暖花開的好時節,萬裡無雲的晴空偶爾幾只蒼鷹飛過,山巒疊翠鳥語花香,什麼都好,就不是管閒事的好時機,她猶豫了下,決定裝作沒有聽見。
   低頭走走走,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穿越這條山路翻過山頭。
  “救命啊……”湍急溪流裡一道黑色人影載浮載沉,他拚命搖手希望能引起南宮穎注意。“救……咕嚕咕嚕……命……”眨眼間,他又喝了好幾口水,人又往水裡沉。
   充耳不聞努力趕路,南宮穎腳下步伐極快,她現在正在逃難哪!後方隨時可能出現追兵,哪有工夫管閒事,況且,誰能保證這不是陷阱?別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為她已經吃了好幾次悶虧了。
  “哎喲!”突然,南宮穎不知什麼原因左膝一陣酸軟,負傷的腳踝承受不住力道,跌坐在柔軟的草地上。這一跌,剛好迎上水裡無辜喊救命的黑眸。
  “姑娘,快救我!我不會泅水。”溪流裡的黑衣男子還在奮力掙扎。
  “好心姑娘,拜托你救我……”他伸長手呼救。
  天空幾只烏鴉飛過,等了半天,兩個人大眼瞪著小眼,南宮穎看著他逐漸沉入溪底的身子,遲遲沒有動作。苦等不到援手的黑衣男子不著痕跡蹙眉,水底下長指隱隱又要有動作……
   “……抓住這根樹枝,我拉你上來!”一根約莫手腕粗的枯枝落在他眼前,黑衣男子抬眸,看見溪岸上不甘願的小臉,趕忙伸手抓住樹枝。
   本不想多管閒事,最後還是出手救了,遲早有天會被自己的爛個性害死!心裡頭嘀嘀咕咕,南宮穎一邊努力拖人上岸,一邊在心裡罵自己。
  溪流湍急救人不易,況且對方又是比自己高大的男人,南宮穎費了好大工夫才將他拖上岸,渾身香汗淋漓。
   “多謝恩人相救。”撿回一條命的年輕男子趴伏在岸邊喘氣,衷心道謝。
   猶喘著氣的南宮穎斜眼睨他。
   不必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她原本沒打算要救的。
  “在下天小邪,不知該如何回報恩人的救命之恩?”沒得到她的反應,年輕男子完全不介意,繼續地說。
   聽見他的話,南宮穎忍不住又看他一眼。
  猜不出年齡的俊逸臉龐是討喜的娃娃臉,咧在嘴邊的笑容燦爛無邪有些憨氣,一看就知是個單純沒心機的小伙子。他衣著儉樸,身上的衣服都舊了,如緞黑發隨意束在腦後,最引人注意的是他耳珠上鮮紅似血的寶石……
  總而言之,他是會讓人輕易卸下心防的那種人。
  “你不必謝我。”冷淡丟下話,南宮穎拍拍草屑,起身。
  浪費大半時間,她得繼續逃命去也,沒工夫陪他窮蘑菇!
   “不行!”洪亮的聲響在山谷裡隱隱回蕩,把南宮穎狠狠嚇了一跳。
  她回頭瞪著大嗓門的天小邪。
  啥東西不行?
   “我娘說過受人點滴當湧泉以報,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一個人若連報恩兩個字都不明白,豈不連畜生都不如?恩人救了我的命,在下理當好好報答才是。從今而後做牛做馬,只要恩人吩咐,哪怕赴湯蹈火上刀山下油鍋都萬死不辭……”天小邪正氣凜然地道。
   “我只是順手而已……”沒想到短短一句話竟換來對方長篇大論,南宮穎怔愣。
   “恩人,我是認真的!你若不讓我報答,我會一輩子感到不安。”  
   那你就一輩子不安吧!她心裡頭才這麼想,天小邪便猛然站到她跟前,令她不禁後退一步。方才跪在草地上沒感覺,直到他站起身才發現他比想像中高大許多,和他天真無邪的少年臉孔極不相稱。
   “恩人,救命之恩是一定要報的,你可有什麼需要在下效勞之處?”他話問得認真,神情也很認真。
   “沒有。”
  “還是你有何願望需要在下幫忙完成的?”
  “……”
   這家伙,他自以為是有求必應的神仙嗎?頭有些痛,南宮穎感覺像被纏上了,從沒見過像他這般死都要報答的人。
   “呃,天小邪公子……”
  “恩人,叫在下小邪就可以了。”
  被他左一句恩人右一句恩人弄得頭昏腦脹,南宮穎咬咬牙,有種想把他毒啞的沖動。
   “咳,小……小邪。”將發絲塞至耳後。她不自在地道:“你真的不必謝我,若換作其他人也會跟我做同樣的事。”況且要不是她莫名跌倒,壓根不會想救他。
  “可是恩人救了在下是事實,在下必須報恩。”天小邪完全沒把她的話聽進耳裡,非常執拗。
  頑固的家伙!若本姑娘再把你丟回溪裡,耳根子是否就可以清淨了?瞇細美眸,南宮穎忍不住想。
  她現在逃難中耶!必須盡快翻過這個山頭離開黑龍幫的勢力范圍,她可不會天真的以為老天會給她第二次好運,像上回一樣僥幸逃出魔掌。
  不行!實在太危險了,為了救人最後把自己的小命賠上,這筆生意怎麼想都不劃算,南宮穎頭一甩,不再說話逕自轉身、閃人。
  完了!被這家伙一攪和,她都分不清東西南北了!現在到底要往哪個方向走?想她南宮穎聰穎機伶,唯一的缺點就是路癡。
  “恩人,你要去哪兒?”見她要走,天小邪急急跟在身後。
  “趕路。”言簡意賅的兩個字,明示他可以閉嘴。
  看他都能生龍活虎的和她說那麼多話,想必已無大礙,不需要特別照顧治療。
  “恩人,你一個人行走江湖會有很多不便……”
  “你怎知道本姑娘一個人?”上一次當學一次乖,邁出去的腳步微頓,南宮穎戒備反問。
   “瞧恩人的樣子約莫猜得出來。”  
  “哼!”歪理。
  “恩人。沿路上豺狼虎豹橫行,你不覺得多個人照應比較安全嗎?”加快腳步跟在她身後,像只趕也趕不走的嗡嗡蒼蠅,天小邪繼續努力游說。
  “沒關系,本姑娘習慣了。”這家伙真的很吵,吵到讓她想拿布團把他嘴巴塞起來。
  “還有啊!這年頭山賊土匪特別多,恩人長得沉魚落雁貌美如花,如果不幸遇到壞人……”
   話還沒說完,天小邪突然對上快噴出火光的凶惡美眸,話聲頓時變得極為小聲。“在下可以暫時充當恩人的保鑣,護送恩人到目的地喔!”他心虛地飄開視線,不敢迎上她凌厲的目光。
  保護她?!南宮穎這才注意到他手中握著一把斑駁的墨色長劍,那劍看起來極沉,光是拿在手中想必就需要相當的氣力,若要使用的話……
   “在下從小習武,若遇到山賊土匪,要保護恩人絕對不成問題。”見她不語,天小邪又小小聲補充。
   “你說……你會武功?”挑高秀眉,南宮穎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  
   “當然,師父還誇我是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村裡的人還催著我上京去考武舉呢!”說到這個,天小邪便滿面春風。考武舉?這麼厲害?
   聽他說的煞有其事,南宮穎不禁有些心動了。
  撇開他那張娃娃臉不談,天小邪長得高頭大馬,光站出去氣勢就先贏一半,有他陪在身邊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被黑龍幫那群惡人追上時,還有人可以擋著先。不過,會讓她有此念頭最大的原因是他那雙坦然清澈的眼眸,讓她想起好久以前的一位故人……回過神,南宮穎開始在心中撥打算盤。
  “恩人,你覺得在下的提議如何?”漂亮風眸眨呀眨,充滿期待。
  “……”
   “在下還可以幫恩人提行囊喔!”天小邪笑了,笑得好像等主人丟骨頭的小狗,尾巴狂搖滿是希冀。
   “你為何非要跟著我不可?”越看他清澈透亮的眼眸越像記憶中的某人,南宮穎短暫怔忡。真的好像呀!“因為你是在下的恩人,我娘說……”
  “行行行,我明白你的意思。”抬起一只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以免又沒完沒了。“本姑娘就讓你跟著吧!”南宮穎終於點頭應允,畢竟……多個免費奴工也挺不錯的,嘿嘿!
   “恩人,以後請多多指教啦!”天小邪太喜過望,笑容比頭頂上的艷陽還燦爛。
   “別老是恩人恩人的叫,”南宮穎頭疼地揉揉太陽穴,已經預見往後的路程不得安寧。“你就稱呼我……穎姑娘吧!”
   兩個時辰後,南宮穎終於明白他為何死都要黏著自己的原因了,無關報恩,更無關憐香惜玉,而是……    
   一手托著美腮,南宮穎看著他狼吞虎咽吃掉第五個包子,依他的饑餓程度,想必再吃五個包子也不成問題。真能吃,他還在發育期嗎?
   “……在下從小聽師父說年輕時的偉大事跡,單槍匹馬挑掉數個山寨土匪窩,成為江湖人人稱道的大俠,所以在下五歲那年也立志要學師父闖蕩江湖行俠仗義,誰知道離開家鄉不到一十月,在甕城大街不慎被小偷兒扒走荷包,原本就阮囊羞澀的在下就更窮了,身上只剩幾枚銅錢,甭說住宿,連買饅頭都不夠。在下足足餓了兩天滴米未進,日光一照兩眼花花,走山路的時候行囊不小心掉在山崖邊……”大口大口吃著包子,天小邪一臉的滿足表情。
   沒想到官道旁這家不起眼的客棧廚師手藝挺好,這包子皮薄肉鮮真好吃。  
   “你為了撿行囊,才失足跌落溪裡?”不等他把話說完,南宮穎自動幫他接下去。
   “哇!穎姑娘真是聰明過人,一猜就中。”開心的一擊掌,天小邪睜圓的鳳眸滿是佩服。
   她當然一猜就中,不然還有別的可能嗎?
   頭有些暈,是天小邪的緣故。
   方才撥算盤時忘記考量天小邪的食量,如今算下來……賠本,賠到家了!
   原本以為自己賺到了,現在才發現全盤皆錯。說報恩是好聽,他根本是因為身五分文肚子餓才黏著自己!
   “對了,穎姑娘打算往那兒走呢?你還沒告訴在下目的地呢!”啃完手中的包子,天小邪意猶未盡地舔舔手指頭,口齒不滑清的問。
   “國境之北。”
  “什麼?”天小邪沒聽清楚。
  “沒事,你吃包子吧!我只是隨便走走,沒刻意要上哪兒,就像你一樣隨處闖蕩。”沒真將心裡話說出口,南宮穎伸手招來店小二。“小二哥。”
  “來了!”店小二立刻過來招呼,一見到美麗的姑娘,頓時瞪得兩眼發直。“兩位客倌還需要點什麼?”
   “小二哥,國境最北方是往這方向走嗎?”南宮穎比向門外煙塵滾滾的官道。
   “最北方?”
  “嗯,國境最北方。”南宮穎點點頭。
  南宮穎問的方式太奇怪,店小二在客棧待了將近十年,從沒聽人這麼問的。他搔搔頭,一臉茫然。“照理說外頭這條路是一直向北沒錯,沿路還會經過殤城和礱城,可是能不能到國境最北方,小的就不敢保證了。”
   “是嗎?”
  “是呀!就連跑商的陳老板最遠也不過到礱城罷了,聽說再過去窮山惡水,沒人要去的!”美姑娘的問題當然要仔細回答,店小二說道。
   聞言,南宮穎望向門外的眸光顯得飄忽,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疾閃而逝。
   國境之北呀……無論問誰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答案,看來國境之北的聖山,似乎沒有人真正去過,說不定……說不定它只是個傳說哪!  
   回過神,發現店小二依舊直勾勾地瞪著自己瞧,嘴角都快滴下口水了。南宮穎美眸瞇細,微惱。“再看,有什麼好看的?再看就讓你永遠都看不見東西!”
  她用袖袍掩面,咬牙低斥。
  “呃……”沒想到如花似玉的美姑娘這麼凶巴巴的,店小二嚇一跳,拿下肩上的布隨便抹抹桌子急忙告退。“討厭!”低頭喝口涼茶,南宮穎嘀咕。
  她最討厭人家用色迷迷的眼光盯著她瞧,好像她臉上有什麼似的。  
   “穎姑娘……好凶喔!”嘴裡包子啃了一半,天小邪的表情害怕又無辜。
  “我凶他是有原因的!”南宮穎輕哼。“姑娘家最討厭被人家盯著看,你千萬別犯。”
  “因為穎姑娘漂亮,大家才會想多看嘛!我第一次看見穎姑娘的時候也吃了一驚,以為是天女下凡呢!”眨眨風眼,天小邪好認真地道。
  “油嘴滑舌!”南宮穎沒好氣地瞟他一眼,可沒真的生氣。
  同樣的話沒聽過千遍也聽過百回,可從天小邪嘴裡說出來一點都不覺得輕薄刺耳,反而覺得他誠意十足還挺受用的。
  或許,他總是很認真的態度,所以不覺輕薄吧!更何況天小邪越看越熟悉,好像當年的……
   “穎姑娘想去國境最北方?”
  南宮穎方才失意的神情沒逃過他的眼,天小邪故作不經意地問道.“只是想去看看罷了。”
  “要到國境之北中途還得經過一大片荒漠,那裡有什麼特殊嗎?”他一臉狐疑。
   “你知道?”南宮穎心微跳,難掩驚訝。
  走了這麼遠,沿路問過的人不在少數,他是唯一能答出不同答案的人。
  “嗯,從前聽師父提起過,要到國境之北必須先經過荒漠,那裡寸草不生人跡罕至,白日高溫能活活曬死人,入夜後比冬天更為酷寒,能安然無恙越過荒漠的人屆指可數。而荒漠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盤旋在荒漠上的大鳩,聽說它展開翅膀足足有兩個成人那麼大,晝伏夜出什麼都吃,連人都不放過;還有啊!那裡的狼都是一整群一整群行動,看見獵物就撲上前,很恐怖的……”天小邪形容得活靈活現。
   南宮穎想說些什麼,忽然瞥見兩名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走進客棧,她趕忙低下頭,眼角余光偷偷瞟去。是他們?!
   “穎姑娘,你還好吧?怎麼……”話還在舌尖跳動,卻被南宮穎粗魯地壓下頭,他的臉把盤子裡白胖香軟的肉包子都壓扁了。
   “噓,別出聲。”她低聲警告。
  勉強點點頭,天小邪識相地閉上嘴巴。
  “動作還真快,已經追到這兒來了。”南宮穎眉心緊擰,美眸隱隱有火光閃現。“難道非得把本姑娘逼上絕路不可嗎?那就別怪本姑娘心狠手辣了!”
   夜深,月落星沉。
  一只全身瑩白的信鴿從客棧二樓窗戶飛出,急速沒入夜色中,鳥爪上系著一張字條……與藥王已接觸,一切順利。目標可能在國境之北,速查,回報。

 

第二章

      “天小邪……天小邪?”    
   天才蒙蒙亮,窗外傳來幾下可聞的低喚聲,天小邪揉揉眼,睡眼惺忪地推開窗。“咦?你……”
   待看清蹲在窗外的女人時,他整個人愣住了,那穿著像穎姑娘、聲音像穎姑娘,可長相卻……
   “小聲點,快把東西收一收,我們要走了!”南宮穎猛對他招手,見他表情呆愣遲遲沒動作,才後知後覺地撫上自己的臉。“啊!我戴了人皮面具,難怪你認不出來。”
  “你是穎姑娘?”天小邪好驚訝地瞅她。
  “嗯,不就是我嗎!”看他吃驚的樣子真有滿足感,南宮穎嘿嘿笑。
  “這就是傳說中的易容術嗎?”
  原來她會易容術啊!難怪行蹤飄忽捉摸不定。
  “對!這就是易容術,我的功夫不錯吧?可亂真喔!想要認出本姑娘沒幾分真本事是不行的。”南宮穎得意挑眉還想多說幾句,忽然想到現下不是炫耀的時刻,急忙轉回正題。
   “小邪,把東西收收,我們要盡快離開這兒!”
   “為什麼?天還沒亮耶!”
  “再不走這輩子都沒機會再看見天亮了!”南宮穎送他一枚,大白眼。“快!我在後花園老橡樹後等你。”
  “喔……”
  天小邪匆匆梳洗過後就急忙到後花園找南宮穎會合。
  “蹲下,有人來了。”一見到他,南宮穎就將他扯到身邊,兩人並肩蹲在老橡樹後,觀察著躡手躡腳接近廂房的兩名大漢。
  昏暗的天色中,大漢手中長刀泛著森冷的寒光。
  “他們……”看出他們的意圖,天小邪不禁微微變了臉色。
  “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壞蛋!”身旁,南宮穎冷冷地道。
  沒吭聲,天小邪看見大漢進入他原本住的客房,不分青紅皂白地掄起長刀就是一陣亂砍,不由嚇出一身汗,倘若南宮穎剛才沒有硬拉著他離開,恐怕他現在已變成肉塊。
  “你看看這些家伙下手真狠,存心不留活口……”南宮穎難掩氣憤地道,回眸,卻被天小邪的表情嚇一跳。
  那表情極冷,像是有種狂怒殺氣隱斂不發,如此冷厲神色的男人,完全不像以往的天小邪。
  心微跳,待天小邪轉過頭,臉上已下見方才的冷厲,清澄透亮的鳳眸淚眼汪汪的。    
   “他們怎能這樣做!在下與他們無冤無仇,居然拿刀一陣亂砍,如果在下還睡在床上,豈下莫名其妙就去見閻王老爺?”拉著南宮穎衣角,天小邪氣憤指控。
  他的神情轉變得太快,快得讓南宮穎以為是自己看走眼。
  也對,笨拙善良的天小邪怎麼可能會有殺氣?他可能連兔子都沒殺過。
  話又說回來,他這種一見刀光就嚇住的怯懦個性怎麼行俠仗義?
   “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真不明白自己究竟找了什麼人當保鑣?她忍不住低罵。
  “可是他們太不講道理了!忽然拿刀就砍過來,在下一點心理准備也沒有。”天小邪不服氣地指控。
  實在無法真正對他生氣,南宮穎緩下口氣。“他們真正要找的人是我,你是受我牽連。”
   “找穎姑娘?為什麼?”
  為什麼?這是個好問題,因為……南宮穎看著他,好半晌回答不出來。
  “難道……難道穎姑娘你是……”天小邪忽然睜圓大眼,指著她的手抖啊抖的。  
   “我……”他要說不說的,令南宮穎心一跳。
  他猜出她的身分了?
   “難道你是從某個大戶人家逃出來的小妾?他們現在要抓你回去?”風眸亮燦燦的,他好認真的問。
   笨蛋!
   “天小邪,擦亮你的眼睛看清楚,本姑娘的樣子像人家的小妾嗎?”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南宮穎斂裙起身。
   “走吧!我們離開這裡。”
   “穎姑娘,我們要上哪兒去?”挨了罵,天小邪摸摸鼻子,好無辜。
   “我們……”南宮穎腦中靈光乍現,唇辦浮現一抹狡詐笑弧。“有了。”她原本想逃之夭夭,不過她現在有更好的法子,不是有句活說攻擊就是最好的防御,現在多了小邪這個幫手,正好讓她一吐怨氣。
   嘿嘿嘿!
   輕掩住唇,南宮穎笑得千嬌百媚,好邪惡。
  “嗯?”
  “你過來。”南宮穎朝他勾勾手指頭。
  天小邪不明所以地湊過耳朵。
  “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我們不在房內,依我的了解,他們絕不會輕言放棄,所以等等我把他們引到樹林,然後你……”南宮穎附在他耳邊嘰嘰咕咕。
   樹林裡,枝葉遮蔽陽光,暗得不見天日,一名絕美女子踉踉艙艙地奔逃,神情驚怒。
   “別逃了!你逃不掉的,還是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好讓咱們回去交差。”離她不到三尺的距離,兩名手持長刀的大漢緊迫在後,仿佛手一伸就能抓到她了。
  “沒東西、沒東西,沒藥王符那種東西,到底要本姑娘說幾次才懂?根本沒有藥王符!”南宮穎怒罵,腳下步伐不曾停歇。
   “若你堅持沒藥王符也行,只好麻煩你跟咱們回去,親自和大當家交代羅!”大漢壓根不相信她的話,只當作借口。
  “笑話!若跟你們回去,本姑娘還有命嗎?”
  “你這也不要、那也不要,恐怕由不得你了!”
  “你們……哎喲……”南宮穎還想罵個過癮,不料腳下被糾結的樹根絆倒。
   “哈哈哈……你逃不掉的,還是交出東西吧!省得討皮肉痛。”大漢們狂笑走近,長刀囂張地扛在肩頭。
   “你們這些豬頭又知道本姑娘逃不走了?”低著頭,南宮穎幽冷問。
  “情勢已經非常明顯,就算你插翅也難飛。”
  “如果本姑娘能逃出去呢?”
  “別淨說夢話了,南宮穎,我們追你好些日子,這回不可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你還是把藥王符交出來吧!這樣大伙兒都輕松。”
  “哼!就說你們是豬腦袋還不信,都死到臨頭了還說大話!”緩緩抬頭,南宮穎絕美的容顏浮現一抹詭譎的笑痕,看得人頭皮發麻。
   “你胡說什麼!”看見她的笑,兩名大漢直覺有異,不約而同後退一步,正好一腳踩入早為他們准備好的陷阱。
   兩人的腳踝被繩圈套住,長刀掉落,還來不及驚呼出聲已被高高掛在樹頭。
   “哼哼!瞧瞧現在是誰逃不掉啦?”南宮穎一拍草屑跳起,挑釁挑眉。
   “真以為本姑娘會笨到沒事在你們面前晃來晃去嗎?當然有陷阱羅!”
   “南宮穎,你好大的膽子,快把我們放下來!”大漢蕭龍怒吼。
   “想得美!現在你們落入本姑娘手中,不把你們毒得哭爹喊娘,我南宮穎三個字倒過來寫!”南宮穎重哼。
   “別忘記我們是什麼人!你殺了我們,大當家不會放過你的!”另一名大漢魯齊用力掙扎,粗壯的身子在半空劇烈搖晃。
   “不管我殺不殺你們,你們大當家都不會放過我,那我還有啥好猶豫的?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要死當然得拖幾個墊背的,你們就當第一份祭品好了!”南宮穎美眸瞇細,不受恐嚇。
  “南宮妖女!你……”
  “居然敢叫我南宮妖女?”聽見妖女兩個字,絕美臉龐瞬間變了臉色。她兩手用力掐住蕭龍的寬臉,左右搖晃扯動。
   “本姑娘可是堂堂藥王!藥王啊!你說誰是妖女!”
   “痛痛痛……”
  “哼!讓本姑娘想想該如何對付你們。”悻悻然松開手,南宮穎笑得賊兮兮。
   “不如用腐蝕毒好了,讓你們全身長滿水泡奇癢無比,一抓就會全身爛光光,反正你們傷天害理的事做多了,本姑娘也算替天行道。”
   “使這種卑鄙手段分明就是妖女!有本事給老子一個痛快!”魯齊氣得想咬人,猛然張開大嘴想咬南宮穎,嚇得她連忙後退。
   驚驚!差點就被咬到了!
   “說我卑鄙,你們一聲不吭沖進房裡拿刀一陣亂砍難道下卑鄙嗎?”小手擦在纖腰,活像支噴氣的茶壺,南宮穎惡狠狠地瞪住他們。
   “看樣子你們不喜歡腐蝕毒,喏!別說本姑娘沒人性,換一種總可以吧?就用污根粉,讓你們全身長滿惡瘡,比街上的叫花子還臭,看以後誰敢接近你們!”
  “妖女,你敢!”
  “就說本姑娘不是妖女,還叫我妖女!”氣得再度捏起蕭龍的臉狂拉,南宮穎怒道:“為什麼不敢?等折磨完,本姑娘開心了,再把你們的肉一塊塊割下來,凌遲至死,怎麼樣?”南宮穎扮鬼臉。
  “穎姑娘,你真要殺了他們?”將繩結牢牢在樹干綁好,天小邪從大樹後走出來,他皺眉問。
  又是腐蝕毒又是污根粉,最後還要凌遲至死,嘖嘖!最毒婦人心,好狠毒凶殘的藥王。
  “臭小子,原來你在這裡!”發現幫凶,蕭龍氣得臉都紅了。
  “好吵、好吵,真的吵死人了。”南宮穎掩耳跺足,美眸瞟向天小邪。
   “你看,人家想要置你於死地,你還打算放過他們嗎?”
   “可是……”眉頭越皺越緊,天小邪像是陷入兩難,神情懊惱。“可是畢竟是人命,凌遲至死好殘忍,如果胡亂殺生的話,會下十八……”
  “小邪,別忘記他們方才沖進你房裡想干啥好事?若非本姑娘英明神武猜出他們的意圖,現在的你只能當肉餡,可沒辦法站在這兒說話喔!”南宮穎很壞心的提醒。
  “……”聞言,天小邪眸光飄向蕭龍和魯齊,冷銳如刀的犀利目光震懾住他們。  
   由於天小邪背對著南宮穎,她瞧不見他此刻陰駑冷怒的神情,只當他還在猶豫。
  “別遲疑了,你是我的保鑣,殺人這種小事就交給你了,本姑娘要到旁邊乘涼去。”南宮穎揮揮玉手。
  “我?”要他殺人?天小邪猛回過頭,恢復無邪天真的神態,他指著自己鼻尖,好驚愕。
  “當然是你,不然是要本姑娘親自動手嗎?”南宮穎美眸半瞇。
  救人還可以,要她殺人的話……不行不行,南宮穎從頭至尾只負責出一張嘴,頂多說說狠話,根本沒有殺人這個膽。
  聽見要他動手殺人,天小邪臉色發白。
   “小邪,你該不會……”
  “嗯。”天小邪用力點點頭。
  “從來沒有……”
  他再用力點點頭。
  不用問,他微白的臉色已經說明一切,看來她收了個跟自己一樣不敢見血的保鑣。    
   暈!既然兩個人都沒膽殺人,只好……
   “沒關系,本姑娘有的是辦法。”南宮穎再度露出賊笑,慢條斯理從懷中取出精致錦盒。“好吧!有道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們逼迫本姑娘那麼久,害本姑娘躲躲藏藏連覺都睡不安穩,別以為本姑娘會輕易放過你們。”
   “這是……”  
   “小邪,你聽過蠱沒有?你那位能知天下事的師父可有告訴過你?”緩緩打開錦盒,南宮穎纖細的指尖挑起疑似鳥內髒的東西。
   “有!蠱是種神奇的東西,來自苗疆,聽說能潛伏人體內數年之久,得聽命於施蠱人指示。”
   “沒錯,本姑娘為了把蠱養在鳥的內髒可花了好一番功夫,只要讓他們吞下去,本姑娘要他們生就生,要他們死就死!”邊說,美眸邊睇向高懸的兩名大漢。
   “妖女,你……”魯齊聞言驚恐的變了臉色。
  “只不過要你們吞只蠱就怕成這樣,”南宮穎杏眸微瞪。
  “本姑娘只是不許你們再跟著罷了,怕啥?”
  “什麼意思?只要他們吞下益蟲,他們就不能再追穎姑娘了?”天小邪微微吃了一驚。
   “當然,他們若再繼續跟著本姑娘,這些益蟲就會把他們的內髒全吃光!”這樣她就不必親自動手了,只要他們別再糾纏著她下放,要多活幾年都可以。
   “這倒是好辦法!穎姑娘真聰明。”天小邪好佩服,暗色眸心有抹幽光疾掠而逝,快得讓人無從察覺。
   “快!把嘴巴張開。”攫住他們的下巴,強迫他們張開嘴巴,南宮穎分別丟一只益蟲進兩人嘴裡,笑得千嬌百媚。“這下子本姑娘總算可以清淨了。”拍拍手,大功告成。
   “南宮妖女,你別以為這樣就沒事,不妨告訴你,我們大當家已經親自出馬,人應該到甕城了,你逃不掉的。”魯齊被迫吞下益蟲,咬牙切齒的嘶吼。
   “你說什麼?”南宮穎笑容倏地消失,嬌顏失了血色。
  “我說什麼你很清楚,大當家決定親自抓你,你逃下掉的!”
  為了藥王符,黑龍幫大當家居然親自出馬,一想起黑龍幫大當家白羽的寡絕狠毒,她的腦袋一陣暈眩。還以為擺脫這兩人後一切就海闊天空,誰知道還是甩不開噩夢!可惡,若要對付白羽,她完全沒有勝算。
  唉!她到底招誰惹誰了呀?莫名其妙惹來黑龍幫大當家白羽不說,後面很可能還有成天擺著冰塊臉的毒皇司徒君烽在找她……
   雖然司徒君燁這個大魔頭是她自個兒招惹來的,但她完全不想看見他呀!天知道那個陰沉的家伙會做出什麼事來。
   天小邪沒錯過南宮穎蒼白的臉色,他不著痕跡蹙眉,心裡不禁好奇兩名大漢的來頭,能讓藥王露出這種絕望的表情,絕對非同小可。
   “南宮穎,你逃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蕭龍跟著補充。
   “羅唆!都被綁在樹上了,還這麼愛說話!”南宮穎低罵,卻難掩心頭的慌亂,她回頭,“小邪,甭管他們了,我們趕緊離開這裡。”
   樹林裡一片寂靜,幾許陽光透過枝葉灑落點點金黃,南宮穎靜靜走在前方,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半晌,她終於轉過頭來。“既然你老嚷著要闖蕩江湖,我想……你應該聽過藥王南宮穎吧?”南宮穎朝他揚起一抹極淡的笑容,笑容裡寂寞多過無沒料到她竟然這麼直接地向自己坦白,天小邪微愣,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呃,在下一直以為藥王是名白發蒼蒼的老公公。”他搔搔頭,含蓄地回答。
   “很多人都這麼以為,所以江湖傳言不能盡信。”聽見他的回答,南宮穎並不意外。“聽過我的名字,想當然也聽過藥王符羅?”
   藥王符三個字重重敲入耳裡,如此接近他所想要知道的東西,天小邪心跳得飛快。
   “那幫人……把我追到天涯海角無路可逃的那幫人,就是為了藥王符!”南宮穎的聲音不大,卻不難聽出隱藏話裡的惱意。
   司徒君燁還好辦,大不了跑給他追就是了,可心思歹毒的黑龍幫則沒這麼好打發。藥王符、藥王符!就說根本沒這種東西,要她打哪兒變出來?隨便拿紙鬼畫符,就硬說是藥王符嗎?
   “穎姑娘,你口中的那幫人是……”
  “黑龍幫幫眾。”斂下美睫,南宮穎冷冷地道。
  一群貪得無饜的惡霸!“原來是黑龍幫啊!”天小邪輕輕呀了聲。
  看他們滿臉橫肉一副上匪樣,他早該想到的。
  黑龍幫,最囂張跋扈的土匪,勢力橫跨整個南方,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就連官府也拿他們沒轍,尤其是黑龍幫幫主白羽,傳言武功極高,為人殘忍寡毒,是個十分棘手的角色。難怪南宮穎一聽見白羽就變了臉色,看來他很難避免被卷進這一場恩怨。
   “小邪,我剛剛考慮很久,我想…我們還是分道揚鑣吧!”
  輕歎口氣,南宮穎幽幽說道。
  這家伙雖然遲鈍又呆,卻實實在在是個好人,沒道理要他陪著自己涉險。
   “為什麼?”天小邪萬萬沒想到會換來這句話,精銳之色凝聚眸心。
  難道她已經開始懷疑他的身分?
   “這錠元寶給你做盤纏,我想夠你用上好些時候,江湖沒你想像中美好,勸你還是快回家鄉吧!”沉甸甸的元寶落在他掌心,剎那問讓他更迷糊了。
  她應非懷疑他的身分,但又為何……
   “黑龍幫以嗜殺殘暴聞名,你跟著我只會受牽連……對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像極我位故人?”南宮穎唇辦綻開笑花,卻顯得蒼白。
   瞪著手中的銀元寶,天小邪胸臆湧上一股難言的情緒。
  原來啊!原來她是為了自己的安危著想。
  “還記得他跟你一樣有雙坦然清澈的眼睛,個性同樣膽小發哭,不過……”話到嘴邊頓住,南宮穎抬眸看他,神情是讓人為之心揪的寂寞。“算了,廢話不多說,我們還是各走各的吧!”  
   再說什麼也沒用,自從小弟走後,她就是孤獨一個人,到哪兒都沒有歸屬感了。
   南宮穎寂寞的神情像條蛇緊緊纏住天小邪的心,他突然好想問問她的那位故人是誰?提到他時為何出現這麼難受的表情……
   但他終究忍住,沒有問出口,他沒忘記自己是為了什麼接藥王符!藥王符!
   心裡不斷默念,天小邪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突然痛恨起這樣別有所圖的自己。  
   “黑龍幫幫主要親自來抓你,我們分道揚鑣後,你怎麼辦?”潤潤干澀的唇辦,他別開眼,無法直視南宮穎。
   “能怎麼辦?當然是逃呀,就算逃到天荒地老也要逃,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南宮穎聳了聳肩,還對他千嬌百媚的一笑。
   “你甭擔心我,本姑娘的逃功很厲害的,就連毒皇司徒君燁也找不到我呢!” 一聽她這麼一說,天小邪突然想起她和毒皇一年一試的傳聞。
   “可是他們人多勢眾……”怎麼逃?他無法不為她擔心。
  “放心,本姑娘沒這麼弱,天不想得到藥王符的人那麼多,我還不是好端端活到現在?”南宮穎朝他挑眉。“倒是你,別再傻呼呼少根筋,江湖上壞人很多的!”  
   她作堅強的模樣沒能逃過他的眼,那種口氣、那種態度,仿佛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話說回來,就算她擅於用藥使毒,一名弱女子如何對付武功高強的黑龍幫大當家白羽?
   “小邪,乖乖聽我的話回家鄉吧!江湖不是你這種好人待的。”
  “不要!”黑瞳倏縮,他抬眸。
  “啊?”  
   “在下我不要你的元寶,更不要跟你分道揚鑣!”天小邪把銀元寶塞回她手裡,風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
   “天小邪,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對方是殺人不眨眼的上匪頭子,你跟我在一起只會陷入危險,你還是……”見他冥頑不靈,南宮穎有些急了。雖然相識不過幾天,但她是真心為他著想,誰教她對他有種莫名的親近感呢?
   “黑龍幫上匪頭子有啥了不起?說穿了,不就是名土匪嘛!在下才不怕!”天小邪截斷她的話,包住她小手的掌心溫度炙燙。“我們兩個人互相照應,沒道理怕那群惡霸,你甭怕,在下保護你。”
   “可是……”    
   “別可是了,在下保護你!”天小邪再次截斷她的話。
  在下保護你。
  話說得如此斬釘截鐵,就像誓言般,南宮穎怔怔凝睇他,淚水迅速凝聚眼眶。多久了……
   她已忘記有多久沒人對她這麼好過了,好溫暖的感覺,讓她的心感覺暖烘烘的。以往人們想到她,就只是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利用她,如何從她身上騙取藥王符,只有他只有天小邪不一樣。
  “喂喂……你怎麼哭了?”見她紅了眼眶,天小邪不禁慌了手腳,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竟惹得她掉眼淚。有他保護她不好嗎?再怎麼說他也是赫赫有名的……
  “本姑娘哪有哭!不過是眼睛進風沙!”她天生倔強,怎可能輕易示弱?換了個口氣,她輕輕淺淺的笑了。“小邪,你果然是個好人啊!”
   世態炎涼,誰不是以自己的利益為優先,只有他傻呼呼的要陪她赴湯蹈火,她該不會幸運的遇見全天下最後一個好人吧?
   那句“好人”把天小邪打得啞口無言。
  他不是好人啊!他也是為了藥王符才接近她。天小邪心中的罪惡感直線攀升,一時無語。  
   “你的好意我心領,可是我不能拖累你,白羽手段凶殘,若你執意跟我一起的話……”
   “就說在下不怕,在下會保護你呀!”天小邪以指應擦去她頰上的淚,語氣堅定。“男人保護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
   是他的錯覺嗎?他怎麼不知道原來淚水的溫度這麼燙,放佛燒進他心裡了。
   南宮穎仰首望他,發現膽小的天小邪突然充滿濃濃的男子氣概,漂亮的臉龐浮現她不曾見過的堅決神情。
   這家伙…還是能讓人依靠的嘛!
   這麼一想,南宮穎唇邊綻開極美的笑,比頭頂的艷陽還耀眼。
   “小邪,你真不怕黑龍幫嗎?”
   “不怕。”
  “如果你真不怕死的話,我們就一起走吧!”有人陪在身邊當然比自己孤獨一個人逃命好多了,從沒想過當初不情願出手相救的人,到頭來竟會陪著她涉險。
   “當然,在了說過要學師父行俠仗義呀,”看著她恢復溫度的容顏,天小邪心裡有個角落直發軟,已分不清要保護她究竟是為了自己的目的,或是發自內心的聲音?
   不過至少有點再確定不過,那就是他不想看見她臉上寂寞的笑容。
   “小邪,你說我們要往哪個方向定好呢?”
   既然對手是狡猾難纏的黑龍幫當家頭子,事先規畫逃難路線是必要的,攤開跟茶坊掌櫃借來的舊地圖,南宮穎偏頭問道。
   天小邪雙手環胸,看著年代久遠不知有多少可信度的舊地圖陷入沉思。“那兩名大漢說白羽今天應該進入甕城了。”他指著地圖一角,“若我們走官道的話很容易暴露行蹤,我想還是走山間狹路比較保險。”
   “我也是這麼想。”宮穎咬咬唇,眸光不自覺飄向地圖的最北方。
  即使如此古老的地圖也沒有畫出國境之北,更遑論傳說中的聖山……蒼紫山了,難道蒼紫山當真不存在?
   濃濃的失落感湧上心頭,南宮穎美眸染上黯色。
  “穎姑娘?”
  “嗯?”聽見天小邪的呼喚,她回神。
  “在下叫你好幾次了,想問你打算往哪個方向走?北方?東方?”天小邪朝她綻開燦爛的笑容。“你恍神好久,在想什麼?”
   “沒事,我只是在想白羽……”    
   “別擔心,只要我們計畫周密,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說得也是。”真想問問他哪來的自信,對方可不是泛泛之輩耶!  
   不過看著他不在乎的輕松笑容,南宮穎緊繃的心情不自覺跟著放松,好似也不那麼在意白羽了。
   “若問在下的建議……”天小邪垂下濃密眼睫,巧妙遮掩隱於其中的精明眸光。“在下希望往北方走。”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裡是黑龍幫的勢力范圍,做起事來諸多不便,一旦進入北方的話……
   “往北?”聽見他這麼說,南宮穎心一跳。
  “你不願意?”
  “不!往北方很好,我也想向北走。”
  如果往北定,說不定能探探傳說中的蒼紫山,天小邪的建議正中她下懷,不然她還得想理由該怎麼開口。
   “既然如此,在下去吩咐店小二打包一些干糧帶上路。”見她答應,天小邪心裡悄悄松口氣,笑容更加燦爛。
   “好。”  
   討論結束,兩人一致決定往北走,各有所圖的逃亡旅程就此展開。

 

 

第三章
 
   一輪皎月緩緩沉入西方,靠樹而眠的天小邪猛然睜開星眸,見南宮穎蜷曲在樹旁睡得正沉,他輕手輕腳起身,頑長身影融入蒙著薄霧的樹林裡。
   薄唇發出類似夜梟的嗚叫,一抹圓胖黑影旋即跳下樹來。
  “三爺。”
  地面傳來微微震動,天小邪不禁對他過人的體重小小吃了一驚。
  “梁伯,你可有收到我的訊息?”不同於平時天真爛漫的娃娃臉,如子夜般漆黑的星眸在暗夜裡泛著冷光。
    “有!小的已派人手前往國境之北,一有藥王符消息就回報給您。”
  “嗯。”天小邪頷首,沉吟片刻。
   “梁伯,你對黑龍幫了解多少?”聽見這名字就想皺眉,梁大富扯下面巾,對黑龍幫充滿蔑視。
  “黑龍幫呀!雖然人家都說北百鬼南黑龍,但可別把百鬼堡和他們混為一談,我們百鬼堡做事光明磊落,每個人都是條鐵錚錚的漢子,而黑龍幫則是牛鬼蛇神聚集之地,什麼樣的惡徒奸人都有,全是為非作歹的家伙。”
   “哦?這麼說來是名副其實的土匪窩羅?”
   “正是。”梁大富用力點點頭,毫不掩飾鄙夷的神情。
  “那麼白羽呢?你對他了解有多少?”
   “白羽……”梁大富瞇細眼睛想了想,“這人是這幫惡人的頭子,這世上只有他想要跟不想要兩種東西,聖於道德倫理全看不在他眼內,說他是惡人還是抬舉他了,他簡直就是喪心狂的怪物!”
  “他武功高嗎?”
  “能壓住那群盜匪,功夫當然高。”
  “是嗎?跟我比起來不知誰高誰低?”  
   “這就難比了。”粱大富摸摸鼻子,一臉涎笑。“百鬼堡上上下下除了堡主及二爺外,誰也沒親眼見您使過功夫,不如您先露個兩手來瞧瞧?”
   天小邪真實的身分為百鬼堡的三堡主大邪鬼,平時行蹤飄忽不定,作風低調神秘,一直是堡內下人們最好奇的一位主子,若能親眼瞧見三爺露兩手真功夫,梁大富可說這輩子沒遺憾了。
  漂亮風眸淡淡瞟去,他會猜不出梁大富在動什麼腦筋嗎?
   “梁伯,白羽也想得到藥王符。”他平靜開口,挑明地道。
  “啊?真的嗎?”梁大富非常驚愕。
  “值得這麼驚訝嗎?天下人誰不想得到藥王符?”天小邪冷冷睇他一眼,不答反問。
   “話是沒錯,可是……”萬一和對方結下梁子……
   “梁伯,幫我把消息傳給大哥、二哥,好讓他們心裡有個底。”
   “遵命!”
   “還有,幫我留意黑龍幫的動作,除非必要你們不要插手。”
  “不能插手?小的奉大堡主之命全力又支援三爺,這樣小的如何對大堡主交代?”梁大富面露難色。
   “我有我的做法。你們貿然出手很可能會壞了大計。”  
   “是,小的明白。”梁大富頓了頓,眼角余光偷偷覦向天小邪。“三爺,您已經想好如何拿到藥王符嗎?”
   “我從不做沒把握之事,既然答應自會把東西取回來。”天小邪俊顏微沉,語氣明顯不甘願。若非那日大哥、二哥聯手使詐,如今他又何必……
  “三爺打算……”
  “強逼南宮穎不會有結果,想要取得藥王符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取得南宮穎的信任了……”天小邪垂下眸光,冰冷聲線裡隱藏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無奈。
   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前一秒弟弟南宮璇才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喊著姊姊,下一秒已經氣若游絲地躺在床楊上,小小的手心布滿冷汗,幾乎感覺不到溫度。
   南宮璇努力睜著清澈的大眼睛,目光空茫沒有焦距,他蒼白的嘴唇蠕動著,縱使發不出聲音,也能從唇形讀出他在喊著姊姊、姊姊……是的,他是她唯一的弟弟,自從爹娘相繼過世後,他們姊弟倆被姑母收養,姊弟倆的感情好到不能再好了,眼看一場群醫束手無策的怪病就要奪定他的性命,年僅九歲的她毅然決然決定上山拜師學醫。
   等她學成下山,滿懷信心要回家醫治弟弟時,就在她踏進家門的那一刻,南宮璇房裡卻傳出心碎腸斷的哭喊……
   “小璇……”
  南宮穎從睡夢中驚醒,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好久了,她好久不曾作這個夢。為了救弟弟,她的一雙纖纖玉手曾被百種藥性腐蝕,好不容易熬過艱刻考驗學成下山,卻遲了一步……
  懊悔和自責徹底擊垮她,就算姑母待她極好,但失去小璇後,那個地方變成她最痛苦的回憶,再也不是她的家了,從今以後只剩下她孤獨一個人。
   “穎姑娘,你還好嗎?”天小邪揉揉眼,睡眼惺忪地從樹下坐起身。幸好他已從樹林外回來,若南宮穎早一刻鍾驚醒,就會發現他不在。
   “我沒事,只是作了個惡夢。”迎上那雙和小璇相仿的眼睛,熟悉的傷痛又起,南宮穎別過頭抹去淚痕。
   “真的沒事?”
  “嗯,你睡吧!我沒事。”南宮穎背過身,不願流露脆弱。
  若是小璇還在人世,想必也跟天小邪一樣是名相貌堂堂的男子漢吧?可惜她無緣看見了。靜靜看著她的纖細背影,一抹幽光從天小邪眼底閃過。
  認識南宮穎越久,對她越有興趣。她非但不像外傳醫手佛心的老藥王,她還很膽小、脾氣暴躁、小心眼、愛碎碎念,偏偏在種種倔強的表象下,她還有顆柔軟孤獨的心……害他好想一層層剝開她的外殼,看看藥王的真面目。
  “你夢見那位故人?”不知怎麼回事,見到她掉淚就想起她曾提起的那位故人,心裡微悶。  
   “咦?”他准確無誤的猜測換來南宮穎驚訝的一瞥。
  “你曾說我長得很像他,他……跟穎姑娘是什麼關系?”天小邪試探地問道。是親人?是情人?還是曾許下婚約的未婚夫?不管是什麼關系,從她那日哀傷的眼神判斷,一定關系匪淺。該不會真是未婚夫妻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莫名的,他心裡的悶似乎又更擴大了些。
  “他?”南宮穎垂下美眸,粉唇揚起極淺的笑弧。“他是我的親弟弟。”
   “弟弟?”
  “嗯。”沒有多作解釋,南宮穎把傷心往事藏得極深。
  這些年她好累了,和毒皇司徒君烽的意氣之爭也不再覺得有趣,與其成天和那些想得到藥王符的人斗法周旋,倒下如找個地方隱居,傳說中國境之北的蒼紫山就是最好的選擇,到了那裡就可以和她最愛的奇珍異草為伍,不必再面對這些煩人的瑣事。
   不過,也得真有蒼紫山才行,唉……
  “在下沒聽說過穎姑娘有弟弟……”天小邪喃喃自語。
  該死的梁大富,還說什麼把藥王的身世調查清清楚楚,原來藥王還有個弟弟。
   不願再繞著這個話題,南宮穎問:“小邪,我們離下座城還有多遠?”
  “距殤城還有三天多的路程吧!畢竟得先繞過這座山頭,比走官道慢上許多。”
   “嗯。”她不想再繼續耗下去了,等進了城,她必定要先打聽有關蒼紫山的事才行。
  “穎姑娘。”
  “嗯?”南宮穎聞聲抬眸,眸光裡坦蕩蕩的信任讓天小邪黑眸微瞇,原本想試探的話全然說不出口。這是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好卑劣,討厭自己的別有居心。
  “沒事,你也早點睡吧!”千言萬語梗在喉問,他深深看了南宮穎一眼,而後翻身假寐。
   好煩!
   “叫你們追個人也給我追丟,還被吊在樹上,簡直丟盡黑龍幫的臉,自己說吧!要如何處置你們?”甕城最奢華的客棧上房裡,一名喝著香茗的白袍男子坐在屏風後,語氣平淡地質問跪在眼前的蕭龍和魯齊。
   “回大當家的話,我、我們……”面對相貌清秀陰柔的白羽,他們不由自主地打個寒顫。
   “蕭龍、魯齊,你們追拿南宮穎多久時間了?”見他們吞吞吐吐,白羽慢條斯理地問。
   “將近半年了。”蕭龍低頭,聲如蚊蚋。
  “半年……多長的一段日子啊!”白羽薄唇揚起一抹笑,笑意未達眼底。“這半年來你們這兩個蠢蛋有幾次機會抓到南宮穎又讓她逃脫了?”
   “大當家,那妖女好狡猾,我們……哎喲……”魯齊話未說完,白羽身旁的黑衣侍衛抬腳狠狠踹向他的臉,嘴角當場噴出血。
   “只管回答大當家的話,誰准你說借口了?”黑衣侍衛怒喝。
  “屬下冒犯了。”抹去嘴邊血漬,魯齊唯唯諾諾地認罪。
  看見眼前這一幕,白羽眼皮也未拾一下,只是輕輕將茶杯擱在桌上。
  “我們黑龍幫勢力遍布整個南方,人人聞風喪膽,卻被你們這些蠢蛋丟盡顏面,你們說,該當何罪?”
   “大當家,我們是一時大意中了妖女埋伏,才會……”
  “沒抓到南宮穎倒無妨,可有查出藥王符的下落?”白羽淡淡截斷蕭龍的話,蕭龍魯齊互看一眼,戰戰兢兢地搖頭。
  一絲不耐掠過白羽的臉龐,俊逸五官頓時變得猙獰恐怖。
  “一問三不知,嗯?”
  “大當家,小的愚笨,辦事不力,還請大當家恕罪,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將功折罪。”兩名大漢嚇得連忙磕頭求饒。
   白羽狹長的眼眸冷光乍現,聲調同樣陰冷冷的。
  “你們被吊在樹上,總有眼睛看見南宮穎往哪個方向走。”
   “……”
   “我問南宮穎往哪個方向走!”見兩人不說話,白羽按捺不住地發火了。
  “回大當家的話,小的……小的不敢確定。”
  當時剛吞下益蟲,只覺惡心反胃頭暈眼花,壓根沒力氣注意南宮穎離去的方向。
   “該死的東西!”忍無可忍,白羽袖袍一揮,強大的內勁將兩名大漢擊飛出去,他拍桌站起,殺氣進現。
   “啥都不知道,留你們兩條狗命何用!”
   “大當家饒命!大當家饒命哪!”咬緊牙,兩人卑微地爬回白羽跟前,拚命磕頭求饒。
   “我已經給過你們太多機會,是你們不懂把握。”白羽徐徐抬起右爪,面無表情地道。
   “大當家,南宮穎並非一個人,這次若非有人幫助她逃下掉的!”眼看小命不保,蕭龍急忙道。
   “有人幫助?”白羽手下動作頓住。“誰敢幫她?”
   “是呀!南宮妖女身邊多了一名小子,那小子古古怪怪,直覺不是簡單人物。”魯齊跟著接口。
   “哦?聽你們的說法,那小子很厲害?”白羽冷笑挑眉。
  “厲不厲害小的不清楚,不過他出現的時機很奇怪,說不定也是為了藥王符而來。”
   “你們說的可都是真的?該不會為了活命隨便找理由搪塞?”冷冽眼眸瞟了過去,白羽冷冷地道。
   “小的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欺騙大當家,還請大當家明察。”魯齊狂磕頭。
  “哼!”白羽悻悻然放下手,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啊!小的想起來了,南宮穎曾在客棧問路,她似乎想往北方走!”蕭龍猛然想起那日對店家的盤問。
  “蠢東西,這麼重要的消息居然到現在才告訴我!”白羽怒斥。
  “對不起,是小的無能。”  
  “本爺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找到南宮穎並將消息回報給我,要不然……”
  白羽神情狠戾。“別怪本爺手下無情了。”
  “遵命!”
  夕陽西沉,入夜後的樹林顯得鬼影幢幢,風吹過,沙沙枝啞聲讓人毛骨悚然,不遠處狼嗥此起彼落更添詭譎。
   “聽方才遇見的老夫婦說這一帶有許多狼出沒,看來是真的了。”聽見狼嗥聲,天小邪不由自主偎向南宮穎,緊抓著她的衣袖,臉色微微泛白。
   “不怕,狼有什麼好怕的!”狼的叫聲仿佛近在耳邊,南宮穎硬著頭皮安慰他。“一只狼的確沒啥恐怖,若是一群撲上來就……”
   不遠處猛然又響起狼嗥,天小邪肩頭一縮,漂亮的眼瞳含淚。嗚嗚嗚……好可怕!
   “……”看他害怕的模樣,南宮穎頓時啞口無言,到底誰是誰的保鑣呀?依這情景看來,說她保護天小邪還差不多!
   見他緊張兮兮地抓著自己的袖袍,就好像從前小璇跟在她後頭抓著她衣擺的模樣,南宮穎心頭微軟,有種無法形容的情緒在胸口發酵。這種感覺,好似當年和小璇相依為命的感覺。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般和人生死與共的感覺了。
  這幾天來她動不動就把小璇和小邪想在一塊兒,對天小邪她有種說不出的親近感,簡直真把他當作親人看待了,可是說親人又不太恰當,似乎還多了些其他的……
   南宮穎回過神,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拿著火把繼續往前走。
   “穎姑娘!”
  “噓,別羅唆!我們得盡快趕路,離開這裡就沒有這麼多狼了。”
  “可是我們的方向好像走錯了。”天小邪小聲地道。“在下總覺得越走越靠近狼窩。
   “是這樣嗎?”南宮穎擰起秀眉,不願承認自己分不清東南西北。
   “不會錯吧?老夫婦不是說沿著山路走就會進城嗎?”
   可是剛才有條雙叉路,你選錯方向啦!
   心裡有話好想說,但天小邪忍住沒說出口,乖乖扮演傻氣小班的角色。若真順著這條山路走到底,很可能會走到天涯海角去了!
   “小邪,你有沒有看見什麼?”忽地,南宮穎反抓住天小邪的手,驚疑不定地看著前方。
   山路越走越崎嶇狹窄,南宮穎也開始懷疑自己定錯方向了,但又是哪裡出問題呢?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前方好像有雙碧綠色的眼睛,正瞪住他們瞧……
   垂眸瞥了眼握住自己的冰涼小手,天小邪慢吞吞地問:“看見什麼?”
  她掌心軟綿綿的,即使有粗淺傷疤仍無損美好的觸感,讓仙頓時心跳加速。
   “樹叢裡有雙綠色眼睛瞪著咱們,難道你沒看見嗎?”沒察覺到他的異常,南宮穎越說心裡越害怕,停下腳步,索性不走了。
   “在下沒看見。”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絕倫的側顏,其他的啥都沒看見。
   沒想到只是這麼輕輕一碰觸,就在他平靜的心湖掀起這麼久的波濤。
  南宮穎全身寒毛豎立,處於備戰狀態,她的勇敢全是強撐出來的,其實她比誰都伯黑,更甭提面對一群惡狼了。
   “……小邪,我想我們還是回頭好了,這條路應該不會通到城裡。”南宮穎吞吞口水,決定承認錯誤,正想回頭,突然有抹灰影朝他們撲來,嚇得她連火把也扔了,直接回頭抱住天小邪勁瘦的腰身。
  “啊!真的有東西啦!”
  就在她轉頭的剎那,天小邪手中巨劍倏然出鞘,只見寒芒一閃,快得讓人反應不及。
  只見天空無聲落下點點血珠,朝他們撲來的惡狼眨眼問已然斃命,天小邪風眸裡冷光閃過,抬手抹去頰上的血漬。
  這是遇見危險時下經過思考的直覺反應,威震北方百鬼堡堂堂三堡主的真正身手。
  “穎姑娘,不怕!惡狼死了,沒事了。”掩去殺氣,又恢復天真無邪的天小邪揚起無害的笑容,像哄小孩般輕拍她的背心。
  咦?南宮穎慢慢揚起埋在他胸膛的小臉,不敢確定地瞥了眼地上的狼屍,表情驚愕。“你什麼時候……”
  “什麼東西什麼時候?”眨眨眼,天小邪表情好無辜,仿佛凶手另有其人。
  “小邪,你不是也怕嗎?什麼時候……”她怎麼沒發現他何時動手?無聲無息,連狼臨死前的哀號都不曾聽見,好像那只狼原本就躺在地上當屍體似的。
  “在下很怕呀!”天小邪點頭,一臉的無辜。
  “既然你伯,怎能……”怎能在瞬間殺掉一只狼?
   “因為它想攻擊穎姑娘嘛!在下一見惡狼要攻擊穎姑娘突然什麼都忘了,直覺拔劍出鞘有如神助!”天小邪話說得好認真。
  有如神助?南宮穎粉唇微啟,總覺得他的回答有些怪,難以信服。
  天小邪、天小邪……打從那日在溪邊他硬要纏著她開始,她從沒認真探詢過他的來歷,他揚在唇邊的笑容永遠如此燦爛無邪,無論說什麼她都信了。
   “小邪……”喉間干澀澀的,南宮穎眨也不眨地望入他漂亮深邃的鳳眸,好想看進他內心深處。
   “你究竟是什麼人?”他的身手太好,好到讓她……有些害怕。
   “在下?”睜圓清亮大眼,天小邪指著自己鼻尖。“在下就是天小邪呀!”
   “可是方才的你和平常膽小怯懦的你相差太多了,我……”
  “那是因為穎姑娘有危險啊!不管對方是什麼人,只要誰敢欺負穎姑娘,在下都會有同樣反應,在下曾答應過會守護穎姑娘的嘛!”搔搔頭,天小邪靦腆地笑了。那笑極淺,卻讓南宮穎心慌意亂。
   忽然說出這樣的話,害她…
  臉好紅,染上兩朵徘雲,更添艷色。
  “……”僵硬地放開雙手,南宮穎這才察覺自己做了什麼蠢事,居然大膽抱住人家不放。
   “咳咳,那個……咳咳咳……”清清喉嚨掩飾不自在,偏偏融成一團的腦袋想不出任何話,害南宮穎連直視他的勇氣都沒有。  
   向來引以為傲的聰穎機伶都到哪兒去了?不過她發現好像真要一碰到危險,天小邪就會一反常態,突然變了一個人,及時的解除危機,讓她好……心動!
   “穎姑娘,你還好吧?”見她神色不對,天小邪故作後知後覺的問道。
   
   “本姑娘當然沒事!怎會有事?”碰見自己難解的問題,愛逞強嘴硬的性子就會跑出來,南宮穎理理發絲,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頭一甩逕自走在前頭。
   “……”黑瞳微縮,天小邪看著南宮穎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抹復雜神色掠過俊顏。接近南宮穎,當初就是打著要獲取她信任的如意算盤,他知道她會喜歡他,也刻意默許這種感情發展、擴張。因為南宮穎越喜歡他代表他得到藥王符的機率越大,可是千算萬算,他卻漏算一項最重要的因素……
   遲早要面對結局的那一天,他該如何對她說出口?
   相傳,國境之北有座名為蒼紫的聖山,山上有著珍奇異獸、奇花異單,是學醫之人最向往之地,可惜真正位置沒人知曉,不!應該說到底有沒有這座山都是個謎。
  南宮穎坐在火堆旁專注看著手中的泛黃紙卷,秀麗眉心深鎖。紙卷上的圖形和字跡模糊不清,唯一能勉強看清楚的,是左下角小小的蒼紫二字。
  這是她無意中取得的蒼紫山地圖,一直被她貼身收著。
  國境之北……她的確依計畫往北而行沒錯,可越往北走,心中不確定感越濃,如果……如果這只是個傳言,世上並沒有蒼紫山,天大地大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有時候想一想,這個藥王也當得真命苦哪!別人以為她喜歡雲游四海,事實是跑給別人追,成天逃逃逃,也不知道逃個什麼意思……沒錯,當年是她先招惹司徒君烽這個大魔頭,可是。那時年輕氣盛嘛!只想爭個第一,硬拉著毒皇一年一試,結果玩過頭,現在不想玩也不成了。
  若有個地方能借她躲躲就好羅!不怕那些上門要藥王符的混蛋,又可以躲過毒皇司徒君燁的莫名執著。
  “穎姑娘,你在想什麼?想到出神了。”幸運在溪邊抓到兩條肥魚,天小邪動作熟練地清除魚鱗內髒,放到火堆上烤。
  “什麼也沒想。”南宮穎搖搖頭,將地圖收回懷中。
  “穎姑娘,還記得我們剛認識時提到的國境之北嗎?”翻轉架上烤魚,天小邪故作不經意的問,把真正心緒隱藏起來。“在下一直很好奇你怎會對那種荒涼之地感到興趣?”
  為何有興趣啊……
  咬咬唇,欲言又止,南宮穎揚眸睇望坐在對面的他,猶豫是否該把心裡的話說出口。火光照映下,天小邪俊秀的臉龐顯得陰暗不明,偏偏沒來由的,她覺得很安心。
  說就說吧!她相信天小邪不是壞人。
  “小邪,你聽說過蒼紫山嗎?”這是她第一次對人提起心中的想法,沒想到短短的相處,她對他已是全心信任了。
   “蒼紫山?”
  “嗯,國境最北方的聖山,高聳入雲虛無縹緲,你聽說過嗎?”  
   “江湖上人人都聽說過這座聖山。”天小邪笑著領首。表情略過一絲狐疑。
   “不過蒼紫山只是傳說,這世上怎會有每隔五十年才出現一次的山?若真有,其他的四十九年它會在哪裡?”
   “如果有呢?如果真有那座山呢?”就算是最微弱的希望也不願放棄,南宮穎語氣急切。“不管是真是假,路程有多險阻,我都想去看看。”絕美臉龐浮現不容忽視的堅定,天小邪看出南宮穎是認真的。
  “在下提醒過你要前往國境之北必先經過一大片荒漠,那裡日夜溫差極大,凶惡豺狼虎豹橫行,即使如此穎姑娘的決心也不改變嗎?”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非去不可?天小邪不禁疑惑了。  
   從她的說法判斷,藥王符似乎不在那裡。
  “我知道,但我願意賭一賭,反正……”南宮穎話聲微頓,揚起一抹虛幻笑弧,黯色光芒在眸心凝聚。“本姑娘也沒啥好掛念的。”
   最多……最多就是讓毒皇司徒君烽那家伙變成江湖上使毒用藥的第二把手,不過那也無所謂了,她不想再繼續比試下去。
   “穎姑娘年紀輕輕,說起話來卻像看破紅塵的老頭子。”不喜歡她此刻說話的語氣,天小邪皺眉。
   她的性子該是樂天開朗才對,到底是什麼原因把她逼到這種地步?話說回來,他還挺喜歡她那種動歪腦筋的賊賊笑容,雖然很妖,卻也讓他很心動。
   “本姑娘是看破了沒錯!早看破人心險惡和那些說著假話其實另有所圖的家伙,我人不老,心卻很老了,這世上最後一個好人就剩你天小邪而已!”隨手拾起枯枝畫著地上沙土,南宮穎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要不是有個王八蛋莫名其妙說她擁有能一統天下的藥王符,她會落到被追殺的處境嗎?要是讓她逮出是誰在造謠生事,非把他毒成啞巴不可!
   不過想歸想,做歸做,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凶手是誰了!
  “穎姑娘去蒼紫山,是為了……”天小邪將藥王符三個宇咬在嘴裡忍住沒說出口。“還不是為了逃避那些壞人。”
   南宮穎揚睫瞪他一眼。“喏!這些話我只對你說,倘若有誰知道本姑娘躲在蒼紫山,肯定就是你大嘴巴!”
   “穎姑娘,我不會出賣你的!”天小邪急急說道。
  “我也相信你不會,故意逗著你玩的。”南宮穎皺皺鼻尖,笑了,笑得閉月羞花,美得不可方物。“誰叫你老實好欺負呢!”偶爾欺負一下老實人可以調劑身心,這就叫作苦中作樂。
  “穎姑娘真愛欺負我。”天小邪裝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本姑娘肯欺負你是你天小邪的福氣,多少人我連看他一眼都懶呢!”托著美腮,南宮穎眸光幽遠。“話說回來,我想去蒼紫山是認真的,我啊!想去一個沒人能找得到的地方度過下半生,我已經厭倦這種日子了。”
   逃逃逃……搞不懂自己到底為了什麼在逃?每個人都想得到藥王符,若藥王符這麼神奇,她還需要和他們玩躲貓貓的游戲嗎?真不明白那些人如何想的,腦袋裡都裝豆腐渣?
   “穎姑娘?”她又出現這種表情。
  每每見她露出寂寞的神情,他的胸口總會沒來由一緊,好想把她抱進懷裡安慰。
   想法閃過腦海的瞬間,天小邪心一凜,俊顏微變,他剛剛在想什麼呀?難不成自己太過入戲,放入的感情已經比想像中還要深?這不是好現象,他們遲早要分道揚鐮,他得保持理智才行。
   “……不說這些廢話,快給本姑娘東西吃吧!我快餓壞了!”不習慣在人前洩漏太多脆弱,南宮穎大刺刺開口,好掩飾方才的失態。
   她伸出雪白玉手,等著食物送上門。
  “喔!”將烤熟的肥魚拿到她面前,濃密長睫掩去他復雜的眼神。  
   跟在南宮穎身邊好些日子了,每每她提起藥王符總是無限惱恨,他不禁懷疑是否真有藥王符存在?還是又是一樁不實的江湖傳言?
   若該死的沒有藥王符,那他到底是為了什麼淌這渾水?到時又該如何收場?

 

第四章

 
   當天小邪和南宮穎好不容易穿越崎嶇難行的山道踏進殤賊的剎那,眼前蕭索空寂的景象讓他們完全愣住了,不敢相信這裡是繁榮富庶的大城之一。
   風吹過卷起黃沙,冷清街道戶戶門窗緊閉,放眼望去只有名衣著破舊的老人孤伶伶坐在廟前階梯,空茫眼神像是失去希望。
   “怎麼會這樣?”南宮穎水眸環顧四周,和想像中熱鬧的景象天差地遠。“這裡究竟發生什麼事?”
   “空蕩蕩的,連只貓都沒有看見,感覺好像死城喔!”輕拉著南宮穎衣角,天小邪低語。
   “這樣子不像被盜匪侵略,那為什麼……”
  “是瘟疫……城裡突然蔓延一種好恐怖的瘟疫,短短兩天就死了大半的人……”聽見他們的說話聲,坐在階梯發呆的老人插進話,灰白色的眼珠子看向天小邪。
   “瘟疫?”擰緊秀眉,南宮穎感到意外。
  “就是瘟疫啊!連家禽畜生都不能幸免,每天每天都不斷有人死去,官府怕疫情擴大下令封城,只要誰家死人就拖去後面燒了。”
  難怪殤城會變成這副冷寂蕭條的模樣,原來是瘟疫侵襲啊!天小邪默然不語。
   聽完老人的解釋,南宮穎緊鎖的眉心不曾松開,撲面而來的空氣干燥揚滿沙上,帶著灼熱溫度,干烈得像要撕裂人的皮膚,南宮穎臉上若有所思。
   “年輕人,你們快離開這兒吧!別把小命也賠進來了。”老人語重心長的勸道。“過了這個城,沿著大路再走個一天路程還會有小村鎮,你們到那裡再休息吧!”
   “老爺爺,您不走嗎?”天小邪反問。
  “我生在殤城長在殤城,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能逃去哪裡呢?更何況我也感染瘟疫,走到哪兒還不是死路一條?”老人沉痛搖頭。
   “老爺爺,您也感染了瘟疫?”聞言,正在估量情勢的南宮穎回頭。
  “是呀!我的老伴、兒子、媳婦都因瘟疫過世了,只剩我這老頭子還在苟延殘喘。”
   “老爺爺,小女子略通歧黃之術,能幫您看看嗎?”
  “原來姑娘是大夫?”老人驚訝地瞪大灰白色眼珠。
  “只是稍有研究而已,失禮了。”不等他回應,南宮穎主動按住老人腕脈,美眸倏然瞇細。
   果然!
   “老爺爺,這場瘟疫多久了?”南宮穎沉吟一會兒,問道。
  “不到五天的時間吧?或許更短…”老人偏頭回想。“有天街角賣菜的老王忽然在家發病,接著一個個都病倒了,好快就蔓延整座城……”
   “老爺爺,若我沒猜錯,鄰近幾個村鎮都沒事,只有你們出問題對吧?”南宮穎又問。
   “沒錯。”老人看她的眼神帶著驚訝。
  “發病症狀先是高燒不退、腹部劇烈絞痛、胸悶,然後口吐白沫全身發紫身亡?”南宮穎說出病症。
   “姑娘,你怎麼知道?”老人睜大眼。
  是神、是神,難道上天聽見他的祈禱所以派仙女下凡嗎?
   “……”她當然知道,因為這不是瘟疫,是中毒!
   是有心人對全城的人下毒,造成瘟疫的假象。南宮穎在心底飛快盤算,她迎上天小邪不解探詢的目光,話卻是對老人說的。“老爺爺,您可知道殤城總共有多少口水井?”
  “我不清楚啊!大大小小應該二、三十口有吧!”
  二、三十口呀!那就麻煩了。
  “您先把這顆藥丸服下,病自會痊愈。”南宮穎從紫玉瓶倒出兩顆芳香四溢的藥丸。“接下來的,我再想辦法。”
   “姑娘,您能醫這瘟疫?”老人大喜過望,緊抓住她袖袍。
  “您放心,沒有問題。”只要能讓她找出下毒的源頭,確定是哪種毒物,要救殤城的人不成問題。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您簡直就是活菩薩降世。”老人情緒激動道。
  微微一笑,南宮穎沒多說什麼,淡淡憂色鎖在眉心。
  太巧了,真是太巧了,在她到達的前一步,整座殤城的人被下了毒,雖然不知幕後黑手的目的為何,但她隱隱覺得和自己脫下了干系。    
   想到極可能又是想得到藥王符的惡人布下的餡阱,南宮穎咬緊牙,惱恨情緒湧上胸口。
   “老爺爺,您先多休息,我再四處看看。”揮別老人,南宮穎轉進小巷弄。
   “穎姑娘,你真厲害,只不過探探脈象就能知道病因,藥王果然名不虛傳!”天小邪一臉欽佩。
  “不是本姑娘厲害,我只是料中罷了。”南宮穎別開臉,語氣冷冷的。“這不是瘟疫,是中毒。是有人狠心對整座城的百姓下毒。”
   “中毒?”天小邪吃了一驚。
  “這兒氣候干燥並非潮濕悶熱之地,若要說有瘟疫病情爆發機率不大,我方才幫老爺爺把了脈,確實是中毒沒錯。”
   “但是誰會對整城的人下毒?”
  這問題問得好,她也想知道凶手是誰。
  “不管是誰,我只擔心那人是沖著本姑娘來的,自始聖終都是請君人甕的陷阱。”
   “你的意思是下毒之人也想得到藥王符?”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為了個人私欲殘害這麼多條人命,不怕睡不安枕嗎?殺氣悄俏凝聚,天小邪瞇細鳳眸。
  “沒錯,若這是對方為了逼我現身,吃定我不會棄全城的人於不顧而設下的陷阱,事情就此想像中棘手了。”咬緊牙,南宮穎冰冷道。
   早說會被自己的爛個性害死,沒想到一語成真。不過她寧願和那幫惡人正面沖突,也不願再見到有人因為她而受害。
   這是她南宮穎的私人恩怨,不能牽連旁人,更何況是全殤城數百條人命。
   “穎姑娘,你打算怎麼做?”    
   “不怎麼做,先幫活著的人解毒,其他就看著辦了。”
   “你不是說這可能是個陷阱?想對付你的人隨時可能出現?”這樣一來豈不是自動往陷阱裡跳嗎?
   “就算如此,本姑娘也不可能丟下他們不管!那可不是本姑娘的作風!”南宮穎一甩袖定在前頭,怒氣沖沖的。
   “哼!想殺本姑娘,他們也得付出相當的代價才行!”看著她負氣而走的背影,天小邪忍不住薄唇微揚。
  是呀!這就是南宮穎的性子,都已經相處好些時候,他早該明白才是。倔強、不服輸,膽小、脾氣壞,偏偏心腸比誰都軟。明知是計謀,她也不會對殤城百姓棄之不顧。
  而他對她……似乎越來越割捨不下了。
  烈日當空,吸進肺裡的空氣熱得仿佛都要燃燒起來。
  掬超木桶裡的清水,南宮穎拿到鼻前嗅了嗅,輕嘗一口後陷入沉思。
  “如何?”半倚在水井旁,天小邪看著若有所思的南宮穎。
  “和前面幾個水井一樣,水味道微辣,不留意感覺不出來。證明我猜測的沒錯,毒是下在水井裡,才會無一幸免。”
  “有救治的辦法嗎?”
  南宮穎擰起眉心。“先讓我想想,這毒不難解,畢竟全城百姓這麼多人,我只怕手邊藥材下夠。”
   “沒關系,你把藥方開出來,我去找。”
  “好,我們分開行事也方便些,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喝下這些井水,得盡快調配出解藥才行。”
   “穎姑娘你呢?”
  “本姑娘當然不會閒著。”南宮穎輕咬指尖,眸光燦亮。“我得先清查城裡總共有多少口井,毒性是否相同……”
   “穎姑娘,殤城占地頗廣,你想清查整座城的水井恐怕得走上一天路,這麼辛苦的工作還是由在下代勞吧!”
   “無妨,走就走吧!又不是沒走過路。”擺擺手,南宮穎完全不在意。“更何況你對毒藥一竅不通,還是本姑娘親自探查比較好。”
   “可是……”  
   “別猶豫了,全城百姓還等著解藥呢!我們現在就分頭行事。”南宮穎直接下了決定。
   天小邪還是沒動,深如幽潭的黑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
  她是真的把全城百姓生死掛在心上,不是隨口說說,雖然她老是裝作無情冷酷,但他明白她不是硬心腸的人。面對這樣的她,他更對自己的卑劣感到慚愧。
  倘若他們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相識就好了,他對她沒有圖謀,能坦然交心。濃濃遺憾浮上心頭,天小邪真惱恨中了大哥二哥的奸計,沒事瞠這渾水。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為何用那種眼神看我?”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南宮穎直覺撫上自己的臉。哪兒不對勁嗎?
   “沒事,只是覺得穎姑娘跟想像中不太一樣。”淡淡暖意揉進他的眼,天小邪說得雲淡風輕。
    她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反正他捨命相陪到底,這是目前他唯一能替她做的。
  “哦?怎麼不一樣法?”被他的話挑起興致,南宮穎笑著問。
  “秘密。”回她一抹燦爛無邪的笑容,墨色巨劍扛在肩頭。天小邪笑嘻嘻地轉身便走。
   剛才他突然想通一件事,雖然有些心痛,但等到時機成熟時,他自會向她坦白。
  “咦?怎能是秘密?快回答本姑娘!”見他存心耍賴,南宮穎急急跟在他身後。
  哪有人挑起別人胃口又不把話說完!這家伙越來越不可愛了。
  “秘密就是秘密。”薄唇揚起愉悅笑弧,天小邪仍不松口。
  “天小邪!”
  “秘密。”
  正斗嘴走離的兩人,誰也沒發現屋頂上有抹瘦高黑影冷冷看著他們。
  “小邪、小邪!殤城總共三十二口水井,我已想好要如何救城裡百姓了。”一整天,徒步走過整座殤城,南宮穎終於歸來,她抹去額角汗珠,站在客棧廚房門口氣喘吁吁。
  金色夕陽灑落她身後,柔和光芒映在她清美絕倫的側顏。
  天小邪望著她的黑睜微瞇,為眼前這幅美麗的景象失了神。
  好美。
  “你打算怎麼做?”急忙回過神地問,天小邪心中漣漪猶未平息。
   “中毒百姓不少,我們不可能挨家挨戶發藥。”
   “本姑娘才不會用這麼笨的方法。”南宮穎皺皺鼻尖,像是在惱他小看自己。
  “怎麼中毒就怎麼解毒,我要把草藥分成三十二份投在每一口水井裡,這樣每個人都能喝到解藥。”
  驚訝地瞥她一眼,天小邪不得不承認這是絕佳辦法。
  “在下今天照你的吩咐跑遍所有藥行,不過收獲不多。”天小邪無奈地揚高手中藥材。“大部分藥行早已關門大吉,想搜集足夠草藥恐怕要到附近村鎮購買了。”
  “雖然都是常見藥材,但要分作三十二份投入水井,光靠城裡藥行的藥確實不夠。” 南宮穎咬咬唇,有些苦惱。“沒關系,天還沒黑,現在到鄰鎮的話,或許能趕在天亮前回來……”回頭走出門外剎那,纖弱身子一晃,差點軟倒在地。
   在她與地面做最親密接觸的瞬間,掠出廚房門外的天小邪眼明手快地將她撈回懷裡,免她把自己摔得鼻青臉腫。
   “你沒事吧?”垂眸凝睇她蒼白的兩頰泛著異常紅暈,天小邪即使不是大夫也能瞧出她的異樣。
   “忽然頭有些暈。”按按眉心,她低語。
  或許是中暑吧!不習慣此地干燥炎熱的氣候,一直不太舒服。
  “你臉色好蒼白,你今天可有進食?”擰緊眉,天小邪的表情,帶著關心的責備。她該不會頂著烈陽走了一整天的路?難道不要小命了嗎?對於她疏於照顧自己,天小邪忍不住生氣。
  “沒有,我想盡快查探完所有水井,所以……”
  “沒有?”天小邪挑高一道濃眉,不輕不重截斷她的話。
  好凶呀!這是她所認識的天小邪嗎?眨了眨美眸,俊秀娃娃臉映滿眼瞳,沉穩有力的心跳近在耳邊,靠在天小邪的懷裡,濃濃的安全感將她圍繞。眷戀他懷裡的溫度,就這樣偷懶一下好了。
  認識天小邪好些日子,總覺得他擁有多種面貌,撇開他膽小的缺點不談,在危急時刻其實是個能保護女人的男子漢啊!不知道他喜歡哪種個性的女子?百依百順?精明能干?不過像他這樣溫吞的個性最好別配性子太強的女子,否則他被欺負到死,話說回來,在他家鄉是否有溫柔婉約的女子在等著他回去……腦中浮現有人癡癡等他回家的模樣,南宮穎莫名心微悶,還有一點酸。
   “穎姑娘,你有聽見在下說話嗎?”
  懷中人兒柔若無骨,這兩天來一直為殤城百姓忙碌奔走的她,卻忘了照顧自己!天小邪無害可親的面具差點破裂長出獠牙。
   “啊?”回過神,南宮穎迎上他燃燒闈色火焰的鳳眸。
  “購買草藥的事明兒個再說吧!今天你得好好休息。”天小邪聽似平靜的話聲裡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這女人實在是讓人不放心呀!
   “可是……”
  “沒有可是。”天小邪言簡意賅地截斷她的話,真性情隱隱
     咦?溫和的小邪何時變得如此霸道,該不會是被壞脾氣的目已給影響了吧?
   南宮穎紅唇輕啟正想反駁,不料天小邪沒預警一把打橫抱起她,嚇得她連忙摟緊他頸項。
  “天小邪!你……”她懼高呀!雙腳沒踩在地上就會頭暈目眩。
  “如果連你都累倒了,還有誰能幫助這些百姓?”
     “我……”
  “在下抱你回房歇息,晚點再送食物給你,你先好好睡一下吧!”跨著穩健的步伐,天小邪往她下榻的客房走。  
   鼻子嗅進的全是他的陽剛氣息,從沒跟男人如此貼近的南宮穎粉頰倏地燒紅。  
  她真的頭暈目眩了,可卻分不清是因為懼高還是被天小邪抱在懷裡的緣故?反正她胸口整個發緊,狂跳的心快麻痺了,她……
   好像喜歡上天小邪了。
  “大當家,屬下照您的吩咐在殤城的井水裡下毒,如今一切正朝咱們的計畫走。”
   站在屏風之外,滿臉坑疤的中年男人恭敬地抱拳稟報,赫然是站在屋頂上冷眼打量天小邪及南宮穎的瘦高男子。
   “無涯,真是辛苦你了。”舒服坐在屏風之後,白羽慢條斯理放下手中的瓷杯,語氣懶洋洋的。
   “如何?有見到藥王的蹤影嗎?”
   “回大當家的話,您果然神機妙算,藥王南宮穎如您所料留下來了。”身為黑龍幫使毒第一把交椅,薛無涯照實回報。
  “哼!這樣最好,這回她是插翅也難飛。”白羽冷冷一哂,“無涯。你做得很好。”
   “屬下只是照大當家的吩咐辦事,是大當家英明。”
  “南宮穎落腳伺處?”
  “他們在升運客棧住宿,一切都在屬下的掌握之中。”
  “他們?南宮穎不是一個人?”白羽有些訝異。
  “是的,同行的還有一名長相清秀的男子。”
  “哦?”白羽眸心閃過一絲冷芒。連無涯都證實南宮穎身旁的確多一名男子同行,代表蕭龍他們說的是真話羅?“無涯,你看他如何?會是個麻煩人物嗎?”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不足為懼。”薛無涯傲然道。
  “嗯,抓藥王的事就交給你去辦了,順便帶蕭龍、魯齊那兩個笨蛋去將功折罪。”擺擺手,白羽慵懶說道。
   “是。”
  “無涯。”頓了下,白羽又喚。
  “大當家還有何吩咐?”
  “除了藥王要留活口之外,其他的…你知道該怎麼做。”
  白羽含笑瞅他,狹長眼眸不見任何笑意。
  “屬下明白。”狠戾之色掠過薛無涯凶惡的臉。
  桌上燭火微弱,火光跳了下,天小邪猛然睜開俊眸。
  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危險氣味,他抓起巨劍下床,聽見隔壁房間傳來細不可聞的腳步聲。天小邪甫打開房門就碰上手持大刀的兩名黑衣壯漢,他不費力地撂倒兩人,人才沖至南宮穎房門口,正好看見架著南宮穎下樓的黑衣人們。
   “住手!”天小邪急喝,眼明手快地擊退抓住南宮穎的黑衣入。將南宮穎撈回懷中。
   “你沒事吧?”他問,空出的另一手跟對手過了數招。
  “我沒事。”南宮穎用力擦著剛才被捂住的嘴,一臉惱意。
  “本姑娘睡到一半,這些惡人突然沖進來。”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三更半夜摸黑進來抓人,也不報出身分。不管他們是誰,反正是見不得光的鼠輩!”南宮穎牙尖嘴利的嘲諷。
   說他們是見不得光的鼠輩?真是好大的膽子。
  推開手下從中走出來,薛無涯拉下蒙面黑巾,溫文有禮的和南宮穎打招呼。“南宮姑娘,好久不見了。”
  “薛無涯?又是你!”看見是他,南宮穎倏然瞇細美眸,惡狠狠的。
   還真是冤家路窄,上回中黑龍幫陷阱也是他搞的鬼,這次凶手還是他!
   “南宮姑娘,我家主子一直想見你,這回請你務必賞光隨我回幫裡一趟。”
   “少作夢了,本姑娘才不會隨你踏人那個鬼地方……啊!我懂了,殤城水井裡的聲是你下的?”南宮穎恍然大悟,惱怒反問。
   薛無涯微微一笑,顯然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很滿意。“為了要請南宮姑娘到幫裡一趟,只得出此下策。”
   “聽你這只王八烏龜胡說八道!”這麼多條人命哪!南宮穎顧不得美女形象,粗魯低罵。“難道為了一己之私葬送多少條人命都無所謂嗎?就算是土匪也要有點人性吧!”
  他不說話沒關系,正好讓她罵個過癮。  
   “難道你都不怕死後下地獄嗎?就算你不怕下地獄好了,也該為自己想想,不怕損福折壽害得生兒子沒……”後面兩字太粗俗,南宮穎自動消音。
   薛無涯依舊含笑不語,靜靜任由她罵。
  瞪著他皮笑肉不笑的討厭笑容,南宮穎不想罵了,只想直接沖上去抓花那張滿是坑疤的丑臉。他的笑容在在說明一切,他不在乎死多少人,只要能抓她回去,就算犧牲全城人的性命包無所謂。
   他根本沒有反省,真是活活氣死她了!
   “穎姑娘,你跟坑疤臉很熟?”見他們仿佛聊開了,天小邪插進話。
  坑疤臉?
   聽見天小邪這樣稱呼自己,薛無涯臉色倏變,他的容貌是他的禁忌,誰敢冒犯誰就得死。
   送他一枚大白眼,南宮穎撇撇粉唇。
  她跟他才不熟,這叫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他是薛無涯,白羽的愛將,更是黑龍幫裡使毒第一能手,雖然比起本姑娘還差得遠了,不過他的手段毒辣,為人陰險狡猾,最會耍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是個非常討人厭的角色。”南宮穎壓低音量解釋。
   “哦?”天小邪挑高一道濃眉,瞟向薛無涯的眸光冷冽。
   “小邪,我看黑龍幫菁英似乎傾巢而出,這回要逃定恐怕沒那麼容易。”南宮穎往樓下望去,也是滿滿的黑衣爪牙。
   “他們要的人是我,等等有機會你就先逃!”
   逃?天小邪不滿地回頭瞅她一眼。
  這個女人在說啥蠢話?大丈夫哪有丟下女人先逃的道理,她把他當成什麼了?沒注意到天小邪掃過來的犀利眼神,南宮穎想辦法要讓天小邪逃走。
  “薛無涯,你帶那麼多人出來逛大街呀?怎麼?不敢跟本姑娘一對一定輸贏嗎?”玉手擦著纖腰,南宮穎秀眉一挑,故意挑釁。
   “南宮姑娘是本幫的貴客,怎能說輸贏呢?”薛無涯呵呵笑。
  “既然說本姑娘是貴客,還帶著一群手不做啥?你若真有誠意叫他們都滾開!不然別怪本姑娘不客氣了!”話說得凶狠,其實心裡擔心得要死,南宮穎緊張兮兮的回頭,附在天小邪耳旁低語,“他們全是群殺人不眨眼的惡徒,一有機會你就先走,沒必要賠上小命。你甭擔心我,沒找到藥王符之前他們不會對我怎樣的。”
   “你想保護我?”第一次被女人保護,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天小邪睇她,只覺得她的反應好可愛。
   “當然,或許你對黑龍幫了解不多,本姑娘可是吃過悶虧。”
  每每聽見天小邪說保護她的時候,不能否認總是滿心感動,不過這樣就夠了,知道有個人不因藥王符而接近她,願意陪她同甘共苦,她就真的心滿意足了。
  “我不走。”好看薄唇微勾,他干脆地拒絕。
  “小邪!”
  “我說過會保護你,哪有先逃的道理,你放心,這群土匪就交給我。”天小邪朝她微笑,彎彎風眸要她放心。“一開打你立刻離開,我會去山神廟和你會合。”
  “小邪,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你知道對付的人是誰嗎?黑龍幫的爪牙耶!更何況他們人數眾多,還有隨時會出陰招的薛無涯!” 見他執意留下,南宮穎不禁急了。
  看看天真無邪的天小邪,再看看那些滿臉橫肉的粗魯大漢,不用開打她就能預見天小邪的下場。
  是,她知道天小邪有時會變得很強、很有男子氣概,可是他弱的時候更多,所以還是別讓他涉險吧!
   聽她把黑龍幫眾形容得非常了不起,天小邪臉微沉,惱她小看自己。
  “記得,等等一開打你就往客棧後門跑,咱們山神廟見。” 他重申,語氣帶著不容質疑的堅定。
  “小邪……”心懸他的安危,南宮穎紅了眼眶。“聽我的話。別任性了。”
  任性?不!她才該聽他的話。
  看著天小邪的表情,南宮穎知道他不接受自己的建議。
  “不然我們一起走!”她脫口而出。
  要嘛一起留下來,要嘛一起走,她才不要一個人落跑,如果……如果小邪有個三長兩短,她會……同生共死!對!她要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眼看她急紅了眼眶,天小邪心頭微熱,大手一伸將她攬進懷中,在她額上印下一記輕吻。
  在這種危急時刻還會想保護他的可愛女人,錯過她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不想再做無謂的掙扎,就算他不斷告誡自己要保持理智又如何?他還是無法抗拒對她的喜愛!既然如此,干脆將她納入羽翼下保護吧!
   咦?捂著額際,南宮穎忘記還身處危險之中,睜著水眸愣愣望住他,感覺被親吻的地方仿佛要燒灼起來。
  他吻她……他在這時候吻她是什麼意思?訣別之吻嗎?嗚嗚嗚……她不要啦!心慌意亂地拉住他衣袖,還來不及對他說什麼,天小邪在她耳邊低語後,以內力將她送出客棧外。
   南宮穎只覺眼前一花,下一刻人已安然立在客棧外。
   “追!”
  “快追!”  
   “不必追了,想得到藥王,先經過我這一關吧!”大手擋住黑龍幫眾,天小邪傭懶出聲,漆黑如墨的風眸冷冷掃過他們。
   “臭小子,你真以為能阻止得了我們?”他輕忽的態度令人生氣,薛無涯怒哼。
  “你知道為何要讓南宮穎先離開嗎?因為本少爺不想讓她看見你們慘死的模樣,那會壞了本少爺的計畫。”薄唇揚起談到不能再淡的笑弧,天小邪緩緩拔劍出鞘,語氣譏誚。“一群烏合之眾,由本少爺親自動手算瞧得起你們。”
  薛無涯嗅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不尋常氣味。“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快報上名來。”
  他絕非沒沒無聞的平凡小子,一般人不會有如此懾人的威迫力。
  “閻王。”
   最後一個字還在舌尖跳動,一抹飛掠而去的冷光卷起腥風血雨……

 

第五章


   跑跑跑……不斷奔跑的雙腳像被綁了鉛塊,沉重不已。
  在大街上狂奔的南宮穎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紛亂腦子裡反覆重現天小邪親吻她的畫面,原本不平靜的心更是亂得一塌糊塗。
   他突然吻了她,為什麼?難道說他也喜歡她嗎?
   膽小怯懦的天小邪、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她的天小邪、遭遇危險就會充滿男子氣概的天小邪,曾幾何時在她心裡已變得如此重要?  
   同生共死!她是真的這麼想的,就算會被黑龍幫抓回去也罷、逃不出來也罷,總之她不能丟下天小邪不管!
   認清自己的心意,南宮穎腳跟一旋想回客棧,冷不防被一名圓胖黑衣人擋住去路。
   “你……”沒料到有人跟在身後,南宮穎狠狠嚇一跳,“你是黑龍幫的人?”
   絕美容顏蒙上寒霜。
  甩不開的惱人蒼蠅,非得這樣陰魂不散不可嗎?
   “我?”奉命暗中保護南宮穎的梁大富愣住,忽然不知該如何介紹自己。方才接到三爺指示要他暗中保護藥王的安全,卻沒交代他要以什麼身分出場。
   “呃,我……”
   “為了藥王符不惜犧牲無辜百姓,如此殘忍無道的手段,難道你們都不覺慚愧嗎?”再也按捺不住怒氣,袖中銀針悄悄落入玉掌,南宮穎怒問。
   被糾纏逼迫的新仇舊恨一時全湧了上來,讓她憤怒至極。
  “為了一己之私毒害那麼多條人命,你們還有沒有人性?難道你們不是人生父母養的?”怒上心頭,南宮穎開罵了。
   的確,手段是很殘忍無道呀!可是人不是他殺的咩!
   汗珠滑過梁大富油亮的圓臉,若非戴著黑巾掩飾身分,他真想擦擦額角的汗珠。
   好幾次張口欲言,卻不知該如何替自己辯駁,深伯不小心說錯話招來三爺不悅。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嗚嗚嗚……
  若非南宮穎臨時改變心意想回去自投羅網,他根本不會現身,自然也不會面對眼下這種窘境。
   現在可好,他要如何自我介紹?想破頭就是想不出來。
  “不說話?不說話就是默認所作所為羅?”南宮穎朝他逼近一步,這回換梁大富急急後退。
   身為閣鬼情報網的頭子,對藥王再了解不過,藥王南宮穎的功夫普普通通,但卻有不少暗器,若不想平白受苦全身長爛瘡,還是和她保持安全距離為妙。
   “怎麼還是不說話?”瞇細美眸,南宮穎凶巴巴問。“啞口無言了嗎?”
   “南宮姑娘,你先別激動,我不是壞人,我是來幫助三……天小邪的。”再不吭聲,自己恐怕會死得很慘,梁大富只得開口。
  “幫助小邪?”南宮穎微怔。“你是他什麼人?”
  “我……” 他是他什麼人?這問題問得好,讓他無法回答。
  “是小邪拜托我前來保護姑娘。”
  不管了,先隨便搪塞一個借口,只要能完成三爺的交付就成了。不過……那聲小邪從自個兒嘴裡吐出來,真有些心驚膽跳的,有種大逆不道隨時會被推出午門處斬的錯覺。
   “小邪拜托你……”南宮穎還是有些懷疑,燦亮美眸眨也不眨地望住眼前的胖黑衣人。
   “他擔心南宮姑娘的安全,要我務必保護你安生到達山神廟。” 再怎麼說他也曾是合鬼情報網第一把交椅,雖然因為年紀大了退居幕後,可要對付這些小上匪還是綽綽有余。
   “我明白了,你是他師父對吧?”南宮穎像是忽然想通什麼,水眸一亮。“他從小最佩服行俠仗義的師父!”
   師父?梁大富愣了半晌,只能硬著頭皮點頭。
  “南宮姑娘真是蕙質蘭心一猜就中,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分,我們快往山神廟去吧!以免小邪見不著你而著急。”
   三爺平時和善溫文,一旦生起氣來誰都招架不住,粱大富只想盡快將人送到目的地交差。
   “小邪的師父,你不用顧慮我,我沒事的,倒是小邪單獨對付那麼多黑龍幫眾讓我很擔心,你還是回去幫他吧!” 南宮穎急切道。
   “光憑那些家伙,三……我是說小邪還不放在眼內,南宮姑娘不必掛心。”清清喉嚨,梁大富急忙改口。  
 
   “就算小邪再厲害,雙拳難敵四掌,更何況還有薛無涯那卑鄙的小人在。”南宮穎咬緊下唇,憂色凝聚眉問。“拜托你回去幫幫他吧!”
   見南宮穎如此在意天小邪,梁大富不由懷疑兩人之間是否有什麼……  
   “南宮姑娘,我還是先護送你到山神廟再說吧!”梁大富輕聲截斷她的話,將心情隱藏得很好。“如果情勢不對,我會回去幫小邪的。”    
  很久沒動手了……飄散空氣中的血腥味有些刺鼻,黑龍幫眾看似人數眾多,要解決其實並不麻煩,三兩下清潔完,唯一失算的是薛無涯的狡猾,竟然趁亂逃走。
   擦去飛濺到俊顏上的血珠,天小邪深不見匠的黑眸飄過一抹幽光,雖然他擊退了一干敵手,但腰腹仍是被劃破一道血口子。
   “三爺,您受傷了?”梁大富受不了南宮穎再三拜托,終究還是折回升運客棧,看著滿地屍首,他心裡仍不免小小吃了一驚。
   好慘烈。
  若被南宮穎看見屍橫遍野的情景,肯定會嚇得說不出話來吧!
   “不礙事,皮肉傷而已。”瞥了眼傷口,天小邪眼皮子未撩一下。“藥王呢?”
   “小的遵照您的吩咐把她安全帶到山神廟了。”梁大富恭敬回答。
   “你不在那兒看著她,跑回來做什麼?”
  “她放心不下三爺,硬要我過來幫忙,可能她不知道三爺的本事吧!”他也不想過來呀!要不是藥王一直死命拜托……梁大富活聲忽頓,表情曖昧。
   “三爺,您果然是個聰明人。”藉著攻占藥王的心,以得到藥王符,這真是個不錯的辦法,不過也要三爺才有這個本事,如果是他……唉!算了!梁大富沒頭沒腦冒出這句話,讓天小邪回頭睨他。
  “小的終於明白您要取得藥王的信任是何意思了。”揉揉臉,梁大富笑得很討厭。
   他說明白倒換自己下明白了,挑挑眉,天小邪等他把話說完。  
   “若小的沒猜錯,藥王八成是喜歡上三爺了,才會這麼擔心三爺的安危,說啥也要小的跑這一趟,我看這下不只藥王符,恐怕她連性命都心甘情願的交給您。”
   “……”沒吭聲,天小邪表情微沉。
  這是意外,他當初並非如此盤算。
  原本他只是想讓南宮穎對自己卸下心防,沒想到事情的發展超出掌控,南宮穎對他的心意昭然若揭,若有一天她發現他也是有所圖,絕對會承受不住這個巨大的打擊。不忍見她傷心難過,可他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無論怎麼做都會造成傷害,除非……除非他放棄藥王符!
   “三爺?”見他表情瞬息萬變,梁大富小心翼翼地問。
  “幫我帶話給大哥,二哥,告訴他們本爺不玩了。”收劍入鞘,天小邪表情淡,語氣更淡。
   不玩了?
   “啊?”梁大富愣住。“可、可是……”
  藥王符不是已唾手可得,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放棄?
   “沒什麼好可是,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你就帶話回去吧!”
  “三爺,小的可以斗膽問您放棄藥王符的原因嗎?”梁大富實在無法理解。
  藥王符哪!得到它就可以得到天下。
  “因為我找到比藥王符更重要的東西。”簡單丟下話,天小邪綻開一抹輕淺笑痕。
  是的,在他心裡已經找到比藥王符更重要的東西,比起得到天下,那名脾氣暴躁又膽小,嘴巴壞偏偏又心腸軟的女人更加重要。
  伸手撫上薄唇,仿佛還殘留著南宮穎的香氣。他會吻她當然是心中已有決定,如果連他都不收留她的話,她能躲到哪兒去?該不會真傻得以為憑她一介弱女子能穿越荒漠找到傳說中的蒼紫山吧?
   什麼國境之北的聖山,根本是無稽之談。
  管他賭輸了啥,大哥、二哥真那麼想要他帶回來的汗血寶馬就拿去吧!
   “三爺,什麼東西會比天下更重要?”見他轉身就走,梁大富急急跟在他身後。
  是他太笨嗎?可他真想不透有啥比天下重要?當武林盟主多威風啊!若大堡主當上武林盟主,身為百鬼堡的情報頭子他也與有榮焉。
  “秘密。”墨色巨劍扛上肩頭,天小邪頭也下回地道。
  秘密?聞言,梁大富的臉頓時好苦。  
   三爺拍拍屁股就走,教他如何向大堡主、二堡主交代?總不能也用“秘密”兩個字蒙混過去吧!
   “你看看你……果然受傷了吧!若非你師父趕去,你恐怕給那群壞蛋生吞活剝了。要逞英雄也不是這種逞法,總得秤秤自個兒的斤兩,保住小命為重。”見天小邪只是腰部受傷,大致上可以勉強稱為平安無事,在新神廟焦急等待的南宮穎總算放下心中大石,她倒出羊皮水壺裡的清水為他清洗傷口,語氣聽似生氣其實擔心的成分居多。
  “師父?”天小邪挑高濃眉。
  “怎麼?你沒碰見你師父嗎?我一再拜托他回去幫你的,話說回來,我能啊那然到達山神廟也是多虧了他。”衣料卷進傷口裡了,不將破碎衣料拿出來會導致惡化,南宮穎蹙眉,幫他脫下染血的外衣。
  這傷勢說重不重說輕不輕,流了下少血,見天小邪一副無功於衷的樣子,難道他不痛嗎?
   嘖嘖,梁大富何時升格變成他師父了?
   “嗯。”天小邪不予置評地應聲,深不見底的眸光落在南宮穎身上,發現她的小手微微發顫,是因為擔心他的緣故吧?
   好想將她緊緊的攬入懷中安撫她,但他得忍住,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要我先走,可有想過我的感受:他們要的人是我,沒道理讓你受牽累,況且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要怎麼辦……”話到舌尖猛然頓住,南宮穎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她漲紅臉,急忙解釋,“咳咳,本姑娘的意思是說你若有個意外,我的良心如何過意的去?”
   話說成這樣像告白了,就算她再大刺刺,向男子告白這種事也……
  粗糙的大掌忽地反手握住她的,令南宮穎心一跳,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別怕!我不會有事,那些小角色我還不放在眼裡。”天小邪輕聲道。
  彼此的目光膠著住,南宮穎心跳如擂鼓,好幾次張口欲言,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別再擔心我了,好嗎?”他堅定有力的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傳遞溫度。
   他牢牢握住自己,不知道什麼原因,南宮穎眼眶突然發熱發漲,鼻頭微酸,仿佛像流浪多年的人終於有了歸屬感。  
   “誰在擔心你……”就是學不來坦然,南宮穎別過頭,不讓天小邪看見自己泛紅的眼眶。  
   天小邪無聲歎氣,她明明就擔心得要命,要不也下會硬要梁大富跑這一趟了,偏偏說出口的話這麼不可愛。
  習慣一個人面對風風雨雨,自己跌倒自己療傷,連撒嬌依靠的本能都忘卻了。
  心微揪是為她,天小邪用力將她一把扯入懷中,南宮穎沒預警撞入他赤裸的胸膛,整個人瞬間僵直。
  “你不用再強裝堅強,如果你害怕孤獨一個人,從此以後天塌下來有我幫你撐著!”什麼狗屁藥王符他不要,他只要她快樂,不再出現落寞的神情。
  “……”南宮穎美眸倏然圓睜,一顆晶瑩淚珠無聲滾落頰面。這家伙又在說啥大話,只不過僥幸贏得一場勝利而已,居然膽敢說這種話……
  他就是老愛說這些話哄她,哄得她整顆心都暖了,才會輕易對他卸下心防.一點一滴喜歡上他,無可自拔。
  對於他的承諾,明知不能當真,但她還是忍不住相信了……所以拜托他千萬別是在欺騙她,否則她會受不了的崩潰……
   將她發顫的嬌軀摟在懷中,天小邪下巴頂在她發心,假裝沒看見她的淚痕。
  他發誓,只要有他天小邪在的一天,絕不讓她再四處躲躲藏藏,浪跡天涯……
  天色蒙蒙亮,外頭的傾盆大雨聲吵醒在廟裡睡覺的南宮穎,她眨了眨美睫,好不容易凝住焦距,赫然發現橫在腰上的大手。
  受到驚嚇地睜圓水眸,南宮穎瞪著身旁的俊美睡顏,頓時記憶一點一點湧入腦海,粉頰紅到發燙。
   昨夜天小邪莫名其妙對她說出那些感人的話,害她難以自持哭得一塌糊塗,哭累了也就昏昏欲睡,就糊裡糊塗地賴在人家懷中睡了大半夜……
   意識到自己大膽的行徑,南宮穎粉頰更紅。
  她最近怎麼了?中了什麼蠱,一顆心為了天小邪起伏不定,她不是要到國境之北找尋傳說中的聖山嗎?就算對天小邪動了心又如何?她是名會帶來大麻煩的女人,不能都把他拖下水呀!
   不行!她還是照原定計畫找尋蒼紫山吧!這樣對兩人都好……
  好不容易有了決定,南宮穎正想起身,感到腰間的手微緊。
  “穎兒,你要去哪裡?”美麗風眸傭懶睜開,天小邪唇瓣微勾,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穎兒?他居然叫她穎兒?眨了眨美眸,很想問個清楚,可惜現在不是時候。此時兩人的姿勢太過親暱,她的螓首靠在他肩窩,彼此大眼瞪著小眼。
   “我、我正打算……”南宮穎難得的結巴。
  “昨夜在下的建議,你考慮得如何?”
  “建議?什麼建議?”昨夜的記憶在她哭得很慘後出現斷層,完全想不起他說過哪些話。況且,她的臉正貼在他赤裸的胸膛,鼻問嗅進的男性氣味混亂她的思緒,教她如何能思考?
   他的唇瓣揚起一抹彎,淺淺的,卻有勾動人心的力量。
  “我知道有個地方,湖光山色風景極佳,在那裡你不用怕再有人找你麻煩,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隨你開心。”
   “除了蒼紫山之外會有那樣的地方嗎?”聽他的形容很叫人動心,可她不敢相信。
   開心……她只求別再有覬覦藥王符的討厭鬼跟在她身後就好了。
  這樣的願望應該不算太苛求吧?
   “當然有,要跟在下去看看嗎?”天小邪溫柔笑問,臉像會發光。
  百鬼堡威赫北方,三名堡主都是深不可測行事低調的高手,要保護南宮穎絕不成問題,光憑百鬼堡三個字,就可以嚇退那些貪婪之人。
   “唉……小邪,我……”幽幽歎氣,他對她越好,她的心越酸,她好怕等到要分開的那一天,天小邪會變成一種可怕的想念。
   “別想太多,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天小邪笑咪咪說道,輕輕幫她把發絲撥到耳後。
  他的聲音和動作是如此輕柔,害她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了。
  南宮穎猶豫半晌,終於點了下頭。“嗯,就去看看吧!”
   好像打從一開始,她就無法拒絕天小邪的要求,就像冥冥中有條無形絲線把他們綁在一塊兒。會答應他,是帶著豁出去的勇氣,因為現在的她無法承受跟天小邪的離別。
   “啟稟大當家,小的有事稟報。”薛無涯戰戰兢兢站在堂下,沒有勇氣抬頭。
   白羽眼也末抬,說出口的話冷冽如冰。“帶了一大批黑龍幫弟兄出門,一再跟我保證絕對能抓到藥王回來見我,結果人沒捉到,弟兄倒是死傷慘重,你還有臉回來?”
   “大當家,並非小的辦事不力,而是有理由,請大當家明察。”薛無涯慚愧地低頭。
   “理由?哼!”他冷嗤。
  在他眼裡只有成功與失敗兩種結果,失敗就是該死,沒有所謂的理由,更何況他已經一再的給機會,再不懲處倒以為他好說話了。
   “大當家,藥王身邊的男子大有來頭,並非尋常人物。”薛無涯低聲解釋。若非他含辱負重假意投降,恐怕他現在也沒命站在這兒說話了。
  “廢話,能擺平我黑龍幫一干弟兄當然個會是普通角色,每次失敗都有說不完的借口,抓藥王真有那麼困難嗎?究竟要浪費本爺多少時間。”白羽神情厭煩至極,陰柔俊顏陡沉。“有沒行其他新鮮話給我聽聽?”
   “大當家,我們已查出那男子的身分。”薛無涯吞吞唾液,疤臉神情猙獰。“他不是別人,正是人稱天下第一堡的百鬼堡三堡主天邪鬼啊!”
  天邪鬼?白羽皺緊眉,稍微冷靜下來。
  莫非也是為了藥王符而來?白羽焦躁地一腳踢飛薛無涯,眉心攏聚狠戾之氣。“百鬼堡有什麼了不起,說什麼天下第一堡,分明就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就算是百鬼堡三堡主又如何?敢阻擋我的好事,我照樣殺了他。”
  被踹飛的薛無涯嘴角泛血,不敢喊疼,連連點頭稱是。“小的知錯。”
  “你何以確定他是百鬼堡三堡主天邪鬼?”憤怒歸憤怒,事情還是得解決,白羽冷聲問。
   “從他使的功夫和天邪鬼從不離身的墨色巨劍……”薛無涯咬緊牙。“他無害的樣子確有騙人本錢,直到他出手之前,小的還沒猜出他的身分……”
   該死的天邪鬼,壞了他的大計。
  白羽失去平日的冷靜,像頭被關在籠中的獅子,焦躁地來回踱步。
  不行!就算對方是百鬼堡,也不能阻撓他得到藥王符的決心,藥王符他是要定了,就算得與百鬼堡為敵也在所不惜。
   看來他非得親自出馬不可,誰叫他的手下全是一群蠢蛋!
   “薛無涯。”白羽倏然停下腳步,語調陰冷。
  “小的在。”
  “找出天邪鬼的下落,本爺要親自會會他。”

 

第六章

 
  官道上煙塵滾滾,風沙滿天遮蔽視線,一男一女在官道上緩緩而行,風吹過,灰布衣袍翻飛。
  走在天小邪身後,南宮穎一個早上靜默無語。她作了一個怪夢,夢太逼真,清晨她流淚驚醒,那種驚懼害怕像條蛇緊纏住她的心,始終無法放松。
  她夢見天小邪松開她的手,摔落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穎兒?怎麼了?瞧你魂不守捨。”感覺出她的不對勁,走在前頭的天小邪低問。
  “天小邪,誰准你叫本姑娘穎兒的?”瞇細美眸,南宮穎故作凶惡,彷佛這樣才能掩飾自己的不安。    
  “在下昨天這麼叫你的時候,也沒見你反駁呀!”眨了眨眼,天小邪無辜道。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不能混為一談!”
  “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昨天……”    
  “昨天在下抱著你,而現在沒有,所以不能叫你穎兒嗎?”天真無邪的娃娃臉笑得好賊。
  “天小邪!”粉頰瞬間燒紅,南宮穎咬牙切齒地喊。
  這真是她過去所認識的靦腆害羞的天小邪嗎?為何跟記憶裡差這麼多?好像認識越久,他的真面目才逐漸顯露出來。
  氣歸氣,看著天小邪俊朗的容顏,南宮穎又想起昨夜的惡夢,忽然像洩了氣的皮球垮下雙肩。
  這個少根筋的家伙根本不明白她是在為誰擔心。
  “穎兒,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好蒼白。”又出現了,那種郁郁寡歡的神情,天小邪輕扳過她的雙肩,要她看著自己。
  他不愛見她悶悶不樂的模樣,還寧願她齜牙咧嘴像個母夜叉.
  “就說不許叫我穎兒!”南宮穎沒好氣瞪他。
  他到底有沒有認真聽她說話?穎兒穎兒的倒是越叫越順口。
  沒吭聲。天小邪一雙清澈如泉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她,非要知道她的身體狀況不可。
  唉……早該明白天小邪像牛般的拗性子,南宮穎知道自己逃避不了。
  “我沒事,可能是南方人的緣故還不習慣干燥炎熱的氣候,渾身不對勁。”勉強笑了笑,南宮穎語調輕松的帶過,沒去提那個夢。“小邪,你說的那個好地方在哪裡?”她轉移話題。
  深深看她一眼,天小邪比向路的盡頭。“北方。”
  “也是北方?”南宮穎怔愣。
  “北方不好嗎?穎兒不是一直想去北方。”天小邪朝她綻開笑容。
  那是因為她想尋找傳說中的聖山啊!
  “穎兒。”故意忽略南宮穎狠瞪的目光,他自顫自的說下去。“你有任何心事都可以告訴我,我絕對很樂意傾聽。”
  “你明白我的。”他笑嘻嘻指著自己鼻尖。
  跟他說?怎麼說?
  說她夢見他摔成肉餅,所以心情很沉重?這會被他取笑”吧!她並不迷信,若非這夢太過真實,就像厄兆,她也不會如此惶惶不安。
  “准備好要跟我說了嗎?”天小邪笑顏燦燦。
  “沒啥好說的。”凝睇他半晌,南宮穎頭一甩走在前頭。
  不說,她完全不想說,總覺得話一出口惡夢就會成真了。
  “穎兒……”天小邪急急跟在她身後。
  “就說不許叫我穎兒,膽敢再亂叫,小心本姑娘賞你一根毒針讓你全身長滿爛瘡!”南宮穎回頭佯怒警告。
  “叫穎兒有何不好?聽起來親切可愛,最適合你了。”天小邪又綻開無辜笑容,不怕死的道。
  “天小邪,別用奇怪的辭匯形容本姑娘!”粉頰微紅,南宮穎
  想當初天小邪多麼乖巧討人喜歡啊!現在卻完全變了一個人,油嘴滑舌的,總是惹得她心慌意亂。
  “一點都不奇怪,穎兒在我眼裡是真的可愛,所以我才會這麼喜歡穎兒呀!”
  見她氣到鼓起腮幫子,回復了生氣,他才松了一口氣。
  他是故意惹怒她的。
  南宮穎總是習慣表現出冷漠,和人保持距離,不願與誰太親近,明明喜歡他,卻怎麼也不願表明心跡,所以他正努力敲敲敲,就是要敲碎她那千年不化的堅硬冰殼,融化她想愛又不敢愛的心。
  他也算用心良苦啊!
  喜歡……不是她錯聽,剛剛從他嘴裡吐出來的真的是“喜歡”兩個字。
  心跳飛快,頭頂都快冒煙了,忽然聽見他告白的南宮穎紅著臉手足無措。
  “我喜歡你,我想你應該也是喜歡我的,所以那夜才會急得哭了。”天小邪笑得眼兒彎彎,就是要逼出她的真心。
  心事被人一語道破,南宮穎窘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
  “天小邪,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誰說本姑娘喜歡你,本姑娘只是擔心你太笨被欺負罷了!”又羞又惱,南宮穎掄起粉拳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往他的臉揮去,被他驚險閃過。
  “我都還沒娶你過門,你該不會現在就想謀殺親夫吧?”天小邪鳳眸圓睜故作害怕,一臉討打的表情。    
  “天小邪,本姑娘要打你,你居然敢閃,你不要命了嗎?還有,誰要嫁給你了!”氣不過,南宮穎掄起粉拳繼續追。
  夕陽西下,將兩人追逐的背影拉得老長,遠遠望去好不甜蜜……
  
  百鬼堡,議事廳。    
  “你說……三弟要放棄藥王符?”搓著光潔下巴,百鬼堡二堡主赤血鬼饒富興味的問。“眼看就要到手了,他卻要放棄?”
  “是的,三爺說他找到比天下更重要的東西。”粱大富有問必答。
  雖然他也不明白什麼東西比天下更重要,不過三爺既然這麼交代,他就乖乖的負責把話帶到。
  “我怎麼想也想不通啊!三弟並非半途而廢的人,更何況還有奔雷做賭注,大哥,你怎麼想?”赤血鬼看向左側高大俊秀的男子。
  “唔……我覺得有問題。”焰冥鬼挑挑眉,還給赤血鬼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大哥英明,我也這麼覺得。”
  “你我都知道他有多看重從塞外帶回的那匹汗血寶馬奔雷,如今卻說放棄就放棄……”
  “肯定發生我們料想之外的事情。”赤血鬼笑容賊兮兮的。
  “那日在東涼亭聊到江湖傳言最難取得的藥王符,是他自己要拿奔雷做賭注,還發下豪語說天下間只有他不要而沒有得不到的東西。”當時用激將法激三弟的壞人就是他。
  他們想得到藥王符的真正原因根本與取得天下無關,只是場意氣之爭的賭局罷了。
  聞言,焰冥鬼沉吟半晌。“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三弟情願讓出奔雷?”
  換言之,那樣東西必須比奔雷更重要才行。
  “大哥,我突然好奇起來了,想去瞧?是什麼讓三弟改變王意。”
  “大富,三弟這陣子可有發生不尋常的事情?”焰冥鬼抬頭問。    
  “不尋常的事情……”粱大富皺眉想了想。“若真要說的話,應該就是為了藥王槓上整個黑龍幫的事吧!”
  “槓上黑龍幫?”焰冥鬼跟著擰緊眉心。“怎麼?白羽也想要藥王符?”
  “是的,他們追藥王已有好一段日子,就在三爺一人擊退黑龍幫之後,突然就說不要藥王符了!”前後變化太快,關於這點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哦?”剎那問好像明白了什麼,腦中靈光瞬間閃過,快得令焰冥鬼無法抓住。    
  “更奇怪的是向來不喜歡動手的三爺,那次居然大開殺戒屬下從沒見他那般殺氣騰騰的樣子。”認識三爺少說也將近十年了,從沒見過他如此痛下殺手。    
  “照理說三爺已擄獲藥王的心,只要三爺願意,拿到藥王符就像囊中取物。    
  梁大富碎碎念的。    
  “大富,你說什麼?”赤血鬼都聽見了。“藥王不是男人嗎?三弟怎麼會……”    
  “藥王其實是名年輕女子,以往都是易容成白發蒼蒼的老頭子,江湖上才會誤傳王是名男子。”梁大福笑著解釋。
  原來王南宮穎不是糟老頭啊!
  焰冥鬼和赤血鬼感到有趣的互看一眼。    
  “大富,那藥王生得什麼模樣?”    
  “說到藥王南宮穎,用八個字形容再恰當不過,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清麗中帶著妖冶,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梁大富豎起大拇指稱贊。    
  赤血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如此看來,答案非常顯而易見,原本只抱著得到藥王符為目的的天邪鬼,不小心對藥王動了真感情,才會決定放棄王符……
  搞半天,原來是三弟的好事近了,呵呵!  
  “不過兩位堡主,屬下一直有件事掛在心上,不知該不該說?”梁大福皺著眉頭。
  “先說來聽聽吧。”    
  “三爺再三囑咐小的萬萬不能洩漏他的真實身分,只能旁這一路不斷接到消息,黑龍幫蠢蠢欲動,尤其黑龍幫主白羽想對三爺不利,屬下擔心三爺會有危險。”    
  “正如你所說三弟行事小心謹慎,他不會有事的。”赤血鬼含笑擺手不以為意。“尤其那小子命硬得跟蟑螂一樣,光憑黑龍幫他還不放在眼裡。”    
  “可是黑龍幫放出緝殺令了!”當情報頭於多年,梁大富看法可沒這麼樂觀。
  “他們放出藥王行蹤,讓所有對藥王符有野心的人蜂湧而至,三爺頓時成為眾矢之的。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讓三爺疲於奔命,最後再坐收漁翁之利……”梁大富話沒說完,用力比出一個殺的手勢。
  “怎麼我聽起來,黑龍幫白羽是個好陰險的家伙?”聞言,赤血鬼沒好氣地瞇細眼睛。
  “雖然與咱們並列一南一北,黑龍幫和百鬼堡不同,本來就非正大光明的角色,正因為如此屬下才會不放心,擔憂三爺中了他們的奸計。”
  只要提起黑龍幫,梁大富滿臉輕蔑,認為世人老將百鬼堡和黑龍幫放在一起做比較,簡直是降低百鬼堡格調。
  不是他心存偏見,那些人全是有案在身無惡不作的亡命之徒,和百鬼堡裡的熱血青年有天壤之別啊!
  “大哥,您怎麼決定?”聽梁大富這麼一說,赤血鬼不禁也開始掛念三弟的安危。三弟武功高歸高性子耿直,難保不會中黑龍幫陷阱。
  “……反正我們閒著也是閒著,好久沒出堡走走了。”焰冥鬼含蓄地看他一眼,回答。“就當作去看看未來小弟媳長什麼模樣。”
 
  “穎兒,前方有個小村鎮,咱們今夜就到那兒休息,明天再趕路。”指著路的盡頭隱約可見的屋捨,天小邪揉揉鼻子笑道。“老在荒郊野地過夜,壓根無法睡個好覺。”
  望向遠方,果然看見數間房屋,南宮穎忍不住回頭瞥了天小邪一眼。
  “我發現你對北方很熟悉嘛!哪條路通往哪裡、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你全了若指掌。別跟我說又是你師父告訴你的。”
  “當然不是,”天小邪沒心機地朝她笑笑。“我沒告訴你嗎?我是北方人嘛!”    
  心裡突了一下。    
  不!他不曾說過。應該說,天小邪不曾提過自己的事,她對他一無所知。    
  凝眸看著天小邪的笑,這個認知讓南宮穎笑不出來,好像有塊大石沉甸甸壓在胸口,更像某種壞預兆,暗示著即將發生.無法想像的壞事。    
  認識天小邪的日子不算短,兩人一起度過風風雨雨,可除了他的名字以外,他的來歷和身世就像個謎;而她居然就接納他了。  
  “穎兒,你的表情好可怕,怎麼了嗎?”回過頭,看見南宮穎凝肅的嬌顏,天小邪不明所以的笑問。    
  “有嗎?我的表情很可怕嗎?”撫著頰,南宮穎勉強扯開笑容,故作無事地越過他。    
  不會的,就算她對小邪一無所知又如何?小邪下會背叛她的,這一點,她敢肯定。用力甩甩頭,甩去心中的不確定感,南宮穎阻止自己胡思亂想。    
  正如天小邪所說,小村鎮的人口不多,但還筍熱鬧,小小市集裡南北雜貨琳琅滿目。    
  “好心的姑娘,求求你賞點銀子給我吧!我好幾天沒吃飯了。”一名跪在城隍廟前的老乞丐頻頻朝人群磕頭,瞧上去好不可憐,但人來人往的誰也沒多看他一眼。    
  聽見他乞討的聲音,忙著左顧右盼的南宮穎停下腳步,站在距他十步之遙的地方瞇眸打量他,秀眉擰在一塊兒。    
  “好心的老爺、夫人,求求你們!”老乞丐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穿著一件灰色短衫,而奇怪的也是那件太干淨的短衫。    
  “穎兒?”見她停下腳步,天小邪喚道。    
  “那名老乞丐好怪。”    
  天小邪順著她的眸光看去,也看見那名老乞丐。
  “不過是名乞丐,有何奇怪?”
  “難道你不覺得……”南宮穎話還沒說完,老乞丐感覺到他們打量的目光。突然一跛一跛地朝他們定來。
  南宮穎見狀,悄俏後退一步。
  “好心的姑娘、少爺,求求你們賞點碎銀吧!我好多天沒有吃東西了。”老乞丐頻頻朝他們哈腰躬身。
  天小邪也感覺到不對勁,老乞丐的行動似乎太過敏捷了。
  “姑娘、少爺,拜托你們……”老乞丐嘴裡還念念有詞,低垂的眼睛裡殺氣進現,出其下意地掏出懷中匕首刺向南宮穎.
  “小心!”天小邪毫不遲疑地推開南宮穎,擋在她身前.
  上當了!老乞丐的目標本來就是天小邪,刺向南宮穎只是幌子,目的就是要引誘天小邪。
  泛著異光的匕首刺入天小邪腹中的瞬間,老乞丐也被他擊出丈外,周圍的人們發出驚恐的叫聲,紛紛走避。
  “你到底是誰?為何出手偷襲?”天小邪大聲問。
  不說話也不繼續攻擊,仿佛他的工作就是讓天小邪負傷而已,老乞丐抹去唇邊血漬,朝他們詭譎一笑後轉身便逃。
  老乞丐的拳腳功夫不高,逃命的功夫倒是一流,轉眼問已不見蹤影。
  “小邪,你沒事吧?”南宮穎驚慌失措的奔上前扶住他,在他腰腹間摸到一抹濕滑,赫然是血。“你受傷了!”
  “我沒事。”咬著牙,天小邪瞪著地上閃著異光的匕首,嗅到一絲陰謀的氣味。
 
  小心翼翼脫下外衣,南宮穎仔細謹慎地幫天小邪清理傷口。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在布料和血肉分離的剎那傳來椎心刺骨的疼,天小邪咬緊牙忍耐。
  “這把匕首淬有劇毒,我出門在外不可能帶全部的藥材在身上,只好先靠益蟲了。”見他眸子緊韌像是忍受極大的痛楚,南宮穎的小手飛快點住他周身大穴。
  “我封住你的穴道,也封住你體內毒素,讓毒不至於蔓延。益蟲能暫時止痛,等手邊藥材齊全就幫你解毒。”
  天小邪頷首,俊顏泛白。
  南宮穎從白玉瓶中倒出一些綠色粉末在掌心,面色凝重地揚眸瞅他。    
  “益蟲會有點疼,你得撐過去。”    
  “恩。”  
  見他已有心理准備,南宮穎的掌心猝不及防地覆上他的傷口。
  “該死的!”劇烈痛楚瞬間竄進四肢百骸,天小邪倒抽一口冷氣,臉龐失去血色,仿佛有千萬只蟲在啃食他的血肉。    
  見他劇痛難耐,南宮穎也跟著紅了眼眶。她打起精神,用干淨的白布裹緊他的腰傷,以防傷口迸裂。    
  “這樣暫時可以了,這段期間你別提氣運功,否則會加速傷口惡化。”她不放心地叮嚀.    
  “嗯。”額際冒著冷汙,天小邪仍擠出笑容要她寬心。
  “那老乞丐不知是何來路……”南宮穎一臉的煩惱自責。“不管他是誰,八成和藥王符脫不了關系,看來你又受我連累了。”    
  “別再說什麼連累。”天小邪揚笑安撫,沒有說出心底的想憂。“男人保護女人本就是天經地義!”    
  他明白對方是沖著他而來,真正的目標是他,可他卻想不透是何原因。    
  難道他的真實身分已經洩漏?    
  若真是如此,看來他得更小心謹慎才行。

 

第七章
 
  火堆在漫漫暗夜裡熊熊燃燒,映照著兩人陰暗不明的面容,南宮穎捏碎一顆白色藥丸敷在天小邪的傷口,嬌顏有著不曾見過的凝肅神情。
  “你傷口惡化了,看來毒性比我想像中厲害。我不能再用蠱蟲,會傷害你的五髒六腑,但是手邊也沒有藥材幫你療傷。”才剛用白布一層層緊裹住,暗紅血漬迅速染透白布。她揚眸瞅他,“這顆保命丹能暫時保住你的命,但也只能撐一段時間,我非得拿到所需藥材不可。”
  從不曾有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看著他迅速惡化的傷口,南宮穎感到一陣挫敗。
  她是堂堂藥王啊!居然連救他的能力都沒有,一想起他傷口持續惡化的下場,極可能毒入骨髓造成永久的傷害,她不禁咬緊牙。
  這毒性復雜多變,簡直就像特別調制來對付她的。    
  若讓她逮到調制毒藥的人,看她如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非毒得他哇哇叫不可!
  “我的傷勢很嚴重嗎?”這句話算他白問了,能讓堂堂藥王露出這種神情,當然嚴重。
  “我盡力了,目前只能靜觀其變。”南宮穎也很想裝出輕松的態度,可她辦不到。她低下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脆弱。
  “總而言之接下來的日子你要特別注意,無論如何都不能運氣。”她再次提醒。   ”
  老天爺!拜托快讓她找到需要的藥材吧!
  “別怕,我不會有事的。”見她神情黯然,天小邪故作無事狀。“難道你擔心“藥王”的招牌會砸在我手上?”
  聞言,南宮穎狠狠瞪他。
  她才不在乎“藥王”這塊招牌,就算砸了也不痛不癢,她真正在意的是他這條小命啊!這個大傻瓜!
  “你想死,本姑娘沒意見,但別死在我眼前!”負氣地,南宮穎扭頭便走。
  她為他擔憂的心情,他到底懂不懂?算她白替他擔心了。
  她不穩的聲線洩漏出她的情緒,天小邪無聲歎氣,將她拉回身前,要她看著自己,不料觸到一手濕滑冰涼。
  “你哭了?”天小邪心重重一沉,愣住。
  比誰都明白她倔強性子,她從不輕易掉淚。
  “誰哭了?那是露水。”撥開他的手,南宮穎反駁。
  露水?他會相信才怪!
  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竟會惹得她掉淚,他不過想安慰她,讓氣氛輕松罷了。
  “穎兒,我……我會沒事的。”天小邪長指沾起她頰邊的淚珠,好不捨。“如果你不要我死,我答應你,我絕不會死!”輕拉她的柔荑,要她看著自己。
  “話倒說得挺滿,你自以為是閻王老爺,能決定壽命長短?”別開嬌顏,南宮穎恨恨反問。    
  他自信滿滿,她卻沒他這份自信,應該說她很心慌。
  天小邪歎口氣,伸臂將她攬進懷裡,頂著她的發心,眸中冷芒乍現。    
  為了南宮穎的安危著想,不管對方是誰,別怪他痛下殺手不再手軟。

  劍芒自眼前閃過,這已不知道是第幾個攔路者,多到讓天小邪不禁懷疑自己變成貼在告示上的通緝大盜。
  “說!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襲擊我們有何目的?”面對像蟑螂螞蟻般源源不絕的敵人,天小邪耐性已然耗盡。    
  “三堡主,我與你無冤無仇,但為了藥王符,只得拿命一搏。”黑衣人大著膽子說道。
  三堡主?
  忽然聽見這個陌生的稱呼,躲在安全角落的南宮穎怔愣,不解地看向天小邪頑長削瘦的背影。
  聽到黑衣人道出自己的身分,天小邪俊顏微變。“你胡說什麼?”
  “呵!堂堂百鬼堡三堡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果能選擇的話,我也不想與三堡主為敵呀!不過為了藥王符,就算你是三堡主也硬著頭皮上了。”
  “是誰告訴你的?”聞言,天小邪殺氣暴增,冷冷質問。
  像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絕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實身分,肯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洩漏消息。
  “不用誰告訴我,全、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三堡主跟藥王同行,想得到藥王符得先殺了三堡主。”想到百鬼堡的名號,黑衣人仍不免膽怯。
  全江湖的人都知道……
  恍然大悟,所有疑惑瞬間解開,這肯定是黑龍幫為了奪取藥王符的奸計!目的就是要他應付源源不絕的來人,直到耗盡體力為止。天小邪怒湧心頭,咬緊牙。
  “本爺不想殺人,快滾!”他怒喝。
  被他迫人的氣勢嚇到,黑衣人猶豫再三,終突還是懾於他的威名,逃之夭夭。
  冷眼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天小邪回頭望向從樹後站出來的南宮穎,此時她正用一種不曾見過的空茫眼神望住他。
  方才他們的對話,她肯定都聽見了。
  “穎兒……”張口欲言,卻不知如何解釋,從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被她發現真實身分,他原本打算等回到百鬼堡再慢慢向她解釋的。
  “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堂堂百鬼堡三堡主,嗯?”南宮穎的聲音好輕,輕得仿佛被吹散在空氣裡。“天邪鬼,你好深沉的心機!”    
  什麼天真無邪的靦腆少年,原來他打從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她!
  算她錯看他了,是她蠢、是她笨!
  “……穎兒。”見她大受打擊的神情,天邪鬼忍不住抓住她的雪白皓腕。
  “三堡主,請別。這麼稱呼我,我承擔不起。”輕輕撥開他的手,南宮穎語氣如冰。
  如今他每喚她一次穎兒,就像在她心上狠狠劃下一刀,嘲笑她的愚笨。
  委屈的淚水擠進眼眶,南宮穎硬是忍住不讓它流下。
  她……南宮穎,這輩子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不再相信。
  “穎兒,我本來想告訴你真相的,只是遲遲找不到機會。”握緊掌中皓腕,天邪鬼不讓她離開。
  “真相?”譏誚地揚起笑弧,南宮穎揚睫回望他。“我已經不知何謂真相了,就像我分不清天小邪和天邪鬼的道理相同。”
  她清冷的嗓音像在控訴他的欺騙,天邪鬼咬緊牙。“我承認一開始接近你的確是為了藥王符,可是……”
  可是他後來愛上她了,也不想得到藥王符了呀!
  用力甩開他的手,南宮穎恨恨瞪住他。
  事到如今,他終於肯說出實話了?他果然是為了藥王符而接近她!心好痛,痛得無以復加,像要活生生撕裂成兩半了。
  每個人接近她都是為了藥王符,連他也不例外,她竟傻得以為他對自己是真心的……
  是她太天真,認不清自己注定是孤獨一個人,早知會如此不堪,她就該毅然決然獨自去尋找蒼紫山,不該傻呼呼的交出真心,瞧她現在落得什麼狼狽的模樣!
  自作多情……拋開藥王符,恐怕沒有人是真心想要她南宮穎。
  淚珠不爭氣地滾落粉頰,南宮穎連抹去的氣力都沒有,她別開頭,一時悲從中來,哭得無法自己。
  “穎兒,別哭了。”她的淚落在他的心版,炙燙他的心,天邪鬼心揪不捨。
  她會難過全是他的錯!他不該低估人的感情,輕率地把感情當成工具。
  他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將傷害降到最低,千算萬算卻沒算到……
  “為了得到藥王符,你故意讓我信任你、愛上你,對吧?”他嘴裡說的喜歡她、要守護她,全都是假的,全都是為了得到藥王符!
  多可笑呀!她居然蒙住自己的眼睛,傻得以為自己真能和普通女人一樣得到幸福。
  “……”
  天邪鬼的沉默讓她更受傷,她多希望他用力反駁,告訴她事實並非如此,但他卻是保持沉默,是默認了嗎?
  淚像斷線珍珠般拚命滾落,她是藥王,擅於為人療傷止痛,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讓自己的心不痛。
  “一開始。我的確故意要獲得你的信任,留在你身邊。”好半晌,天邪鬼嘶啞開口。事實是如此,他不會否認。“但和你相處過後,我發現了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想要的不再是藥王符,而是你。”
  “……”
  “我早放棄藥王符,對我而言你比它更重要!”
  “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花言巧語嗎?”咬緊唇,南宮穎嘗到淡淡的血腥味,卻感覺不到痛。
  “穎兒,我字字句句發自內心。”天邪鬼堅定如鐵地道。
  淚水蒙朧眼前的世界,南宮穎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差點心軟的相信他了。
  不行!不能再心軟,她到底要再受騙幾次才會明白人心險惡的道理?像從前那樣自由自在無牽無掛不好嗎?為何要傻得把真心交出去任人踐踏!
  太過激動,南宮穎眼中一陣暈眩,身子搖搖欲墜。
  “很抱歉,我無法再相信你說的每一個字,應該說,我已經不知道還能相信誰了。”
  “穎兒……”
  “別說了,我多希望那日不曾救過你,就讓你淹死溪流之中!”揚起睫,南宮穎冷冷說道。
  不救他,就不會認識天小邪,也不會愛上他,現在她也不會如此心傷。
  到頭來,她還是孤伶伶一個人啊!
  
  天邪鬼和南宮穎之間的氣氛降至冰點,無論天邪鬼如何努力,南宮穎始終不肯再和他說半句話,把他排除在心門之外。
  百鬼堡在北方,傳說中的聖山蒼紫山也在北方,而往北方的官道只此一條,除非南宮穎捨官道走山路,否則她非得和天邪鬼同行不可。
  風吹過,漫天黃沙,隱隱看見前方一塊寫著大大一個“藥”字的布簾隨風飄蕩,南宮穎的心情好復雜。多可悲呀!不想理他,偏偏滿心懸掛他的傷勢,其實她並沒有自以為的恨他,喜歡他的心情依然存在。
  她好氣這樣的自己……
  “你的毒傷不能再拖下去,我去問問藥鋪掌櫃是否有藥材,只差最後一味黑玉蓮就可以完全解毒了,你在這兒等我吧!”低頭不看他,南宮穎幽幽說道。
  這是兩日來南宮穎主動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原以為她永遠不會再理他了。
  天邪鬼高興的想握住她的手,卻被她避開。
  原本想追上去,無奈腰腹傳來一陣陣劇痛,讓他不得不停下步伐,看來白羽的計謀相當成功,源源不絕的敵人的確耗盡他的體力。
  “掌櫃的,總共多少銀子?”買到所需的黑玉蓮,正要掏銀子付賬的南宮穎被藥鋪外的吵鬧聲吸引住。
  “我真的沒見過這樣的男女,真的沒見過呀!”被拖出客棧的老頭哭得聲嘶力竭,亮晃晃的大刀無情地抵在他細瘦的頸子上。“這幾天沒有像這樣的人來客棧投宿過。”
  “當真沒有?”薛無涯不相信,大刀更陷入脖子幾分,滲出了血絲。
  “真的沒有,壯士饒命啊!”客棧老板身子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仿佛用指頭輕輕一觸就會倒下。
  “難道要我燒了你的客棧,你才肯說實話?”薛無涯不管客棧老板年紀已大,抬腳狠狠踹翻他干扁的身體。
  “又是黑龍幫爪牙!”親眼目睹黑龍幫爪牙欺壓百姓,南宮穎恨得真想賞他們幾根毒針嘗嘗。她抬眸,看見身著黑袍長衫的天邪鬼站在街角冷眼瞧著這一幕。
  他不是在村外等她嗎?何時也到村裡來了?
  “天邪鬼,你何時進村裡來的?”南宮穎走至他身後問道。
  “小姑娘,你剛剛喊我什麼?天邪鬼?”身著黑袍長衫的男子緩緩轉過身來,映入南宮穎眼簾的,是張全然陌生的陰邪臉孔。
  “你……”手中藥包掉落地上,南宮穎後退一步。
  身形像他、感覺像他,可卻不是天邪鬼,他是……黑龍幫的大魔頭白羽!
  南宮穎反應極快,抖手撒出毒針,轉身便逃。
  她動作快,白羽更快,他袖袍掩面揮去毒針,狹長眼眸異芒乍現。“你就是藥王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哈哈哈……”他猛然采手,飛快逼近南宮穎。    
  說時遲那時快,從中插入的大掌轉眼間已和白羽過招數回合,天邪鬼一手摟住南宮穎的纖腰急退,一手阻擋白羽凌厲的攻擊。
  “快走!”天邪鬼把她推向大路。“快!”
  “那你呢?”已忘了對他的怨慰,南宮穎只擔心他的安危。  
  如今他的身體不能再動手了,每運一次氣,毒素就會加速滲入血脈……
  “我隨後就到,快!”分神顧她的天邪鬼被白羽逼得連連後退。
  “可是……”    
  “我一定會追上你的!”天邪鬼的黑眸堅定望住她。“走!”
  “恩。”用力點頭,擔心再不走會變成他的負累,南宮穎轉身逃開。
  拜托上蒼,一定要保佑他平安無事。    
  “哦?原來你就是百鬼堡三堡主天邪鬼?”白羽猙獰而笑。“好功夫,果然名不虛傳,可喜歡這一路我送你的禮物?”
  .  “如此卑鄙的方法也只有你想得出來。”墨色巨劍倏然出鞘,天邪鬼冷冷一哂,“正好,我們的帳也該算算了。”
  “你壞了我的好事,是你該付出代價的時候,別以為我黑龍幫會怕你百鬼堡!“
  天邪鬼薄唇勾起冷弧。“白羽,想要我的人頭,還得先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找死!”白羽被激怒,掌風更為凌厲。

第八章

     
  南宮穎纖弱的身影飛快地在樹林間穿梭,她喘著氣,腳下步伐紊亂,可身後追兵越來越近。    
  “別跑了,你逃不掉的!”薛無涯施展輕功追上她,用力拽住她的細臂,大嘴咧笑。“終於抓到你了,嘿嘿……”    
  南宮穎話還來不及說出口,一道冷光從眼前疾閃而逝,薛無涯人頭已然搬家,只見天邪鬼手持墨色巨劍,從後托住她背心。    
  “快走!”他低語。    
  他掌心傳來熾熱的溫度,俊美白皙的臉龐透著不正常的紅暈,“天邪鬼,你……你的傷勢惡化了。對不?”
  “放心,暫時還死不了。”他回她一抹笑。
  看著那樣的笑,南宮穎心好痛。
  不管了!就算他欺騙她也罷!他不是真心喜歡她也罷,她全都不在意,只要他好好的活著。
  “你躲在這裡,我去引開他們,記住,等平靜後再出來。”將她安置在草叢間,天邪鬼叮嚀。
  “天邪鬼,你別去!你不能再運氣動武,你的身體撐不住的。”他酡紅的面色已經說明一切,他用意志力苦撐,每回動手都是在消耗他的元氣。
  等到毒性隨著血脈蔓延四肢百骸時就來不及了。
  “別怕,這點小傷我還捱得住,小事一樁。”天邪鬼摸摸她的發心,微笑要她放心。“我可是百鬼堡三堡王天邪鬼,要對我有信心。”
  “不行,你……”話還在舌尖跳動,天邪鬼身影已走出眼簾,南宮穎咬緊唇,淚光隱現。
  這次的傷不同以往,他到底明不明白啊?
  “藥王,原來你在這裡,我找得你好苦。”冷不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銳笑聲響起,“快跟我走吧!”
  白羽?
  南宮穎嬌軀一僵,慢慢轉身。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藥王,我倆還真有緣哪!乖乖跟我走吧!”白羽陰涼笑著,眼看冰涼如蛇的手就要握住她的皓腕。
  “穎兒,退!”天邪鬼一聽見聲音立刻轉回來,先一步撈住南宮穎的纖腰,大手格開白羽的手。
  “你真煩哪!”一而再再而三被他破壞好事,白羽惱火不已。天邪鬼都已身負重傷,他還遲遲無法殺了他,從前只聽聞百鬼堡三位堡主武功深不可測,如今才真正見識到。“你到底要壞我好事到何時?”
  “等到你死的那天,自然就不會了。”天邪鬼揚眉。
  “找死!”白羽出手攻擊南宮穎,存心讓天邪鬼措手不及。
  砰一聲,掌風擊中肉體傳來巨大聲響。
  天邪鬼為了南宮穎咬牙硬擋,重重退了兩步,口中噴出鮮血。
  “天邪鬼!”南宮穎震驚地喊,鮮血飛濺,染紅她眼前的世界。
  “不信你還不死!”眼見機不可失,白羽大手一探將他逼落斷崖。
  “天邪鬼!”他跌落斷崖的瞬間,南宮穎緊抓住他的手,喀啦一聲,他沉重的身子拉脫她的左手。她痛得眼眶泛淚,堅持不放手。
  眼前這幕她似曾相識,是惡夢成真嗎?
  “穎兒?”手臂脫臼的聲音他聽見了,眼看她單薄的身子快要支撐不住,再這樣下去他們只會同歸於盡。“你放手。”
  “不放!不放!說什麼都不放!”南宮穎瘋狂搖頭,淚水一滴滴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她絕不放手,她喜歡他呀!好喜歡、好喜歡,要她眼睜睜看著他死,她做不到!那就像要她拿刀活生生挖出自己的心來。
  他說要保護她的!
  他說要當她靠山的!    
  他不能食言而肥!
  “穎兒,你快放手,你撐不住的。”如果可以的話。他多希望她不會受到傷害,可惜他現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無法保她平安無事。    
  他的身體已到了極限,氣力全部抽干,只剩下空蕩蕩的軀殼。
  “我絕不放手。”緊攀住巖石的柔嫩掌心沁出血絲,南宮穎執意不放。
  “看看,多情深義重的畫面啊!”白羽嘖嘖兩聲蹲了下來。一副看好戲的神情。“藥王,你是救不了他的,最多只會把自己的命一塊兒賠進去罷了。”
  聞言,南宮穎惱恨地瞪住他。
  惡賊!全是這名惡賊害的,天邪鬼若有個三長兩短,他就是殺人凶手!
  “放手吧!穎兒。”天邪鬼的聲音拉回她的注意。
  “絕不!”
  閉閉眸,天邪鬼無聲輕歎,用力掙脫她的手,身子墜落谷底
  “天邪鬼……”她吶喊著。
  他怎能這樣對待她?怎麼能……
  親眼看著他墜落,南宮穎心碎腸斷地哭喊,淒厲的聲音回蕩山林間久久不散。
  沉重的身子飛快的下墜,原以為會摔得粉身碎骨,千鈞一發之際,崖邊枯枝勾住他的衣袍減緩墜勢,好半晌才重重落在地面。
  好痛!氣血全擠進胸間,天邪鬼仰口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可以感覺自己的肋骨斷了好幾根,仿佛還插進內髒裡了,四肢麻木冰冷,連站起來的能力都沒有。眼皮子好沉好沉,虛脫乏力的身體和劇烈痛楚拔河著,多希望就此休息別再起來。
  南宮穎垂淚的臉龐躍進他腦海,喚起他的求生意志。他還不能死,南宮穎還等著她去救。
  手撐著地,咬緊牙搖搖晃晃地站起,扶看山一步步往前走,直到一雙黑色布靴映入他眼簾。  
  “三弟?”來人驚喊。
  聽聞熟悉的聲音,天邪鬼握住對方伸來的手,不堪負荷的身子倒地,陷入無邊的黑暗。
  
  天空下著滂沱大雨,好比南宮穎流不盡的淚水,她跪伏在黑龍幫分部聚虎堂前,長發黏貼在蒼白的側顏,瞧上去既狼狽又脆弱,像是失去生氣的鬼。
  身旁仿佛好多人在跟她說話,到底說些什麼她一個字也沒聽見耳裡,腦海裡只有一個聲音,就是天邪鬼已經摔落谷底,再也回不來了。
  她怔然看著自己被利石割破的掌心,懊悔他松手的那一刻.她為何沒有及時抓住他的手?
  “賤女人!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見南宮穎毫無反應,白羽狠狠甩她一巴掌,白皙嬌顏立刻浮現五指痕.
  被打偏了臉,南宮穎冷冷揚起美睫,望住白羽的眸光寒冷如冰。
  就是他害死天邪鬼,她一定要為天邪鬼報仇!
  這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如此恨一個人,若能殺了他,就算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快告訴本爺藥王符在哪裡!””他一把拽住南宮穎的藕臂,狠狠將她拉至跟前。
  “我不知道。”她冷冷吐出話。
  “快說!別自討苦吃。”白羽蹲下身,陰柔面容貼近她的,用力掐住她失去血色的臉龐。
  “放開我。”南宮穎別開臉,白羽的每一個碰觸都讓她難以忍受。
  “小美人,快告訴我藥王符的下落,別惹我生氣,恩?”
  “我說了,不知道!”
  “嘖!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只要告訴我藥王符的下落,也許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白羽薄唇揚起笑,開出交換條件。
  聞言,南宮穎終於回頭睇他,不見血色的嬌顏缺乏表情。
  以為她心動了,他繼續游說,“對!交出藥王符就能換回你的自由,快告訴我藥王符在哪裡?”
  “你休想。”
  見她不肯合作,白羽怒極反笑。“瞧你長得如花似玉,一定不會想嘗嘗黑龍幫逼供的酷刑,還是乖乖吐實吧!”
  他猖狂的笑聲十分刺耳,南宮穎奮力掙扎。“放開我!”
  “放開你?作夢!”白羽笑容忽斂,陰冷地望住南宮穎,“藥王符在哪裡?”
  “……”
  “快說!”她強硬的態度徹底激怒白羽,他再次甩她一個巴掌。
  南宮穎望著地面,擦去唇邊血痕,話聲沒有高低起伏。“你真的想知道藥王符的下落?”
  “廢話!別浪費本爺時間,快說!”
  “我就是藥王符。”
  “你就是藥王符?”她的回答令白羽錯愕,他狠瞪著她,似乎在估量她話中的真假。
  她就是藥王符?難不成…
  欲得到天下就必須先得到藥王,難道想登上盟王之位得靠藥王本人相助?
  “信不信由你!要不,你現在就把我殺了也可以!”南宮穎冷冷地道。
  心中不斷盤算,白羽看著她絕美臉龐許久,突然把她推向一旁的侍女。
  “來人啊!帶藥王下去沐浴更衣,讓她好好休息,誰也不准怠慢。”白羽大步走回堂上。“還有,別忘了她身上的藥瓶都給我搜干淨。”
  “白羽!你想做什麼?”被健壯侍女抓住無法動彈,南宮穎驚問。
  “你不是說了你就是藥王符?”白羽露出的笑容教人不寒而栗。“既然你是藥王符,我當然得好好疼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南宮穎冷聲問。    
  “本爺的意思還不夠明白嗎?”白羽猙獰狂笑。“我要娶你當妻子,讓你輔助我登上盟主之位。”
 
  “穎兒……穎兒……”從無邊的黑暗中醒來,天邪鬼全身如火般灼燒,他猛然坐起身,一張口就是吐出一攤鮮血。
  “三弟,你總算醒了!”赤血鬼連忙拍撫他的背,他已經整整昏迷三天三夜,原本還以為得幫他准備後事了  “別激動,你傷得很重,能撿回一條小命算是菩薩保佑,得多休息才行。”
  “二哥,是你?”虛弱地喘著氣,天邪鬼終於看清眼前的人。
  “不只是我,連大哥也來了。”赤血鬼看著他蒼白的臉色,眉心都皺成一塊兒。“我們已經找你好些天了。”
  “連大哥也來了?”
  “三弟,這回要不是粱大富不放心,要我們緊追著你的下落,你這條命就要玩完了。”赤血鬼搖頭低語。“我真慶幸在谷底找到你,要不然你真變成枯骨一堆也不會有人發現。”
  到時就成了名副其實的鬼了。
  “大哥人呢?”
  “他剛送大夫出去,等會兒就回來了,你放心休息吧!”
  “南、南宮穎,我必須去救穎兒!”意識重回腦海,天邪鬼焦急地下床,腳才落地,腦袋一陣天旋地轉。
  他一直夢見穎兒在哭,哭到他的心都碎了。
  “唉!你這種破身體能去救誰呢?”赤血鬼硬壓著他躺回床上。“就算你幫二哥一個忙,先救救你自己吧!”
  “不行!我一定得去救穎兒,我伯她已落在白羽手中。”天邪鬼用僅有的力氣說道。
  “你昏迷的這三天,口中老嚷著穎兒穎兒,她對你很重要?”擦著腰,赤血鬼有些無奈地問道。
  “非常重要。”她是他情願犧牲生命來保護的人。
  “就算非常重要,你也得等身體好些再去救人,不然只是白白送死。”赤血鬼搖搖頭。“你先專心養傷,一切等身子好了再說。”    
  “不!我不能等,必須馬上去救人。”話說到最後,只剩下微弱的氣音,天邪鬼喉頭燙得像火在燒灼,再也發不出聲。
  “你這樣能救誰呀?拜托!先救救你自己吧!”見他如此輕忽自己的身體,赤血鬼動怒了。
  “不行,我……”一閉上眼,他就瞧見南宮穎黯然垂淚的模樣,這輩子他最不想看見的就是她的淚水。
  “三弟,聽二哥的勸,先專心養傷,一切等身體好了再說。”硬壓下焦躁的性子,赤血鬼低聲勸道。
  “我不能等,我……”情緒太過激蕩,天邪鬼又吐出一大口鮮血。
  “三弟!”鮮血飛濺床幔,沭目驚心。
  “二哥,我從來沒拜托過你們任何事,但這一回……”天邪鬼硬撐著也要把話說完。“請你們務必幫我救回南宮穎。”
  “兄弟之間說什麼拜托?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我立刻派人去查采南宮穎的下落,等你恢復過來,我們再去救南宮穎,現下你就安心的養病吧!”赤血鬼在他身後盤腿坐下,將真氣度給他。
  得到赤血鬼的承諾,天邪鬼這才不再堅持。

 

第九章


  沒想到她害怕的事真的發生了,天邪鬼跌落萬丈深淵,生命消逝在她眼前。
  那斷崖如此高聳,一旦摔落絕無存活的可能,只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啊!
  她一定要找到他……
  每當南宮穎一閉上眸,那一幕就會不斷在她腦海重演,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心碎腸斷、神魂俱裂,幾乎發狂……
  為了不讓兩人一起摔落谷底,他居然狠心松開手,無視她心碎的哭喊,在她眼前墜落。她不介意陪他一塊兒死,她真的不介意啊!她不想獨自留下來,面對他永遠不在身邊的事實。
  淚,無聲無息滾落雙頰,又紅又痛的眼睛仿佛要哭瞎了。南宮穎至今才明白原來心可以這麼痛,比刮骨療傷要痛,比任何肉體疼痛要痛!
  身後,房門輕輕被推開,南宮穎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她胡亂抹去淚痕,眸匠掠過一絲冷芒。
  “我聽婢女說你一整天不曾進食喝水,若不維持體力,怎麼做我的娘子?”白羽移步至她身後,冰涼的手落在她細白的頸項。
  “我有選擇的余地嗎?”揚起美睫,南宮穎看著他,宇字如冰。
  “當然有,我的藥王娘子。”白羽俯身附在她耳旁說話,吐出的氣息令人發寒。“你可以選擇抗拒,被強行送進我們的新房;也可以選擇開開心心的嫁給我,輔助我擴張黑龍幫勢力。”
  想到藥王符就在手中,白羽就感到難以言喻的興奮。
  “言下之意是要我為虎作倀殘害天下百姓?”南宮穎冷淡的音調聽不出情緒。
  白羽笑了,帶著一絲陰狠。
  “隨你怎麼說,我親愛的娘子。”
  “白羽,你太高估我了。”
  “不!是你太妄自菲薄,藥王用毒能力不在毒皇之下,以後要用到你的地方多著呢!”白羽挑起她一繒發絲輕嗅,忽地,目光一凝。
  “你剛才哭了?”
  “沒有。”南宮穎別開臉,不願迎上銅鏡裡探詢的目光。
  “沒有?你眼睫的淚還沒干呢!”白羽沉下臉,用力掐住南宮穎的頸子,神情狠戾。“你為何掉淚?該不會又是為了天邪鬼那個臭小子?”
  “我為誰掉淚與你無關!”南宮穎吃痛,冷聲反駁。
  “怎會無關?一旦嫁我為妻,你以為我能忍受你心裡想著別的男人?”白羽陰森森地說,緊收的五指讓南宮穎快喘不過氣。
  “不能忍受,你大可以殺了我,就不用擔心我想著誰了!”無視他的威脅,南宮穎直勾勾望人他寡情的眼。
  “殺了你?我不會這麼笨。”白羽倏然松手,冷眼瞧著好不容易能夠喘息的南宮穎,咧嘴微笑。“你是藥王符,我不會跟武林盟主的寶座過不去。”
  “……”
  “親愛的娘子,其實你何必死腦筋,我跟天邪鬼那個臭小子相比,可一點也不差呀!”他動之以情。
  南穎回以冷笑,“別拿他跟你比,這對天邪鬼來說是種侮辱,你連替他提鞋都不夠……”
  啪一聲,南宮穎話還沒說完,就被白羽一巴掌打偏了臉,嘴角沁出血絲。
  “別給你臉你不要臉!你是個聰明人,該知道怎麼做對你最好。無論如何,三天後你就要嫁給我白羽,等著幫我得到天下吧!”見她表情缺乏的絕美嬌顏,白羽厭煩地甩了甩袖袍,轉身離開。
  聽見房門重新關上的聲音,南宮穎緩緩垂下美眸,晶瑩淚珠再次無聲滾出眼眶,她雪白袖口一翻,赫然出現一只紫玉瓶。
  白羽絕對猜不到她還藏有毒藥在身上,這紫玉瓶裡是她特制的奇毒,她從沒想過會有用上的一天……
  不過,她終究還是用上了。
  三天後,她要與白羽同歸於盡!
  
  龍鳳雙燭大紅喜幛,黑龍幫裡裡外外喜氣洋洋。
  房門外充滿刺耳的喧鬧聲,整個黑龍幫都在慶賀大當家迎娶藥王的喜事,相對於外頭鑼鼓喧天,喜房內顯得過分寂靜。
  喜帕下,特意裝扮過的南宮穎艷光逼人,她垂首斂眉,神情平靜地像尊雕像,緊握在手的是那只紫玉瓶。
  失去天邪鬼,她也無法獨活,可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書死他的凶手逍遙於世,所以她拿自己的命抵白羽的命,到時九泉之下再見天邪鬼吧!
  虜門開了又關,一雙黑布靴映入南宮穎眼簾,充斥鼻間的是難聞的酒氣。“娘子,我來了,我來跟你洞房了。”白羽整張臉因酒意泛紅,他得意笑著,大刺刺掀開喜帕。
  當看見南宮穎絕美的容顏時。白羽愣了半晌,大為驚艷。
  “大家都在傳,藥王是名白發蒼蒼的糟老頭,有誰知道其實藥王是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呢!”他咧嘴大笑,眼看就要將她撲向床楊。
  “慢!”南宮穎起身避開,走至桌邊執起酒杯,不著痕跡地將毒粉摻入杯中。
  “我們還沒喝交杯酒呢!”    
  “交杯酒?”白羽狐疑挑眉。
  “不喝交杯酒,不算真正的夫妻。”她冷冷淡淡地說。
  “好吧!我就陪你喝這杯酒。”白羽干脆地道,醉了的腦袋察覺不出不對勁之處,踩著搖晃的步伐走到她身邊,毫不猶豫地飲酒入腹。“這樣可以了吧?”
  確定他喝了酒,南宮穎遲疑了下,也仰頭一口喝盡,酒液滑入腹中的瞬間,泛起一陣灼熱。
  “現在我們可以圓房了吧?”白羽丟開酒杯,大手一撈將南宮穎圈進懷裡,貪婪嗅著她身上的芳香。
  南宮穎閉緊眸也下掙扎,僵硬地任由他抱著。她在等,等一刻鍾後他毒發身亡,她要親眼看著他斷氣。
  身子被人騰空抱起,下一瞬南宮穎已在床楊上,當白羽正要解開她胸前的盤扣時,房門猛然被人踹開,挾帶冷風卷進。
  “誰?”白羽反身,迅即握劍在手。“天邪鬼?”他驚喊。
  天邪鬼?
  南宮穎看向房門口,天邪鬼俊美無儔的臉龐映入她的眼瞳。  
  他沒死,他沒死,他還好好的活著!
  這是夢嗎?激動的淚水沖進眼眶,南宮穎開心的笑了。
  他做到對她的承諾。她不要他死,他就會好好的活著。
  “你從那麼高的斷崖摔下去居然沒死!”白羽瞇細狹長眼眸,不敢置信。“你真是好狗命!”
  毒劍毒下死他,連摔下斷崖都能活命,老天爺對他會不會太厚愛了?
  “別忘了我是鬼,鬼是不會輕易喪命的。”天邪鬼面色蒼白。整個人消瘦一圈,手中墨色巨劍冷冷指著他鼻尖。“該死的人是你!”
  “好大的口氣!這兒可是我的地盤,你簡直是自投羅網。”白羽重哼。
  “白羽,你自己看看外頭,看你還能如何耀武揚威!”天邪鬼唇辦勾起笑弧。
  “什麼?”聞言,白羽往房門外望去,只見外頭火光沖天,廝殺聲不斷。他臉色驟變,狠戾地看向天邪鬼。“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也沒做什麼,只不過是帶人掃平你們這幫土匪罷了。”天邪鬼揚眉,一派輕松的口吻。
  “該死的!”白羽怒從中來,一個反手抓過南宮穎,粗暴地將她扯至身前。
  “天邪鬼,你再張狂也沒多久,別忘了藥王在我手上,你若要她活命,就帶你的人撤離,否則……”
  “拿女人當擋箭牌算什麼男人,快放開她!”見南宮穎吃痛的嬌顏,天邪鬼怒道。
  “怎麼?心疼了?”白羽冷笑。“不想見到她死在你面前,就帶著你的人快滾!”
  “白羽,放開南宮穎!我說最後一次,她若少一根寒毛,我就拿你的命來償!”天邪鬼咬緊牙。
  “拿我的命來償?天邪鬼,你會不會太自大了……咦?”
  白羽話聲忽頓,歹毒的臉龐瞬間泛白,感到腹中傳來難以忍受的劇痛,像萬只蟲在啃蝕他的五髒六腑。
  好端端的,他怎會腹痛如絞?腦中靈光乍現,他恍然大悟的瞪向南宮穎。
  難怪她突然要求喝交杯酒,原來早有預謀。
  “怎麼?你感覺到痛了嗎?”緩緩退開他時勢力范圍,南宮幀冷眼瞧著他,粉唇抿緊。“你越是激動,毒素會流竄得越快,讓你越快去見閻王。”
  ““南宮穎,你對我下毒?”白羽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我明明搜走你身上所有的藥瓶。”
  “白羽,你太小看我了,呵!”南宮穎譏誚說道。
  “你……”怒急攻心,白羽嘔出一大口污血,目泛紅光。“南宮穎、天邪鬼,這回算我失策,這筆帳總有一天我會討回來!”說完,破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白羽!”天邪鬼起身欲追,卻被南宮穎拉住衣袖。
  “別追了,他逃不掉的,那毒,無藥能解。”南宮穎朝他搖搖頭,粉唇揚起一抹絕美笑花。“天邪鬼,能再見到你,真好。”
  這樣一來,她死也無憾了。
  “穎兒,你沒事吧?”是他的錯覺嗎?他怎覺得南宮穎唇辦艷紅似血,不太對勁。“這回算我命大,掉下斷崖途中被樹枝勾住.最後被二哥所救。”
  天邪鬼緊緊擁她入懷,發現她渾身冷得像冰,他將她抱得更緊。
  “我好擔心你的安危,恨不得馬上插翅飛來救你,偏偏我力不從心,一直到昨天才能下床。”他的聲音極惱,恨自己不能保她安然無事,才會讓她吃這麼多苦頭。
  南宮穎閉緊美眸,螓首埋入他胸膛,無聲輕歎。
  “你不該硬撐病體過來,應該多歇息休養才對。”有他這句話。她已心滿意足。他對她的心意如此清楚明白,當初真不該和他拗氣的。
  “你說什麼傻話?你以為我會眼睜睜看著你落入白羽手中不管嗎?”天邪鬼咬緊牙,“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讓你受半點傷害。”
  呵!多窩心的一句話啊!她從不知道天邪鬼心裡是這麼想的。    
  她也算是幸福的吧,至少在她的最後一刻不是孤伶伶個人。    
  “穎兒,還記得我曾告訴你的美好地方嗎?”    
  “我記得。”    
  “那個地方其實就是百鬼堡。百鬼堡裡處處鳥語花香,我住的地方還有個湖泊,你一定會喜歡。”    
  南宮穎嬌軀微僵,揪緊他胸前衣襟。    
  “說要當你靠山的話並非隨便說說,相信我,百鬼堡絕對能當你的靠山,從今以後你不必再四處躲避,不用害怕有惡人要奪取藥王符。”    
  “沒有藥王符。”
  “什麼?”    
  “這世上根本沒有藥王符,這都是謠傳。”南宮穎朝他蒼白一笑。
  “沒有藥王符也無所謂,我要的是你。穎兒,我是真心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長長久久,和我一起回百鬼堡好嗎?”想到什麼似的,天邪鬼又忿忿地道:“該死的白羽,竟比我先看見你穿喜袍的樣子,你不知道我有多不甘心……”
  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眼看就要奪眶而出,接著她的嘴裡嘗到一股腥甜,暗紅色的血悄悄溢出唇辦。
  聽他說這些話,南宮穎一顆心好暖好暖。她也想跟他回百鬼堡,想跟他長長久久,直到發雪白齒牙動搖,她真的願意,只不過太遲了。  ”
  南宮穎抱住他的手倏然一松,整個人失去氣力地軟倒。
  “穎兒?你怎麼了?”天邪鬼眼明手快撈住她虛軟的身子,她滿口的血震撼他的心。“穎兒?”
  “……以為再也見不到你,所以我決心和白羽同歸於盡。我在交杯酒裡下了毒,如今恐怕毒性發作了,我……”
  “不許說那幾個字!不准說死不死或任何要離開我的話!”心腔猛烈收縮,天邪鬼截斷她的話。“我努力的從鬼門關前回來,不是為了要看見你死在我眼前呀!”
  “天邪鬼……”他用力的語氣擰痛她的心,淚水順著頰邊滾落,她吃力地抬手輕觸他的臉龐,勉強擠出微笑。“我真的好想好想隨你看看百鬼堡的風光,可是我……”
  “既然願意,那就跟我回去啊!”他怒吼。“南宮穎,活著跟我回去!”
  “咳咳……”南宮穎不住嗆咳,更多的血溢出唇辦。“你明知道我做不到……”
  天邪鬼用力抱住她,像是想將她揉進骨血裡,讓她再也不能離開他。“只要你敢拋下我而去,本少爺就跟著去,我們到陰曹地府相見!”
  沒想到他竟是如此任性,這不是存心要她死不瞑目嗎?
  “南宮穎,你清楚本少爺的性子,本少爺向來說到做到。”天邪鬼用力重申。
  “我們生要同衾死要同穴!”
  “這毒無藥可解。”南宮穎閉閉眸,淚水滾落。
  看來他真的很堅持呢!倘若她死了,依他的性子真的會做出傻事。    
  他們兩個人,究竟是誰欠了誰呀?
  “天邪鬼,我給你的保命丹還在嗎?”用盡最後氣力,她問。
  “當然。”天邪鬼從懷中取出白玉瓶,倒出香氣四溢的保命丹在掌中。
  “喂我服下吧!”南宮穎閉閉眸。“我若能保住這條小命,就和你去百鬼堡,那些覬覦藥王符的壞蛋們、還有司徒君燁那個家伙就全都交給你處理羅……咳咳咳……”
  “好!”天邪鬼回答得斬釘截鐵。
  只要她能活下來,什麼都好。
  無聲歎口氣,南宮穎不再說話,也沒有氣力說話。
  即使是天下至毒,服下保命丹就能保命。這是她曾告訴天邪鬼的話。
  但是保命,不代表能好好活著,可能就此長睡不醒,成了活死人,但為了天邪鬼,她願意賭賭看。只要能多給她一些時間,也許真能調配出解藥……
  天下沒有藥王不能解的奇毒。    
  這一回,只能聽天由命了。  

 

第十章

  烈日當空,連吐出來的氣都是熱的,整個人仿佛要燒灼起來。    
  黃沙滾滾,一男一女騎著小驢緩緩而行。    
  男的鳳眸白膚,有著一張討喜的娃娃臉;女的艷若桃花,驚艷四方,可惜身子骨太過單薄,蒼白的面色有些病態。
  忽地,一群鬣狗從他們身邊跑過,雖然數量眾多可惜體型非常小,完全感覺不出殺氣,況且它們的模樣也不像某人所形容般凶狠,圓圓的臉瞧上去呆呆的。
  “天邪鬼,這該不會就是你所說都是一整群一整群行動,看見獵物就撲上前撕咬抓裂,很恐怖的惡狼吧?”瞇細美眸,南宮穎問。
  “就算體型極小,也算是狼嘛!”眨眨鳳眸,天邪鬼笑道。
  “那剛才像雞的鳥該不會就是……”
  “穎兒,當時為了不讓你來國境之北,只好說些善意的謊言羅!”伸手摟住纖細的嬌軀,天邪鬼綻開無辜的笑。
  “你……”看見他的笑,南宮穎完全氣不起來,只好投降。
  那日服毒之後,轉眼間已整整過了半年,這半年對南宮穎而言比死了還難熬。
  保命丹的確保住她一條小命,可她為了解毒,不斷試毒服藥,到最後連自己都分不清究竟喝進肚裡的是毒還是藥了。
  她曾經因為藥性相沖吐了一整夜,也曾差點雙眼失明,唯一支撐她熬過來的只有一個原因……
  我們生要同衾,死要同穴!
  還記得那天在黑龍幫,他是這樣對自己說的。因為這句話,給了她想要活下去的勇氣。
  他都能從地府前爬回來找她了,那麼她也能!她要回報他的深情對待。
  “穎兒,你想看看蒼紫山嗎?”即使頭頂著大太陽,南宮穎的小手仍然冷得嚇人,天邪鬼好擔心她的身體永遠調養不回來了。
  “你不是說那只是傳說嗎?”南宮穎訝異瞅他。
  “……也可以這麼說。”偏著頭,天小邪仿佛有著難言之隱。
  其實,穎兒所說五十年才現身一次的蒼紫山,他早就見過了。    
  要見蒼紫山,不用再等五十年,因為……
  “咦?這就是傳說中的聖山蒼紫山?”見到蒼紫山廬山真面目的剎那,南宮穎完全愣住了。
  目瞪口呆。  
  這根本不能算是座山,而是個寸草不生的小上丘,當年她若真在這裡隱居,很可能會被活活餓死。
  “五十年出現一次只是傳言,是因為海市蜃樓的現象,才會仃如此神秘的傳說吧!”天邪鬼無奈攤手。
  “……”真的很讓人失望哪!
  “穎兒,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做到,我們回家好嗎?我很擔心你病體初愈,身子會支撐不住。”摟緊懷中人兒,天邪鬼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他曾經差點失去她一次,這回他不會再重蹈覆轍。
  “嗯。”仰頭甜甜對他笑著,南宮穎點頭應允。    
  天邪鬼咧嘴一笑,掉轉驢頭,兩人一騎在黃沙中行走,往百鬼堡的方向行去。
  忽地,南宮穎像是想到什麼,看著天邪鬼。
  這麼好的男人,她當然要趕緊將他訂下來,才不會夜長夢多咩!    
  “可是,再怎麼說人家也是名黃花閨女,就這麼跟你回去,會被人家說話的……”她暗示著,纖指絞著衣角,粉頰浮上可疑紅雲。
  “呃,這……”天邪鬼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
  “要是傳了出去,別人會說我南宮穎不知羞呢!”這個傻瓜。快說要娶她呀!
  天邪鬼難得的手足無措,搔搔頭,露出他天真的一面。
  “你不是說要一直守護我嗎?那你是要用什麼名義呢?”沒辦法,她再暗示。
  “啊!”他猛然一擊掌,“不如你就嫁給我吧!你應該也想嫁給我吧!”
  “誰、誰很想嫁給你,是你那天在本姑娘耳邊碎碎念老半天,所以、所以我才……”南宮穎又羞又惱。
  這家伙真是越來越壞了。
  “是、是,我懂、我明白,穎兒是為了找個靠山才向我逼婚,不是因為很想嫁給我。”天邪鬼笑得很可惡。
  “天邪鬼!”再也忍無可忍,南宮穎用力掐住他的臉,差點雙雙摔下驢背。
  “啊……危險危險……你想謀殺親夫啊?我若真的死了,你可就沒人可嫁羅!”
  “天邪鬼……”
  毫不淑女的怒吼聲穿透雲霄,小驢兒載著一對愛侶,緩緩消失在路的那頭……

  (全書完)

台長: 花夢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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